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折菊闻言,走到月满身前,摘掉她口中的布,不温不火道,“太子殿下说,招蟒蛇进宫一事与他无关,是你自个儿吹笛子招来的,对此,你有什么想要纠正的么?”

“什么?”月满闻言,怔了怔,下意识想要否认,却见前方正对着她的贺兰陌朝她无声地做着口型,她望了过去,贺兰陌的口型是:别说。

别说…别说真相?

贺兰陌如今正是背对着皇帝,正对着月满,因此皇帝自然看不见他的动作。

而皇帝看不见,苏惊羽的余光却是看见贺兰陌的唇动了动,忙望了过去,贺兰陌却又闭口不言了。

苏惊羽拧眉。

刚才视线集中在月满身上,竟没有注意到贺兰陌说了什么,但可以确定,应该是在给月满传递着什么信息。

月满那简单的头脑,一个不慎就秒变猪队友,若是她知道贺兰陌将责任全推给她,以她的性格必定要为自己辩解,但如果贺兰陌能有本事稳住她,她兴许就会又被他忽悠。

贺兰陌极有可能让她先承担责任,而后承诺她会想办法救她?月满那般信任他,想必会答应。

不能让她帮贺兰陌隐瞒真相。

“月满,事到如今,你最好实话是祸,莫要有任何顾虑。”苏惊羽抬步到了月满身前,阻碍她与贺兰陌的对视,一本正经道,“陛下面前不得说谎,不得胡言,否则便是欺君之罪,欺君之罪你可有听说过?这可是大罪过,太子殿下说,黄蟒一事与他无关,是否属实?你若是承认了,那便是你一人之罪,要知道陛下很早便下了禁蛇令,宫中有违令者——”

说到这儿,苏惊羽唇角扬起一丝阴凉的笑意,缓缓道:“格、杀、勿、论。”

月满听闻此话,心中暗暗一惊。

引蛇进宫格杀勿论?有这么严重?当初太子殿下怎么就没和她说呢。

与此同时,书案之后的皇帝依旧板着脸,一双锐利的鹰眸落在月满脸上,对于苏惊羽的话,他并无异议。

苏惊羽的话虽然带了那么点恐吓的味道,可如此一来,也是强调了皇令的严谨,在警醒着月满不要说谎。

他并非全然相信贺兰陌的说辞,哪怕贺兰陌是他最器重的太子。

“弟妹,你作甚如此吓唬一个小姑娘。”苏惊羽身后,贺兰陌拧了拧眉。

月满一旦被苏惊羽的话吓着,那么必定不敢自己承担责任。

“吓唬?皇兄此话好笑。”贺兰尧低笑一声,“惊羽只不过是在强调着诚实做人的重要性,以及重述父皇的命令,这怎么能算是恐吓,这是彰显皇家威严。”

“我的话说的足够明白么?”苏惊羽望着身前不及自己鼻子高的少女,星眸冷冽,“我劝你最好实话实说,陛下面前,莫要耍花样,别以为你是国师的小师妹,就可以不用承担罪责,王子犯法尚且和庶民同罪,更何况你只是一介平民。”

“我…”月满望着身前咄咄逼人的苏惊羽,不禁有些头皮发凉,下意识挪开了目光,却对上一双更为锐利的鹰眸,书案后的那人,一袭明黄色龙袍,眉眼之间泛着凛凛威势,被她注视着,让她很想逃离。

她若要保护贺兰陌,便要承担所有的罪责,而引蟒蛇进宫的后果是格杀勿论?

贺兰陌让她别说出真相,是想自己先脱罪后再来解救她,还是他脱罪了就不打算再理她?毕竟此事关系重大,贺兰陌对她再好,也不可能将她看的比他自己的地位更重要,这点她还是明白的。

而且,即使贺兰陌想救她,若是皇帝下令当场要她性命,他来得及救她吗?但她若是说出真相,那么便不用自己承担罪责,贺兰陌是一国太子,皇帝无论如何也不会舍得杀太子,顶多惩罚一顿就是了。

她还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来赌贺兰陌的真心。

思及此,她开口道:“我,其实黄蟒入宫一事,是…”

她开口的一瞬间,贺兰陌衣袖下的拳头拧紧。

苏惊羽的视线也紧紧盯着她,只盼望着愚蠢的家伙能放聪明一回,别给人当替死鬼。

但,谁也没有想到,月满的话还未说完,忽然间便止了声,而后一翻白眼,全身忽然开始痉挛起来,从头至双臂,至双腿,没有一处地方不在打颤。

苏惊羽见此,眼角剧烈一跳。

苏惊羽身旁,贺兰尧也难得一怔。

眼下这是个什么情况?

看月满的症状绝不像是装的,以她的水平,装不出如此逼真的痉挛,这活像是抽了风一样的症状,看起来像极了羊癫疯。

“这是怎么回事?”书案之后的皇帝站起了身,眉眼间浮现一丝讶异。

好好的人忽然就浑身痉挛,这是羊癫疯了不成?

而就在众人讶异的时候,月满已经软倒在了地上,浑身依旧在抽搐着,嘴巴也张了开,有白沫吐出。

“这羊癫疯来的还真是及时。”苏惊羽望着地上明显失去了意识的月满,暗暗磨了磨牙。

羊癫疯基本是不能根治的一种病,难道月满自带的不治之症便是羊癫疯?

这发作起来可谓是瞬间形象全无。

不过跟月光的病比起来,月光还是更倒霉一些。

倘若得这病的是月光,那么…他那半仙的形象必定要被毁个一干二净。

苏惊羽启唇,逸出一声叹息。

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在这个时候发作…岂不是又让贺兰陌这个混账玩意躲过一劫。

月满此刻的状态,必然是不能再继续接受审问了,贺兰陌无疑又多出了可以思考的时间。这厮必定会想方设法赖个干净。

“父皇,眼下可如何是好?”贺兰陌掩住眸光里的笑意,望向了书案后的皇帝,眉眼间似有叹息之色,“不过才二八年华的少女,怎么就得了这样的病,我倒还真的不知道呢。”

“真是麻烦。”皇帝望着地上的月满,眉眼间掠过一丝不耐,随后冷声道,“将她带下去,单独关押起来,派御医去看看她的症状,等她清醒了再审问。你们都散了吧,朕累了!”

此话一出,众人自当都退出了养心殿。

“十弟,弟妹,看看,天都不帮你们。”迈出了养心殿,贺兰陌低笑一声,“你们这心中,想必很是懊恼?”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太子皇兄,你可以继续作孽。”苏惊羽斜睨着他,笑道,“上一次我审问祥嫔,一个不慎,让她被你的人给灭口,此事我至今不能忘怀,这一次,你会选择将月满灭口,还是拯救她?”

“弟妹,你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贺兰陌望着苏惊羽,轻挑眉头,“祥嫔与本宫有何瓜葛?你作甚又将我和她扯到一块?”

“小羽毛,永远不要试图和一个贱人说道理。”苏惊羽身侧,贺兰尧揽着她的肩头,慢条斯理道,“贱气是会传染的,有些人只要一说话,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便会将人震伤,这便是贱气,比内力还要厉害的一种技能,咱们永远都学不来的。”

苏惊羽原本心中还十分火大,一听这话,顿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果然,贺兰尧以毒舌起来,杀伤力便是极大的。

“贱人?”贺兰陌饶是再镇定,也忍受不了被人用这样不堪的词汇辱骂,顿时眉头拧起,冷眼望向贺兰尧,“十弟,你这句贱人,骂谁呢?”

贺兰尧闻言,只轻笑了一声,随后撩着苏惊羽的头发把玩,漫不经心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你…”贺兰陌眸底浮现些许怒色,过去的岁月里,何曾有人敢骂他堂堂太子是‘贱人’?

谁敢?

也就他贺兰尧敢。

“贺兰尧,养心殿殿外,你竟敢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话?”贺兰陌语气森冷,“我为太子,你为王爷,你此话是不敬,换个说法,我为兄,你为弟,你此话是不尊,身为皇家人,你的修养去哪儿了!”

“皇兄,你为何如此激动?”贺兰尧终于抬眸望了一眼贺兰陌,“我并未指名道姓,你为何要对号入座?原来在皇兄眼中,你自己就是个贱人?那么请恕我直言,太子皇兄,如你这样的人,自己都不晓得尊重自己,你还能指望别人来尊重你?太好笑了。”

苏惊羽听着贺兰尧的讽刺,险些笑倒在他的肩头。

“贺兰尧!”贺兰陌低喝一声,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角扬起一丝冷冽的笑意。

如今且就让他逞口舌之能,总有一日会让他笑不出来。

“作甚喊我的名喊的那般响亮?你有断袖之癖,离我远些。”贺兰尧偏头望了贺兰陌一眼,悠悠道,“还有,说话就好好说话,莫要花痴一般的笑,我已是名草有主之人。”

贺兰陌:特么的老子是冷笑,哪里是花痴笑了?

第170章 亲我一下可好?

贺兰陌听闻此话,只觉得额上的青筋都要暴起。

又在暗讽他是断袖?

“呵,你也就只能逞口舌之能。”他冷笑着道,“即便你知道事实的真相那又如何?你能奈我何?今日之事,你们险些就能看我倒霉,可月满偏偏这时候发了病,这只能说明天都要帮我。”

“那只能说明月满倒霉,并非天要帮你。”苏惊羽嗤笑一声,“你躲过这次又能如何?终归我和阿尧也没有什么损失,你得意个什么劲,你如今最好还是祈祷月满清醒后会站在你这边。且看她敢不敢用自己的性命,来赌你的真心,渣男。”

话音落下,她冷哼一声,随后牵过贺兰尧的手便走,“阿尧,咱们快回去,别被传染了贱气。”

望着前方二人的身影,他的眸底掠过一丝幽冷之色。

渣男?

贱气?

骂人的词汇倒真是不少,总有一日,他要让她哭着求他,且看她到时候还敢不敢如此放肆。

“月满的不治之症竟是羊癫疯,真让人意想不到。”回永宁宫的路上,苏惊羽有些懊恼地道,“原本我都快要说服她了,我能看出她的紧张不安,以她那样简单的头脑,必定会先考虑到自己的性命安危,即使她对贺兰陌有情,她也不会甘愿牺牲了自己,可谁能想到,最关键的时候她给我抽羊癫疯!”

“事情既已发生,你也莫要太过懊恼了。”贺兰尧牵着她的手,指腹轻轻摩痧着她的掌心,“贺兰陌只是暂时躲过,黄蟒这事还没完呢,他在我们跟前故意做出小人得志的模样,想必是为了气我们,他心中必定不如表面那么轻松,只是不愿表现出来给咱们看,断袖之癖这个流言已经害得他名声受损,朝中那些迂腐臣子,必定在背后议论他有伤风化,荒唐可笑。”

作为出云国几百年来,唯一一个闹断袖流言闹得人尽皆知的太子,贺兰陌想必压力也不小。

“也对,他若只是个像你一样的闲散王爷,不沾染朝中的政权那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储君,一言一行都被人关注着,闹出这种流言,必定会受到许多批判。”苏惊羽说到这儿,不禁唇角轻扬,“这可真是极好的。现在就盼望着月满清醒之后能够聪明些,别给贺兰陌做替死鬼才好。”

皇帝既然说了要将月满单独关押,那么若是没有他的命令,没有任何人有权利提审月满,如此一来,贺兰陌想再做杀人灭口的事,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这难度系数,可比灭口祥嫔那一次难得多,祥嫔那一次几乎是被定下了死罪,贺兰陌才敢让人借着李贵妃的名义去行凶,而月满如今还是待审,且还犯了病,多半会被看管的很紧。

“我原本是打算多给贺兰陌添些麻烦,让他无暇再去管月光的事,可今日不巧又让他躲过了一次,如今,他又有时间去作孽了。”贺兰尧清凉的声线在耳畔响起,“月满虽然并不知月光的绝症是终生不能见日光,但她透露给贺兰陌的已经太多了,贺兰陌那般喜欢刨根究底的人,抓住月光这样的一个特点,必定会想方设法去查。一旦他拿到有利的证据,必定会给月光一个狠狠的打击。”

“好在他如今知道的还不全面。”苏惊羽轻呼一口气,“如今最怕他查到这样一种病症,而后直接杀上谪仙殿去,质问月光他敢不敢晒太阳。”

“如此罕见的病,别说是寻常大夫,即便是太医院的老太医都未必知晓。”贺兰尧悠悠道,“但有一个地方,却能够打听这世间各种奇人异事,搜罗来自五湖四海的情报。”

苏惊羽想了想,道:“江湖?”

听说走江湖的,各类小道消息要比朝廷的灵通得多。

“范围再缩小一些。”贺兰尧眉梢轻挑,“我也是今日才得到的消息,小羽毛,你应该还记得,贺兰陌当初是去哪个地方买你的首级。”

“极乐楼?”苏惊羽星眸微微一眯,“一楼拍珍宝,二楼设雅间,三楼开赌坊,四楼卖人头…我险些忘了,那君氏兄弟在江湖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不仅是杀手团队,还兼做情报生意?”

“不错。”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所以,你觉得…贺兰陌会不会再找上他们呢?”

“可能性高达九成。”苏惊羽眼角微微一跳,“所以,阿尧,我们不妨现在就去一趟极乐楼,找君清夜,问他究竟知不知道欤寒之症这种病,若是知道,万不可将这个消息卖给贺兰陌。”

贺兰尧闻言,轻轻“嗯”了一声,“咱们得带上鞭子,极乐楼不做亏本生意,你想让他不把消息卖给别人,这相当于是让他亏本,他必定会索要补偿,那个混账玩意最喜欢的不就是让人抽?带上鞭子去,抽他个金光灿烂。”

真是——太机智了!

“阿尧,你可真有智慧。”此刻已经走近了永宁宫,四下无人,苏惊羽索性整个人贴到他身上,双手揽着他的脖颈,“聪明得让我禁不住想狠亲两口。”

她说着,头便凑了上去。

然而,她的唇还未贴上贺兰尧的脸颊,便被他抬手挡住。

“咱们不是说好了,半个月之内都不相互轻薄么?”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我不再占你便宜,与你同榻而眠也不再对你动手动脚,同理,你也不能随意吃我豆腐。”

那坑爹的半个月之约他怎么还记得?

“我知道你此刻想什么。”贺兰尧朝她莞尔一笑,“看你的神情,似乎是在想,我为何记这事记得如此清楚。”

苏惊羽霎时语塞。

这厮是学过读心术么!

“看你的神情,我显然猜对了。”贺兰尧眉头轻挑,“小羽毛,莫不是想反悔?”

“我可以选择反悔吗?”苏惊羽抬手钳住他的下巴,磨牙,“你想证明什么?无非就是想说,你比我还纯洁,我只是数落过你一句,说你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少年,你就记仇记到现在?”

“谁让你那么说我的。”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有些凉,“我贺兰尧这辈子只会在苏惊羽面前不矜持,对待其他人,我可以做到比和尚还矜持,你信是不信?”

苏惊羽怔了一怔。

不得不说,这又是一句暖心话。

“我信。”她狠狠点头,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忙问,“阿尧,有件事儿我想问你,从前你对朦胧香没有反应,是因为你不曾经历过男欢女爱,而如今你已经经历过了,朦胧香对你,能起作用了么?”

“怎么,你很好奇?”贺兰尧凤眸中掠过一丝笑意,“能不能起作用,试试不就知道了,小羽毛,要不要试试?小青那儿,有比朦胧香更厉害的——含香引。”

“咳!媚药这种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正常人不需要用。”苏惊羽轻咳一声,而后道,“阿尧,我此刻正式对你宣布一件事,半月之约作废。”

“作废?”贺兰尧闻言,凤目含笑眯起,“你是忍不住又想占我便宜了?”

“是又如何?”苏惊羽大方地承认,“我又不当半仙,作甚要无欲无求?今夜——你想如何就如何,我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想如何就如何?”贺兰尧低笑一声,随后稍稍一倾头,与苏惊羽额头相抵,唇启,吐气如兰,“那咱们今夜不睡觉,决战到天亮可好?”

苏惊羽险些一口老血喷出。

“得了,看你吓的,和你开玩笑的。”贺兰尧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我是多么体贴的人,你最清楚,等你累了我自然就放过你了。”

“你此话当真?”苏惊羽望着他,面上有些许狐疑。

“我何时对你食言过?”贺兰尧又凑近了她一分,浅浅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好了,现在开始,你可以吃我豆腐了。随便吃,不过你要悠着点,这儿不是在我的寝殿内,莫要太过放纵…”

话未说完,直接被苏惊羽用唇堵了回去。

想吃他豆腐很久了。

见鬼的半月之约!

漫长的亲吻结束之后,苏惊羽笑道:“极乐楼走起。”

天色已黑,帝都的街道上一片清冷。

极乐楼内依旧灯火通明,丝竹之声环绕。

“二公子,有客人上门了,指明了是要找您的。”

“客人?楼里现在很缺人手么?要我这个二当家亲自接待?”装潢华丽的房屋内,君清夜倚靠在紫檀木质的靠椅上,看也不看身前站着的黑衣人,只懒洋洋道,“他们当我是什么?想见就见。”

“可来人说,您一定会去见他们的。那两人一个姓苏一个姓贺兰…”

黑衣人的话音还未落下,便察觉身侧有一阵清风拂过,再看檀木椅上,哪里还有君清夜的身影?

而下一刻,门外便响起了君清夜爽朗的大笑声——

“小羽和小十来找我了哇,哈哈哈哈…”

黑衣人听着这声音,呈木讷状。

二公子方才还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这会儿就像打了鸡血似的?

那两个客人,倒真是不简单。

“小羽,小十,怎么忽然就来访极乐楼了呢?可是因为想我了?你们的到来,让我觉得这极乐楼更加蓬荜生辉。”君清夜领着苏惊羽二人走向自己的屋子,一路上嘴巴不曾停下,“我还在想着要不要去找你们呢,但我依旧没有想好怎么回答上次小十出的问题,我喜欢一个人,究竟是喜欢她的全部,还是只有她的皮囊,这是我活了二十多年来遇到的最难的难题了。我的头发都想掉了好几根。”

只听过想事情想的头发白的,没听过想得头发掉的。

“君清夜,我这次来,是有事儿找你帮忙的。”苏惊羽开门见山道,“听闻你们这儿情报生意做的也不错,想来跟你打听个事儿。”

“小羽开口要我帮忙,我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君清夜笑着朝苏惊羽道了一句,而后视线一转,落在她身侧的贺兰尧身上,再度粲然一笑,“当然,小十也一样。”

贺兰尧闻言,一言不发,只是眸光渐冷。

他根本懒得与君清夜说话。

“那好。”苏惊羽道,“你这么爽快,我也就直说了,我来跟你打听一种病症,有一种人,见不得日光,白天不爱出门,只有黑夜里才会出门。你可知这是一种什么病?”

“见不得日光,白天不出门,夜里才出门?”君清夜墨眸轻眨,“小羽,你说的这不是游魂野鬼吗?”

找君清夜,看来是找错人了。

这个只懂得吃喝玩乐的二当家,真是一点也不靠谱,看他那懵逼样,江湖奇人异事能知道多少?

“小羽,我从你的脸上看到了失望。”君清夜耷拉下肩膀,“关于江湖情报,我知道的很少,但是老哥知道得多,这样,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楼上给你问问,我们楼里摘录了不少来自于五湖四海的疑难杂症,总有你想知道的,你们就在这儿等着我,不许乱跑!”

话音落下,他也不等苏惊羽说话,便一溜烟蹿了出去。

“极乐楼真的会知道此病症么?”苏惊羽转过身,望着贺兰尧,轻挑眉头。

方才那么问君清夜,只是试探,试探极乐楼里有没有收录月光所得的这种病。

“若是连极乐楼都不知道,那贺兰陌想必也找不到其他的地方可以打听了。”贺兰尧淡淡一笑,“我倒是希望连极乐楼里不曾收录这种病。知道此病症的人,越少越好,不是么。”

苏惊羽闻言,点头,“这倒是。”

二人在屋子里等候了片刻,忽听到屋外有脚步声走近,抬眸望去。

来人竟不是君清夜,而是一名相貌端正的小厮。

“苏姑娘,我家大公子请您上一趟四楼。”那小厮朝着苏惊羽笑道,“只是请苏姑娘一人上去,贺兰公子不可上去。”

“只能我一人上楼?”苏惊羽闻言,眼儿微眯,“理由呢?”

“只请我夫人上,不请我?”贺兰尧唇角扬起一丝阴凉的笑,“你家公子最好能给出一个让我满意的解释。”

“二位,小的只是负责传话的。”那小厮接触到贺兰尧冷冽的视线,只觉得头皮莫名有些凉,下意识后退一步,“苏姑娘,我家大公子说,您想打听的事儿,他正巧知道,为了不让您质疑他,他还让我转达四个字:欤寒之症。”

苏惊羽贺兰尧闻言,当即对视一眼。

极乐楼内,果真有摘录此病?

君祁攸敢给出此病的名称,那么想必是了解了。

“阿尧,你在这儿等我,我独自上去。”苏惊羽朝着贺兰尧安抚般的笑道,“这楼主也算是我的老朋友,你大可放心,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老朋友?”贺兰尧凤眸微微眯起,明显不悦道,“你何时交的老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上个月。”苏惊羽呵呵笑道,“这大公子是君清夜的兄弟,君清夜是不会伤害你我的,你就在这儿先等着我便好,你还记得当初我送你的蓝晶石么?就是从极乐楼楼主那儿赢到的,此人爱乐成痴,他若是和我做交易,交换条件必定是一首歌曲,当初蓝晶石我就是拿一首歌换下的,阿尧,你就安心呆着等我可好?”

“一刻钟。”贺兰尧淡淡道,“一刻钟之内你若不下来,我便杀到楼上去。”

“好,我定会让你在一刻钟内见到我的。”苏惊羽朝他浅浅一笑,而后跟着小厮离开了屋子。

被小厮一路带领着上了楼,到了一间紧闭着房门的屋子前,小厮道:“姑娘请自行进去,楼主就在里头。”

苏惊羽闻言,推开了房门,抬眸,视线率先接触到的便是一道珠帘。

她迈步踏了进去,悠悠道:“君楼主,别来无恙啊。”

“欤寒之症,是一种不能见日光的病症,也是一种颇为奇特的寒症,与其相克的就是日光,得了此病的人,终其一生只能生在阴凉黑暗处,一旦见日光,浑身肌肤犹如被烈火焚烧,痛不欲生,只有阴寒的地方才是最好的栖息地。”珠帘后,响起男子低沉悠漫的嗓音。

“楼主,你的回答可真专业。”苏惊羽呵呵一笑,“其实我这次来,并非是为了跟你打听这病,而是想和你做另一笔交易。”

“哦?”对面那人应了一声,“是何交易?”

苏惊羽才准备接话,忽听屋外传来脚步声,而后有人道:“楼主,太子来访。”

这混账玩意来的来真快。

“让太子殿下暂且等候,我这儿还有其他客人。”君祁攸不温不火道。

屋外的人道了声是,而后离开了。

“交易就是,还请楼主不要把关于欤寒之症的消息卖给任何人。”苏惊羽悠然道,“这是我的要求,现在,说说你的条件。”

“不要把关于欤寒之症的消息卖给任何人?”君祁攸闻言,低笑一声,“有趣,让我想想,关于你这笔交易,收个什么样的酬劳。”

“一首歌可好?”苏惊羽道,“你喜爱什么风格的?狂野的、忧伤的、激昂的、还是浪漫的?”

“这一回,我不要曲子。”君祁攸轻描淡写道,“换个别的,这样吧,你亲我一下可好?”

卧槽,又迟了,我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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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苏惊羽在这一瞬间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亲他?

这就是他的交换条件?

“君楼主,你可真爱说笑。”苏惊羽扬了扬眉毛,“请你认真地开一个条件成么?”

“我像是在说笑?”珠帘后的人悠悠道了一句,而后便站起了身,朝前迈出。

“你确实很像是在开玩笑。”苏惊羽敛起了笑意,望着珠帘后那道颀长的身影,“如此古怪的条件,请恕我不能接受。”

她觉得君祁攸提出这个条件根本就是为了逗她的。

“这条件哪里古怪?”君祁攸伸手撩开了那道阻挡着他视线的珠帘,朝着苏惊羽走近。

珠帘再次落下,想起了清脆的玉珠撞击声,在这样静谧的屋子里,分外悦耳。

“这条件哪里不古怪?”苏惊羽望着走上前来的男子,只见他薄唇上挑,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眸色浓黑,暗沉如夜。

“第一,我与你好像并不算很熟,第二,我不觉得你对我有意思,故而,你提出这个要求实在是没理由,除非——”苏惊羽望着他,忽然眯了眯眼,“除非,你是在帮君清夜提条件,我若是答应了这条件,你回头是不是要让我去亲他?”

君祁攸闻言,眉头几不可见的一挑。

“你是如何想到这个可能性的?”静默片刻之后,君祁攸笑道,“你这脑子,转弯还真快。”

“不是我脑子转弯快,而是我具有自知之明,以及正常人的推测能力。”苏惊羽悠悠道,“君楼主经营这极乐楼,想必见多识广,眼界极高,绝不是如你弟弟那般的庸俗,他看人从来只看脸,做事极不靠谱,我想,若是没有你这个有能耐的兄长,他只怕早就饿死街头了。”

“原来你对我的评价如此之高?”君祁攸目光中似有点点笑意闪烁。

“小羽,什么叫做没有他我会饿死街头!”身后倏然响起一道男子声线,带着丝丝懊恼,“我岂是那么容易就会饿死的?你难道不知,如今这世道,如我这样俊俏的男子有多么稀少么?如我这般相貌好的,哪会饿死街头?”

“哦,也是啊,你这性格虽然怪胎,不过长相倒还可以。”苏惊羽转身望着从身后不知哪个角落冒出来的君清夜,唇噙浅笑,“找个生意红火的青楼,当个花魁公子,想必会有女子为了你一掷千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