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海棠可能已经嫁人了,她自然不会再找海棠回来给她当丫鬟。
“小羽毛要出去见她么?”贺兰尧的声音传入耳膜,“方才乌啼说看她风尘仆仆,我猜她兴许是钱财上出了什么难题,要真是这样,好办,再给她一笔银两就是了。”
“不一定就是为了钱来求助我的,也许是为了别的呢?怎么说她曾经也悉心地服侍过我,我还是要去见一见的。”苏惊羽说着,拽起贺兰尧,“多走几步路怕什么,就怕她是遇到了什么难题,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我总得帮一帮她。”
贺兰尧闻言,也没多说什么,陪着苏惊羽又往门外去了。
还未踏出大门,苏惊羽便看见了久违的海棠。
还是跟记忆中一样清秀可人,只是这一次她似乎有点儿落魄,发式不整齐,连带着衣裳穿得也不太得体,怀中抱着一个包袱,包袱上都被刮出了一个破洞。
她何至于这么狼狈呢?
“小姐!”海棠一见她,面上绽放出一抹喜悦。
她似乎想要跑到苏惊羽面前,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有些邋遢的衣着,便又止住了步子,似乎是不敢上前去冒犯。
瞥了一眼苏惊羽身边的贺兰尧,她低头道:“见过殿下。”
苏惊羽站在门外,望着台阶下的海棠,道:“你看上去似乎有些落魄,是遇上了什么难题?”
“小姐,我…”海棠望着她,张了张口,似乎有些犹豫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苏惊羽见此,道:“有什么事就说吧,不必跟我太生疏,你若是缺钱,我也能救济你。”
“小姐,都怪海棠没用。”海棠低声道,“小姐之前给了我一大笔银两,我原本兴高采烈地回老家,家人们给我说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年轻俊俏的男子,与我来往了几天,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我本来以为以后日子就好过了,哪知他只是个穷书生,自称出声,将我的银子全卷走跑了。”
海棠说到这儿,开始抽泣了起来,“不仅如此,我家中那不争气的哥哥在外欠下了一大笔赌债,原本我可以拿小姐给我的银子还钱的,可谁知道我的钱财全没了,哥哥被逼债,债主说不还钱要剁了他的手,家人商量着,要把我嫁给那个年近花甲的债主做妾,小姐,我实在想不到自己回家后会沦落到这种狼狈的境地,我不是不想帮哥哥,但我不愿嫁那债主,他的年纪都能当我爷爷了!我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半夜收拾了点东西回到帝都。”
“你那哥哥原本就不该帮,让债主剁了他的手得了,没钱还要做赌徒,活该受罪,你犯不着自责,也不用去给他作牺牲。”苏惊羽见海棠可怜,轻叹一声,“你的家人们也不是真心对你好的,这种重男轻女的人家,你的确也不用太留恋,这样吧,我去给你找个好人家,保证对方的相貌人品都不赖,让你能有个依靠。”
“小姐,奴婢不想嫁人了,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就让海棠这辈子留在小姐身边,可好?”海棠望着苏惊羽,目光中隐含期盼,“只有小姐才是对海棠最好的,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跟。”
苏惊羽道:“这…可你总不能一辈子跟着我的,女子总要有个归宿。我不敢说能给你找多么出色的男子,但人品一定得过我这关,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么?”
海棠道:“可奴婢暂时真的不想嫁人了,小姐为何不留我在你身边伺候,是海棠哪儿做得不够好么?”
不等苏惊羽开口,贺兰尧道:“你家小姐说你聪明伶俐,但你与我府中其他的属下比起来,的确还是无能,你家小姐有意给你找个好归宿,你又何必纠缠不清?你说你不想嫁人,也成,给你一笔盘缠,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原来我在殿下与小姐眼中如此无能。”海棠苦笑一声,“原本我以为,还有小姐对我好,现在看来,连小姐都不要我了,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小姐保重,海棠不会再烦你了。”
说着,她转过身便要跑开。
苏惊羽微微一惊,听着她的话,以为她要去寻死,便一步跃下台阶拉扯住海棠的手腕,“海棠,你听我说,我并不是…”
然而,她话还未说完,海棠忽然迅速地转过身,将一物扣上的她的手腕。
苏惊羽仔细一看,看清了那东西,像是一个手铐,就那么扣在了她的手腕上,而手铐的另一边,连着海棠的手腕。
苏惊羽目光一凛,“你…”
海棠的突然转变,不止让苏惊羽讶异,就连贺兰尧也全然没想到。
贺兰尧当即要上前去袭击海棠,海棠却低喝一声,“别过来!不然连你一起炸!”
话音落下,她稍稍拨开了自己的外衣衣领,露出里头的一排土黄色的纸质圆管。
“殿下别去!”贺兰尧身后的乌啼当即拉住他,“那东西我偶然见过一次,西域火药管,近距离是会被炸成灰的!火药线的另一端是一个引爆的小管,里面是磨碎的火石,用力捏爆,遇风即燃。点燃只要一瞬间,殿下你根本阻止不了她的!”
“呵呵,你倒是很识货。”对面的‘海棠’忽然笑了,笑得狰狞,“没错,我手上这个小管,遇风即燃,你就是雷电般的速度,也未必能从我手中救下苏惊羽。”
说着,她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手掌中正握着一枚小小的圆管,她只需要捏碎,火线当即引燃。
微风吹起她凌乱的发,她的笑容狰狞却又凄凉。
“这火药管制作极难,因此市面上几乎少有,爆炸范围虽不算大,但炸死近距离的十个八个人也够了。”她冷笑着望向对面的贺兰尧,“你还要过来吗?”
“阿尧,别过来!”苏惊羽的手与‘海棠’铐在了一起,无法脱身,她现在若是现在攻击对方,对方只需要一个动作就能让她走向毁灭,因此,她只能选择冷静。
“你不是海棠。”苏惊羽笃定道,“海棠在哪儿?”
“你都死到临头了,还关心你那丫鬟,还真是仁义啊。”身后的女子笑道,“放心,你那丫鬟没死,你总归是会比她早死的。哦对了,是该让你死个明白,省得你到了阴曹地府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谁害死的。”
女子笑着,揭下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
苏惊羽抬眸望着她,看清了她的相貌,微微惊诧。
古月南柯!
怎么会是她?
古月南柯不是应该被贺兰平下了毒躺在东宫里?准备要下葬了么?可她却能冒充海棠还绑着一身炸药来,这实在是令人有些费解。
苏惊羽不知道古月南柯是如何做到的,而她此刻也没时间去考虑这个,只因她看见对面的贺兰尧正缓缓走来。
“阿尧,你别过来!”苏惊羽一惊,“别再往前走了!”
“小羽毛,这一次,是我疏忽了,没能护住你。”贺兰尧的神色依旧从容,目光中却有一分愧疚,“我该早点明白神棍的话,最近上门的外人个个都该提防,我原本不应该让你离开我的身边,可我还是太小看了敌人,以至于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谁能想到,哭哭啼啼自艾自怜的‘海棠’会忽然变成发了疯的猛兽就开始攻击人了呢?
谁能想到对苏惊羽忠心耿耿的海棠会害苏惊羽?
他没能认出这个海棠不是海棠。
因为他原本也就不了解海棠,只见过寥寥几次。
“贺兰尧,你别过来!”古月南柯眼见贺兰尧愈走愈近,下意识地带着苏惊羽后退了几步,“我只想要她的命,我原本也就没几日可活,总要拉个人陪葬,苏惊羽若给我陪葬,我可不亏呢,一尸两命,我知足了。而你应该活下来,活下来承受痛苦,活下来煎熬地度过以后的每一日,你要记住,苏惊羽是被你害死的!你别过来!”
古月南柯咆哮着,然而贺兰尧却义无反顾地继续行走,仿佛不是在赴死,只是做一件很平常的事。
古月南柯的手在颤抖。
“你错了,我不会承受痛苦,也不会煎熬度日。”贺兰尧道,“她去哪我就去哪,我总是要紧跟在她身边的,你要么就把我们一起炸了,要么就放下你手中的炸药,你也怕死的对不对?你若是不怕死,为何你的手会颤抖?你分明怕了,既然没有勇气,为何不放下?放下,你还有活命的希望,不是么?”
第427章 永别了,贺兰尧
贺兰尧的步伐从容而缓慢,古月南柯扣着苏惊羽连连后退。
“别再走过来了!”古月南柯冲贺兰尧低吼一声,“你当真以为我不敢连你一起炸?”
“你若是真的有与我们同归于尽的决心,为何迟迟不捏爆手中的火石管?”贺兰尧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你没有勇气,你带着炸药前来,兴许只是一时冲动,而真正到了该下决心的时刻,你却又退缩了。”
“你以为我怕死?”古月南柯望着他,冷笑一声,“贺兰尧,你太不了解女人的心思了,女人发起狠来,是可以不要命的,再说我原本也就没几日可活,你觉得我不引爆炸药,是因为我恐惧死亡?”
贺兰尧道:“不然呢?”
古月南柯不语,只是凄楚一笑。
在来之前,她分明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死,拉着苏惊羽贺兰尧一起做陪葬,岂不是很痛快?
可当她真正得手的时候,望着贺兰尧无所畏惧地走来,她的决心却开始动摇了。
同归于尽的意义是什么?
不想让他们活得那么美满,凭什么她如此痛苦,他们却琴瑟和谐其乐融融?
可就算拉着他们一起去死又能怎样?他们做了亡命鸳鸯,下了地狱也不寂寞,而她,黄泉路上也还是孤身一人。
她嫉妒苏惊羽有贺兰尧生死相随,却也无比羡慕。
她临时改了主意,决定只拉着苏惊羽陪葬,如此一来,活下来的贺兰尧必然要承受痛苦。
但贺兰尧说,苏惊羽在哪,他就在哪。
即使他不被炸死,他也会用其他的方式去追随苏惊羽,幽冥地狱,黄泉奈何,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她痛恨贺兰尧对她的冷漠,但这样专一的贺兰尧却也正是她所欣赏的。
“苏惊羽,为何你这么幸运。”古月南柯捏着苏惊羽肩膀的手紧了一分,指甲似乎要戳到苏惊羽的皮肉里,“难道就应该你比我先认识他,就注定了在他眼里我样样都不如你?”
“不是我幸运,而是你固执。”苏惊羽此刻也不慌张了,只因慌张也改变不了什么,结果如何,都只在古月南柯的一念之间。
“若是你能早早放手,未必就遇不到一个对你好的人,只是你太要强又太执着,现在却要来说我幸运,你觉得我的幸运是白捡来的么?我也是付出了不少代价的,先来后到的概念,你不会不明白吧?我与他已经经历了不少困难走到一起,你的出现原本就太迟了,已经无法改变我与他之间的关系,他是专一且坚定的人,难道这不是你喜欢他的原因之一?”苏惊羽颇为冷静地道。
“对,你是比我早了许多,但我喜欢一个人去争取又有什么不对?!”古月南柯嗤笑一声,“我是争不过你,落得如今这般田地我也无话可说,苏惊羽,我输给了你,但我也绝不会由着你活得美满快乐,我这么可悲,与你脱不了干系。”
“古月南柯。”空气中蓦然响起贺兰尧的声音,“其实,你不是不够好,在我所遇见的所有女子当中,你堪称出色了。”
古月南柯闻言,怔住,望着贺兰尧一言不发。
她有没有听错?
他是在夸奖她?
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从未听他夸奖过她一次。
终于听见了一次,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是在忽悠她么?
而不等古月南柯理清思路,贺兰尧又道:“你性格倔强,总是不爱服输,你也很聪明,冷静且果断,比起那些弱不禁风毫无特色的大家闺秀,你出彩得多,我并不是真的那么厌倦你,只是,我已经有了惊羽了,我无法说服自己的内心去接受你。”
苏惊羽听着贺兰尧的话,怔了一瞬。回过神后,很快明白了贺兰尧的心思。
阿尧怎么可能真的欣赏古月南柯。
他说的这些话,只不过是试图攻破古月南柯的心房罢了。古月南柯此刻处在绝望的边缘,若是再打击她,难免她不会来个鱼死网破,等她真的彻底绝望,她会毫不犹豫地走向毁灭。
阿尧掌握了她纠结的心理,试图将她从绝望的境地拉回一些,这样一来,也就有了生存的希望。
毕竟现在他们是死是活全由古月南柯说了算,她只需要一个动作,他们三个全玩完。
而劝慰的话,也只能阿尧来说,只有他说才是最有效的。
与其说古月南柯不想炸阿尧是为了让他活着痛苦,倒不如说,她是舍不得。
“如果你不是先遇见苏惊羽,而是先遇见我,我们有没有可能?”古月南柯从怔愣中回过神后,如此问了一句。
贺兰尧静默片刻,道:“很难说,我也不知道。”
他当然不能说‘有可能’,显得太虚伪。
太干脆的回答看起来往往是敷衍,而模棱两可、故作犹豫的回答看起来倒是让人觉得真实一些,不那么像谎话。
古月南柯自嘲一笑,“你是在骗我对么?其实你从头到尾都很讨厌我。”
“并不是,我只是习惯了冷漠。”贺兰尧迟疑片刻,道,“我对大多数人的态度都很冷淡,对你也是,冷漠并不代表厌恶,我说过了,因为有了惊羽,我不会接受其他人,因此,我只能选择冷淡对待其他女子,忠于自己的内心,忠于我的夫人,不仅仅是对你爱搭不理,我对其他的女子都是如此。”
“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你吧?真可怜。”古月南柯目光中似有泪光闪烁,“但像我这么执着的能有几个?很多人想必受不了你的冷漠,都选择了放弃吧?”
“你也可以选择放弃,现在还来得及。”贺兰尧道,“其实你本不差劲,甚至你也很耀眼,如我这样冷漠的人,不值你一再追逐,对待外人,我的心是石头做的,任凭你再热情也暖不起来,只有一个角落是热的,那是对我的亲人,你不必觉得不公平,因为你与大多数人在我心里一样,都是没有分量的,但不可否认,你也是个专一之人,只可惜,你不该看上我这样的人。”
贺兰尧一席话,让古月南柯的泪水溢出眼眶。
“这样好不好?你放了惊羽,带着我去陪葬就好。”贺兰尧朝她又迈进了一步,“是我的冷漠让你落得这么可悲,你应该恨我,这一切与惊羽无关,你既然喜欢我,就拉着我去死,放了惊羽,我只有这么一个要求,如果你到现在对我还有一丝情意,给我留个后代如何?我的孩子还未出世,他是无辜的,我想你的心应该不是石头做的,放了我妻子和我的孩子,黄泉路上,我陪你去,这样你就不孤单了。”
苏惊羽目光一震,“阿尧,你…”
他与古月南柯周旋,目的就是想用他自己的命换她的活路?
若是古月南柯答应下来…
“小羽毛,别说话。”贺兰尧望着她,“你身上两条人命,而我只有一条命,我换你,很值得,况且,她拉着你陪葬也没什么意义,不如拉着我去,也算是我给她赔罪了。”
“你真的想好了?”古月南柯噙着泪水望着他,“我放了苏惊羽和你的孩子,你陪我去死?”
“对,我陪你去死。”贺兰尧道,“你活着不能与我一起,死了与我一起,不也挺好的么?放了她,这一切与她无关,归根结底,不都应该怪我么?”
古月南柯瞥了一眼扣着苏惊羽的手铐,目光中划过一丝挣扎。
放了苏惊羽和他的孩子,带着他去死?
而就在她挣扎时,贺兰尧的声音再度传入耳膜,“我很抱歉,如果从来没遇见你,该有多好?对你对我都好。但愿你下辈子别遇见像我这么冷血的人,这一世你注定可悲,愿你来世能被所爱之人温柔相待。”
古月南柯的泪水从脸庞滑落。
有生之年,原来也能听见他如此温柔地说话。
他说,他不讨厌她,只是不在意她。
他说,不是她不够好,只是他要忠于他的夫人。
他说,愿她来世能被所爱之人温柔相待。
她可以理解为,她要死了,他对她也有了一丝丝的怜惜?
她一直以来都在纠缠他、打搅他、本来以为在今天这样的时刻,他会斥责她,更加憎恨厌恶她,可他竟然跟她道歉。
他也并不是如她想象中那样无情,他也存着一点慈悲之心,看她如此可悲,他也会有恻隐之心。
她忽然觉得知足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希望他能永远记住她。
古月南柯低下头,从腰间摸出一根钥匙,插入了手铐的锁眼。
“贺兰尧,我屡屡害你们,但是这一次,我成全你,或许这样,你会记得我。”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苏惊羽手上的手铐被打开。
古月南柯将苏惊羽朝着贺兰尧的方向一推,随即步步后退,“我做了这么多对你不利的事,不过就是想让你多看我几眼,不甘心被你就那么忽略,不想简单地被你遗忘,哪怕你能给我一个笑容,一句好话,或许我都不会如此绝望,好在,死之前还能听见你对我温和的话语。”
说话间,古月南柯已经与他们拉开了好几丈距离。
“我恨你,可我还是爱你,不忍心要你的命,那就这样吧。”古月南柯站定在一处空地上,冲他笑了笑,“永别了,贺兰尧。”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她捏碎了手中的火石管。
随着一声巨响,古月南柯所在的地方炸了开来,飞沙走石,浓浓的黑烟弥漫。
不过一瞬间,上一刻还在说话的人,这一刻已经被炸得粉身碎骨。
这是贺兰尧与苏惊羽都料不到的。
“殿下,吓死我了!”身后的乌啼奔了上来,神色依旧有些后怕,“幸好那女人有点儿良心,若是她真的同意殿下代替惊羽姐姐去死…”
“若是她真的同意,那她会死得更惨。”贺兰尧打断乌啼的话,“你以为我要陪着她去死?她做梦去吧。”
乌啼诧异,“殿下,你落在她手里,她想你死只是一瞬间的事啊,你能怎么阻止?”
“我擅长拖延时间。”贺兰尧道,“你没看见我方才拖延了多少时间?此女从我认识她到如今,几乎一直被我所厌弃,今日我只不过是说了几句好话,就能将她感动得涕泪涟涟,可见我在她心里的地位比我自己想象的还要高一些,跟她拖延时间太简单了,我再说一两句肉麻的话,她准能懵了,我可以趁机斩断她拿着火石管的手,火石管一旦脱离了她的控制,炸药也就没用了。”
贺兰尧说到这儿,唇角浮现一丝阴凉的笑意,“我还是小看了她,险些吃了大亏,小羽毛差点儿因此丧命,我岂能饶她?她要是落在我手里,我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在她临死前终于不捣乱了,自个儿把自个儿炸了倒是痛快。”
“阿尧,你方才也险些吓到了我。”苏惊羽转过头望着贺兰尧,“你要知道,引爆炸药只在她一念之间,若是她真的下定决心要拉我做陪葬,若是她没有起了恻隐之心,我们三个也许都完蛋,我让你不要过来,你反而越走越近…那种情况下,古月南柯的情绪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你懂么?”
“可我终究还是控制了她的情绪,拿捏住了她的心思。”贺兰尧抚了抚苏惊羽的头,“我就是在赌,赌我能不能说服她,若是她真的那么偏激,引爆了炸药,那我就随着你一起去又能怎样?你不想让我陪着你,难道让我在你死后找个续弦?只怕你九泉之下都死不瞑目吧?”
“你…”苏惊羽磨了磨牙,“你找续弦也好,总之我不想你死,我宁可你走出这段悲伤再去找第二春,也不想你陪着我去送死。”
“现在我们都活着,你就别说丧气话了。”贺兰尧替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头发,道,“这事还是怨我太疏忽了,神棍早就提醒我们要小心外人,我也的确提防了,但着实想不到古月南柯会假扮你的丫鬟,若不是我太轻敌,也不会让你身陷险境,要是你真的因此丧命,我也会拿自己这条命来弥补,还找什么续弦?活着都没意思。”
“我不怪你,毕竟你跟海棠不熟悉,认不出来也不是你的错,我与海棠那么熟悉,一时半刻不也没认出来么?古月南柯还是挺有本事的,演戏的本事不赖。”说到古月南柯,苏惊羽轻叹一声,“虽然我十分讨厌她,但,她是真的喜欢你,否则她不会选择成全你,独自去赴死了。”
古月南柯一次次搞事,可临死之时,对阿尧的情意依旧压住了恨意,她才会选择成全,而不是毁灭。
“她再喜欢我又如何?一厢情愿最是愚蠢,竟还好意思怪我冷漠,她这是自找的,与我没有半点儿关系,我当初拒绝得干脆利落,何曾有过一丝拖泥带水?她倒好,不依不饶,无理取闹,自以为是情圣。”贺兰尧嗤笑一声,“刚才跟她说的那几句好话,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攻破她的心房罢了,小羽毛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对她有一丝愧疚或者怜悯?”
“当然不会,我知道你是在跟她假意周旋,试图感化她。”苏惊羽道,“你很成功,不过,人都死了,就犯不着再贬低她了,古月南柯若是泉下有知,只怕要气活过来。她临死之前还说,希望她的成全能让你记住她呢,这算是她做过仅有的好事了。”
“这样的人,每回想起来都是给自己添堵,去记她做什么?时刻提醒自己女人有多可怕?”贺兰尧说到这儿,朝苏惊羽笑了笑,“当然了,我说的不包括夫人。”
“古月南柯原本应该是死在四哥手中的,却能逃脱出来,还能找到海棠并且伪装成功,又能弄来这罕见的西域火药卷…这些事只怕她一个人做不来。”贺兰尧说到这儿,目光中浮现些许思索,“事情还没完,她一定还有帮手。”
最终我还是给了南柯这样一个结局,我觉得不应该所有配角都死得那么窝囊狼狈,至少南柯是真的爱阿尧,死得壮烈点,没啥。
第428章 暗处的敌人
“我也纳闷着,她都让四哥下了毒,怎么还能有本事逃出来。”苏惊羽眉峰微蹙,“再有,连我都找不到海棠的下落,她竟然能找到,我总觉得不对劲,按理说古月南柯不会认识海棠的,她嫁来出云国的时候,海棠早已回家乡了,她们二人哪能有见面的机会?她伪装成海棠的模样,那么海棠此刻会在什么地方?在古月南柯的同伙手上?”
“应该是。”贺兰尧说着,揽着她往回走,“咱们回屋罢,别在这儿吹凉风了。”
将苏惊羽带回了屋,贺兰尧吩咐乌啼去煮姜茶来。
“小羽毛,我总觉得最近的事有些多,依我看,你还是不要出门。”贺兰尧颇为认真道,“我们的敌人还没处理完呢,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能否好好呆在家中?”
“好,我应了你就是。”苏惊羽一口答应下来,“我如今的身体状况也不比从前,跟人打个架都会体力不支,公子钰也说我不能动武…唉,我现在跟被圈养的宠物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了。”
“还是有区别的。”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你比宠物还是更宝贵一些,别拿自己当宠物,我可是不会抱着宠物睡觉的。”
“我曾经看见你抱着小蓝睡。”
“那是它自己贴上来的,不是我主动去抱的。”
“大多时间我也是闲着的,我会在家中陪你,不至于让你觉得无趣。”贺兰尧道,“从前,我都不在意有多少敌人隐藏在暗处,可如今我却不得不加强防备了,为了你与孩子着想,我必须快点儿揪出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以免夜长梦多。”
苏惊羽道:“可我们并不知道古月南柯的同伙是谁,她到死也没有交代,甚至没有提起关于同伙的只字片语,该如何去找呢。”
“想要找出这个人,倒也不是很难。”贺兰尧思虑了片刻,道,“古月南柯的这个同伙既然能找到你曾经的丫鬟海棠,说明这个人与你我还是有点儿熟悉的,此人会将古月南柯从四哥手上救出来,有点儿能耐,西域火药也是此人提供的,这个人应该也很想要我们的命,古月南柯或许只是这个人手上的一枚棋子罢了。”
苏惊羽接过话,“这个躲在暗处的人,一定与你我有仇怨,既然古月南柯失败了,那么这个暗处的敌人,应该很不甘心,所以…这人一定还会想到别的招来对付我们?”
“会的。”贺兰尧道,“这个人绝对想不到古月南柯最后会选择了自我毁灭,或许这个人原本喜滋滋地等待着我们的死讯,若是这人知道你我都平安无事…呵,我很好奇此人的反应,要知道西域火药卷极其难买,制作最难的地方在于引爆火药线的那枚火石管,火石管里遇风即燃的碎火石在市面上很难买到,即使在黑市也不一定有货,价格也极其昂贵。”
苏惊羽道:“有多昂贵?”
“若是有货,花个上万两应该能买到,若是缺货,你花上六位数的银子也未必能找到货源,想要买这个东西,要么就得要运气,要么就得靠人脉。假设我现在想要,让小黑他们去想办法,以绸缎庄的人脉,从西域那里运过来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还无法确定有货。”贺兰尧悠然道,“极乐楼的人脉比我们广,以君祁攸的能耐,或许能搞来这个东西。”
苏惊羽挑了挑眉,“阿尧的意思是…古月南柯那同伙极有可能是从极乐楼买来的这个火药卷?放眼整个帝都,商贾之中的确属极乐楼人脉最广,几乎什么破玩意都能有法子买到,什么小道消息都能记录在册,情报网遍布出云国,别人买不到的东西,君祁攸总是能有法子弄到手。”
“所以…也许我们应该去一趟极乐楼。”贺兰尧莞尔一笑,“去问问那个姓君的,最近是不是卖出过这个火药,或许从他那里能找到什么线索。”
“阿尧,你真是太机智了。”苏惊羽轻拍了一下他的肩,“你想的总是比别人多,我都不曾想到这事极乐楼会参与。”
“我天生比较爱思考。”贺兰尧耸了耸肩,“也许我的想法是错的,但去问一问也并无损失,对付敌人,任何的可能性都不能排除。”
苏惊羽附和,“不错,那咱们就去一趟极乐楼,好久没见到那个财迷了,顺道拜访拜访他。”
“若不是为了询问黑火药的事,我一点儿也不想看见那个姓君的。”贺兰尧不温不火道。
苏惊羽低笑一声。
二人同去极乐楼,到了门外,苏惊羽望着眼前这久违的地方,目光中浮现丝丝笑意。
站在门外往里看,依旧是满目奢华,琴剑瓶炉,珠宝玉翠,君祁攸式的奢华风格不减当初。
而看门的下人见到二人,微微侧身开,道:“苏姑娘若是要找我们楼主,自行上楼就是了。”
“嗯?”苏惊羽微讶,“都不用通报的么?”
“我们楼主吩咐了,谁都要通报,苏姑娘就不需要了,请自便。”
想不到这极乐楼的下人们都认得她了。
“夫人这人缘可真是不错。”贺兰尧清凉的声线传入耳膜,“无需通报就能上楼见人,姓君的倒是真给你面子。”
苏惊羽听着贺兰尧这凉凉的语气,轻咳一声,“阿尧,我们是来办正事的,你就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我何时耍脾气?我说的难道不对?姓君的这不是明摆着膈应我么?”
“没事的阿尧,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苏惊羽说着,拽着贺兰尧上了楼。
迈上楼梯,到了二楼的那雕龙画凤工艺精细到发亮的红木门前,苏惊羽抬手,将门推了开,霎时一阵梨花清香扑面而来。
君祁攸似乎很喜欢这个味道,不管在什么地方落脚,他的地盘上都有这种怡人的清香。
而贺兰尧对这梨花香的评价却是——
“什么味儿这么不好闻,像是一些劣质香粉焚烧的味道,闻着就让人不舒服。”
其实还是挺好闻的,只是阿尧看不顺眼这楼的主人,连带着觉得空气中的清香都难闻了。
喜欢一个人,他出洋相你都会觉得他可爱,好单纯好不做作。
而厌恶一个人,他出彩你都会觉得他在装逼,像个妖艳贱货。
阿尧的中心思想正是如此,看谁不顺眼,连带着与那人有关的东西也总要批评两句。
“小羽,好久不见,今儿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呢?”
“东南风,好久不见,一见面就想跟你打听点事儿,还希望君楼主能愿意回答我。”
苏惊羽说着,抬起了眼,看到的便是一丈之外,君祁攸一袭黑衣站的笔挺,侧颜柔和又静谧。正站在一盆君子兰前浇着水。
“唉,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每回来找我都是有事才来,从不会纯粹来找我唠嗑,说吧,这回又有什么要求?”君祁攸侧对着二人,轻挑眉头,“也不知小羽你什么时候能为了单纯聊天来找我,平日里应该都不会想起我这么个人吧?”
“没错,平时根本想不起你,太久不见,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模样。”贺兰尧悠然道,“看在做过多次交易的份上,奉劝君楼主一句话,你若是真的那么寂寞,就赶紧去娶个媳妇,一把年纪了还是光棍,总惦记着别人的,是不是有些不道德?”
君祁攸闻言,低笑一声,“我何时惦记别人的东西?”
贺兰尧道:“有或者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君祁攸道:“我只当小羽是我妹子,贺兰兄可不要想太多了呢。”
“我家夫人有兄长,她不缺哥哥,倒是缺一个儿子。”贺兰尧莞尔一笑,“不如你认她做干娘?”
君祁攸的神色僵了一瞬间,随即道:“贺兰兄的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言归正传,你们找我何事?”
“君祁攸,你可知道西域的火药管?”苏惊羽道,“这个火药的引燃方式很特别,不需要点火,只需要用引线连着一枚火石管,遇风即燃,瞬间就能引爆。”
君祁攸听闻此话,面上划过一丝兴味,“当然知道,我见多识广,怎会没听说过这个火药,小羽问这个,是想买么?很不巧,这东西的货源我暂时也没有,前些日子从一个熟悉的商人手里收购了一个,之后高价卖出去了,至今还没有存货,那个东西太不安全,若是使用不当,一不留神就会把自己炸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