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玄观也算是除了杨岳外。杨幺头一个真心佩服之人,虽知他曾经与她订亲,但他既已接掌太一教。身为掌门,便不可能还俗,正大光明地娶亲。
“若非他想把我当作暗妻?”杨幺自言自语道,顿时冷哼一声,“别叫他小看了我,也别叫我小看了他!”说罢,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玄观的近侍道童天风早已候在一边。见杨幺在桌边沉吟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有了动静,谨慎地上前问道:“表小姐,可是要休息了?”
杨幺一呆,方才注意到这厅里还有人,讪笑道:“我…我回素心斋去休息。”说罢,就向外走去。
天风大惊,却又不敢拦,只跟在身后急急道:“表小姐。师叔祖说这几日请您在怀意堂里歇息,表小姐----”
杨幺只如未闻,快手快脚奔回了素心斋。玄观曾有严令,府内太一教的弟子不能进此地,天风在素心斋门口急得团团转,只好遣了两名侍女进去。却也被杨幺晾在了一边。
那两名侍女不安地看着杨幺烧水、整理房间。杨幺取了衣物洗澡,从澡房出来后,冲她们俩嘻嘻一笑,便回房大睡。
杨幺一觉醒来,正是深夜。她看着门外。只有一个侍女倚着房柱坐着,已是睡着。便急急穿上衣物。戴上面纱,提上包裹,悄悄开门离去。
走出素心斋,杨幺见得怀意堂此时仍是大开着门,便知道玄观仍未回来,心中暗喜,打算从怀意堂后潜过,从后花园出府而去。
杨幺弯腰蹑足方走到怀意堂后墙边,突地背后有人一指点出,制了她的穴道,趁她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时候,把她拖到了后花园地树丛里。
杨幺大惊失色,她如今历世已深,功夫经验都是不弱,便是蒋英、张报宁这般的高手也不能在她全无察觉的情况下制住她。那人将她背在背上,她只知对方是一个男子,却不知道是谁。
待得那人将她平放在树丛,顿时“噫“了一声,显是发现杨幺地打扮奇怪,反手便撩起了杨幺的面纱,两人四眼一对,皆是大惊,杨幺惊喜交集,在心里大喊一声:“杨岳!”
杨岳也是大出意料,立时解开杨幺的穴道,一把将杨幺搂到怀中,欢喜地低声道:“幺妹,你怎么在这里?”
杨幺只觉得一颗心又酸又涨,死死抓着杨幺的肩背,指甲深深陷入,嘴唇张了又张,却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终只能从喉间吐出压抑的低泣,曲曲折折,久久不息。
杨岳搂着杨幺细细地哄着,一点一点吻着她双眼、面颊、鼻翼、还有红唇上的眼水,唇舌交缠,难分难舍。
这般缠绵了半晌,杨幺方才抽噎着道:“你去哪里了?都不给个消息回来!我到处找你。”
杨岳一边吻着杨幺唇角,一边轻声道:“对不住,当初我们从江浙败退,原本已折了三千,撤到江浙德兴的时候,被蒙古人发现,这一战又折了一千,张家报日、报月、我们家天智、天能都去了。没料到好不容易从鄱阳到了长江,又遇到北上围剿天完都城蕲水的元军,对方有十万,我们只有四千,只好投降,除了我和报辰俱都被俘。我急着找他们,所以都没来及送信回去。”
杨岳说得平淡,杨幺却知道其中地惊心动魄,艰苦辛酸之处,哪里还记得自家日夜的担忧和在外寻找的危险、委屈,双手慢慢抚摸着杨岳的脸,方要开口说话,杨岳却将她的双手拿到眼前,仔细一看,道:“怎么满手都是伤口,还有水泡?”
不等杨幺回答,杨岳抬头看着她,柔声道:“你出来找我,多是受了委屈,我总是对不住你。”说罢,轻轻吻着杨幺的手心,慢慢将脸埋在了杨幺的手中。
杨幺泪眼朦胧,感觉到手心中的水泡被点点水意浸得疼痛,心里一阵酸涩,慌忙道:“杨岳,我,我就是和你一起死了,都是甘愿的,你比我辛苦多了。我一点委屈都没有受,我在玄观表哥这里,他一直帮着我找你。”
杨岳半晌方从杨幺地手中抬起头来,笑道:“还好玄观表哥他老谋深算,天完军那么风光的时候。他都深藏不露,我今天来也是为了求他帮忙,我已经查出来。他们都关在武昌路官牢里。三千多人,总要想个法子全部弄出来才是。”
杨幺点头道:“我已经找了武昌路其他所有官牢,都没有咱们的人,肯定是在蒲圻、通城官牢了。我原打算明天去查地,既然你来了,我们就一块去看看可好?有玄观表哥地手令,便可随意出入。”
杨岳大喜,抱住杨幺叹道:“总算也有个路子了,不知道他们在里面怎么样。现在报辰还在通城那边查着,我们约好了半月后在此处见面。我们把他们救出来,便可以一起回寨子里去了。”
杨幺连连点头,又摸着杨岳的脸道:“你瘦多了,这阵子肯定是吃没吃好,睡没睡好,你来,先到我房里去休息,明天我们再走。”
杨岳笑着点头。两人正要起身,突地宅子里喧哗起来,成群结队的道士们点着火把在各处奔忙。慢慢地向后花园而来,杨幺一惊,知道是玄观回府发现她不见了。
杨岳疑惑道:“这是怎么了?”忽地又看向杨幺:“幺妹,你打扮成这样。是要逃走么?”
杨幺情知瞒不过杨岳,急急道:“我想去找你,但白日不方便出门,玄观表哥也不让,所以就准备偷溜。杨岳。表哥在找我。我去和他说说,现在人多。你先别露行迹。”
杨岳看了杨幺一眼,叹口气,“好,我去找个地方藏着,”又沉吟道:“你先别把我们地事和表哥说,他也不容易,我们明天去看了那边的情况再说,如是能自家动手,也不用麻烦他了。”
杨幺点点头,踮脚在杨岳唇上一吻,一步一回头地去了。
杨幺走出后花园,方绕过怀意堂的后墙,立时就被太一教的道士发现,虽是披着面纱也认了出来,欢天喜地接了。
黄石奔了过来,尤是一手穿袍,一手扶冠,苦笑着道:“表小姐,你出去也打个招呼,看把我们急得,连陶梦桢的人也惊动了,在府外面找着呢。”
杨幺一愣,方要说话,就看得玄观闻讯急步而来,蓦然停在三步外,似是要骂,却又忍住,转身对身后地几人说道:“陶大人,麻烦你了,我妹子已经找到,还请把贵属撤回来罢。”
陶梦桢呵呵笑道:“小事小事,完者,你去给罗明远说一声罢。”杨完者不动声色地扫了杨幺一眼,转身递了个眼色给刘震,自家领命而去。
玄观又道:“还请陶大人堂上宽坐,方才在梦泽堂想是还未尽兴,黄石,再去摆宴。”
陶梦桢急忙道:“玄观大师,今日太晚,下官不敢打扰,就此告辞。”
玄观也不挽留,只是谢道:“如此,明日再摆宴向大人陪罪。”
陶梦桢连称不敢,便要领着从人离开,忽然见得蒋英死死盯着玄观地女眷,不免大吃一惊,幸得刘震扯住他,强拉着离去,天晚人多,倒也无人察觉。
待得陶梦桢等人离去后,黄石、黄松互视一眼,领着众人悄然退下,只余杨幺与玄观站在怀意堂前。
怀意堂的大门敞开着,门廊下地两个红灯笼原是隔着一尺远,滴溜溜被风吹起,斜斜飞起,似要凑在一堆,隔着半尺远,风力一尽,便又分开了。
杨幺呐呐道:“表哥…”
玄观叹了口气,走上前去牵杨幺的手,杨幺心里既有猜疑,立时后退了一步,不让他亲近。玄观一呆,默默看了杨幺半晌,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想去蒲圻官牢。”杨幺低头道,“白天不方便,我想晚上走,就不用怕被报恩奴的人发现了。”
玄观摇摇头,道:“若是非去不可,也要和我说一声。”看了看杨幺,叹道:“算了,折腾了半夜,先回怀意堂休息,明天再说罢。”说罢,又走上一步,去牵杨幺的手,杨幺仍是后退一步,低头道:“表哥,我想回素心斋。”
玄观静静在原地站了片刻,点点头,道:“你去罢。”
杨幺压着心跳,慢慢走回了素心斋,两个侍女已是不在,她松了口气,严严地关上院门,一溜烟跑到自家睡房,一把推开窗户,点起油灯,把自家的带帽面纱挂在窗户前。
三下五除二做完这些,杨幺又急急跑到后厨生火烧水,淘米做饭,方抓了两把米,身后就听到杨岳笑道:“幺妹,你这是做什么呢?”
晕,标题打错了,已经改不了了,这一章应该是:皇天不负
第五卷孤身乱世第二十九章天下英雄
杨幺把米往盆里一放,转身扑入杨岳怀中,借着火光仔细看杨岳,面色疲倦,双目深陷,下巴已是长了一圈的短须,衣裳破旧,与在洞庭水寨众星捧月的模样有天渊之别,而最让杨幺觉得喘不过气来的,是杨岳眼眸中的忧色。
杨幺哽咽着道:“我给你烧洗澡水,做饭吃。”转身便要去忙活,却被杨岳揽住。
杨岳捧起她的脸端详了许久,慢慢将杨幺抱在怀中,轻声道:“你也瘦了。”
杨幺的眼泪扑落落地滴了下来,抬手又抹了,笑道:“既是我们都瘦了,就更要多吃点。你坐在这等着,今天没有新鲜菜,只有些腊肉干菜,一会儿就好。”
杨岳摇摇头,道:“你坐着吧,我来给你做,你小时候最爱吃我做的酸菜蒸腊肉干,我已经有五六年没有做给你吃过了。”
杨幺的眼泪越发忍不住,抹了又流,流了又抹,哪里肯让杨岳动手,两人皆不相让,最后杨幺淘米做饭,杨岳切肉做菜,待得大锅里水烧开,杨幺把杨岳赶了去洗澡,她等着饭好菜香。
两人这一年来皆是食不甘味,难得饱餐一顿,杨岳浴后仍是穿着旧衣,面色却是一新,精神大振。
杨幺极是想知道杨岳这一年来的辛苦,却又怕杨岳问她的经历,为她伤心,便闭口不言,只是给杨岳夹菜。杨岳却也是一般的心思,两人默默不言,只是两眼相望,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待得两人回到房中。吹灭油灯,相拥睡在床上,方开始窃窃细语。说些私事。
杨幺突然笑道:“和你说个事,张报宁和杨天淑成亲了。”
杨岳微微一笑,把杨幺向怀中拢了拢,道:“我想也是,他是个有担当的。只是----”低头吻了吻杨幺,“苦了你,没得个落脚的地方,他必是想娶你的。”
杨幺眼眶一红。狠狠一口咬在杨岳地肩上,道:“你就这么让我嫁了?”
杨岳肩肌一抖,嘴里却平静道:“我若是有命回来,自是会去找你,若是你愿意和我走,又有谁能拦住我。”
杨幺慢慢松了口,吸了吸鼻子,笑道:“结果倒是皆大欢喜,他本就和杨天淑订亲了。若是临阵变卦,杨天淑以后的日子也难过,现在都好了。”
杨岳点点头。道:“其实内乱倒未必,当时董传霄从濠州解围赶回杭州,头一回与我们争夺杭州路时,我就觉得不妙。早早让大哥领着潭州城的四千士卒准备启程回家,只要有他在,潭州路就是稳地。潭州城一稳,杨家就是稳的,张家有张报宁顶着。又有两位族长在。自然就稳了。我将直系旁系的男子都带出去了,也是为着防着如今的情势。”
杨幺静静伏在杨岳怀中听着。杨岳又道:“只可惜张报宁是个旁系,若是张家阿公的嫡孙,我要省多少心。”
杨幺顿时想起张报月,抓着杨岳前襟的手一紧,哽声道:“我最后见着了张报月一面,他在德兴受了重伤被俘,我救他出来后,已经是不行了。我取了他的骨灰,表哥已经派人送回洞庭了。”
杨岳一怔,喃喃道:“我看着他胸口中了一枪,以为是必死了,原来…”久久方道:“张家三个儿子,现在只有张报辰一个了。”
“天康哥,杨天康怎么样了?”杨幺急问道:“天智天能都去了,杨家现在只有天健一个未满十岁的男子----”
“放心,他应该没事,他不肯投降,我打昏了他,交给了杨家人护着,姑妈只有两个儿子,我不能让他死了。”
两人正说着,杨岳突然掩住杨幺地嘴,极轻地在她耳边道:“有人。”
杨幺心中一惊,此声床对面的窗户“卡”地一响,一个人影闪了进来。杨幺此时既有杨岳陪着,自然丝毫不惧,只是躲在杨岳怀中窥看。
只见那人影立在窗边半晌,似是察觉床上有人,踌躇一会,一步一步向床边走来,待他走到离床十步处,杨幺立时认了出来,竟是蒋英!
杨幺大怒,正要起身叱骂,却被杨岳抱住,此时蒋英忽地开口,轻声唤道:“杨四,杨四。”
杨岳一愣,看向杨幺,杨幺轻轻点头,蒋英又道:“杨四,你是不是被那道士抓来的?”
杨幺仍是不出声,蒋英犹豫一会,道:“杨四,是你么?我过来看看你。”说罢,慢慢向床边走了过来。
待得蒋英走到离床五步处,杨幺怕他看到床上的杨岳,开口道:“你别过来了。”
蒋英顿时止步,微微喜道:“杨四。”突地惊道:你床上是谁?”话声未落,杨岳蓦地弹起,向蒋英袭去,蒋英连接三招,立时被制住,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杨幺大喜,从床上跳了下来,一头扑入杨岳怀中,道:“杨岳,我竟不知道你是这样厉害的!”
杨岳笑道:“他也是措不及防,若是平常,我制住他也要十招。”
蒋英铁青着脸,哼了一声,冷冷道:“三招和十招也没甚区别,你就是平江杨岳,她的三哥?”
杨幺狠狠瞪了蒋英一眼,道:“不关你的事,你来做什么?”
蒋英也不看她,眼睛翻天,道:“我爱来就来,爱走就走,也不关你的事。”
杨幺大怒,一脚踢了过去,却被杨岳笑着拉住,看了蒋英一眼,道:“可是苗帅杨完者座下?蒋英还是刘震?”
杨幺与蒋英俱是一怔,杨岳又疑惑道:“看功夫路数应该是蒋英,只是…”
蒋英哼了一声,杨幺撇嘴道:“他哪里有刘二哥那样的好心,他----”忽地住嘴,眼神飘忽,不敢再看杨岳。
杨岳眉头一皱,冷冷地看向蒋英,他领军已久,积功至左路元帅,手下掌兵岂至上万,面色一肃,不怒自威
蒋英虽是悍勇,也被他看得心里打鼓,脸色微变,强捱着不露出心慌之意。
杨岳久久方才道:“念在你来此也是一片好心,你----”眼光突转看向窗口,笑道:“可是苗帅与刘兄?”
“平江杨岳果然名不虚传,我们家老三败得不冤。”窗口人影连闪,跳进来两个人,正是杨完者与刘震。
杨完者打量着杨岳,又看了杨幺一眼,拱手笑道:“岳兄弟这个妹子果真教得好,一杆长枪横扫两省都是为了找你。”
杨幺见杨岳皱眉看了过来,干笑几声,结巴道:“我…我就是请杨大哥帮忙,帮我找找你,我什么也没干。”说罢,猛向杨完者使眼色。
杨完者一愣,打了个哈哈,扯开话题道:“岳兄弟,我家老三平日行事虽有些不着边,但这回确是没存坏心,便是以前地…”杨幺猛然大声咳嗽,将杨完者打断,杨完者立时转道:“还请岳兄弟手下留情,放过老三。”
杨岳看了看咳得满脸通红的杨幺,叹口气,摸了摸她的头,转头笑道:“原也知蒋兄弟此来并无恶意,我妹子这段时日想是也多承苗帅照应,杨岳在此谢过。”说罢,反手一指,解开蒋英地穴道,蒋英闷哼一声,连退三步,面色发白,狠狠瞪了杨岳一眼,也不和杨完者与刘震招呼,越窗而去。
杨完者与刘震向杨岳拱了拱手,又往杨幺笑了笑,转身去了。
三人出得宅子,转了几条巷子,杨完者才叹道:“伤得怎么样?”蒋英咬了咬牙道:“一个月不能动内力。”
刘震一惊道:“没想到杨四的哥哥如此厉害,平江杨岳的名头我虽是听过,但----”
杨完者摇摇头,道:“天下英雄何其之多,各有其志,我看这杨岳是守拙之人,似也明白身后有家族固然多了助力,但若有志于天下,家族未必不是累赘。罢了,也与我们无关,只是有他在,洞庭八百里疆界却是去不得了。”说罢,看了蒋英一眼,道:“你也息心吧,杨四有了这样一个哥哥,再如何也不用你去操心了。”
刘震也劝道:“就为了心里惦着,你行事越发乱来,今天在梦泽堂好好的,不过就因为看着一个道士不顺眼,就险些把太一教得罪,陶大人虽是爱惜你,但武昌城里权贵极多,你也不要拖累他。”
蒋英默不出声,杨完者见他似是不服气,又道:“你还不明白杨岳地厉害,你以为他为什么伤你?虽是有几分是为了你得罪他妹子,更是为着牵制我和刘震。如今他是贼,我们是官,回去看吧,你这伤必是要我和刘震日日助着方能痊愈,他这阵子在武昌如何行事,我们也管不了了。”
蒋英脸色一变,看向杨完者,欲言又止。杨完者摇头道:“我听说这杨岳打小亲手养了一个病妹,如今看来就是杨四了,你只看杨四的心机手段,就应该知道,这个杨岳面上虽是一团和气,胸中的杀伐决断哪里又少得了?你若是再不离杨四远点,死在他手上也未必不可能。”
蒋英低头沉吟半晌,犹豫道:“那道士对她…”
“你没看到她如今单个儿住么?便是玄观着紧她的样子,也不像是捉来的鼎炉。你想想你当初吃地亏,她若是不愿意,总是有办法地,你不要再管了。”说话间三人渐渐远去。
第五卷孤身乱世第三十章争霸天下
第二日一大早,杨幺便去怀意堂和玄观告别,说是要去蒲昕县官牢寻杨岳,也不肯要黄石作陪,只想独个儿去。
玄观方起身,没有戴冠,披着长发,微敞着前襟,倚坐在堂上,静静看了杨幺一会,点点头,让她去了。
杨幺未料得玄观如此好说话,顿时大喜,心中惦着杨岳,也不细想,匆匆回了素心斋。
杨岳却不见踪影,只留下一纸留言,说是先去取随身的东西及马匹,路上自来找她。
杨幺无奈,只得自家收拾好,严严地戴上帽纱,驱马离府向蒲圻县而去。
武昌路蒲圻县,东吴孙权所立,以蒲圻湖而得名,“山川绸缪,人物美丽”,是长江沿岸兵家必争之地。唐代李泰《括地志》有言:“今鄂州之蒲圻县有赤壁山,即曹公败处。”(《通典》卷一八三岳州巴陵县引)
蒲圻正处在岳州路与武昌路接界之处,西面隔蟠河即是岳州路临湘县。唐代杜佑《通典》:“今据《括地志》为是,(赤壁)当巴陵、江夏两郡界。”(卷一八三岳州巴陵县)
蒲圻县离江夏城南面约三百里,杨幺出了江夏城,策马缓行,行了十里路还未看见杨岳,不免有些着急,眼见得路边有座小树林,便催马入林,想在林中等待,却不料方一入林,便被人从马上抱起,飞掠而去,此人却是杨岳。
杨幺紧紧搂住杨岳的脖子,闭着眼,过得片刻。方觉落到实地,还未睁眼,听得杨岳笑道:“玄观表哥必是不放心你。才让人跟在你背后,倒费了我一番功夫才抛掉。”说罢,低头吻住杨幺的红唇,纠缠半刻才放开。
杨幺微喘着气,依在杨岳怀中,睁眼打量四周,仍是一片离着官道一二里的林子,不远处的树下拴着两匹高头大马。不由掩嘴笑道:“你早早把马匹备在这儿,倒是有先见之明。”
杨岳微微笑着,将杨幺举上马背,又将从她马上取来地包裹挂上马鞍。
杨幺见他此时竟穿了一身质地极好的锦缎华服,胡须剃得干干净净,虽有些消瘦,却仍是仪表堂堂,容光焕发,顿时笑了出来。道:“我还想着路过咸宁时替你置几身衣服,没想到你自己都办了。”
杨岳翻身上马,与杨幺催马并骑。上了土路。杨岳侧头笑道:“我若是那副落泊样子,便是有了表哥的手令,也进不了蒲圻地官牢。”
杨幺一愣,撇撇嘴不出声。杨岳哈哈大笑,瞅着杨幺道:“我和你在一起,总也要让你看得顺眼不是?一年没见,你越发出落了,我要不打理一下。出门还不被人看成是你的跟班?”
杨幺回嗔作喜。喜孜孜地瞧着杨岳,杨岳看了她几眼。转过头去又是一阵大笑:“你可别这样看着我了,需知战时兵营里见不到一个女人,这阵子逃匿也是心无旁鹜,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就只有下马,抱着你再进林子里呆一会了。”
杨幺一脸飞红,啐了出来,嗔道:“说的什么话,倒似我勾引你似的,我不过就是太久没见着你,总舍不得挪眼!却被你这样说!”
杨岳笑看杨幺,缓着马步靠了过去,握过杨幺执缰的右手,反复亲吻,低声道:“马上就要上官道了,也不能这般亲热,直让我难熬。”
杨幺抿嘴而笑,道:“倒也好,若是你不难熬,我倒要以为这一年你在外头又有什么花巧事了。”说话间,笑容却僵了僵。
杨岳知她想起杜细娘的事,心中发急,见她没问又不敢再提,正两难间,杨幺转颜笑道:“我现在不和你说这些,以后再细细盘问你。我们早点赶路,今晚到咸宁落脚才好。”
杨岳点点头,恋恋不舍放开杨幺的手,并骑上了官道,催马扬鞭向咸宁急奔而去。
两人天未亮起程,深夜仍是赶路,急赶了两日,第三日傍晚便到了蒲圻县城。虽是急着去官牢一探虚实,却又要防着一身风尘被人怀疑,只好在蒲圻县最大的客店落了脚,梳洗打理,准备第二日一大早再去。
杨幺在房间里沐浴换衣,方装上干净衣服,一边擦拭湿发一边坐在桌边休息,就听杨岳叩叩门,推门走了进来。
杨幺“卟哧”一笑,斜眼看他道:“头发还滴着水,也不怕着凉。”杨岳笑嘻嘻地走到她身边坐下,道:“那你替我擦擦。”杨幺无奈,所幸她地头发已未再滴水,换了条干巾,站在杨幺身后,慢慢替杨岳擦着。
杨岳闭着眼,伸了伸腿,哼了几声道:“以前占岳州路时不过是小打小闹,这次在江西、江浙之间来去,也算是头一回经大战,我方知道太平时节虽是受蒙人压制,但也比乱战中来得舒服。难怪各地的汉人豪强大多起了义兵,襄助蒙元,虽是因着红巾军摧富益贫的路子,只是这有钱有势的人家到了哪里,总还是比贫苦人家要舒服太多,有几个又愿意变动的?”
杨幺低头吻了吻杨岳的发顶,低声道:“说来说去,还是贫苦人家没得饭吃才起来造反,富户再多,也比不上穷人多。”
杨岳点点头,叹道:“蒙古朝廷的势头看着是要败了,不管战场胜败如何,只看这造反的人,一半是没得饭吃,另一半却是因为若不造反,便会被地方官吏抓去当反贼邀功,活生生被逼反的!皇帝只顾着淫乐,官吏只顾着邀功,便是个汉人朝廷也要被打翻,何况还是外族?”说罢,侧身挽住杨幺地腰,搂她坐在腿上,紧紧拥着道:“你想过没。这样闹下去,咱们两家会不会出个皇帝?”
杨幺大愣,顿时笑了出来。杨岳见她发笑,点了点头,也笑道:“看来不是想做皇后的,多少混个诰命也就满足了。”
杨幺哪里还忍得住,搂着杨岳的脖子笑个不停,杨岳也是大笑,一把将杨幺抱起,边在她眼鼻上细吻边向床边走去。含糊道:“虽是没用真姓名,我多少也是个左路元帅了,你地诰命是拿定了,也算是夫荣妻贵,如今这天下,咱们俩地事也算是做完了,咱们家的人再要喊打喊杀,让他们自去,不关我们的事!咱们俩就睁眼等着真龙天子出世后。便赶紧着收拾东西上路罢。”
杨幺方一挨着床,便笑倒在上,按着肚子在床上翻滚。笑得喘不过气来,杨岳尤不肯放过她,一把按住,极是认真地道:“不容易。真不容易,张家小阳哭着喊着要做皇后呢!天康他天天想着怎么个横空出世,争霸天下,一见着算命地道士,就问面相。龙角凤目就喜得大把给银子。能臣柱将就翻脸揍人!你说,咱们俩犯得着为这两傻子拚死拚活么?”杨幺笑得弓成一团。全身抖得像筛糠,终受不住,一口咬在杨幺按住她的左手上,颤抖着说道:“你饶了我罢,我实在是不行了。”
杨岳哈哈大笑,倒过去与杨幺滚在一起,嘻嘻笑道:“我现在连你一根指头都没碰,你怎么就不行了?你若是这样,我们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杨幺大是羞恼,顾不得全身发软,勉力扑到杨岳胸前,骂道:“难怪人家都说兵户混话最多!你看你,这才多久,就学成这样!以前你哪里会说这些?倪文俊这个统军大元帅是怎么当的,天完军要都是你这样,天下就乱了!”
杨岳翻身将杨幺压到身下,一边胡乱吻着一边含糊道:“天下早乱了,咱这点算什么?如今这四处的乱兵,天完军地军纪算是最好地了,再不行,也就只有濠州的朱重八,他那边倒是还像个要做大事地样子!”说罢,摸索着拉开杨幺的上身衣结,扯掉她的腰带,隔着贴衣小衣,啃咬她胸前软玉。
杨幺紧紧搂着杨岳的头,勉力迎合,喘息着道:“你见…见过朱重八么?”
杨岳嘴上正忙着,哪里顾得上答话,过了半刻,终是忍不住一把扯去杨幺的贴衣小衣,呻吟着埋首其中,方继继续续道:“没见过,但董传霄正是打从濠州、和州那边解围来的,听说他一直埋怨没让他把那边围死再回,如果让朱重八找机会翻了身,是个大麻烦!”
杨幺一手扯着杨幺的腰带,一手贴着衣缝中滑进去,腻着他的肩背肌肉上下游移不放,娇喘几下方要开口,又被杨岳唇舌堵住,哪里还记得这些。
待得两人敞着上身依偎在被子里,剧喘稍停时,杨岳方道:“便是天完军里也有抢女人的事,他那边倒是压得住,以前抢地也都送返原夫,确是让他得了民心。”说罢,猛地跳下床,转身到床后,过了半会,方一脸慵懒地走出,在盆中洗洗手,上床拥着杨幺,慢慢给她穿衣。
杨幺自是知道他去做什么,不禁有些面红。杨岳一脸理所当然,微微笑看着杨幺,整理好衣物,悄声在她耳边道:“我在外边,都是想着你这样解决的,可没背着你乱来。”
杨幺顿时从床上蹦了起来,方要逃到床下,却被杨岳从背后一把抓住,恶狠狠地在耳边道:“小丫头,你老实交代,你却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你这一年在外头跑着,学了些什么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