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要降临一点天灾人祸才能算是完整的人生,那我身边的一切都可以出事,唯独你不可以。旖旎,你这次真的吓到我了。”
既然许谦已经真情流露,旖旎自然而然地就起了调侃的心。她推开许谦,笑问,“诶,如果我这次真的变植物人了怎么办啊?”
许谦想了想,很严肃地回答,“我会每天给你浇水的。”
若不是旖旎头上有伤,肚里有人,她绝对在病房里对许谦实施家暴。退而求其次,她拿起身边的苹果砸向许谦。
“你给我洗苹果去!”
单手接住凶器,许谦还是很严肃。“不能气,气多了孩子会变丑的。”
“丑就丑了,反正这孩子长得像他爸。”
……
住院一天半,确定暂时没有什么并发症之后旖旎终于得以出院。不过,真正的后遗症,还是在她出院以后才爆发的。
比如——
“旖旎啊,这是你爸给你开的产假单。”
正在啃梨子的某人伸手接过产假单,跟着放到了桌子上。视线无意从电视屏幕转移到那张单子上,她的嘴角抽了抽。“我说……十二个月?这还是人的产假么?怀胎一年的那是羊驼啊。”
再比如——
“旖旎,爸说他招到了新的设计师,正好顶替了你的位置。”许谦一边整理图纸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句话,“所以产假放完之后也不用去上班了。”
其实这些人就是串通好了想让她做一个地道的家庭主妇吧?
秦思怡买了好些补品去许谦家登门道歉。这女孩曾经还是许谦相亲的对象,许妈妈真是有苦说不出,再尴尬也只能往肚里咽。一顿饭吃得自己心里有数。期间秦思怡无意提起自己的婚姻,笑着打哈哈说自己之前眼光放得太高,弄到现在都没人要了。现在家人一致同意见到人好的就嫁过去算了,不管什么条件不条件了。
她很想融入这个家庭的气氛,许妈妈也很想消除那份尴尬。可是两个当事人却在比筷子功,眼里除了对方再装不进别的。
于是许母和秦思怡同时石化。
***
摆酒席的那天,旖旎的爸妈同时到场。不知道是否是爸爸最后的一丝体贴,他并没有带后妈一起来。两人站在一起,宛若还是夫妻一样。
由于旖旎身怀六甲,灌酒这种事便堂而皇之的避免了。倒是许谦,被人无理灌了好几杯。什么你们夫妻很有夫妻相这类莫名其妙的理由,都能喝上两三杯。
敬爸妈酒的时候,旖旎还是象征性地喝了小半杯。自己很早以前就不和妈妈住在一块儿,照道理她是不应该悲伤的。可举杯间,旖旎还是看到了母亲的眼里含着眼泪。
爸爸现在很幸福,自己也过得很好,唯独妈妈是孤零零的。想起以前和妈妈之间开心的小事,旖旎心里有些堵,怎么都觉得不好受。
“旖旎。”许谦拿着酒杯的手绕过旖旎的肩膀,他低下头凑近她的耳根。一张口,酒味还是挺重的。“等新房弄好了,让妈搬过来我们一起住吧。”
旖旎被许谦的提议震惊到了,她微微睁大了眼睛转过头。却见许谦笑眸弯弯,眼底亮如夜空中的繁星。或许是喝醉了,所以他卸下了平时乖乖孩的模样,眼神和笑容都显得有些痞。
“……那你爸妈……”
微凉的鼻尖滑到旖旎的颈项间,许谦张口轻轻吸允。待旖旎伸手推他,他才松开。一手握着空空的酒杯,一手拉住旖旎往另一桌走去。
“之前我就和我爸妈说过了,他们也觉得妈一个人住不好,上了年纪没人照应总是不行的。所以你不用担心落下闲话。”
停下脚步,旖旎抬头看向许谦,他还是笑着。
“之前?你很久以前就考虑到我妈的养老问题了?”
“如果你是水,那你妈就是源。做人要饮水思源。”在旖旎脸上轻啄了一下,许谦接着去应付那些恶意灌酒的人。
若不是结婚的时候哭着不吉利,旖旎真心想泪奔。
闹腾到午夜十二点宴会才散场,那个时候,许谦几近说不清楚话了。四个人打的回到家,旖旎勉强把许谦搀扶回了房间。
倒了一杯热水坐到床边,旖旎拍了拍许谦的脸。“起来喝点水。”
许谦往被子里挪了挪,像是没有听到。旖旎面无表情地掐住许谦的鼻子,并重复道:“起来喝水。”
不料手被许谦捉住,并且有去无回。
“……旖旎。”半睡半醒间喊得还是她的名字。
都说酒后吐真言,许谦又是千年难得醉一次。想到这里,旖旎把身子往前凑了凑,低声问,“许谦,你究竟喜欢我什么?”话问出来才发现很像530剧场,可无奈自己又是真的很疑惑。
房间内安静了几秒时间,许谦张口回答,“因为旖旎像虎姑婆……好凶……”
第二天早上许谦起床刷牙的时候,发现自己额头上被人用记号笔写着:你才虎姑婆。脸颊上则是写着:我回家之前把地扫干净。
无可厚非,许谦把嘴里的水全部喷在了镜子上。
***
旖旎最近是越来越胖,婚戒只能串一条链子挂脖子上。孕妇装大得可以装进两个以前的她。几节楼梯她也走得不太稳,总感觉那木头会被自己踩出一个大窟窿。
许谦没有参加巴黎的年会,遭到其余股东一致抗议。许谦却怡然自得,面对一封封质问的邮件,只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我不参加此次春季新装发布会。
“喂,这是你自己创立的品牌,你不参与春季新装?”
旖旎一边往嘴里扔话梅,一边翻阅着手中那本所谓的胎教书。许谦捧着热茶坐到她身边并合上那本书。“设计我已经发过去了,不想特地去巴黎跑一趟。最近几个晚上你经常腿抽筋,我不在怎么行。”
“不务正业。”旖旎继续吃话梅看书。
“哪里敢不务正业。我可是清楚地记得我身边的美人是不会理睬不要江山的男人的。”许谦温热的掌心贴于旖旎的腹部,“旖旎,你想给孩子取个什么名。”
“一定要简便好写,我已经吃够我名字笔画多的苦了。”
“比如呢?”
“许一,许二。”
“……二好像不太好听……许一,许三怎么样?”
“那不行,数字不连着别人会以为还有个许二,而这许二已经夭折了什么的。还是许三,许四吧。”
“那听起来很像不三不四。而且小名还要叫‘小三’。万一是女儿,用了这名多不好。”
“那叫许可证?许文强?许仙?许多?”
……
某两只呆在肚子里的孩子默默泪流:爸妈,你们究竟小学毕业了没有。
隔年六月,旖旎在她和许谦出生的医院里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名字,当然不能是许三许四。
哥哥叫许枫,妹妹叫许言。
都市篇 完结章
又一年新春佳节,住宅区里到处都散着烟花炮竹的残渣。时不时一个冲天炮飞上天际,在空中崩裂。大街上张灯结彩,红灯笼沿街边的树木一路延伸,远不见尽头。老爷爷老奶奶兴高采烈地站在家门口迎接前来拜年的晚辈。一派热热闹闹的景象。
两个孩子一直闹腾到凌晨才睡,已是上午九点,他们还睡得和两头小猪似的。
旖旎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准时响起,她闭着眼睛在柜子上摸索,好容易才摸到那只白色的小闹钟不料被身后的人抢了去。
许谦关了闹钟,手臂自然垂下,搂住了旖旎。
“旖旎,我饿了……”
裹紧了被子,旖旎没有起床的打算。把头埋进枕头里,她随便应了一句,“饿了就去吃早饭。”
温热的手指拨开挡住旖旎脸颊的长发,许谦凑下头咬住她的耳根,缓慢吐气。“嗯,现在就吃。”
十点一刻,一家四口人全部起床刷牙洗脸。许谦和旖旎站在较高的盥洗台前刷牙,两个小屁孩站在较低的盥洗台旁刷牙,动作整齐划一。小屁孩学着爸妈的动作,就连踹人和瞪人都学得一模一样。
餐桌前,许言捧着一杯热牛奶小口小口地抿着,脸蛋儿红扑扑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份外白皙,晶莹剔透。大大的眼睛看着许谦一眨不眨,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发问地冲动。她放下牛奶杯,用稚嫩的声音问着,“爸爸,你为什么不吃早饭呀?”
旖旎瞥了一眼身边的许谦,接着冲小言笑了笑。“你爸爸他已经吃过了,不用管他。”
许谦嘴一扁,眼眸内五光十色。
“哎呀你笨死了。”许枫捡起许言掉在地上的面包屑,“再把东西吃到地上就罚你扫地!”许枫的样貌和许谦小时候像极了。翻开许谦童年的相册,爷爷奶奶一致觉得这孙子就是他爸爸童年时的再版。
许言被哥哥那么一凶,眼眶立马红了。
“呜……爸爸……哥哥好坏……”跳下椅子,许言哭着跑到许谦身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往他身上蹭。
许枫鄙夷地看着许言,如同旖旎鄙夷地看着许谦。
解决完早饭后,旖旎牵着小枫,许谦抱着小言,一家四口人风风火火地走出了家门。过往行人总忍不住回头瞅一眼他们。羡慕的同时却又好奇,为何走在后面的爸爸和女儿都有泪奔的趋势。
李敏娟拒绝了许谦的邀请,没有和他们住到一起。这份孝心她已经明了,可是想起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她又觉惭愧。本该她抚养的时候,旖旎被她逼出了家门,现在轮到旖旎尽孝,她一样也不该去打扰。卖掉了老房子,李敏娟换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自己过日子。
一大早她便起了床,等待自己的外孙和外孙女。一晃眼,这些孩子都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了。
许枫拿了红包就准备出去玩雪堆,许言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头。“哥哥,你不能不带我玩的。妈妈说过,哥哥要保护妹妹。”
“你很烦诶,你又不是小白兔小绵羊,这里又没有大灰狼,干嘛老要我保护你。”
远处有几个小孩正在扔雪团,嬉笑打闹的声音就连小言和小枫都听到了。
“我要去玩男子汉大丈夫玩的打雪仗,你就乖乖在这里堆雪人。”发号施令完毕,许枫扭头往人群堆里钻。
许言自然是不干的,小手拽着红包,她小跑着跟上前面的许枫。“我不要玩堆雪人,我也要打雪仗。”
屋内,旖旎捧着热咖啡坐在暖气旁。询问起妈妈的近况,她也只是点头微笑,说过得很好。时间如流水,不知不觉间,父母都已经老了。看着妈妈头上越来越多的白发,和脸上多出来的皱纹,旖旎忽然的就心软了。
那些成长时有的没的,全部都不想再追究了。直到自己为人母,她才明白这其中的辛酸。在有些方面,自己都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却不得不在孩子面前撑起一片天,做一棵遮阳大树。双亲都会觉得有压力,更别提单亲。
“旖旎啊,你现在还在开那家服装店么?”
那家服装店是许谦的伤心处,他默默看向旖旎。却见旖旎恶狠狠地扫了他一眼,跟着用格外轻松的口吻说着,“是啊,许谦又不让我出去上班,只好开家店消磨一下时间。”顺便消磨一下他的工资。
许谦扯了扯旖旎的衣角,小声嘀咕,“老婆,打个商量。我们卖真品好不好?”
“不好。你们公司衣服贵的没天理,我当然得弄点假货造福社会造福人类。”
“……那能不能给小店换个名字……你这样是在挑战警察和打假队的忍耐底线……”
“你不懂,最危险的名字就是最安全的名字。”
许谦无奈扶额。
李敏娟看看自己的女儿,再看看那百般退让的女婿,笑着摇了摇头。或许,上辈子许谦欠了旖旎什么吧。
将近午饭时间,两个屁孩子竟还不知回来。旖旎喝完杯里的咖啡,说了一句我出去找那两个小鬼,就离开了房间。
许谦本想进厨房帮丈母娘准备午饭,就在见到旖旎那条落在沙发上的围巾之后,那个念头被打消了。他拿起围巾跟了出去。
“旖旎。”腿长有一点好,追人比较快。没等旖旎走多远,他就成功拽住了她的手腕。同一时间,把围巾挂在了她的脖子上。“那么不注意保暖,当心又感冒。”
“才一会儿时间,又没关系。”口上虽那么说着,可旖旎还是把围巾围了起来。
许枫和许言就站在他们视线的正前方。他们兄妹同组,对面站着三两个不认识的孩子。小言带着大红手套,许枫则是“赤手空拳”。几乎所有的攻击和防守都是哥哥一个人独挑大梁。小言只在必要时刻崇拜地看几眼自己的亲哥哥。
旖旎挑了挑眉,“你觉不觉得这场景好熟悉?”
“发现了。”许谦从后面抱住旖旎,两只手分别握住她的左右手。“只不过以前打雪仗的时候,独挑大梁的人是你。”
好意思说。
“小枫的性格和我比较像,至于小言……”一想到她发达到一定程度的泪腺,旖旎就忍不住颤抖眉头。“和你一样能哭。”话说到这儿,旖旎忽然紧张。“哎,你说万一以后他们乱伦了怎么办?”
很显然许谦被旖旎的紧张吓到了。他愣愣地回了一个字,“啊?”
那一年春节,以许枫为首,许言为从属官。两人浩浩荡荡从爷爷奶奶那里搜刮了红包,糖果,游戏机等物件。
许枫悄悄地对旖旎说,妈妈,我发现有时候妹妹的眼泪还是蛮有用的。
一句话,引得旖旎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她是否应该告诉自己的儿子,当初,她也这样说过他爸爸。
***
许谦和旖旎结婚十周年,家里办了个小型party。
小学才开学不久就进行了摸底测验,原先一直承认小枫像她的旖旎这一回是怎么都不承认了。许言几乎每一次考试都是班级第一年级前十,而那做哥哥的每次都在二三十名的地方徘徊。
“喂,我怎么可能考试考不过你?”旖旎潜意识里把这儿子当成了自己,而那闺女就是那哭包啥的。
“男孩子发育比较晚,小学里比不过女孩子很正常的。”
虽然这是有一定道理的,可旖旎还是忿忿不平,想着找一天给小枫开小灶补习功课。
“旖旎,过来吹蜡烛了。”
许谦关了客厅里的灯,随后点亮插在蛋糕上的蜡烛。“吹蜡烛前要许愿。”
“又不是生日蛋糕,许什么愿。”嘀咕着走到蛋糕旁,透过蜡烛微弱的光芒,她看到了三张满是期待的脸。他们正急切渴望着听到旖旎的愿望。
双手合十,旖旎在许谦炙热的目光下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我要离婚。”
连忙挤到旖旎身边,许谦跟着双手合十,“那我要复婚。”
“你阴魂不散!”
“嗯。”单手搂住旖旎的腰,他微笑,“做鬼也不放过你。”吹灭蜡烛,他转过身背对着两个等待开灯的小屁孩,吻住了旖旎。
其实这是很尴尬的,如果旖旎多做反抗,那孩子肯定会疑惑他们在干什么。可若她不做反抗,许谦这厮是不会有节制的。就在犹豫的当口,许枫同学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跑去开关处把顶灯给开了出来。
纵使松手松得再快,也还是被看到了。
许枫看着爸妈坏笑,手指蹭着脸颊,“哦,爸爸你羞羞。”
“爸爸,我也要亲亲。”小言绕着圆桌跑到许谦身边,抱住他的手臂来回晃,“我也要爸爸妈妈亲亲……”
在爸妈那儿尝到了甜头,小言跟着拽住许枫的手臂,“哥哥,亲亲……”
许枫自然是不买账的,他鄙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径直走到蛋糕面前。他一边切蛋糕一边回答,“谁要亲大哭包。”
旖旎心下暗叫不好,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泪水瞬间布满脸颊,许言哭着跑到沙发旁边,“呜……哥哥是坏人……我不要睬哥哥了。”
“不睬我正好,蛋糕我可以独吞。”许枫满不在乎地继续切蛋糕。
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轻重,许言又哭着跑回了桌旁。“我要有花的那一块,还有樱桃!”
把许言要的那一块蛋糕切完递给她,许枫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亲这个哭包一下。看着她脸颊上风干的泪痕,他摇了摇头,果然还是不要亲比较好。
正想到这里,许言抬头,把另外一只小樱桃递到了他嘴边。笑眼弯弯,“哥哥,樱桃有两个,给你一个。”
吃下樱桃,许枫忽然觉得自己有理由亲自己的妹妹了。低下头,他在小言的侧脸颊上轻碰了一下。
在远处看戏的某夫妻,下巴同时掉在了地上。——乱伦啊,这俩孩子长大以后万一乱伦了怎么办啊!
待旖旎收拾完客厅里的东西,再催两孩子去睡觉,最后得以躺在沙发上休息的时候,许谦正洗完澡。他披着宽大的浴袍,双手撑着沙发,水珠沿着发梢滴落在肩头。
“老婆,辛苦你了。”
“猫哭耗子假慈悲。”
绕过沙发,许谦走到旖旎眼前蹲下身。“那请个保姆,你要不要?”
“如果你钱太多,就请当墙纸贴。” 没有回话,许谦淡笑着横抱起旖旎。淡笑随即变成调笑,他冲旖旎挤了挤眼,不怀好意地问:“还可以再累一点么?” 旖旎单手勾住许谦的脖子,学着他的调调。“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说过一句什么话?” “什么?” “轮、流、骑。” 笑容消失得极快,许谦眨巴着大眼睛。 见他一张菜色脸,旖旎尝到了报复的甜头。她另一手也搭上了许谦的脖子,“还不想进屋么,官人……” 那一夜,他们仅是相拥入眠。 迷糊间,许谦似乎说了那句很久没有说过的,爱。而旖旎,似乎也说了一句她很久没有说的,滚。 简单的一个字,让许谦做梦都处于泪流的状态。 如果说,人这一生能遇到自己真心爱的人,是一种幸运。那么能和自己所爱之人相守,那便是莫大的幸福。 即使那个人偶尔很坏,偶尔嘴不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