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会与你争夺她,恰恰相反,我很乐意看见她寻到一真心人,视她如命。”月光的语调悠然,无喜无悲,“出云国每一任国师,均是来自于天机门的指定,对于这个地方,想必你们都极少听说吧?几百年的历史,传言,是为守护出云国而生,出云国国师,大都弱冠之年上任,每一任在位都不得超过三十年,只因,每位国师都会在五十岁之前圆寂,且,终其一生,都不得娶妻生子。这就是勘破天命所要付出的代价,殿下可有听过一个词,过慧易折?”

过于聪慧,而容易折寿。

而这世上,任凭再睿智聪慧的人,也比不过能预知未来的人。

“你的意思是你会早死么。”贺兰尧眉梢轻挑,“你活不过五十岁就得死?五十岁也算年过半百,倒也不算短命,你不与我争夺小羽毛的原因,仅仅是这个?”

“殿下,活不过五十的意思,不是说只能活五十,这其中意思是,三十岁,四十岁,都极有可能撒手人寰,甚至不过三十,亦有可能,出云国国师,寿数最高者,不过四十有八,寿数最短者,二十有八。”月光的语调依旧一派悠闲,“简单就是说,我比你还倒霉,你所体内所中之毒,并不是无药可医,但我们天机门的人,却永远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死,我们的死法与旁人不同,我们的性命,掌握在上天手中,我们通常不是死在别人手里,而是自身生命力枯竭而亡,算命不自算,医者不自医,这个道理,你可懂?”

“荒谬。”贺兰尧冷嗤一声,“生命力枯竭而亡,是怎么个死法?”

“就是在没有中任何毒,没有受任何伤的情况下,精神衰竭而亡。”月光眼见贺兰尧不信,只无奈一笑,“换言之,就是每一任国师,出生自带绝症,绝症,即不治之症。我的绝症便是欤寒之症,终其一生只能生在阴凉黑暗处,见不得日光,一旦见日光,浑身肌肤犹如被烈火焚烧,日光对你们来说,是暖,对我来说,是岩浆。我若在站在日光之下,必定生不如死。”

贺兰尧听闻此话,凤眸中的讥诮之意褪去,转化为点点思索。

蓦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眸中浮现丝丝惊愕之色,片刻之后,又尘埃落定一般,渐渐沉下。

不能见日光的绝症?

若真如此,那么便是白天不能出没,只有夜间方可在外行走,只能站在——月光下。

终其一生,不得见日光,不能感受一丝日光的暖意。

难怪他的名字叫月光。

若是只有夜里可以出行,那么曾经那么多次出现在白日里的国师帝无忧,就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那么这个人是——

“看十殿下的神情,似乎是猜到了什么?”月光的声线带着点点笑意。

贺兰尧抬眸看他,“白日里的国师,是她么?”

“你果然猜到了。”月光面具下的眉毛轻扬,“为何会猜到是她?”

“饺子西施那事,祥瑞玉兔那事,以及将贺兰夕婉定义为扫把星那事,这几件事,都是你们信口捏造歪曲事实,而几乎每件事都是她出的主意,若要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那么国师的言辞就不能出现半分破绽,她那张嘴那么能说,何必找其他人,自然她会自己上,以确保事情顺利。祥瑞玉兔那次是你亲自出马,至于其他几次白日里的胡诌…呵。”

兰尧不冷不热道,“她镇静起来的时候,与你这清高冷傲的模样倒也像,戴上面具,穿上同样的衣服后,若不是与她亲近之人,又怎么能看破你二人的区别。”

他知道苏惊羽同月光关系不一般,却没有料到她曾假扮过他那么多回。

他并未和扮成国师的苏惊羽打过照面,他仅有几次见到的国师,似乎都是夜里见到的,夜里的国师是月光,只有白日里的国师是苏惊羽。

“她身形高挑,扮成我时,需加厚鞋跟,这袍子宽大曳地,可遮挡脚下,又可遮掩女子曼妙的身形,至于声音,她的声线原本就很中气十足,清朗中不失冷然,早期还需要变声锁,到后来只需要稍稍压抑便可,而我的嗓音可以模仿多种音色,因此这一点也算不上难题,唯一困难的是,她需要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冷静,面对着九五之尊时,更不能有一丝懈怠。”月光说到这儿,似是也有些叹息,“她不过是个花样年华的小姑娘,却要努力将最冷静平稳的一面展示出来,面对质疑与讥讽的目光,也要处变不惊,不能露出分毫破绽。”

这对于十七八的姑娘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考验?

贺兰尧听着他的话,心中恼火的同时,又有一丝欣慰,一丝骄傲。

他的小羽毛,本就是独一无二,任何人不可取代的。

她坚韧,桀骜,狡黠。

她可以很豪迈,亦可以装的很温婉识大体,她可以很野蛮,亦可以装的很清高孤傲,堪称——八面玲珑。

他气恼的是,为何面前这死神棍比他早认识她那么久,久到那二人在很多事情上都达成一定的默契,久到这个神棍在她心中也占据着一定的分量了。

好在——那么长的时间里,她没有对此人动过心,否则如今。自己与这神棍必定势同水火。

“十殿下倒也不用太感慨,更不用恼,我虽对惊羽有意,她却并未察觉,而她,从我对我动心过。”月光的语气中似有一丝无奈的笑意,“她与我相识那么久,都不曾对我动心,而她与你相识才个把月时,她却已经把心给遗落了,你知道为何吗?对待她,我虽然喜欢,但最初也有些利用的意思,我与她是靠着协议才维持着来往,先是交易关系,后才成为朋友,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死死守着她那颗心,而你对她却是毫无保留的情意,从不牵涉任何利益,想必这就是你与我的差别吧。”

“你今日跑来这儿和我说这些,是为何?”贺兰尧冷冷地凝视着他,眸光寒凉如一池深潭,“既然都说了这么多了,干脆再大方些,说说你与她究竟是如何认识。”

当初他曾试着窥探小羽毛的秘密,用*术好不容易才从她嘴里撬出一点儿秘密。

她说,这神棍是她的恩人,最初在乱葬岗救的她。好好的怎么她就会落在那个地方?

“说来也有缘,那一夜我去帝都城南的乱葬岗周围,原本是为了寻找一味药材,我平日无聊,喜欢调香制药,当晚我在乱葬岗周边的树林里晃悠了一圈,要离开之际,哪知一个转身,我便看见乱葬岗里爬出一人,当时有些讶异,原来在那尸体成堆的地方还有活人,且还是个姑娘。”

贺兰尧听到这儿,凤目一紧,“可有问她为何会出现在那儿?”

“问了,她自己也不知道。”月光说到这儿,月牙眸里浮现起一丝追忆,“当时可有趣了,我见她手指纤细,衣裳料子也算好,便猜测兴许是个大家小姐,后来看见她抬起脸的时候,我便差不多确定了她的身份了,放眼帝都众多权贵之家,右脸上带着大块胎记的,只有苏相长女,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是人是鬼?是人你扶我起来,是鬼你给我滚开。后来她嘴里含糊不清语无伦次,都是些我听不懂的话。说到这里,十殿下,你可曾听过,借尸还魂?”

“听过。”贺兰尧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听闻从前的苏相大小姐寡言少语自卑自叹,去年二月,她无故失踪将近十日,自回来之后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容貌身形一丝未变,性格却变化不小。我想,事实真相应该是,她躯壳未变,心却换了。”

“不错,如今的苏惊羽可不是从前的苏惊羽,她的躯体里住进了新的灵魂,而这个灵魂,说了只怕你不信,她来自异世。”月光沉吟片刻后道,“也就是说,她本不属于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她之所以会来,完全是机缘巧合,因此,她才会那么独特。”

贺兰尧闻言,当即问道:“那她可有一日会离开?”

他打心里清楚,这神棍所言非虚。

“我说过了,之所以来,是因机缘,这个机缘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遇上的,打从她灵魂住进苏惊羽的躯壳时,便已经合为一体了,她如今与正常人无异。”月光说到这儿,眸底掠过一丝笑意,“你在紧张什么?你怕她有一日离开?”

“她不会离开。”贺兰尧语气寒凉,却带着十分笃定的成分,“她如今活的很是有滋有味,她怎会舍得离开,再说,即使她想,她也没有那个能力。魂与躯壳分离,除非死亡。”

“没错,她没有那个能力,如今,她会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月光的语气中似有点点笑意,“你不妨猜猜,我今日为何要告诉你这些。”

贺兰尧闻言,只漫不经心道:“我没兴趣猜。”

“我只是不想看见她为难而已。”月光悠悠道,“今日中午,她来谪仙殿找我,要我帮她一个小忙,帮你们二人促成好事,把婚期提前,这对我来说确实是小菜一碟,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能做到,但,我起初拒绝了,因为我也想要任性一回,虽然我并没有想过要同你争夺她,但我也不会宽容到帮着你们早日成婚。”

“可你若不来,那么她兴许会自己解决。”贺兰尧眉头几不可见的一挑,“她若敢扮国师出现在我面前,没准会被我看穿。”

“我原本想,被你看穿也好,看穿了,你回头揪着她打破砂锅问到底,逼着她给你解释,她若是言语间维护我,以你的小心眼,很轻易就能打翻了醋坛子,届时你二人吵成一团,也好。”月光说到这儿,眼见贺兰尧目光又透出丝丝寒气,不禁低笑一声,“但我终究不忍心让她为难,她说,她希望爱情,友情,两不辜负,你虽然在她心中占据最重要的位置,但她对我的承诺不会违背,她说要帮我保守秘密,要助我巩固国师的地位,即便是你,她也不会将我的秘密说出来,她不想失信于我,又不想让你心堵。”

贺兰尧听到这儿,垂下眼眸。

他太了解苏惊羽的性格了。

在她看来,她对月光的承诺,并不影响自己与她的生活。

所以么,不说出来又能如此,她对自己的心意不会改变,她只是履行她对朋友的诺言。

好在她还并不知这个神棍对她的情意,她那般迟钝的人,这神棍既然并不打算让她知道,那么…

他也替她着想一次,不让她为难。

“你最好记着你的话,不要插足我与她之间。”瞥了一眼前方的白衣人,贺兰尧坐回了榻上,“若是你的话说完了,不送。”

“虽然我连做你情敌的机会都没有,但我还是得对你说一句话。”月光悠悠道,“从前,她容貌不美,尚且能吸引人,如今,恢复了容貌,那就更不用说了,这往后,只怕有你烦的了,我依稀可以看见你的一大波情敌正在靠近。”

“说完废话就滚!”贺兰尧冷嗤一声,“情敌又如何?不过是给我的骷髅阵里添点材料罢了,我手中什么都不缺,就缺骸骨。”

月光听着他的话,微微叹息一声,而后转身离开。

真是个不好沟通的暴脾气。

“惊羽,你为何总是走神?”

“嗯?我,只是好奇着,国师会和殿下说什么。”陪太后在偏殿外的花坛边散着步,苏惊羽心想着也不知那二人究竟谈了些什么,到了此刻,有没有掐起来?

很难说。

怕只怕阿尧那种暴脾气,一言不合就会动手,月光想必是不会与他一般见识,怕就怕阿尧会不依不饶。

“真那么好奇,等国师离开,你去问小十,且看他告不告诉你。”太后笑了笑。

“诶。”苏惊羽亦笑着应了一声,下一刻,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白影踏出了偏殿,她抬眸望去,月光已经走了出来。

看他那衣着整齐云淡风轻的模样…嗯,二人没掐起来?

眼见月光迈着轻缓的步子走来了,苏惊羽朝他淡淡一笑,“恭送国师。”

月光瞥了她一眼,淡淡点了点头,而后视线一转,望向了她身旁的太后,“太后娘娘,除却成亲冲喜之外,这副药方,每三日煎服一帖,直到服用完为止。”

说着,他伸出了掩在衣袖下的手,手中正握着一个锦囊,递给了太后。

“哀家记住了,此番,多谢国师。”太后接过了他递来的锦囊,打了开,里头赫然是十几个折叠好的小纸包,她将锦囊勒紧,递给了苏惊羽,“惊羽,这药便交给你了,每三日给小十煎上一帖,你要看着他服用下去才行。”

“是,惊羽明白。”苏惊羽接过了锦囊,望着月光走远了的身影,愈发疑惑了。

这锦囊里的药,做什么用的?

回头再问他好了。

将锦囊收入了怀中,苏惊羽朝太后笑道:“太后娘娘,我去看看殿下。”

说完,她便抬步奔向了偏殿里,进殿时,贺兰尧正靠在床壁上,似乎陷入了沉思。

“阿尧?”苏惊羽唤了他一声。

贺兰尧回过神,抬眸望向她,淡淡一笑,“过来。”

苏惊羽走上了前,忙问道:“你们二人聊了些什么?可有起争执?”

“怎么,怕我找他麻烦?”贺兰尧唇角的笑意微微凝固。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惊羽撇了撇嘴,“我知道,你心里对他是有点意见的…”

“不是有点意见,是很有意见。”贺兰尧打断苏惊羽的话,“尤其是我一想到,他比我早认识了你那么久,对你的了解几乎比我还要多,我就恨不得把他的头拧下来。”

“阿尧,他救过我。”苏惊羽拧眉,“你不能…”

“我知道他救过你,故而,我才没去拧下他的头啊,难道我想想都不成?”贺兰尧说着,伸手捏上苏惊羽的下颌,“小羽毛,我可以不问你关于他的任何事,除了与他有关的事之外,你可还隐瞒了我其他的,嗯?”

苏惊羽怔住。

除了关于月光的事之外,她的确还有事瞒着他。

他为何忽然问这个问题?莫非方才月光和他的谈话中,涉及到她?

必定是有涉及到她的…除了她,他们两人还能有什么话题能聊?

“阿尧,我…”苏惊羽迟疑了片刻,才叹息一声,“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你来自异世,对吗?”贺兰尧松开了捏着她下颌的手,扣上了她的肩,将她压向自己怀中,“我不管你是从何处冒出来的,总之你记住,你从今往后都是与我捆绑在一起的,无论在何处,你都要对我不离不弃。”

贺兰尧的话传入耳膜,让苏惊羽微微一震。

“来自异世这种话你都愿意信?”她从他怀中抬头,眸光惊愕,“是你们方才谈话时,他告诉你的么?你不觉得这样的事儿很荒谬么?我以为,你不会信这种怪力乱神的说法,说出去都没人信,在外人看来,简直是无稽之谈,我原本并不想隐瞒你,但我实在不知如何开口,我想,我即便说了,你也会觉得我是在鬼扯。”

尤其是他对月光有偏见,总拿他当神棍看,他是如何会相信这种说法的?

“原本,我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贺兰尧望着她,浅浅一笑,“但,我曾让人去查探过你的底细,听闻从前的苏相大小姐寡言少语,并不是你如今这样的张扬有活力。去年二月,她无故失踪将近十日,自回来之后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容貌身形一丝未变,性格却变化很大。曾经的她,自卑自叹,性格宁静,失踪之后再次出现的她,活泼好动,桀骜不驯。她的肌肤与容貌没有经过任何的伪装,唯一的解释就是,此女子,躯体未变,魂魄却换了。”

“你当真信了?”苏惊羽唇角浮起一丝欢喜的笑意,“我当初就是怕你不信,这才没说,我原以为,就如今你我这样相处,已经很好了,这件事,说与不说又有什么要紧的。”

“那么在你那个世界里,你是什么样子的?”贺兰尧的手抚过她的乌发,“你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在我们那个世界,我的职业是——佣兵。”苏惊羽顿了顿,道,“佣兵就是指有一定的专业技能而接受雇佣的人,纯粹出于利益而为其雇主作战的战士,我们的组织是佣兵团队,相当于江湖上的帮派,而我还会一项专业技能,解剖,为何我的胆子大,与我的职业有关,在我们那儿,像我的这样的女壮士不少呐,学医的女子,几乎都是不惧怕尸体的。”

“原来如此。”贺兰尧唇角轻扬,“我的小羽毛,在哪都是生存能力强的人。”

“说起我们那个世界,与你们这里,差别太大。”苏惊羽的目光不禁浮起一丝追忆,“区别多的我都要说不完,衣食住行各方面都很不一样,最关键的是,我们那个世界,男女平等,讲究一夫一妻制,要是出来个第三者,那必定是人人喊打的。男子若三心二意,在我们那儿,叫渣男,在你们这儿似乎就理所应当。我们的世界,相对来说和平一些,没有浓重的主仆之分,更没有贵族可以随意打杀平民的事,阿尧,若是像你这样的,到我们那个世界,那可就是黑道恶少级别的,或者,少年总裁…你和我的故事可以编写成玛丽苏天雷文了。”

说到后头,苏惊羽不可抑制地笑出了声。

贺兰尧见她说着说着自个儿笑了起来,凤目微沉,“你似乎很喜欢你原本那个世界。”

“废话,那个世界的好处你不懂,我跨越两个国家买张机票几个时辰就能到了,哪像你们这儿,马车颠个十几天都到不了,我们那交通便利,娱乐活动数不胜数,不像这个世界…”

话未说完,便察觉到贺兰尧扣着她肩头的手紧了一紧,“别说了!真那么想回去?你不会有能耐回去的!”

听着耳畔的低斥,似是有火气,又似是惊慌,苏惊羽当即回过神——

她方才似乎说的有些忘我了,沉浸在对那个世界美好的回忆中,贺兰尧听着必定心里不舒服了。

“难道我对你的好,不足以让你想留在这儿?”贺兰尧的望着她的眸中,似有怅然之色,“若是给你机会,让你回去,你会舍了我,回去你那儿么?”

“不会。”苏惊羽回答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想什么呢你,我是因为得知自己永远回不去了,这才怀念一下,我哪有那能耐回去?现在若是真给我个机会回去,我也舍不下你了,我只能对着过去道一声永别,把握当下才是正经的。”

苏惊羽说到这儿,叹息一声,而后抬手环过了贺兰尧的肩膀,抚慰似的拍了拍,“阿尧啊阿尧,对我有点信心成么?也对你自己的魅力有点信心,那个世界虽好,但如你这样的男子,也是如同大海捞针一样难寻,我好不容易寻觅到一个,自然得抓的死死的。”

贺兰尧闻言,只冷哼一声,随后顺势往苏惊羽肩上一靠,“那神棍几乎把所有的事儿都告知我了,包括你也是国师一事,小羽毛,你可真让我惊讶,他告知我一切,是怕你为难,怕我哪天怀疑了又逼问你,而你对他有承诺,不能泄露他的秘密,他便自己跑来跟我泄露了,如此一来我也不会逼问你,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让你为难,以后你若是帮着朋友,有些不方便泄露的事,大可不用告知我,你只需对我一心一意,毫无二心便好。”

“他…全告诉你了?”苏惊羽微微一怔,随后释然一笑,“果真是好哥们义气啊,也好,省的我为难了,我知道阿尧你必定不会把他的秘密泄露出去的,若是让人得知国师不能见日光,有心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他,只怕谪仙殿有两个国师的事就要瞒不住了。”

“我自然是不会往外说的。”贺兰尧悠悠道,“真有些难以想象小羽毛装清高的样子。”

“因为我作为国师的时候,没和你打过照面。”苏惊羽笑了笑,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对,作为国师的时候,我是见过你一回的,有一夜陛下召我谈话,月光犯懒不想去,我便去了,那时觉得做国师也挺威风,回来的时候,看见贺兰夕婉在刁难你,我便借口说她太吵,派人将她赶远了,那是我第二次见你,却也是第一次见到你的真容,那会儿我真没想到,看似孱弱的你,是月夜下那个挖人心的妖孽。”

“我记得有这么回事。那时与你还不曾相识,我不知那国师是你,只以为是贺兰夕婉太聒噪引起了他的不悦,没料到是你帮我。”贺兰尧眸底掠过一丝笑意,“小羽毛那会儿初见我真容,可曾产生怜惜?”

“有那么一点儿吧,我承认,你当真很有本事让人对你产生好感。”苏惊羽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当时见你第一眼,我就想,谁家孩子长这么标致呢,可惜了看上去有点儿病娇,让人好想蹂躏。”

“蹂躏?”贺兰尧凤目微眯,“原来小羽毛早就对我有这样不正经的想法。”

“是呢是呢,我一直都对你有不正经的想法。”苏惊羽白了他一眼,“我这人,和你不熟时,我碰都懒得多碰你一下,但要是和你处对象,谈婚论嫁了,我便想如何就如何,占你便宜那也是天经地义。”

“以前不曾发现,小羽毛也爱耍流氓。”贺兰尧的眉眼间似有笑意,“让你占便宜,可以,但,占了我的,就不能再占别人的了。”

“那必须的!哪用你强调?”苏惊羽星眸似是一亮,望着贺兰尧轻扬起的唇角,苍白的脸色也掩盖不住的精致美颜,顿时笑弯了眉眼,“阿尧,再让我占一占便宜?”

话音落下,便伸手搭上了他的肩头,又朝着他的唇下嘴了。

她只想确认一下,马车上被她咬的那一回,是否给他留下了阴影了。

应该——不会的,吧?

贺兰尧望着她热情的模样,凤眸里似有笑意闪烁,才松开了牙关,准备让她闯进来,没料到忽然间便有人推门而入,“殿下…”

乌啼见偏殿的门掩着,便没有多想,推门而入了,哪知道一抬眼就看见——

惊羽姐姐,把殿下压在床壁边上?

“那什么,你们继续,我先去外边等…”乌啼岂会不知自己打扰到了二人,正准备转身离开,身后响起苏惊羽一声低斥。

“回来!”

苏惊羽舔了舔唇,有些意犹未尽,但此刻被这么一打搅,顿时也没有兴致了,看乌啼的模样,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的。

“说说,什么事儿?”

“现在说?”乌啼回过了神,眸中的玩味藏不住,“我可以在外头等你们完事,不急。”

“找抽呢你!你脑子里整日想些污秽的东西,小心以后没姑娘喜欢你!”苏惊羽磨了磨牙,“回来,有事说事。”

他脑子里整日想些污秽的东西?

惊羽姐姐,怕是也没有那么纯洁吧?

乌啼心中腹诽着,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到了苏惊羽跟前,感受到苏惊羽身后贺兰尧冰凉的视线,背后颤了一颤,而后沉声道:“皓月国使臣明日一早便准备动身回国了,他们的公主疯癫了,他们自然没有脸面敢再多停留。”

“明日就要走?好样的。”苏惊羽冷笑一声,随后转过身看贺兰尧,“让小蓝赏那兄妹二人一人一口如何?当初咱们宫里两起的中毒事件发生时,皓月国的使臣还未来,他们也就不知道那毒国师有法可解,中毒之后便寻不到解毒之法,且就让他们在路上毒发。”

不在宫里下手,是因为宫里不好下手。下手成功后,玄轶司相当于又揽下一个烂摊子。

谁让玄轶司负责查案呢。

她等着这两兄妹何时滚蛋了,给他们来个半路发难,这半路上出个意外什么的,出云国都能撇个干净。

“好,那便由乌啼带着小蓝去。”贺兰尧说到这儿,唇角轻扬,“小羽毛你可还记得,我当初说,将那朵破牡丹从骷髅阵里放出来,是因为她还有用得着的地方,很快,她就能派上用场,咱们就等着听那两兄妹相残的消息罢。”

“好啊。”苏惊羽朝他一笑。

宫盈袖若是不死,她如何能出心中的那口恶气。

夜凉如水,帝都的街道上已是一片清冷。

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极乐楼内依旧灯火通明,琴音袅袅。

装潢雅致的房屋内,逶迤倾泻的珠帘后,传出男子低沉而悠漫的嗓音,“太子殿下能找到我这儿来,真是让我意外。”

“怎么,难道这四楼不是做人头生意的么。”贺兰陌望着珠帘后的一抹黑影,“一楼拍珍宝,二楼设雅间,三楼开赌坊,四楼卖人头,不是么。”

“四楼卖人头的规矩,我们极乐楼是从不宣扬的,太子殿下自然不是道上混的,那么想必是有人透露给殿下的。”珠帘后,斗笠男子的声线不紧不慢,“不知殿下想要谁的人头,又需要什么样的刀呢?”

卖人头,即杀人生意,谁的人头,自然是要谁的性命。

而削人头的刀,则指杀手。

“越锋利越好,且,最好能让人看不出它有多锋利。”贺兰陌说着,朝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

当即有人端着箱子上前,将箱子打了开,里头赫然躺着上百颗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

“哗,夜明珠,我最喜欢夜明珠了。”忽然一声怪叫响起,珠帘后蹿出一道红影,那红影到了箱子前便抓起里头的夜明珠在手中把玩着,“说,要谁的命,这单我接了。”

“呵,要接单,总得让我知道你有什么本事。”贺兰陌笑了声,接过身后随从递来的茶,“说说。”

“本事?”红衣人低笑一声,他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与神情,只听他笑道,“不仅是杀人放火我在行,辣手摧花我更强,不论男女,只要漂亮,我跟你担保,事情能成,事后,人头归你,手足归我,我最爱收藏漂亮的手足了。”

“噗!”贺兰陌才抿下一口茶,一听这话,一时间忍不住就喷了出来。

“本宫买的是杀手,不是怪胎!”贺兰陌接过身后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唇边的茶渍,心下觉得此人的癖好着实令人恶寒,定了定心神,他道,“而且,你也说了,不论男女,只要漂亮,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本宫的敌人,一点儿也不漂亮,素来有丑女之称。”

“丑八怪?那我可没兴趣。”红衣人冷哼了一声,有些不舍的摩痧着手中的夜明珠,“可这上百颗明珠,真让我放弃却又有些不舍,这样吧,买一送一,你买一个人的命,我再多给你杀一个人,你的敌人是丑女,那她身边可有什么姿色上等的美人?是这样的,我的柜子里,摆放着九十九副美人的手足,还差一副我就凑足整百了。”

“阁下的怪癖还挺有趣。”贺兰陌似是觉得好笑,“你就这般有自信?若是你办不成呢?”

“办不成,还有别人,我若失败,报酬全数退回,其他人帮你再接着办事,不收费。”红衣人依旧低头玩明珠,“我们楼里的规矩就是如此,失败一次,便不再收报酬了。”

“这样。”贺兰陌挑眉,“本宫信你了,也许你真有这本事,明日就安排你入宫,买一送一么,好,两个人的名字,你记住,苏惊羽,宁若水。”

“苏惊羽,宁若水?”红衣人点了点头,随后舔了舔唇,“漂亮的是哪个?丑的那个,我不要她的手足。”

贺兰陌瞥了他一眼,“宁若水,想必你会喜欢的。”

原本只想针对苏惊羽一人,哪知这杀手想买一送一,甚好,再加个丽妃,除去母后的眼中钉。

“苏惊羽,宁若水。”对面那人嘀咕着这两个名字,“行了,我记住了,听说皇宫里有不少美人…”

“二弟,不可滥杀无辜。”他话音未落,珠帘后响起男子幽沉的嗓音,“做你该做的便是。”

变态出没啦~猜猜会发生啥

第139章 倾世美颜

“阿嚏——!”

永宁宫之内,苏惊羽坐在榻上,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怎么?莫不是着凉了?”双肩被人扶了上,贺兰尧特有的轻柔语调传入耳膜,“你常常给我煮姜汤喝,如今看来,你自己也得喝一些了。”

“不是着凉,只是方才觉得鼻子有些痒。”苏惊羽说着,摸了摸鼻梁,“我想,多半是有人在想着,或者就是有人在骂我。”

“谁想你?”苏惊羽身后,贺兰尧的凤眸幽幽一沉,“小羽毛,你倒是说说,惦记你的人究竟有多少?”

“别瞎想了,我随口说说的。”苏惊羽低笑一声,“你近些日子是不是喝多了醋,以致于说话常常泛着一股子酸味?你为何不想想,也许是有人骂我呢?要知道,看我不顺眼的人,可比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

“在我看来,无论背地里有人骂你,还是想你,都让我很不愉悦。”贺兰尧将唇凑到她的耳畔,开口声线幽凉,“若是让我知道有人背地里骂你,我便割了那人的舌头,让他再也不能说出骂你的话,若是让我知道有人惦记你,我便——”

“你便如何?”苏惊羽轻挑眉梢。

她直觉贺兰尧的答案会很血腥。

“挖了他的脑髓,让他的脑子再也不能转动,如此一来,还怎么惦记你?”传入耳膜的声音慢条斯理又紧揪人心。

苏惊羽打了个寒战,轻咳一声,“阿尧,虽说我以前是学解剖的,但我并没有凌虐人的变态喜好,希望你今后也能做个正常人,咱不说这种血腥的冷笑话了好么,睡觉睡觉。”

说着,她转身,环住贺兰尧的脖颈,带着他朝榻上躺下。

原本是在青镜宫的偏殿躺的好好的,可贺兰尧非要大半夜回永宁宫,给太后的理由是:一来,他认床,只有在自己的寝宫中,方才睡得安稳,二来,国师看过病后,他的精神气好了许多,便不愿再打扰皇祖母。

太后自然是什么都依着他的,便让她送着他回永宁宫来了。

而回来之后,贺兰尧却笑着对她道:“我之所以执意要回永宁宫,真正的原因是想抱着如同暖炉一般的你入睡。”

他与她毕竟还未成婚,在外人看来,还是得守着些规矩的,因此在青镜宫,她不可能留宿。

而回来他的寝宫那便不一样了,在他这儿,是她和他自由的一片天地。

“真是辛苦小黑了。”苏惊羽躺在他的怀中,悠悠道,“总让他大老远地跑去苏府睡。”

不仅如此,贺兰尧还特意嘱咐了,只许小黑睡地上,不许睡榻上,只因她的榻,除了他贺兰尧,谁也不能上。

“话说回来,阿尧,你手下没有女子么。”苏惊羽打了个哈欠,“目前为止,我所见到的,月落乌啼小黑小青,应该还有些我不曾见过的。”

“有女子,怎会没有。”贺兰尧的手指撩起她的一缕乌发,将那撮头发绕在指间打转着,“皇祖母身边的青竹,不就是女子么。”

“我的意思是…妙龄女子。”苏惊羽撇了撇嘴,“豆蔻年华的少女,有么?”

青竹,年纪约莫三十五上下,都算是长辈一样的人物了。

她思索的是他手底下有没有年轻貌美的手下,面对他这个盛世美颜的主子,不知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没有。”贺兰尧的语调传入耳中,带着一丝笑意,“我手下有没有妙龄少女,很重要么?”

“我只是随口问问。”苏惊羽道,“阿尧以为我有什么想法?”

嘴上虽这么说,但她不得不承认,在听见那句‘没有’的时候,心中莫名一松,涌上丝丝喜悦。

贺兰尧的手下里若是有妙龄女子,很难不对这样的主子产生感情,她可不希望将来有一日和他的女下属展开撕逼大战,没有,确实挺好。

“我若回答有,小羽毛可会吃醋?”贺兰尧低笑一声,“有那么几个女下属,都是姨母手下的人,个个年纪都不小了,都能当我的长辈,如此,小羽毛可是放心了?”

“遇上你之前,我总觉得女子大多柔弱,我对女子的印象就是,有点脑子的,大多温婉宁静,小鸟依人,而那些骄横野蛮的,大多没什么脑子,女子在我眼中,分为两种,有脑子的柔弱女子,和没脑子的野蛮女子。”贺兰尧不疾不徐道,“前者像水做的,后者像野兽产出来的,直到遇见遇见小羽毛,方知什么叫特立独行,方知,野蛮与聪慧,温柔与清冷,其实是可以共存的。”

苏惊羽听着他的话,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他毒舌起来让人恨得牙痒痒,夸起人来却也夸的人飘飘然。

趴在他的胸膛上,鼻翼间流连着他身上的浅浅馨香,那么淡,却那么好闻。

让人心旷神怡的同时,又有些——心猿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