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云,你去结账,我们到马车上等你。”

“好。”温绍云颔首,转身出了雅间。

几人跟在墨寒羽的身后出了汾阳酒楼,准备各自上马车的时候,宓妃抱着温绍轩的胳膊道:“大哥,我想走着回去,刚才吃得有些撑了,就当消消食。”

那什么,她真的不想跟除哥哥以外的人相处在一起,一方面这让得她很不自在,另一方面她也不喜欢跟旁人相处,这一世她一再反复的告诉自己,一切都跟她的前世不一样了,但那些早已经沉浸到她骨子里的东西却是无论如何也改不掉的。

作为一个冷心冷情,挂薄凉性近乎到冷血残酷的特工,所谓的亲情,友情,甚至是爱情都与她的生活无关,是要排除在她生活之外的东西,是从她被带入特工岛就必须要丢弃的东西,因为她绝对不可以有弱点,不可以有软肋。

即便是执行任务的时候,她扮演着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物,感情所握得炉火纯青,但却从来没有走过心。

那一世,在她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便是亲情,迫切的想要拥有家人,为此她甘愿放弃一切,只可惜她是孤儿,无依无靠,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在遇到那个男人之前,她没有名字,后来她还是没有名字,只有一个象征性的代号。再次睁开双眼,面对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的温夫人,饶是她有一颗冰冷的心也不禁被融化了些,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心疼’的滋味。

一开始,她亲近父母兄长,其实骨子里仍旧是带着几分抗拒的,毕竟性格始然,她做不到立马就接受,哪怕出于原主的身体本能。任宓妃心性再如何的坚定,当第二天与他们相处的时候,她方才惊觉她以为那是演戏,实则她在心里接受了这一世的父母与兄长。

于是,在他们的纵容与宠爱之下,宓妃悄然发现了自己的不少天性,或许那才是原本真实的她。

她一直都是一个防心很重的人,不会轻意的接受什么人,相信什么人,能被她纳入保护范围的人,也必定是她所认可之人。

但这却不代表,她能很容易就接受旁的人。

无论是温相,温夫人,三个哥哥,甚至是师傅药丹跟四个师兄,他们能走进宓妃的心里,从而在她的心里生根,都有着一个算不得短的过程,其他人想要得到宓妃的认可甚至是亲近,几乎等同于蜀道上青天那么困难。

墨寒羽他们要坐马车回去正合她的心意,反正三个哥哥肯定是会陪着她的,而她不想与他们有过多的交集。

“这…”温绍轩有些犹豫,实在是他担心啊!他家宝贝妹妹的容貌太过耀眼,这才刚踏出酒楼的大门,周围便围了好些百姓紧盯着宓妃瞧,那些眼神虽没多大恶意,但也着实太直白,简直就是丝毫没有避讳。

到底宓妃是姑娘家,哪能允许那些人如此肆意的打量,岂不坏了宓妃的清誉。

倘若宓妃知道她家大哥此时的想法是这样,估计也要瞪大双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倒是忘了,这个时代跟她的前世,完完全全就是不一样的时代,对待女子的要求,实在很是苛刻,也不怪温绍轩有那样的担心。

“妃儿,姑娘家抛头露面的不好。”温绍宇也皱了皱眉,不是他不愿宠着宓妃,而是这个时代对待女子真的过于苛刻了。

“呃…”闻言,宓妃皱了皱眉,清澈的眸子染上几分迷茫,这个时候温绍云从里面走了出来,不知所以的问道:“怎么了?”

温绍轩把宓妃的话又说了一遍,语气又是心疼,又是为难,还有几分纠结,哪知温绍云听了不以为意的将宓妃拉到他的身边,笑点了点宓妃的秀挺的小鼻子,豪气肝云的道:“我家妃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嘴巴都是长在别人的身上,想说什么那也是别人的事情,与我们何干。”

话落,眸光凌厉的扫了周围一圈,见那些打量注视宓妃的人都不自在的低下头去,沉声又道:“我家妃儿出门身边自有我们三个兄长跟着,岂能允许旁人污了她的清誉,倘若仅仅只是因为妃儿抛头露面就认定她是没有闺誉的姑娘,那样的男人又如何配得上我的妹妹,又如何有资格成为我相府的女婿。”

在温绍云的心里,可真真是恨死了将来要娶宓妃的男人。

而且在他看来,这天底下就没有一个男人配得上他的宝贝妹妹。

他巴不得妹妹能一辈子留在他的身边,但他又不能那么自私,不能毁了妹妹一辈子的幸福。

故而,作为一个超级妹控哥哥,其实真的好矛盾。

温绍云的话说得掷地有声,坚定不移,也总算让宓妃抓住了刚才没抓住的东西,一时间不由满心的喟叹。

“妃儿,大哥错了,想差了。”

“妃儿,三哥也错了,你可别不理三哥。”听了温绍云的话,温绍轩跟温绍宇也觉得自己是错了,他们的想法有问题。

诚如温绍云所言,将来宓妃的另一半,倘若因此而嫌弃宓妃,又有何资格站在宓妃的身边。

他们的妹妹,就不该墨守成规的,合该自由惬意,随心所欲的活着。

“二哥,我爱死你了。”宓妃展颜一笑,连骄阳都黯然失色,她扑到温绍云的身上,差不点就送上一个大大的香吻了,幸好及时刹车才没亲上去。

然后就见温绍云被她一句‘我爱死你了’说红了脸,别提有多么的可爱了,转首又对两个哥哥道:“大哥,三哥,你们都没有错,妃儿也没有生你们的气,相反还很高兴。”

一个人若不是想要对你好,又何必在意你的一点一滴。

她的三个哥哥是真心实意的疼爱她,自然处处都为她着想。

在这个女子露了手臂胳膊被男子看见,都要算作失洁的时代,她若是不管不顾的在大街上抛头露面,四处晃荡,还真是不妥。

尤其,因着她被郑国公府世子在明月湖当众退婚一事,虽然后来皇上有下圣旨,言明是她温宓妃退了郑国公府世子的婚,又怎堵得上世人的悠悠之口。

纵使有丞相爹爹向皇上求了旨意,有道是她的婚事往后由自己做主,但她已然还是被贴上了此生都嫁不出去的标签。

一个被男人退过婚的女人,世间男儿有几个还愿意娶她为妻,即便有只怕也是冲着丞相府能带给他们的好处来的。

爹娘哥哥们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担心着急,怕她这一生会孤独终老,那岂非是在生生剜他们心上的肉。

女子一生最好的归宿,莫不是有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孝顺的子女,儿孙满堂,福寿绵延。

人生,终得圆满。

大哥三哥的为难,无非是怕有人再度以这些为借口来抨击她,嘲笑奚落她,断了她本就艰难的姻缘。

然而二哥的话,彻底让他们认识到,那些只看表面,不识本质的男人,又如何能让他们放心将妹妹交给他。

故而,往后他们是再也不会为了所谓的女子清誉而阻止宓妃在外面建立属于自己的天地。

他们只会坚持坚守,只会督促着自己要变得更强,如此才能做她坚不可摧的靠山,让她一世无忧。

许多许多年以后,某最后终抱得美人归的男人都禁不要感叹,他的这条追妻之路当真困难重重,三个疼妹入骨的舅哥没少给他穿小鞋,每每回想起来都不禁要为自己掬上一把心酸泪。

好在,小女人到底还是被他拥入怀中,吃的那些苦头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宓妃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不过只是一方面想摆脱墨寒羽几人,一方面也真是想要借着走路消消食,竟会给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是的,她这一生不可能做一个墨守成规,规规矩矩的相府千金。

她早晚都会跨出相府,建立起一个属于自己的王国。

那不但是她的目标,亦是她将来保护家人的筹码。因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乖乖女,她是真的做不来。

眼下,经此一事,三个哥哥铁定是站在她这一边,只要回去再说服爹娘,以后她要随时出相府就没人能阻拦了。

“不生气就好。”温绍宇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唯一的妹妹不理他。

“妃儿最喜欢三哥了。”宓妃笑得眉眼弯弯,绝美到笔墨都无法形容的脸上,多了几分小女儿的俏皮灵动,越发吸引人的目光。

“那我呢?”温绍轩醋了,他怎么就还没有二弟想得通透呢?

“妃儿也最喜欢大哥啊。”眨眨眼,宓妃笑得跟只小狐狸似的,澄澈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慧黠。

温绍轩跟温绍宇同时撇嘴,异口同声的道:“可是你最爱二弟(二哥)。”

“哈哈…。”温绍云听了,笑得那叫一个得意,那叫一个得瑟啊。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他是妃儿最爱的哥哥,大哥跟三弟都比不上。

“扑哧——”宓妃笑得停不下来,眨着水灵的大眼睛,心里就跟吃了蜜糖似的,话说她最喜欢三个哥哥在她面前争宠吃醋的模样了。

唔,好喜欢。

她家哥哥好可爱呀!

一时间,墨寒羽等人全都成了摆设,一个个被忽略得彻底,而他们纵使有些吃味,但心里都明白,这个时候任谁也插不进人家兄妹之间。

“走吧,本王也想走走,看看。”墨寒羽说完,没等人回应,率先走了。

宓妃微愣,她怎么觉得这个寒王是在替她说话,为她解为的样子。

甩了甩头,想想又觉不可能,不应该,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不得不说,某女对待自己的感情,真心很迟钝。

“溥颜,你有没有觉得寒羽有点儿奇怪啊?”墨子钰皱着眉,心里疑问重重,不拉个人问问,他觉得自己会憋死。

溥颜耸了耸肩,一本正经的道:“奇怪吗?你可以亲自去问问寒羽。”

有点儿奇怪?何止是有点儿啊,依他之见,他家师弟都病得不轻了。

难道,他家师弟对温家小姐有意思?

唔,这个…他还是在想想,再观察看看。

“喂,你别走,等等我…”

“不走还留在这里吃晚饭啊。”溥颜头也不回,脚下步子迈得飞快。

墨子钰咬牙,赶紧追。

于是,汾阳酒楼门外,顿时只剩离慕一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怎么都有一种被抛弃被遗忘的感觉。

狠狠的跺了跺脚,离慕一张娇艳的脸蛋一阵青,一阵白,真真是又羞又恼又委屈,为什么人所有人都围着她转,为什么她就是那个要被抛弃掉的人。

不甘,不忿,甚至是屈辱的感觉涌上心间,将她整颗心填满,不禁使得她往后的路越走越偏,越走越偏,再也回不了头。

这是后话,这里暂且不提。

“这小娘子长得不错,张员外不如买回去做个丫鬟也好啊。”

“钱老板既然这么说,不如你买回去。”

“我家夫人昨个儿才买了六七个丫鬟到府上,实在是不缺,不然倒是可以考虑看看。”

“我家也不缺丫鬟。”

这都什么人啊,自已不要还妄想推给他,琴郡的人谁不知道,他家夫人就是个醋坛子,而且又是自小习武的,为人很是彪悍,他要真把这个柔柔弱弱,楚楚可怜的小娘子带回府去,岂非是要闹得家宅不宁。

就算他们是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也不能安这种坏心眼不是。

小老百姓聚在一起,道的就是是非。

一圈一圈观围议论的人群里,这两道声音最为响亮,也最为分明,其他的声音都零零碎碎,听在耳中犹如苍蝇在翁鸣。

此时长街之上,一身着孝衣的,约莫二八年华的女子低头含泪跪在地上,旁边的草席上用白布盖着一具尸体。

听周围围观的百姓说,这名女子从香阳楼举行赏花大会时就跪在这里,已经好几个时辰,是个要卖身葬父的可怜女子。

平头百姓纵使对这个女人心生怜惜,那家里的情况也是买不起丫鬟的,因此,他们没人上前寻问什么,只是在一旁围观,顺便指指点点道是非。

稍微富裕一些的人家,围观的也有不少,但也仅限于围观,却是无人上前。

真正有钱的人家,谁家会缺伺候人的丫鬟啊,故而那女子跪了几个时辰也没人说要买她回去。

“爷,你瞧那小娘子生得可还行?”处于变声期,又流里流气的声音响起,众人只觉耳朵受了刺激,不由皆顺着声源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不少围观的百姓莫不都后退三步,脸上露出怕怕的神色。

眼前这一主六仆,那可是出了名的恶霸混混啊,被他们盯上,哪里还有好日子可过。果断的,惹不起,躲得起。

“让爷瞧瞧。”一身暗青色的长袍,领口绣有暗纹,袖口跟袍身绣有花鸟,肩上披着同色的大氅,身材消瘦,一张暗黄生痘的脸,一双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睑暗沉,脚步虚浮,一看就知此人纵欲过度,肾尤为不好。

说话的男人几步蹿到前面,比绿豆大一些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一身孝服跪在地上的女子,双眼几乎放光。

常言道:要想俏,一身孝。

可不说的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要说整日里流连花楼的他,长得漂亮的女人还真见过挺多的,眼前这个小娘子模样看着还行,属于比不上足,比下有余的,尤其她身着孝衣,若是就这样玩起来,感觉肯定非常的刺激。

男人,多半属于视觉系的动物,此刻身着孝衣的女子,在他这个男人的面前,莫不如正在对他上演一出‘制服诱惑’,怎不叫他兴奋。

楚楚可怜,惹人爱怜的小娘子一见男人朝她逼近了过来,身子越发颤抖得可怜,不自觉的就往后退,哆嗦着开口向周围的人求救,“小女子只求五两银子葬父,求求哪位好心人买下小女子,小女子愿意为他作牛作马,报答他的恩情。”

女子说得可怜,左右偏着头躲避男人伸向她的手,眼神透露出绝望之色。

然而,她本是自保的反应与求救的话,却是激怒了面前的男人。

只见男人一把抓住这小娘子的手,一手夹住她的下巴,逼得她抬头望向他,但见她柔弱无依,双眼含泪的可怜模样,越发激起男人的某种征服欲。

“看你长得还不错的份上,爷看上你了,只要你把爷伺候服了,爷就拿出十两银子给你葬了你爹。”说完,凑过去就要亲吻女人的小嘴。

“不…不要这样,请…请公子自…自重…”小娘子似是受了惊吓,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声音都打着颤,双手不住的推拒压住她的男人。

“求求大家救救我,救救我…”男人与女人天生的力量悬殊,让得男人很轻意就将女人给制服了,只是她的举动也越发激怒了男人,一个巴掌狠狠的甩在女人的脸上,怒吼道:“臭娘们儿,给你脸你不要,非得敬酒不吃吃罚酒。”

琴郡这地面上,谁不知道他是谁,他看上的女人就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本来爷还打算带你回去再玩玩的,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就让爷在这里玩玩你,当着你死去的爹玩玩,肯定特别刺激,哈哈…”男人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的提议真是太对了,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都硬了。

“不…”

看到男人那邪恶的目光,女人惊恐得脸上血色急剧消退,一张脸惨白似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就挣脱开了男人的束缚,踉跄着跑了。

围观的百姓显然也被吓得不轻,心里暗忖:见过无耻的,但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也不怕遭报应。

但是他们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却是没有人有胆站出来。

惊慌失措的女人刚跑出几步远,就被一脸扭曲之色的男人抓住手臂,她使出吃奶的力气甩开男人的同时,自己也狠狠的摔倒在地,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右手死死的抓住了什么,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都不愿放手。

宓妃垂眸低睨着死死抓住她裙摆的女人,眼底掠过一道冷光,纤长的眼睫遮挡了她的神色,只觉她周身的气息冷了冷。

摔得头昏目眩的女人,后知后觉的抬头,正好望进宓妃古井无波,深邃静谧如寒潭般,一望望不到底的瞳孔里,不由惊得遍体生寒,却仍是没有松开抓着她裙摆的手。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好可怕,却又好吸引人。

“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女人不敢直视宓妃的双眼,低垂着头,楚楚可怜的求救。

她不能落到那种人的手里,否则生不如死。

宓妃一行人的出现,所有围观的人立马震惊的瞪大了双眼,险些连呼吸都给忘了。

不为别的,只因他们这一群人长得实在太好看了,男的俊,女的俏,一个个皆是人中龙凤,美得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尤其是被那小娘子抓住裙摆的蓝衣女子,她是天上下来的仙女么,美,太美了。

因而,原本喧嚣的街市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望向这一行人,却又不敢大胆的直视,只得低下头不时抬头看上一眼。

满心想着如何折磨折腾那小贱人的男人,看到宓妃的那一瞬间,只觉自己的灵魂都不知飞哪里去了,好美,好美的人啊,难道他在做美梦。

“求小姐救救小女子,小女子什么苦都能吃,甘愿为奴为婢伺候小姐…”

无论她的话说得有多么的可怜,多么的动听,宓妃微微眯了眯眼,小脚轻轻一抬,往前一踢,那女子的身体便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摔落在地上,扬起一地破碎的冰雪,也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

“咳咳——哇——”女人摔在地上,半撑起身子,剧烈的咳嗽着,紧接着就连连吐出几大口鲜血,滩在地上尤为刺目。

而宓妃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施舍给她,素手一扬,被那女子抓过的裙摆似被利刃切割而下,轻轻的掉落在地。

周围的人倒抽一口凉气,惊恐的低下头,又往后倒退数步,再不敢抬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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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048】凉薄无情黑心黑肺

“你们这些高门贵族的小姐不都自诩善良仁慈,悲天悯人的吗?”离慕也被宓妃的举动惊了一下,而后沉着脸开口数落宓妃,“她都已经那么可怜了,难道就因为她在惊慌恐惧求救之际抓了一下你的裙角,你就要一脚踢死她吗?”

一方面,离慕的确是被这个卖身葬父的可怜女子感动了,心生不忍。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可怜的女子让她抓到机会,可以光明正大的指责宓妃的不是,看谁还能维护这样冷血无情的她。

故而,此时的离慕是百分之两百要站到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身边,她相信这次没人再敢说她的不是,她可是正义的化身。

毕竟,众目睽睽之下,错的人可是宓妃,而不是她。

“她不过一介弱女子,你那使出全力的一脚会即刻要了她的命的。”离慕见没人开口说话,大义凛然的又道,甚至还满脸关心的走到那个女子的身边,扶起不停咳血的女人,语气温柔充满关心,“你怎么样,可还能说话吗?”

“多谢姑娘,咳咳…小女子云依。”云依惨白着脸,一句话喘了好几次才说完,“云依自小与父亲相依为命,家境清贫,实在是身无分文连替父亲安葬都做不到,只得在此卖身葬父。”

众人唏嘘,不少大妈大婶小姑娘开始抹眼泪,男人也面露不忍,看向云依的目光满是同情,而看向离慕的目光则是赞扬。

顿时就觉得这姑娘不但人生得美,连心肠也生得好好。

“云依真的什么苦都能吃,还求姑娘可怜买了云依为婢吧,云依会好好伺候姑娘的。”说着,云依就挣扎着起来,跪着不住的朝着离慕磕头。

额头一下又一下磕在冰冷坚硬的地上,发出‘咚咚咚’沉闷的声响,一下下似敲在人心上。

见此离慕愣了愣,骑虎难下的感觉油然而生,她想要拒绝她的请求,但她又不能说出拒绝的话,否则那岂不是要自打耳光么,她做不出来。

故此,离慕只得面带不忍却又心生忐忑的看向溥颜,唤道:“师兄,她那么可怜,咱们能不能帮帮她。”

溥颜不语,蹙眉沉思,他可不觉得宓妃会因为这个叫云依的姑娘只是抓了她的裙角而将她给踢出去。

虽然他知道,宓妃看似温和娴雅,恬静乖巧,但实则她冷心冷情,凉薄至极又黑心黑肺的,除了她在意的人之外,其他任何人,任何事她都不会放在心上,若非有人真的冒犯到她或者触到她的底线,她应该不会如此。

换言之,旁人或生或死,都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她会将云依一脚踢出去,极有可能是这个女人有问题,甚至还威胁到了她在意的人。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极有可能是冲着温绍轩兄弟而来的。

否则,她没有理由这么做,也不屑这么做。

不得不说,溥颜在这一点上,的的确确揣摩到了宓妃的几分心思。

“赶紧起来别跪着,你看你都被踢成重伤了,快别给我磕头,先起来再说,先起来。”别说,离慕其实很喜欢这种被人感激的感觉,大大满足了她的虚荣感,嘴上说着不受云依的礼,偏偏硬生生受了人家的礼,还让围观的人觉得她心地善良,对她投以赞许的目光,“师兄,你倒是快说话啊?”

“寒羽,你怎么说?”溥颜没有表态,而是把问题抛给了墨寒羽。

他是孤儿,四海为家,离开天山之后,他也的确到四国都游历了一番,最终他却留在了寒王府。

寒王府虽然多一个丫鬟不多,少一个丫鬟不少,但却不是他能做主的。

更何况,这个云依貌似还有问题。

甭说他做不了主,只怕墨寒羽都不见得能做主,真正能做主的人,貌似还没有开口。

墨寒羽抬眸扫向离慕,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端得是高冷,可后者却在他看向她的时候,脸色倏地一白。

她怎么就忘了,她好不容易缠着师傅,让师傅答应将她送到墨寒羽的身边,她都是处于一种寄人篱下的状态,又如何能替别人做主。

寒王府,那是她能放肆的地方吗?

显然不是,那她又该怎么办。

从头到尾,宓妃不动声色,安静得不像话,丝毫没有要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一二的意思。

前世她无父无母,是个孤儿,灵魂深处最渴望的莫过于亲情。

今生,她好不容易父母健全,又对她关爱有加,还有三个哥哥将她捧在手心上疼着宠着,生怕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她真的觉得她的人生很圆满了。

她说过,今生她不求别的,只求护好身边爱她疼她之人,保他们一世平安。

但偏偏就是有人要触犯她的逆鳞,非要逼着她手染鲜血,屠尽负她之人。

旧账尚未清算干净,如今又添新账,既然别人一再挑衅,她又岂会退缩半步,那岂非让人小瞧了她去。

胆敢伤她兄长者,她必杀之。

自小与父亲相依为命,家境清贫的女子,会有那样一双细皮嫩肉保养得宜的手。

不曾接受过良好教育,甚至是严格培养过的女子,会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柔美温和的书卷之气。

柔弱无依,楚楚可怜的女子,会在一个男人强势的欺压之下,看似无意实则反被动为主动的一一化解,且还内力不俗。

啧啧,这还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简直就是一朵实打实的白莲花绿茶婊,看一眼都令人忍不住作呕。

上演这么一出好戏,只为接近他们一家,混入他们一家,偏生又心高气傲,打心眼里就轻视对手,瞧不上对手,看似完美无缺的计划露出这么浅显的破绽,真真是令宓妃又觉好气又觉好笑。

但愿来日待她抓到那人,那人还能在她的面前将他高贵的头颅抬得那么高,还能目中无人,丝毫不将对手放进眼里。

今日她的一步退让,来日必将要他百倍千倍的偿还,如此方才能解她的心头之气。

看轻她的人,往往下场都不会太美好。

“求求姑娘收留云依,求求姑娘了。”云依低着头,双肩颤抖得厉害,似是在压抑自己的哭声,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谁又能看到她低垂双眼中,那一抹转瞬即逝狠厉毒辣的暗芒。

今日她所受之辱,来日定当千百倍讨要回来。

“王…公子,我…她…”离慕险些称了墨寒羽为王爷,好在立马就改了口,不然连师兄都不会帮她。

每每墨寒羽不出声的时候,就是她心肝胆颤,浑身直冒冷汗,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的时候。

离慕很害怕,很怕会被赶走。

看了看跪在身旁的云依,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墨寒羽,离慕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了。

若不是她想要硬压宓妃一头,又如何会把自己陷入这般尴尬的境地。

她本出生江湖,性子里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那么多的助人为乐,一切无非就是想要搞臭宓妃的名声罢了,高门贵族的千金不都很重视自己的名声么,她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击到宓妃,又怎知反倒把自己给陷进了泥坑里。

“妃儿,这个女人是不是有问题。”温绍宇压低声音,贴在宓妃的耳朵边问道。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其实他根本没有多想,他的妹妹多善良啊,就算不喜欢别人碰到她,也断然不会无缘无故的踢人。

这个看着很可怜的女人,如果不是有问题,他相信宓妃不会如此。

声音虽小,但围在宓妃身边的人,个个武功都还不赖,耳力也不错,全都听到了。

温绍轩跟温绍云也没有怀疑什么,他们的看法跟温绍宇是一样的,他们的妹妹不会无缘无故的出手伤人。

若非这个女人有问题,宓妃不会踢她。

面对三个哥哥如此坚定的信任,宓妃忽然觉得鼻头酸酸的,竟然莫名有些想哭。

真不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自信,怎么就相信她不是那么冰冷无情之人。

其实,她真的是啊,她真的是杀人连眼都不会眨一下的人。

她生性凉薄,冷心冷情,甚至是黑心黑肺,还自私自利,只顾自己的啊,怎么在他们的眼里,她就那么好,那么好,好到他们无条件相信她所做的任何事情,就不怕她,不怕她是…

“她服用了易容蛊。”宓妃抿了抿唇,抬起小手比划道。

那些躲在黑暗里见不得人的死老鼠既然想玩,她自当好好奉陪。

此番虽然破获了秀水村的秘密,但也仅仅只是找到一点点半年前围杀她三个哥哥幕后之人的线索,因此,眼前这个女人不管是哪一方的,宓妃对她都极感兴趣。

“易容蛊?”温家三兄弟皆轻喃出声,眼神随即变得幽深起来。

易容蛊虽说他们没有见过,但也是听过的。

比起能够以假乱真的高超易容术,显然易容蛊更加的完美。

易容术是将类似人皮面具的东西贴在脸上,以改变容貌变成他人的模样,若是多一个心眼,定能发现真假;然而吞服了易容蛊的人,脸上没有那层面具,真的很难辨别真假。

因此,易容蛊这种东西真的很是神奇,同时也很是可怕,也相当的珍贵,一般人用不起,也很难有途径得到。

“你可瞧出来了。”墨寒羽虽然没有瞧出云依是服了易容蛊的,但他直觉这个女人就不简单,某些细微处的异样,他也察觉到了,跟宓妃的判断相差无几,几乎一样。

心知这个女人的确有问题,却是当真不知这个女人服用过易容蛊。

溥颜看不懂宓妃的手势,但他将温绍轩兄弟三人的低喃听了个清清楚楚,不由一惊,目光投向被离慕遮了半个身子的云依。

天山老人收了四个徒弟,其中墨寒羽跟离慕都只是略懂医毒之术,而非精通医毒之术,他们瞧不出来很正常,而他跟大师兄则都是醉心于医毒之术的人,可他却并没有发现云依有服用过易容蛊啊?

该死,究竟哪里出了错。

有些懊恼的溥颜不由将目光投向神色平静,无波无澜的宓妃,想到她给墨寒羽服用的药,难道正如他所猜测的那般,宓妃的医术果真在他之上,那寒羽所中之毒岂非…

“如果她真的服用过易容蛊,那我催动蛊虫之时她体内的蛊虫应该有所异动,但…”这也正是溥颜疑惑不解的地方,若真服用了,不该没有任何的反应才对。

“她服用的是精圣易容蛊。”似是知道溥颜的困惑在哪里,宓妃难得好心的又开了金口。

听得温绍宇的耳语,溥颜面色凝重,对云依这个女人越发好奇了。

她究竟是谁?

又是谁派来的,究竟又有何目的?

难道单单只是冲着温家三兄弟来的,又或者根本就是冲着墨寒羽来的。

精圣易容蛊与普通的易容蛊不同,前者只有苗族王室嫡出子嗣以自身精血喂养方能养成,后者的要求则没有那么高,但凡苗族内精通蛊术之人都能养成。

溥颜之所以没有往那方面想,实是他知道,想要得到苗族王室嫡系子孙以精血喂养而成的易容蛊有多么的艰难。

一般人根本得不到,甚至还会惹上杀身之祸。

然而眼下,竟然就有这么一个服用了精圣易容蛊的女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若说没有图谋,那真是连傻子都不会相信。

“寒羽,这个女人要好好查查。”深吸一口气,平息自己的思绪,溥颜给出自己的建议。

墨寒羽眉头微蹙,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片刻后看向宓妃,道:“你想怎么做?”

“既然别人想玩,本小姐岂能不奉陪。”宓妃笑了笑,眉眼弯弯。

她笑得极美,笑得也极为绚丽,然,墨寒羽却看到了她笑容背后的那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还有一条左右摇摆着的恶魔尾巴。

这个女人,除了她所在意的父母,兄长,世间众人在她眼里,皆不过尔尔。她生性凉薄,冷漠无情,与他倒是一样,但她又黑心黑肺,杀伐果决,若能为友,绝不能与之为敌,否则当真是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入密传音,将宓妃清冷的说话声,清楚的传进墨寒羽的耳朵里,后者扬了扬眉,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她这是终于不在他的面前隐藏了,愿意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实力了。

同时,她又何尝不是在提醒他,警告的他,莫要做出会伤害她父母兄长之事,否则她定会与他不死不休。

啧啧,真是个护短的小女人。

“那她便由你处治。”墨寒羽以同样的方式回复宓妃,也算一种间接的承诺。

他从不当温绍轩他们是臣子,也从不觉得自己的身份尊贵过他们,而是真的当他们是兄弟,因而,他是不会利用他们的。

温绍轩等人,跟他那些亲兄弟不同,他们真心待他,他又如何能利用他们。若非同样是以真心相交,又岂能换得他们的真心相待。

皇室太冰冷,他也需要一点点的温暖。

“如此甚好。”宓妃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她家大哥,而她跟墨寒羽的短暂交谈却是谁也没听见,“大哥,既然她那么可怜,我们就买下她吧,反正也才十两银子而已。”

歪着头,宓妃举着白嫩如葱的小手比比划划,模样俏皮而认真,丝毫不见之前那冷若冰霜的模样,仿佛那真的只是人们的错觉,眼前这个如邻家妹妹般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嗯,我们买下她。”温绍轩点了点头,他也想知道这个云依背后藏了什么人,越是危险的人,放远了反而不安全,倒不如把她留在身边,看她能耍出什么手段。

没等温绍轩开口,温绍云上前两步,扬起明媚的笑容,语气亲和的道:“云依姑娘,刚才实在抱歉得很,我家小妹自小就有较为严重的洁癖,不喜外人触碰,因此才会误伤了你。”

众围观之人见温绍云风流俊雅,说话又亲和有礼,再看宓妃乖巧恬静,一脸担忧自责的站在两个同样俊美无俦的男子身边,不时看上那云依一眼,不由就相信了他的话。

就说嘛,这位天仙似的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心狠手辣之人,原来是有洁癖,心地其实还是非常善良的。

云依微怔,如弱柳扶风般的身子颤抖得越发惹人心怜,看似又惊又惧,却又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向温绍云,似乎不敢相信他的话,实则一颗心七上八下,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她的心头,让她一时之间完全拿不定主意。

究竟她该进,还是该退。

这个时候,即便是退,她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倒不如赌一把,看谁更胆大。

那种诡异的感觉,就好像她没穿衣服,整个人都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中一样,有种自己极力隐藏的秘密被窥视了个干净的错觉。

然而,当她再细看之时,温绍云的表情是那样的真挚,丝毫没有作戏的成份,不觉就会让人相信他的话。

可是越是如此,就越发让云依不敢相信,也不敢冒然靠近,心下虽然下了决定,但戏还是要演好的。

“云依姑娘莫怕,在下代舍妹向你道歉,跟你说句对不起。”温绍云见她戏演得真切,若非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有问题,或许他还真就会被她给欺骗了,瞧瞧那表情,那神色,哪怕是蹙一下眉,咧一下嘴都表现得分毫不差,着实将人心这个东西揣摩得透透的,简直就是滴水不漏。

只见云依对他又惊又惧,眼神深处却又带着几分期待与渴求,隐隐还有两分欣喜,是那种自己遇到好人的欢喜,温绍云倒也不恼,很是沉得住气,大有一种你会演,本少爷就不会演的架式。

“我家小妹自小体弱多病,故而自幼就跟着我们三个兄长学习武功,遇事惊慌之下难免力气就大了些,还望云依姑娘见谅。”

随着温绍云话音落下,围观的百姓就开始对着云依指指点点了,不少人都暗指云依不识好人心,人家都再三向你道歉了,你还拿起乔来了。

要不怎么说,会吃人的野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心。

一念之间,既可成佛,亦可成魔。

说这句话的时候,温绍云特别专注的看了离慕一眼,他的记忆力很好,不会忘记这个女人是如何败坏他家妹妹名声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妹妹使全力踢一个弱女子,简直不知所谓。

等某天他一定让她尝尝,什么叫做使尽全力。

“公…公公子无须如此,小女子并…并无责怪令妹的意思。”云依惊慌失措的看了温绍云一眼,复又赶紧低下头去,双肩微颤,语带哽咽。

实际上都快被自己心里那把火给烧死了,真真是又恼又怒,还憋屈得不行。

此时此刻,她被宓妃一脚踢中的胸口还隐隐作痛,连呼吸都觉得痛,真怀疑那个女人就是想要一脚将她给踹死。

明明她心口疼得要命,从外面看起来她仅仅只是被不轻不重的踹了一脚,受了些皮外伤罢了。

别说云依想的还挺正确的,若非是打算用她钓出她背后的大鱼,宓妃有那么一瞬是真的对她动了杀念,好在最后清醒过来,方才饶了她一命。

那一脚,虽说不会致命,也不会对她造成内伤,但至少未来两个月之内,每每云依呼吸的时候,都会伴着若有似无,却又让她无法忽视的疼痛。

一点一点,深入骨髓。

她有心要重伤一个人,就绝对不会让那人好受。

当然,在宓妃发现云依有问题的时候,她踢出那一脚,也有试探的成分。果不出她所料,云依并没有乖乖的受她那一脚,而是暗中运功化解了她一部分的脚力,以保全自身。

又岂会知道,正是她自作聪明,以为无人察觉的举动,彻底让墨寒羽瞧出了一部分她的来历,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在下多谢云依姑娘大义。”温绍云笑得随和,谁又知道此刻笑若春风的他,究竟是有多想狠狠撕下云依楚楚可怜的这张美人皮,“在下家境尚算富裕,若是姑娘同意,在下愿意拿出三十两纹银,一来让姑娘能够厚葬家父,二来也让姑娘卖身进府之后手中尚有余钱留存,作为将来嫁人的嫁妆,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这样的美女蛇,说实话温绍云是真心不想放到宓妃身边,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伤到他的宝贝妹妹。

“这个…”云依突然有些傻了眼,这好比青天白日的,天上斗然落下一个大馅饼,砸得她有些昏头转向。

相对于云依的犹豫与纠结,站在她前面的离慕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个她主动去碰触的麻烦可算得到解决了。

她可是为了她心心念念的三师兄(墨寒羽),好不容易缠着师傅,求着师傅的面子才能顺利住进寒王府的,又怎么能让云依给她破坏了。

因此,顾不得要找宓妃的不痛快,离慕觉得温绍云能把这个麻烦从她身边拿走,简直就是她的救星,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台阶下。

眼见云依傻愣愣的不知抓住机会,想到之前墨寒羽看她不满的眼神,离慕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来挽回才行,故而转身拉住云依的手,颇为苦口婆心的劝说道:“你别担心遇到坏人,温二公子是好人,他们一家在星殒城那可都是有名的大善人,你若卖身进了温府可真是天赐的福气。”

前边温绍云的话就让围观百姓觉得他是大好人了,整整三十两白银买她回去做丫鬟,除去埋葬她父亲的银两,少说还能存下十五两,对于小老百姓来说,这笔银钱可算小富了。

非但如此,往后还能准她嫁人,这可又是一项恩典了。

尤其,最后离慕不还说了,温家上上下下那都是好人,这样的主家上哪里找去,要是云依不愿意,真真就是个傻的。

因此,没等云依有所反应,周围的人就在起哄让她赶快答应,这样的好事错过了可就没有下次了。

“你若心中还是不安,你可以求温二公子安排你到温小姐身边伺候,温小姐除了有点洁癖之外,为人其实很不错的。”离慕咬牙,重重的吐出‘洁癖’两个字,又语气暗讽的吐出‘不错’两个字。

在她看来,宓妃就是个表里不一,心思阴毒的女人。

明明就是一个口不能言的哑巴,偏偏自以为高贵不凡,真令人恶心。

俗语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离慕虽没发现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暗涌,但出于女人的直觉,她倒是晓得宓妃根本就不喜欢云依。

故而,她才说出这样的话,将云依主动推到宓妃的身边去,就算伤不了宓妃,若能膈应她一下也是好的。

“真…真的可以吗?”云依也知道自己是骑虎难下了,原本握在自己手里的主动权,不知怎的就变得被动了,她根本无法再自行决定自己的去与留。

罢了,此番虽说距离她的目标远了些,但好歹她还是能成功进入相府了。

至于其他的,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当然可以。”温绍云除了对自己的妹妹宠得无法无天没有原则之外,对待其他女人倒是跟大哥温绍轩一样,发乎情,止乎礼,温和有礼,带着几分疏离,既不热情也不冷漠,还是头一回对一个女人恨得咬牙切齿,满是厌恶,甚至比对云依这个是暗探的女人还要厌恶与憎恨,离慕可算是彻底把温绍云给惹毛了,也得罪了。

“奴婢云依谢谢二公子,奴婢今后一定会好好伺候小姐。”说着,云依就再次跪下,对着温绍云不住的磕头。

“起来吧。”挥了挥手,温绍云神色淡淡,若非宓妃冲他点了点头,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个女人近宓妃的身。

罢了,谁让妹妹有要求呢?以后他盯紧一点就是,断不会给这个女人可趁之机。

“谢谢二公子。”

事情就这么圆满落幕,离慕还觉得有点儿不真实,不过她倒是不介意温绍云恨她,事情做都做了,就算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那么做。

别人怎么看她,她是不会介意的,她在意的人从来就只有墨寒羽而已。

“离慕,你陪着她处理她父亲的身后事,然后带她回去。”说这话时,墨寒羽已经转身迈步离开,语气如冰,胜过千年玄冰。

温绍云压根就是懒得再看离慕一眼,从袖口掏出三十两银子递给云依,交待道:“一会儿你跟着她来找本公子便是。”

“是,奴婢多谢二公子。”

没人瞧见,转身离开的温绍云黑眸中那肆意袭卷的风暴,不管是云依也好,还是离慕也罢,惹得他不痛快了,那就谁也别想痛快。

这么快就能进入角色,倒也不失为一个合格的暗探。

只是这场游戏,谁是主角,谁又是配角,她可瞧清楚了。

失神的望着已经远去的背影,离慕隐隐知道自己犯什么错了,但她又如何会承认那是自己的错。

“是,王…公子。”半晌,低低的吐出这么一句话,离慕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

而另一边,那个之前准备就地欺辱云依的男人,则已经被墨寒羽的侍卫幽夜带走了。

当着亲王的面欺男霸女,一副我是天王老子的模样,百姓对此惊惧不已,身为王爷的墨寒羽怎能坐视不理,好歹皇室的面子是一定要维护的。

…。我是可爱分割线…。

相府·观月楼

“夫人,您就放宽了心,好好的坐下来歇一歇,可别着急上火的。”钱嬷嬷看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转来转去的温夫人,只觉自已个儿这头都被转晕了去,赶紧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将她安置在软榻上坐好,又道:“夫人,再过两日就是除夕了,少爷跟小姐会回来的,您别担心。”

话虽是这么说,但钱嬷嬷自己心里也没底,只是她纵使也满心的担忧,却是不能再在温夫人的面前表现出来,那岂不是让温夫人更加的担心,更加的坐立不安。

小姐从清心观回来,就已经是快要接近年关,各家各户都在忙着准备过年的一切事宜,可小姐都没在府中呆几天,就说是要跟三少爷到城外的别院去小住几天。

之前,她跟夫人都觉得小姐是为了躲老夫人才住到别院去的,别说她们了,就是相爷也是这么觉得的,甚至连老夫人也这么觉得。

哪里知道,三少爷跟小姐压根就没有在别院,而是…。而是秘密去往了雷县。

钱嬷嬷一个身在深宅后院的奴婢,哪里知道那么多的事情,就算知道一些也都是温夫人说给她听的,房里其他伺候的丫鬟都是不知情的,唯有她知晓,一个个的都还以为三少爷跟小姐仍旧住在别院里。

大少爷跟二少爷就是去了雷县管辖之内的流枫镇,说是有关于半年前围杀刺客的线索,想想就觉得危险,偏生三少爷跟小姐也去了,这可不就四兄妹都身处未知的危险之中,万一再发生类似上次的事情,那…

仅仅只是那么一个念头从钱嬷嬷的脑海里划过,她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一脸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

连她都不自觉的有这样的想法,可想而知温夫人知道真相这两日,承受着怎样的煎熬。

上次是一个儿子出事,她就险些撑不下去,要是这次儿子女儿都出事,那还要不要她活了。

“你说这几个孩子,做事之前怎么就不替我这个做娘的想一想,这真真是要我的命啊。”说着,温夫人就坐在软榻上哭了起来。

不是她不够坚强,也不是她不信任自己的孩子,而是那种未知的恐惧与猜想,真真会将她给逼疯。那一个个孩子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的命根子,她哪里能经受得住这些。

“夫人您可别哭啊,您的身子还虚得很,最近又处理府中诸多庶务,可别…”

“相爷。”门外,两个大丫鬟晓碧,晓芸福身行礼,也成功打断了钱嬷嬷未说完的话。

温相走进内室见温夫人坐在软榻上红着眼眶,受了钱嬷嬷一礼,挥手示意她出去,这才上前轻拥着她,开口劝慰道:“可别哭了,哭得为夫心疼,等几个孩子回来,为夫定当好好惩罚他们替夫人出出气。”

他原是也以为宝贝女儿是不想见他的母亲,为了躲着他的母亲,这才拉了绍宇去城外别院小住,哪里知道等他派去的人到别院一看,哪里有两个孩子的影子,当即就吓得他白了脸。

好在温绍宇还是在别院留了口信给他,说是妃儿派去接应绍轩跟绍云的护卫传回消息,他的大儿子跟二儿子又再次遭遇刺杀,温相震惊的同时,又是无比的震怒。

当初费尽心思查到流枫镇那条线索,已是再三保密,没有透露出丝毫的消息,怎么他的两个儿子前脚刚到流枫镇,后脚出了镇就再次遭遇刺杀,若还想不明白其中的猫腻,温相就真是白活,白混了。

小儿子跟宝贝女儿去接应他们的大哥二哥,温相除了担心之外,他还不能自乱阵角,他必须保持冷静,才能找出蛛丝马迹,抓到那个幕后黑手。

索性,宓妃也是心细,知道老爹若是知晓她跟三哥去找大哥和二哥了会担心,因此,她倒总是让彩儿带回最新的消息给温相,至少要让温相知道他们兄妹几个都平安。

当然,宓妃也没有隐瞒跟随大哥二哥出来的铁卫全部殉职,贴身侍卫全部重伤几近死亡的事实,连带着她身边的五人都重伤一事,她也详细的告诉了温相,至于相爷老爹会怎么做,宓妃倒是没有管。

她相信,她家老爹不会让她失望的,而且她更相信,她家老爹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也是非常强大的。

“不许。”虽然孩子们让她担心了,可是温夫人还是舍不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