对于被对方牙齿嵌入式的吸血发,汐然还是打心底有些发怵的。倒不是怕疼,而是曾作为一名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性,对待此类类似吸血鬼的方式有着心里上的障碍。

玖言乖乖依言执起汐然的手,有些小心翼翼的一扫汐然的表情,迟疑一阵,“主上,怕疼?”

汐然嘴角动一下,没表情,“你咬便是。”

玖言哦了一声,微启薄唇,自帘间倾泻的阳光中,清晰可见玖言那一排洁白的牙齿中两颗尖尖的犬牙。

汐然内心一寒,但好歹是忍着并未有所动作,僵着手准备由玖言咬了。不及玖言却是在尖牙触着肌肤之时停顿下来,汐然只觉自个心跳都快了几分,手上被他触及的地方略有些脱力。

带着几分蛊惑劝阻,玖言带笑道,“主上闭上眼,未有潜意识的担忧,我咬得轻些便不会有感觉的。”未免汐然尴尬,特地将恐惧一词换做了担忧。

汐然本想倒句这么生咬怎么可能不疼,但转念一想大执事一般给她取血的时候确然都是没怎么又感觉的,或许是有旁的办法也有可能的。遂应了,闭上眼。

不及眼眸刚合,唇上便袭上一抹温软,一触即离。汐然略有愕然的抿抿唇,不晓方才是否是自个出现了幻觉。

手臂上有唇齿相贴的感觉确是极为真实的,且正如玖言所说,好似并不很疼,也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听到有吞咽的声音。倒是听到玖言过一阵后道,“主上,我身上毒性好似漫开许多,有些乏力,你能支着我点么?”

汐然起身坐到他身边,仍是闭着眸,由他倚过来靠在自己肩上。

周身弥漫的气息带着沐浴后的清香,玖言凑近了,在她耳边低低道,“主上,我咬了啊。”

汐然本是自然而然的道一句好,但转念好似哪不对,待得反应过来是脖颈处已然覆上一片温软,很是显然的感知道他启唇尖利的牙齿抵在皮肤上,呼吸轻慢呼在其敏感的耳廓处,汐然身子不由自主微微一颤。玖言感知此,动作一顿,却并未真的咬下去,倒是轻轻笑出声来,脸颊不经意间微微的摩挲着汐然的,柔声道,“唔,我舍不得呢。”

汐然睁眼,撑着身子望着无赖赖在自个身上的玖言,“就喝那些够了?”

点点头,“恩,够了。”

汐然略有些讶异,“往日大执事取血,都是两个这样的分量的。”

玖言含笑的神色一凝,呼吸都停了一瞬,难得表情微有冷硬,“还有一份是给主上另一位同命妖仆悠辰的,主上忘了么?”

汐然恍然,亦将玖言的情绪看在眼里,淡淡应一句是么,便转了话题,“你先好生疗着伤恢复体力,这个时辰,桑止该回来了。”

不知不觉日光已是渐斜,玖言撑身坐起,温顺道一句好,汐然便离开了。

望着隔绝汐然身影的门扉,玖言面上的微笑一点点的变淡,垂头望着伤口存在的地方,沉沉闭眼,似是疲倦。

悠辰…么。

第17章 处决

桑止带来的消息,圣魔导已被四象囚锁阵困于一荒岛上,等及汐然的发落。

汐然沉吟一阵后决意先行过去瞧瞧状况,走之前顺带问了问司族的状况,桑止给的回答很是匪夷所思,“司族并无任何异动。” 莫非眼睁睁的看着一条矿脉被莫名其妙的盗走,他们一丝疑虑都无的么?

暂且压下疑惑,随着桑止赶至看押圣魔导的阵法上时已是近黄昏,断崖下的海浪翻滚得很是汹涌,海岸的边缘一四方立体的淡红结界支撑,中间一披散着头发的男子,虽是锦衣华服却很是明显并非隐族之人。眸光泛红,隐隐血腥之气飘远,面色惨白眼眶深陷,像是灯枯油尽了。

桑止在汐然身边低声解释道,“这名圣魔导恍似听不进任何话语,陷入一种痴狂的状态。起初陷入阵法之时为了挣脱不惜自残,消耗了大半的精血,故而如今很是虚弱。”

汐然目光缓缓扫及到圣魔导的双臂,垂下时给人的感觉很是别扭,该是断了。也是,能将大执事逼做那样,断两条手即是应当。“可得判别他的身份?米勒可曾来过?”

“米勒祭司来过,离开的时候脸色微有异变,但并未向我们明说此人身份,只是交代了一句,此人不能久留。而我们的审讯也并无进展。”

米勒自然不会明说,被人摆了一道的坑骗过来,又带上了希玛神殿作为后垫,压力可想而知。他道此人不能久留,怕是那圣魔导果然是有身份之人了。

听罢,也不消亲自再去审讯那圣魔导,海浪的声音有一瞬的转淡,汐然站与崖颠的另一端,俯视着结界中红着一双眸死死盯着自己的圣魔导,缓声下令道,“杀了,尸骸丢进深海之渊。”

又转而对桑止,“将所有从圣魔导处得到的消息整理了送过来,此事便暂且揭过。”

桑止会意点点头,又道,“司,宸两族也来问过圣魔导踪迹一事,我会放出消息言道圣魔导已然往深海处逃匿了的。”

汐然闻言稍稍敛眼,桑止手势令出,结界压下,身后有隐隐难以形容的声响传来,恍似骨骼断裂。

或许那血腥之气并不至于能飘散至此,但汐然却确然感知到微咸的海风之中,渗杂着丝缕令人作呕的气味。回首桑止,那张清秀俊逸的脸上却一丝动容都无,静静看着结界的方向,将行刑的全过程纳入眼帘。

不期然的,汐然想起两年前,她将桑止桑珐送到九执事身边时曾问过他们,“除了报仇,可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桑珐天真满满,笑意盎然的道,“没什么想要的,哥哥,还有主上,我都有了。”

桑止只是道,“没有。”

汐然也想,一个会带着妹妹安静等待死亡的人,应该就算是心死了罢。

桑止曾说过,会成为汐族的一把利刃,再无其他要求。

正是尸骸入海,裹着尚未消散的结界被抛掷沉入深渊。桑止回身开口将要说什么时,身后天幕沉沉,忽有一抹极其微弱的空间波动,隐没于涌起的海浪之中,转瞬即消散了。

汐然有所警觉,遂要有所动作,小仓鼠的声音在其脑海中突兀响起,肃然提点道,“勿动!是高阶圣魔导。”

汐然只觉混身一冷,一缕磅礴深厚的精神力神识自身上扫过,不过短暂停留一瞬,却给人以难以承受的压迫感,如山巍峨。

空间某处传出一声轻咦,好似惊疑,声音稍显苍老。

汐然感知着小仓鼠凝魂一闪,冲出了其灵窍,漫入空间之内,气势汹汹不晓是为何而去。然不过一阵又神色肃穆的回来,“那高阶圣魔导走得快,恍似还带着一个人。”

对于莫名出现在刑场的圣魔导,汐然自是几分慎重,“是蒂斯帝国之人?”

小仓鼠笑一声,“你怎不觉是希玛神殿之人?”默一阵,“适才我听见那名高阶圣魔导唤了一句殿下,不晓是哪方的贵族,衣着服饰确然不同于隐族之人。”

汐然脸色微沉,拥有高阶圣魔导陪护的贵族,怎会不让人心中忌惮。而这等的人会出现在围剿入侵圣魔导的荒岛上诀非偶然,十有j□j是为追杀而来。

米勒说及不要将那入侵的圣魔导久留,暗意便是莫要深究,早些处决了。那圣魔导明显异于常人,狂暴嗜血,连正常的交流都难以进行,想来大有来头的不只是其身份,还有其身上的经历,或是说那狂暴失去理智的缘由。汐然并没有搭上整个族落来满足自己好奇心的念头,故而果决将之斩杀。

那隐匿在空间之中未知身份的两人,完完全全的将汐族的动作看在眼中。汐然早先的决定若是有一丝的迟疑,现下的汐族怕是已有灭族之灾。如此作想,背后便有一阵寒气森森。

小仓鼠见汐然半天未语,略有些好笑,“你莫不是给吓着了?”言罢,自己先得瑟两声,“关键时刻还得靠我鼠爷不是?”转而放松语气的宽慰,“哎没事的,我给那什么殿下弄了个精神印记,他即便是化作灰我都认得。你要是忌着他,下回若是再见,我便提前告诉你便是。”

汐然眼都没抬,“若是没旁的事,那殿下不会再来的。”被追杀的人都死了,何必还留在这海外之地?汐然缓了缓神,对着桑止嘱咐一声,“尽快回族,此岛晚时会有海兽出没觅食。”遂独身先回往了汐族。

此事米勒或许知道一点内情,但决然不会对汐族之人说明。汐然只是想当一个安宁的糊涂人,乐得他不说,此事带过后,再不牵扯西方大陆之事。可凡事都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此事终是埋下了一份纠葛的开端。

暮时回族,汐然沐过浴后才走进了寝房。早先安排的另一张床已然安置妥帖,只是玖言仍躺在她的床上,好似并未有转醒的迹象。

汐然瞧他面色尚可,估摸毒已去得七七八八,兼之恶魔精灵族的自愈能力甚好,遂也不做多担忧的掀开被子随着睡了。

宽敞的床,本是可容四五人平躺而睡。汐然在这一头,玖言在那一头,互不干扰。然汐然半夜醒来,手边却多了一个人,着着轻薄宽松的睡衣,身上半点被子未盖,垂首依在她的枕边。月光下睫羽缱绻,银丝三千散乱,衬着那若画的容颜,道不出的靡丽。

第18章 麻烦事

半梦半醒间,汐然有一丝的怔忪茫然,缓缓思索玖言从床那头挪至自个身边那匪夷所思的迁徙过程是如何进行的。

思索罢没个结论,侧身将自己的被子分他一些,迷迷糊糊合眼继而睡了。

次日清晨,阳光适好的落在窗台,明晃晃的温和一片。玖言由于昨日休息得久,遂而醒得较早。稍一垂眸便能得见汐然侧身睡在床沿边,姿态模样自昨夜替他盖被以来,就未曾移动过分毫的形容,不晓是本来睡觉就并不爱动,还是拘泥使然。

敛着眼往汐然身边移了移,再移了移,玖言轻轻依在汐然的枕边,不声不响的躺着。

窗前飞花若雪,玖言无意识瞥见樱花树下站着一人,玄衣长袍,墨发高束,容颜如玉,却是桑止。唯一不同,玖言上回见他,他眸中无悲无喜,古井无波,寂然得很,带着一身的疏离。而此时此刻他的眸光透过敞开的窗口,静静落在玖言身上,无甚忌惮的审量。

玖言回以淡淡一笑,处之从容。

待至汐然醒来,桑止却已离开,只留下了有关于入侵圣魔导的整理信息。汐然凝神看了一阵后,将之搁进小仓府邸,永远封存。又趁着时间尚早,走了一趟月冥大魔导那询问两句有关大执事的病况,月冥细斟慢酌之后道,“大执事未曾有心静养,即便是交托给了桑止,他仍是放心不下主上的。主上独身去仲夏岛之事,总归很是让他担忧。”

“他跟来了?”汐然缓缓问道。

月冥面露尴尬之色,“大执事只想确定主上的安好。”

“可影响到了伤势?”汐然神色未显半分不悦,纵然月冥也晓泽骞带伤跟去仲夏岛,无非是因为汐然从未执手过有关族间的关系磨合事宜,怕她不能独当一面,犯了错。说到底,便是对雏鸟脆弱羽翼的质疑,怕她不具备那些能力,毕竟汐然一贯都是秉承不理会,慵懒的态度对待族间事务的。

月冥沉吟,含糊道,“还算尚好,能够调养得回来的。”

本是说重伤一月静养,如今不过两日却强行的跟随走了趟远途,想来也不会好到何处。汐然静了好一阵,低声,“往后,我会先行同大执事商量再做决定的。”

轻重关系便是如此,一整条的凤纹水晶矿亦不及大执事身体安康。汐然本不是凌厉的性子,不过身处高位,被人期待着能够更好的驾驭高位权势。遂而当大执事伤后,她也想过该是时候只靠自己的撑起汐族,至少也让他安心才好。

但若是一直被庇佑,就算是要离开独自撑开一面,可需得一个过程。倒不是因为汐然自己觉着力不从心,而是泽骞,他放不下心,所以尚可缓一缓,等他渐渐宽心。

当汐然说出这个话来的时候,月冥竟有一刻的出神,堪堪应下一句是,回过神来时,汐然已经走远。

今日清晨,学院组成的探索队便动身去了古墓。洛伊学院的暗系院落中树荫蔽日依旧,却也因此显出几分空荡沉寂,未得有那一人欢喜自树枝滑下,乖巧笑着唤上一句主上。

独角马步伐将停,玖言俯身掀开车帘,汐然下意识的回望了一眼古树。起身下车之时,但见院门之前一黑鬃马马车相对缓缓驶来,瞧车上装饰,好似是司族之人。

汐然早时去过躺月冥那耽搁了一阵,现下正是暗系授课的时间,如此还能与之偶遇,实在是巧合了些。汐然步行入院,司叶海赶着恰好下车,语意随意便唤了一句,“汐然族长。”唇边带笑,难得带了丝礼遇的客气。“昨日听闻汐族大执事同那入侵的圣魔导交手后两厢俱损,不晓如今大执事情况可还好?”

“尚可。”对待司叶海,汐然惯来是疏离冷漠态度,而司叶海也差不多习以为常。

“族中出了如此事端,汐然族长昨日确然算是极忙的了。”微微一顿,原本平和的语气亦有微妙的变化,“不过一日间便将所有事处理妥当,族长委实不愧是隐族中的第一人,天资甚佳。那群期待着大执事倒下,汐族便会气力大损的鼠目寸光者,倒显得着实可笑了。”

话至此,汐然却无太大的情绪变化,不温不火道了句,“司公子,有话不妨直说。”能淡定应对,不过是因为司族族力全然不能对汐族构成一丝的威胁,他即便是恼羞成怒了要过来撕破脸,大不了两族争锋,总归他才是忌着的那方。

“凤纹水晶石矿,司族调集一城的兵力都未能守住,只能眼睁睁的看其莫名消失得无影无踪,损去一队精英暗卫而连对方的模样都未能弄清楚。”司叶海莫名笑着,“至于那名圣魔导,汐然族长不也斩杀得果决么?这么说来,我却有些不敢同汐然族长再为敌了,不如带着司族投靠汐族如何?”

这番话倒是让汐然有些茫然的,圣魔导与凤纹水晶石矿一事,皆该是无人知晓才是,桑止已经将消息都封锁了的。

“汐然族长,不是有一异世禁忌的卷轴么?人皆道得卷轴者才能避免晨曦祭司所预兆的百年后末日浩劫,真是何等的幸运。”见汐然久久不语,司叶海继而漫不经心道出让汐然心惊的话语,“有人妄想着将之夺来,我却以为夺来不如依附。我有自知之明得很的,若汐然族长愿意接受,我自为附庸任凭差遣。”

卷轴,听此二字,不单单是汐然,连同灵窍之中的小仓鼠亦是心中一震。此物竟还有可循的踪迹留藏在外,甚至已经被人找到了汐然身上!相安十多年之后的平静彻底告破。

“你自哪处得的消息,有关异世禁忌卷轴一事。”心中虽然焦躁,但在完全不能信任司叶海的境况下,汐然也只能不急不缓的问上这么一句。

有风咋起,暗系学院之内遮天蔽日的树荫摆动,发出莎莎的树叶摩擦的声音。

司叶海启唇,眉梢稍显轻浮的笑意尚还清晰着,整个人却彻底僵持不动了,连眼神都静滞,一声未能发出,院门边的附着藤蔓的冰棱就那般毫无预兆的刺入了其心脏,穿透。血液突起,溅射在汐然的衣摆处。

树影之后有人影闪过的踪迹,可汐然却并未起身去追,尚未褪去惊讶的目光停留在司叶海停滞的唇型上,面色沉重。

司叶海临死之前,恍似在说一个字,“宸?”

莫名其妙的异变,司叶海之死引起了整个隐族族氏的关注,司族尤为暴动。后是洛伊学院院长出面,以镜面再显之能洗脱汐然杀人的罪名,免去两族之征战。

饶是最后的相安无事,也是费了一番周章的,桑止那段时日往洛伊学院跑得勤,接连两三日都不见其好生休息过。而他当初接到此棘手事务后,见着汐然后的第一句话却是,“主上可有伤着?”

如此,汐然缓缓一笑,桑止他同大执事性子果真是愈发的相像了。

往后的一段日子,依旧是平静。并非汐然冷漠,丝毫未在意司叶海在自己面前被生生夺取性命之事,而是在此整个隐族族氏都莫名处于一种对汐族戒备的状态中时,怎样的举措都太过于危险。

司叶海临死当时在场的不过汐然玖言与司叶海三人,逃匿的杀人者身份未明。但关键之处是,汐然同司叶海修为有较之悬殊的高低,司叶海被当场瞬杀,用的是七阶的魔法冰附刺,冰系。而汐然给出的未作相救的解释是未能来得及反应。

汐然当时是处于因司叶海提及卷轴之事的震惊之中,确然是未能来得及反应,亦是因为没能想到,可相信此话的族氏却寥寥可数。

这几日,汐然只偶尔走几趟学院正常的上课,烂摊子皆由桑止来处理。外界的人虽然对她微有侧目,但顾忌汐然族长的身份始终未能有人敢正面的对她质问什么。

镜面再显术的结果公布之后的那日,汐然首次走了一趟大执事那。

玖言自然是跟着,事实上,他几日来几乎一直保持着同汐然半步远的距离,形影不离。汐然想着,若当初被暗杀的对象是她,反应不及下,她的下场应该比司叶海好不了多少。遭遇此等让人想起便后怕的事,玖言作为一名守护的妖仆,会比平常敏感也是寻常。

汐然犹记得玖言那时默然垂首,凝着她衣摆上溅上的血迹,碧眸之中似渊沉寂,隐匿道不出的复杂情愫。

此回去大执事那仅是寻常的探病,几番闲谈下来,大执事亦未提及其他的事端。月冥的意思是让他安心的静养,汐然不会说什么贴心的话语,一本正经的将最近功课的进度交代了。好似上辈子给父亲交成绩单的孩子,拿眼角不动声色的关注着泽骞的神色,若得到满意的神色,便打心底的欢喜。

泽骞始终是含笑的,但饶是如此也消减不了分毫眉宇间淡淡的严厉。汐然也从未真正得到过他露出的首肯神色,即便已然被称作隐族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

故此,汐然退下的时候稍有些垂头丧气,踏着月光神色蔫蔫的往梧殿走着。

走着走着,蓦地一顿,回身时恰好撞进紧跟着的玖言的怀中。

第19章 半真半假的亲昵

玖言那看似柔弱的身子经由如此一撞,才恍觉还是略有几分力道的。汐然朝后退了两步,捂着额扫一眼好似将将回神的玖言。即便是自己回身得急了些,若是寻常的玖言也不至于避不开,遂有些莫名,“你方才在想什么?”

玖言垂下头,沉吟了一阵,“在想,主上很是在意大执事。”

这么一句坦白的话诡异的让汐然略有尴尬,回答是或者不是都显得奇怪,她那样的性子总是无法开口道一句温情话语的。故侧开身子,绕过玖言往回走,假意并未听见起初的那一句,移眸,缓声道,“我要去暮雪潭中沐浴,你先回吧。”

玖言亦未继续追问,恢复以往的温和笑意,“主上可要人伺候?”

汐然犹豫一瞬,“唔,那就跟来罢。”

暮雪潭是为冰雪寒潭,对冰系魔法师有宁息调养的效果,极寒之下亦能增强魔法师对于冰的承控能力。冰系与其他各基础元素系并不相同,乃是汇聚外界水元素之后,与体内蕴载寒气的法力结合,加之咒印催发便能凝聚控制,施展出魔法,故此法力中承载的寒气亦决定着冰系魔法师的法术强度。

而为了淬炼此寒气,族系冰系的汐族历年以来人工制造了暮雪潭,夕月城中的是为主潭,各分区亦有分潭。

在暮雪潭淬炼寒气是一较之煎熬的修炼方式,毕竟那方的寒气远超人体所能承受范围,汐然只有吞下护神丹才能下水浸泡,并由一名火系的魔法师在岸边守候,是为以防万一与出水后的侍候。说白了也只有颇有家底的贵族之人才得有这样的淬炼机会。

寻常侍候的火系魔法师小丝同忘言导师处得甚好,偶尔到他那边去帮忙炼丹,近几日因为大执事受伤的事,忘言那边的丹药没怎断过,汐然平时不怎么去暮雪潭,遂准了小丝近段时日留在那边搭把手,导致暮雪潭中无人,故此才唤上了玖言。

在外阁中取了护神丹,汐然换上同样有护体之效的冰缕衣步入暮雪潭时,镇着结界的寒翎树下悠然飘起了细雪。

玖言静静的坐在岸边的玉石台上,看潭中水汽迷蒙,细雪飞扬。汐然闭着眸,神色安宁,只是那苍白的脸色显出了一丝淡化于无的痛楚。

汐然并不算上进心很强的人,时刻希望着爬到无人能及的顶端境界,反之,她却实实在在是一个闲懒之人。

譬如这几日避风头无事的时光中,汐然课程完毕后便拉一躺椅,安置在樱花树下,经由樱花遮挡阳光,随意打个盹。每每偷闲时,又总觉叫玖言在一边守着不大地道,遂亦给他添置了一躺椅,对之美名其曰赏樱花,转眼没多久便翻身,隐在树荫下睡着了。

亦譬如她的大忌,便是给人扰了清梦,无事找事,无端聒噪。说到头,不过是为了随性而不被拘束。可这样一个人,却面色从容一步步迈入暮雪寒潭,承着那刺骨的寒,淬体。

为了族,亦为了得那一人的淡笑肯定。

暮色深重,即便知道在淬体时最好不要打扰道汐然,玖言在一边沉默许久之后还是开口道,“主上,已经一个时辰了。”

汐然之前在暮雪潭中从来未待超过一个时辰过,此时此刻唇色都是彻底的灰白,睫羽之上点缀着莹亮的冰晶,怎么看都是在强撑的模样。

汐然闻言后睁开眼,点漆如墨的眸中有一瞬的凝滞,水下的手动了动想要扶一把岸边,然手指间都已经僵硬了。

舒一口气,汐然觉着此次的淬炼进行得差不多了,便在池中一步步的往岸边靠拢过去。

适逢风起,潭上水气有一阵的缱绻变幻,寒翎树上坠下一片冰叶,掉入池中,溅起水花声响。

汐然回头,瞅着微起涟漪的水面,不期然的想起汐凛两三岁的时候曾对她讨要过寒翎树的冰叶。那时汐然见他哭闹得厉害,为作安慰故而应了,可往后寒翎树却未曾见坠过一片冰叶,直至今日。这样一件的事,汐凛未再提过,她不晓为何总是记得清晰。

冰叶入潭若不被取出,一个时辰之内就会消融,化却潭中寒气。汐然原地凝了凝神,便又折身往池中心缓步走去。

玖言不明就里,唤了一句,“主上?”

汐然开口,因为寒冷而稍微放缓了语速,“你再去取颗护神丹来,我取了冰叶就会上岸。”

暮雪潭的外阁离得并不远,只是阁中安置护神丹之处种种迷幻阵法结界,一一开启解除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待得玖言取丹回来之时,汐然正坐在岸边,一双腿还搁在暮雪池中浸着,手中攥一面透明精致的冰叶,像是有些脱力一般只是撑身坐着,身影在夕阳下镀上一层淡淡的霞光。若非是那水气之中寒气逼人,汐然如此偏头望着夕阳的姿态却是显得有些放松闲适了。

冰缕衣早已隔绝了暮雪潭的寒水,唯坠着水珠的是汐然披散下来的发丝,如画中泼洒的墨。

玖言几步上前,未作多言的递上丹药,汐然移了眸瞅他一眼,配合的吞下护神丹。

第二枚护神丹下肚,汐然的面色顿时好了不少,任由玖言将她抱起放到玉石台上。

极冷之时,咋落入这般温暖的怀抱,将好的暖意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着实让人留恋。

寒风稍起,玖言只觉怀中一片透然的凉意,尤其贴着心口的地方,道不出的意味。将汐然轻轻放在石台上,低首,“主上可坐好了?”

玉石台是为暖玉所制,便是供人浸过暮雪潭后,在岸边缓一缓所用的。

汐然应了一声,玖言收回手,偏头俯身取来拭水的丝巾,回身时腰间忽的缠上一双手臂,并无多大的力道,仿佛只是随意勾缠上。玖言起身的动作一滞,手掌心中握着的丝巾几乎滑落。

汐然好似并未感受到玖言的异象,倾身主动朝玖言靠拢了过去,收拢双臂,下颌枕在其肩上,懒懒依着。浑然不觉自己便是个轻薄了少年郎的主上,汐然开口说的话颇为淡定,“我没力气了。”左右玖言过往也说过乏力,倚在自己身上的。

玖言一怔,不晓为何心中一空,半晌无言。

墨黑的发丝披散湿漉着,玖言一手将汐然扣在怀中抱紧,一手轻轻拭着那三千墨丝,极致的寒意透过丝巾渡来,玖言手上都凝了些些细琐的冰凌。

“冷么?”汐然忽的开口,语气算不上温柔,但实实在在的褪了那份平素的冷然。“往时都是小丝来的照顾,我记得不清楚,但他每时帮我擦拭过头发之后都要坐在玉石台边上一动不动好一阵。问他,才晓得是因为冷了。”

玖言弯起眸,勾起一抹清淡笑意,“有主上护着,自然不冷。”

这等的语气,这等的话,往时也不止一次听到。但此话中,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汐然仍是辨不很清楚,那份清淡笑意总是将真心潜藏得异常深刻,几日来皆为如此。

然比及敬畏,如此半真半假的亲昵却是稍微讨喜一点的。玖言在她心中即是如此,所以从未觉着两厢的依偎有何不妥。

亲昵,却不能贴心贴肺。

这般才算是找准了对玖言的定位。

日渐西沉,霞光挥洒万丈,护神丹的药效已经开始见效,汐然恢复了些气力后坐直身,松了合在玖言腰际的手。

冰叶在起初玖言抱起汐然的时候,自汐然手中落下,掉在了岸边。

汐然起身几步上前,将冰叶拾起,细细瞧着夕阳给那透明晶莹的叶渡了一层暖色。

再无多留恋,道一句,“回梧殿。”举步离开。

因为梧殿的寝房中多添了一床,玖言自然而然没法再继续在汐然的床上赖下去,而是隔着一个宽敞的厅室,远远望着汐然将冰叶搁在桌上,躺进被中睡了。

汐然还记得当初添置床之时,月冥作为女管事之一亦来过此一趟。彼时的汐然不过恰好经过,瞧见月冥稍显忧虑的望着两床距离自语道,“我还以为主上突然添了个男宠,日日携在身边宝贝得很,原来只是妖仆,亦并没有看上的意思么。”又转而问汐族的第一女管事夜雪,“主上准备何时添第一个男宠?会场那边可打点了?算算时间也该到了的啊…”

时间,便是说的成年十八岁。随意挑个例子,当日在暗系学院的汐然同课堂的学员岚族的岚婷,年及十九,已然有了五位男宠。倒不一定是纵欲,更多的是一种贵族身份的象征与难以启齿的攀比骄奢心理,贵族间默认的规矩罢。

夜雪的回答是,“皆是按主上意思来的,暂且推后了。”

玖言同汐然惯来是形影不离,汐然听见的,他自然也听见了。

熄灯之后,汐然望着床帐,忽而开口对玖言道,“明日不需得去洛伊学院了,不必安排空间阵。”

玖言应一句是,按着惯例问道,“主上改变行程,是要准备去哪呢?”

“沃利斯拍卖会,去添位面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