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好容易有个中意的,又是他姑姑亲自相看过的…”陈母拭泪,将事情的原委讲了“…更是当初有救命之恩…”

武顺公听完了,沉着脸没说话。

“救命之恩相报的话法子多得是,搞什么以身相许的把戏。”他过了一刻,带着几分不悦烦躁说道,“这亲事不许再提。”

陈母哪里肯立刻更大声哭起来。“难道你非要阿许一辈子孤老不成?”她抚胸哭道,“你怎么如此狠心?”

陈父被哭的皱眉又无奈。“他孤老一辈子对我有什么好的!”他嘟囔道,所以说女人的就是爱胡搅蛮缠。

“这女人家世一般,配不上咱们阿许…”他耐着性子坐下来给夫人解释。

话没说完就被陈夫人打断。

“别讲这个,咱们还在乎媳妇家家世么?就是如今真要有个好家世的难道咱们就敢娶么?朝里对咱们虎视眈眈又不是一天了…”陈大夫人哽咽道。

武顺公咳了一声。

“…这刘家虽然门户低,但多少有着忠义之名,是再合适不过…再说,只要阿许看得上,只要不是那青楼娼妓贼匪流民,都使得!”陈夫人拭泪说道,及时收转了话题。

“那女人已经说了亲事…”陈父只得再劝。

“也不过是议亲,怎么,别人能议,咱们就不能去了?说到哪里也没这个道理。”陈母不待他说完就打断了。

“她说的那门亲,何止是议亲那么简单,方才阿许房里的那个丫头已经过来和我说了,三年前在山西,那女人就已经和那男人关系匪浅了,咱们阿许怎么能娶这样不清不楚的女人?”陈父又说道。

陈夫人倒是第一次听说,擦了眼泪不哭了。“你瞎说什么?谁说的?”她问道。国公爷哪里记得儿子房里丫头的名字,一时也说不上来。

“就是当初从老四家来的那个丫头。”他想了想才答道,“那时候她跟着在山西,跟那女人打过交道,亲眼见的,那男人是个草莽出身,可不是善类…”

陈大夫人冷笑一声。“这话你也信?”她说道,眼角带着几分不屑。

“这有什么不能信的。”国公爷皱眉。

“这丫头我当时看她乖巧,又做的好针线,阿许呢也看入眼,便做主让她去了阿许的房里,没想到年纪大了,咱们阿许又是好脾气,到让她的心思也大了…”陈大夫人冷哼一声,缓缓说道。

国公爷被她说得云里雾里的。“你说什么呢?那丫头不是在说谎,她当时的确在山西…”他皱眉说道。

“女人的心思你不懂。”陈夫人干脆的打断他,“总之,你别听那些话就是了,这个媳妇我给阿许娶定了!”

合着自己说了这么久,等于白说,国公爷有些生气的站起来。“我也就告诉你,反正这个媳妇是绝对不能娶!”他沉声说道。

陈夫人就立刻又开始大哭。

“我实话告诉你,有人和我打招呼了…”国公爷被哭的受不了,只得低声说道。

陈大夫人哭声一停,抬头看自己丈夫,见他的神情绝非开玩笑。

“打招呼?”她有些失笑,“谁呀?”

“晋王。”国公爷看着她,压低声音吐出两个字。

陈大夫人顿时惊愕的看着他。“他…他也看上她了?”她有些结巴的问道。国公爷被她说的忍不住笑了,啐了口。

“是为那个人说的,说是人家先求的亲,还等着喝喜酒呢,让人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我,为什么要劫了他的喜酒喝…”他低声说道,眼中还带着几分未平的愕然惊讶,“我当时都听糊涂了,这才急着赶回来…”

竟然能搬动晋王出面….这个人…这个人根本就不值一提的一个府城的小小的操守官…

陈大夫人惊讶的看着自己的丈夫,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第192章旁观

第二日,陈母先叫了陈清过来,她的眼红红的,看着儿子的视线满是愧疚,显然做出的决定让她一夜都没睡好。

“那个姑娘有亲在先,而且风评也不好,不如再挑个好的…”陈母艰难的说道,目光有些不忍看儿子。

陈清只是闭着嘴唇。

“无碍,我不在乎。”不管陈大夫人找出诸多证明这门亲不合适,那个姑娘不般配的话,他都是简单的重复这个回答。

陈大夫人便止不住流泪。“阿许…”她唤了声,看着儿子倔强的神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得知夫人没能说服儿子,反而又过来跟自己哭闹,武顺公爷气的胡子翘。

这些妇人糊涂的时候是根本讲不清道理,就会胡搅蛮缠,他亲自唤了儿子过来。

“京卫指挥使司黄指挥使家的小女年十六,让你母亲去提亲。”他杀戮果断干脆的说道。

陈清亦是干脆果断,一句话也没说,转头就收拾东西要离府北上。

陈母哭,仆妇丫鬟劝,隔壁妯娌家听到动静也都慌的过来了,武顺公府的后宅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鸡飞狗跳。

武顺公气的差点背过气,直喊着要人把逆子绑起来家法伺候。

正热闹着,久不闻事一心在城外别院种花养鱼修身养性的陈老太爷回来了,显然是有人求到他跟前去了,对于这个长房最小的孙子,陈老太爷亦是宠爱有加。

“你倒是长本事了,不能帮儿子娶媳妇,反而要责罚儿子,这不是窝里横是什么?”陈老太爷对着儿子就是一通骂。

只骂的胡子也要白了陈大老爷脸色通红。“父亲,别的人也就罢了,只是,这人是晋王…”陈大老爷低声说道。

此时的书房里只有他们父子二人,这句话说出来,气氛似乎凝重的几分。

陈老太爷坐在圈椅上摸着花白的胡须。“晋王啊…今年有五十岁了吧…”他似是喃喃自语,“他等的够久了…”

“父亲,如今整个西北只怕都要在他的掌控下了…”陈大老爷的声音压得更低,虽然在自己书房,四周严密的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但他还是不自觉地四下看了眼。

“西北虎啊…”陈老太爷喃喃道。

“这次他面上是为那人出头,但其实还是要问我们家一个态度…”陈大老爷低声道。

“这么说,他不打算再等了。”陈老太爷喃喃说道。

“父亲,也是时候做决定了。”陈大老爷一咬牙低声说道,“如果等那几个**对我陈家动手之后,终是不如此时的好,将来他念起来,咱们多些情分…父亲,这种事迟早是要决定的,隔岸观火保持中立,那是不可能…父亲…”

陈老太爷抬手制止他说话,自己则闭上眼。

室内陷入一阵沉默,似乎过了很久,陈老太爷才睁开眼。

“我想去看看那是个什么人物…”他缓缓说道,“竟值得他如此费心。”

自从那日宴请了代州参将关国威后,卢岩等人在京营的日子突然好过了,虽然依旧被那些京兵用不屑的眼神注视,但较之以前确实收敛很多。

张顺付老三等人便很是高兴,觉得自己得到认可一般,卢岩却只是洞然般的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依旧严格的按照拿到的批令进出,安安稳稳老老实实。

这一日大早,按照习惯,卢岩的兵们又开始必做的晨练,伴着咚咚的步鼓一百人的队伍很快**了。

“傻子们又开始了…”听到这熟悉的鼓点,京兵们撇撇嘴笑道。

“看看去吧。”有人懒洋洋的说道,将手里的长枪换个姿势依着。

“有什么可看的,除了跑就是抬刀劈,抬刀劈…”另一个撇了撇嘴说道,“一天天都不变样,烦不烦啊,光这两下就能战无不胜了?真是可笑…”

他们说着话,忽见前方一阵嘈杂,有一队人走过来,看清这队人穿的衣服,原本懒散的兵丁立刻打起精神挺胸昂头的站好,看着七八个身穿副将官服的男人拥簇着一个老者过去了。

这老者穿的是家常的长袍,戴着顶帽子,身材矮胖走路还有些颤巍巍的似乎腿脚有些不灵活,但那些副将们却一个个神态恭敬,甚至可以说带着几分讨好。

“这老头谁啊?”大家忍不住疑问,却没人得到回答。

“老将军,这边就是。”走在老者身旁,五大三粗的汉子几乎要将身子弯的跟老者一般高,说话声音也比日常放低了好多,在走到临近马圈的营房前站定,“里面不干净,我去唤他们出来…”

内里陡然传出百人齐声呵,将外边的人吓了一跳,也打断了他们的说话。

绕过马圈,站定在这一片营房前,看着眼前的场景众人都愣了下。

营房前用于摆放马具的地方被整理出来,此时正有五十人站成几排,手握长枪。

王九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步鼓,这是他花了两个钱从一个辎重兵手里买来的废弃的步鼓,修修补补之后,不影响使用。

他神色肃穆的敲了一下。

“杀”五十人齐声呵道,长枪齐刷刷的向前刺去。

伴着步鼓又一声,又齐刷刷的收起来。

这个刺出收起的动作伴着鼓点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枯燥简单的令人有些厌烦。

但落在那老者眼里,神色却渐渐的肃穆。

“搞什么…”有武官不耐烦的皱眉想要开口打断。

老者抬手制止。

院子里单调的抬枪收起的动作还在重复,因为老者专注众人不得不也凝神去看,不知道为什么渐渐的大家的神情都有些异样。

“杀!”

“杀!”

一声一声没有半点松弛的怒吼,重复的简单却始终整齐划一的长枪,在这小小的简陋的场地上扬起一片凛冽威势。

每个人的眼前不由自主的感觉似乎在这些眼前真的站着敌人,等着让他们迎击上前的敌人,这些穿着普通的衣袍,手拿有些发旧武器的汉子们,眼中漠然而冷酷,神情嗜血而狂热。

过了一时,这些人伴着鼓点收队退下了,尚未等这些看客们回过神,听又是一阵鼓点响又涌进来几十人,他们齐刷刷的跑着,很快列队肃立,与方才那些人不同的是他们手中握着的是腰刀。

“扬刀!”

“杀!”

“扬刀!”

“杀!”

重复的鼓点重复的动作重复的怒吼再次开始。

没有多余的花哨的招式,就是迈步屈身扬刀斜劈,迈步屈身扬刀斜劈,却让看客们感受到一种奇异的美感。

正当大家看的入神时,忽见旁边一个大汉猛地走入队列中,举起手中的长棍对着一个正扬刀的汉子狠狠打了下去。

那汉子身形微颤,脚下却站的稳稳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滞,反而更加大声的吼出一声杀。

“好好的打什么?”有人忍不住问道。

“这人方才的出刀比别人低了一寸…”老者答道

众人的视线又落在老者身上,眼中脸上浮现恭敬崇拜的笑。

“老将军目光如炬…”

“我都没看出来…”大家纷纷说道。

“这才多大点事,还值得打得这么狠…”也有人皱眉说道,摇摇头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