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天气晴朗,不再是火热的盛夏,却是个晴光潋滟的深秋。孟紫苑与同班同学走过网球场,麻木得准备接受命运的指使与安排。
“紫苑你看!是孟川呐!孟川又赢了!”
“…嗯…”她记得她前世的话,却实在没有兴致说出来。
正当处在红心状态不能回复的女生要拉着孟紫苑走进网球场时,却有一个高挺的男生挡在了她们面前。
这个人有着温雅的容颜,温和的气质。
“苑苑。”
孟盛开口。
孟紫苑诧异抬头,她惊诧于命运大神,竟会给她来这么一下神来之笔。
“苑苑,你最近过得还好吗?”他不在乎她的诧异,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孟紫苑这才猛然想起来,仿佛前世跟今生还有一点不一样,那就是前世母亲去世后她不仅一次被孟盛打,而今生,眼前这个男生似乎并没有对她动粗的打算。
“…”她张张嘴,却发觉自己并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苑苑,你搬回来吧!我跟爸爸说了,他同意了。”
孟紫苑很想向天大笑三声。
孟盛看她古怪的眼神,顿了半晌,却固执地站在她面前不走。
“孟盛,我永远不会回去。”
她说着,然后朝他一旁走过去。
孟盛再次将她拦住,“苑苑,你一个人在外面住也不安全。”
“劳烦你不要那样叫我,我承受不起。”
“苑…”
“孟盛,何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连孟心荞都知道的事情,你怎么会不知道?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不恶心我都恶心!”
“你…”
两个人正僵立着,没有注意网球场上涌动的人潮正向他俩这般走来。因为众人的中心,那个俊秀美丽的少年正向他们走来。
孟川走到两人之间,朝孟紫苑伸手,笑得明媚灿烂。
“你还好吧?”
那一刻,孟紫苑心中一个声音在响——“看吧,这就是命运的力量。过程不过,结局却一样。”
可同时,又有另一个发自灵魂的声音。
它在缝隙里头挣扎着,她感知地却极其明晰。
我不信命,我赌这次的结局必然不同。我赌,今生,我绝不会爱上孟川。
两年后。
孟川来敲门时,孟紫苑尚且在睡梦之中。
一夜的纵情声色让她疲累不已,过度的缺眠使脑子几乎要罢工。她睡觉的黄金时间就只早上两个小时。
所以,她现在只想把孟川扔出楼去。
“苑苑,打扰你睡觉了。”孟川的笑容总是这么美好,这让孟紫苑觉得,自己愈发污浊。
“…什么事你说吧。”
她一身随性无比的吊带睡衣,纤细雪白的脖子,柔软美丽的双肩都袒露在外,下身则几乎露到大腿根。
一头黑色直发,凌乱而柔软,年轻的脸庞上有些绝美的五官,虽然没有什么精神,也掩不了夺目的华彩。
孟川只是看着她,心脏也砰砰直跳起来。愣了半天神,直到她睁开惺忪的睡眼不耐地看他一眼,他才醒悟过来,赶忙道:“是这样的,我父亲让我搬到B市去,他已经给我办了转学,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吗?”
他说这话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两年来,孟紫苑先是消极颓废了一年,别说赚钱养自己,就是平时的功课也丢下大半。第二年,她开始迷上明星之路,跑去报了歌唱功底班,晚上去S市最有名的几家酒吧登台驻唱。她没有赚钱的能力,几乎都是靠孟川的接济。当然,这辈子更幸运,孟盛大概是良心发现,偶尔也会送来点钱。
她很少觉得愧疚和不安,以为他俩都欠了她,不是吗?
现在孟川要走了,也就是说,她的衣食父母要走了,她该上街喝西北风去?
孟川当然不舍得,所以来劝她跟他一同走。
孟紫苑稍稍清醒了一点,走到堆着一次性塑料杯和各色报纸杂志的凌乱案几上,随手拿了个杯子,将床边放着的一大瓶矿泉水往里倒,然后仰头一口喝下。
“我不走。”
那个地方,她不熟悉,更没有妈妈。而且,早在两年前温馨死去后不久,孟心荞同她父母就因梦想总部对孟名瑞的重用而调去了B市,只有孟盛留了下来。
那个地方,还有她想要将之剐之而后快的仇人,她不要去那里。
孟川担忧的眼神落入她的眼里,她没有生成几分温暖,却终究是答了句:“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过了十六岁童工年纪,可以出去打工养活自己。”
“苑苑…”她的话让他心中疼痛,“你…还是跟我走吧。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孟川,这两年来你对我已经够照顾了。”她返身躺到了床上,懒洋洋、浑不在意的模样,“我并没什么好还你的,这屋里什么东西你想要你随便拿吧。”
孟川顿住。明净的眉目紧紧皱成一团。
他望了望眼前十平米的房子,凌乱不堪,简直可与贫民窟媲美。
想了想,他终于想到了一条好理由。
“苑苑,你不是一直想成为明星吗?B市是首都,那里成名的机会肯定比这里多很多。”他故作轻快地笑,“说不定,凭你的姿容,在B市大街上逛一圈就能被某导演看中呢!”
这条理由的确够分量。床上的女人不动声色,可是心里却是狠狠一抽。是痛,也不是痛。
她要成为最引人注目的明星,谁也不能阻挡她的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games begin!(已修)
B市,夜色酒吧。
动感劲爆的韵律,浮动闪烁的光影,男男女女不分彼此的肆意扭动,黑红色调的空间里充斥着妖异、暧昧、混乱、喧嚣。这是一个让人轻易沦陷的纵乐之地,这是一个引人沉迷堕落的声色天堂。
夜色酒吧在整个B市都是首屈一指,内部包厢的装潢既有迎合平民的现代主义简约风格,又有着供权贵名流消遣的典雅主义贵族风格。而眼前一楼的迪厅,则是混杂一处,看得见只有昏暗与迷离,看不见的是藏在深处的隐秘暗流。
今夜,在混杂之中,隐在巨大的雕刻石柱后面的卡座上,那位一直沉默着的男士无疑是全场注目的焦点。
尽管他刻意低调,可有些人生来就有种奇异的光芒,能在人群中瞬间脱颖而出,不自觉成为世界的中心,让人仰慕、惊叹,甚至畏惧。
孟京的神色亦隐在柱子的阴影下,深邃黑沉的眸子里明明安静地没有一丝波纹,却让人觉得内中无限深意。
这是惯常发号施令的久居高位者的通病,明明并没有表达什么,却让人已经有了臣服的冲动。
他手里握着一只灌满透明液体的玻璃杯,手指修长有力,泛着隐隐的青白,冷峻的眉目里有几分不耐与焦躁。
他喜欢安静,不喜欢这样喧嚣的迪厅。
只是最近失眠得厉害,数日来几乎彻夜不眠。楚青杫建议他说,到迪厅蹦一蹦,等全身骨头都累瘫了就会想睡了。
蹦一蹦?
孟京看着远处舞池里扭动摇晃的一个个雪白肉体,几分嫌恶地摇头。
不远处的另一个卡座上,早就看了男人半天的红衣女人终于忍不住扭动着被紧身衣掐得仿佛一碰即断的小腰,朝男人婀娜多姿地走去。
“孟少?”女子的声音甜腻娇嗔,带着几分偶遇的惊诧。“您今天怎么有空到这里来玩?”
男人握住杯子的手指轻叩,深邃的眸子微微闭合。
没有了他冷冽眸光的威慑,女人终于可以仔细瞧着他的眉眼。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这个男人明明生得那样好,立体的脸部轮廓上每一分线条都完美地无可挑剔,奈何睁开眼时,眉目清冷漠然如潋滟流霜,寒月清辉,让人无端生出敬而远之的畏惧来。再加上一身纯黑硬冷的衣装,高大而充满压迫力的伟岸身躯,使他的气息更加冷漠森然,让人不敢抬头直视天颜,只低头垂首,退避三舍。
这样的男人,大家往往不会再去注意他的容貌,只会沉浸在由他操控由他独裁的可怕氛围之中,心生胆怯。
他似一只高贵强势而冷漠孤僻的兽,行走在自我制定的规则里,漠然屹立,孤傲独行,习惯于控人命脉,主人生死,掌管乾坤。
可望而不可即。哦,不,是连望都充满着畏惧崇仰之心,只敢趁他闭眼时观望。只不过,这个男人,此刻眉眼上有着细细的疲惫,大约是工作太累了吧。
“孟少,”女人凑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我听爸爸说最近您总是彻夜办公。可是,心荞劝您一句,身体要紧啊。”
听到心荞的名字,孟京轻轻一震,然后缓缓睁开眼。
眼前的女子容色艳丽,妆容精致,每一分每一寸都恰到好处的演绎着女性的优越。他目光微微一闪,却并没有说什么。
“孟少,还记得我吧?”孟心荞心中暗喜。她并没有错过之前他听到名字时的反应。
“两年前初来本市时,曾跟着家父一同拜访过孟少。那时候孟少您还看了我很久…”
“说完了吗?”
冷到仿佛寒冰淬炼的出来的声音。男人光是端坐不动,已让人无限压迫,如今此声一出,对方只有胆寒、惧怕、瑟缩,然后匍匐在脚下。
孟心荞脸色瞬间惨白。
她不会没听说过,孟少的暴戾与残忍。他只皱一下眉,也要伏尸百万的。
不再妄想得到他的注意,孟心荞退开,临走时尚不甘不愿地频频回头。
孟京一口吞下了杯中灼喉的液体,伸手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愈发觉得楚青杫那家伙骗人。
这个混乱的地方,让他越来越焦躁。心头骚动的灼热不知道是什么,仿佛预示着,今夜必将有事发生。
他微抬眼,忽然看见舞池上跳动的破碎光芒照到了对面角落处一个纤细的身影。
只不过一瞬间的捕捉,却让他豁然站起!
步子迈得极大,却因激动而有些凌乱。他全然不顾周边人诧异的目光,径直朝那角落走去!
他还没走到,周期性的光芒再次照亮了那里!
那一刻,他贪婪地睁大了双眼,想要看一看那个他心中隐藏多年的身影,想要稍稍满足他深沉厚重的渴望,想要…
可是,他看见了,那个角落,空无一人。
当站到那里时,他抚摸着空荡荡的壁画,心脏存活的地方,也是空荡荡的。
想起两年前得到的消息。他低头,再次揉捏微痛的太阳穴。大概是失眠久了,出现幻觉了。
“孟少!”
身后,一身制服的年轻男孩儿低首敛目的,喊得毕恭毕敬。
等到男人转头来,他才继续道:“楚少在里面的包厢等您。”
包厢内,妖异的灯光里,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散坐着,身着阿玛尼高级衬衣的二十出头的男子,正半搂着其中一个女人唱歌。那女人身着暴露的吊带背心超短裤,水蛇腰不停扭着,雪白的腰腹若隐若现,令男人垂涎。
可那男子却正一手拿着话筒想要专心唱歌,侧头看女人道:“好好给爷坐着,扭什么扭?”
女人诧异,但还是乖乖低下了头。
“老六,你的品位真差。”高大颀长的男人推门进来时,发自骨子里的冰冷气场不经意间让整个包厢的温度瞬间低了三度。
“三哥!你可算来了,我等你半天了!”楚青杫乐呵呵的,手指朝那几个风月女人勾了勾手指,她们便立刻殷勤地贴上去,一个个“孟少”“孟少”地喊,好不甜腻。
孟京越过几个女人的围堵,走到沙发上坐下来,倒了一杯白兰地,动作高贵而优雅。
楚青杫自是知道,他这位寡言少语的三哥是轻易不开口的,干脆自己凑过去,诉苦道:“这地方待得是越来越没意思了!大哥去了新疆,四哥去了美国,就连五哥前儿也替他爹出使欧洲。你说怎么大伙儿都忙着,就我闲得慌呢!都快发霉了!”
“行了,给我把她们赶出去。”孟京声音冷冷的。看了一眼站成一排战战兢兢的女人,于是,那群女人抖得冷厉害了。
“三哥,这几个不满意,还有下一批嘛!”楚青杫嬉皮笑脸的,“趁着四哥不在,我可要玩个痛快!”
“你们,我三哥看不上,换一批人来!”
女人不甘不愿地离开,又有另外七八个女孩子被推进包厢。
孟京看也不想看,闭目养神。
这几个女孩子都是年轻清纯型的,大概是觉得客人不爱方才成熟妩媚型的,所以换了一种口味呈上来。
“哎呀呀!这几个不错不错!三哥睁眼看看啊,有一个眼睛竟然是紫色的!”
心头被狠狠一震,前一刻还冷漠无比的男人抬眼,乍然看见几个女孩儿中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时,手上的杯子“啪”的一声落地!
作者有话要说:
round oneⅠ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已被和谐。
她们像一群供君王挑拣的秀女,立得笔挺端正,又含羞带怯。
天生的媚色生香,经过特殊训练的暗露风情。夜色对权贵男人向来优厚,这些便是送上门的极品美食。
几个女孩儿或多或少知道眼前俩人的身份。黑色西服的男子优雅高贵,透着难以明说的冷冽与威仪,这是传说中可以操控整个娱乐圈的梦想娱乐总裁,不知有多少女星妄想爬上他的龙床,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另一个则是中—央某位核心领导人的独子,光靠父族荫蔽,日后前途都不可估量。
传说中本市可以呼风唤雨的六少,裴阑、沈茴、孟京、陆以辰、徐天泽、楚青杫,只要是B市有点身份的人都知之甚详。他们父族强大的权势,背后深厚的根基,以及他们自己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骇人势力,都让人们望而生畏,无限仰慕。在B市没有人敢在六少中的任何一个面前托大,只要是道上混的,无不巴结逢迎,谄谀献媚。
如今只看眼前二人,足见一斑。
杯子落地的刹那,众人心头一抖。
孟京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收回目光,舒雅冷漠地靠在沙发上。有身着制服的服务生进门收拾碎玻璃,结束后对沙发上的男人微俯身,然后轻轻退开。
冷漠,深沉。这个男人如同森林中孤独而高贵的兽王,睥睨着座下献媚的女子,眼里没有欣赏,亦没有鄙夷。就像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堆平凡无比的萝卜菜,他连看一眼鉴定好坏都欠奉。
“三哥,女人不都这个模样?你这看不上那看不上的,不会要跟四哥一样常年当和尚吧?”楚青杫笑。他这样的贵族高干,又逢爱玩的年纪,少不得日子过得混乱。几个兄弟里老四陆以辰是洁身自好惯了,可楚青杫觉得,四哥是因与曾任军区司令的他外公的孙女,也即他的表妹,自小有婚约才这样。而他孤家寡人一个,合该放纵。
“三哥要是不要,我可挑一个了。”楚青杫见孟京兀自沉默,乐呵呵的手指一点——
孟京看看被点的女孩儿,俊朗的眉目倏然冷下数度。
楚青杫被三哥忽然飞过来的冰刀子刺得浑身哆嗦,愣了愣,却见孟京看了一眼那紫色眼睛的女孩儿,冷峻深邃的眸子露出瞬间的野兽光芒。
孟京又看向楚青杫,眼里满是告诫。
楚青杫莫名其妙撞上枪口,摸摸鼻子道:“那我选另一个好了。”反正不管选谁,搂着的感觉还不都差不多。
可某个森冷威严的兽王还不满意,再次丢给他一个眼神,看了一眼门口。
最后,楚青杫连同一干满心失望的女孩儿,被赶了出来。
包厢里只剩下冷漠森严又沉默无言的男人,还有心中千回百转脸上不动声色的女人。
是他。
梦想娱乐的总裁,竟然是孟京。
她怎么也想不到,前世懦弱无能的男人今生竟然成为孟氏家族的继承人。她明明记得,前世的孟京总是无所事事,如同孤僻暗影一般天天躲在房间里,不像是梦想娱乐国际集团的长子嫡孙,倒像是沉浸在自我黑暗世界中的阴冷自闭者。
现在,这个同样名叫孟京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微微抬起冷峻的眉眼,神色不明地看着她,带了几分高不可攀的傲然与睥睨天下的沉稳。
孟紫苑轻轻勾起嫣红的唇,纤长的眼睫闪了闪,眼波潋滟如染上妩媚□□的水光。
他冷峻的眸中泛起点点黑色的漩涡,抬眼望着她,除了握住杯子的指尖泛起用力的青筋外,周身一动不动。
沉稳,坚毅,散发着逼人的压迫气息。
无意中对上他冷峻的眼,女子心里有莫名的震颤。
垂在身侧的素手有些僵硬。脚步也不由得慢下来。
今天她一头黑发披散,透着少女的清纯美好,偏偏身上如诱人妖精一样。这样综合了矛盾又莫名和谐统一的味道,正是最能刺激男人的导火线。
“过来。”
男人冷冷启唇,是毫无感情又不容辩驳的命令,在安静宽敞的空间中回荡,愈发森冷空旷。
孟紫苑微微色变——他原来是会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