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冷利阴沉,虽依旧黑得如曜石一般,可不知道怎么的,却让我想起了那些隐于黑夜之中的黄色竖瞳,冷冷地注视着你,冷不防地,便会跃起飞扑,让我不由自主地收了笑容,往后退了一步,却是极恼恨自己,为什么他都已成了这样,我还是害怕?

聂戈扶住了我:“别和他多纠缠了,我们走罢。”

不错,我隐忍了这么久,最终目地,不就是为了走出这宫门吗?虽然我的计划才刚刚开始,但这旁人带来的效果也是一样,他如若身亡,倒省了我一翻功夫了,我不由深感世事无常,我心心念念之事,到了头来,却被聂戈如此轻易地实现了。

夏侯烨没有说话,额头汗出如浆,可眼神却依旧阴冷狠利,望着我,望着我。

我实忍不住,便拿了放于桌面上的锦绣台布,随手一挥,遮住了他的脸,转身对聂戈道:“我去叫奶娘。”

他点了点头。

我悄悄走到隔壁,奶娘没有睡着,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见我敲门,脸色一片煞白,先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翻,没见异样,这才放下心来,我向她简单地说明了一切,她竟是喜极而泣,却道:“公主,你如能走,便走罢,别理老奴了。”

见我一再坚持,才拿了平日的私已,跟了我们出来,我换上了普通的宫女服装,由聂戈领着,避过皇宫内白玉石铺就的大道,由避静小路而走,因聂戈此举谋划多时,宫内的道路他已是极为熟悉了,一路走来,居然连侍卫都没遇上一个,四周围静悄悄的,只听得见我们的脚步行走于地面之上发出的沙沙之声。

远处更漏再响,皇宫的屋檐在夜色的衬托之下仿如剪影贴画,偶尔御花园里有虫鸣之声响起,隐隐约约,仿佛奏着木琴,空气中传来了淡淡的花香,直沁入心肺,却原来,这一切,是那么的美。

我终于要走出这里了,终于可以离开他了,可以回到草原,我的家乡。

聂戈计划极周密,知道宫内每一班御林军巡逻行走的时间,由他带着,便可在他们眼皮底下畅通无阻,而恰恰好错过了他们巡逻的时间,看来,他已然经过了多次的踩点了,且每一处宫门都有人接应,渐渐地,我看到了角楼的黄琉璃瓦顶,看清了城楼上往来巡逻身披铁铠的将士,城头的琉璃灯隐隐地照着,照着城内又照着城外,只要过了这一面墙,过了这西华门,我盼望已久的自由便现于眼前。

走得越近,我的心便越是呯呯直跳,奶娘扶住了我:“公主,别担心,我们能走得出去的。”

聂戈原是走在我的前边,闻言,也回头一笑,路上的微光映入他的眼帘,使他的眼现了微微的蓝色,显然,他的心情也不平静。

我们走近城门,自又有人接应,角门被打开了,一股冷风从外吹了进来,从门隙之中,我看见了护城河里鳞鳞的水光,只要跨过这道门,只要走过这道桥,我便离开了这禁崮了我两年的皇宫。

一想及此,我不禁微微发抖。

那接应的人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们一眼,回头低声问聂戈:“殿下,怎么多带了两人?”

这些人,原来是南越旧部?

第六十章 终逃不脱

我心中暗暗冷笑,夏侯烨你也太托大了一点,你娶了端木蓉,便以为端木蓉的属下全会效忠于你吗?

“不打紧的。”聂戈的声音原是略有些轻脆的,可在他们面前,却自然而然地恢复了隐隐的威严,这是天生的皇家贵渭之气,他仿佛全变了另外一个人?

我跟着他们往吊桥上走,手将奶娘的手捏得紧紧的,感觉脚踩上了城外铺就的小块青石板地,再踩上了吊桥厚重的桦木板,看着不远处吊桥的铁锁,在夜色照射下发着幽幽冷光,可听得清足音与心跳之声相和,啪嗒,啪嗒,那样的悠然绵长,短短的一段路,仿佛走了许久许久。

终于,我的脚步踏上了护城河岸边的沙石地,却感觉整个人仿佛力气都已用尽了,要奶娘扶着,才不至于软倒于地。

护城河岸边为保持视野开阔,不使贼人有机有乘,边上并未种任何树木,一览无余,岸边静悄悄的,一如既往,只听见河水哗哗的声音,我回头望过去,只见皇城如黑夜中潜伏的怪兽,有灯光融融的包裹,使它发出微微的毫光,暖意袭人,实则不过一座冰冷的黄金之屋。

只要离开城墙守卫的视线范围,我们就已脱离了险境,等到他们发现夏侯烨不妥的时候,我们已经天高任鸟飞了。

可忽地,身后传来西华门大门打开的声音,护城墙忽地灯光通明,有弓弦拉紧,刀剑出鞘之声,轻脆的马蹄之声。

有人在城头大声喊:“那帮人等,马上站住脚步,如若不然,休怪我们刀剑无眼。”

“快走,公主,快走…”奶娘推着我。

聂戈一把揽住了我的腰,低声道:“得罪了。”

他飞身纵起,往前奔出,接应他的那几人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只听得弓弦声起,箭雨如蝗般在我们身前身后落下。

我回头望去,见奶娘跌了落地,她的脚上,被插了一柄长箭,她连声道:“公主,快走,别管老奴。”

护城墙头射下的箭雨太过急密,聂戈带着我边走边挡住箭雨,他的手下组成剑阵阻挡。

“殿下,这是神机营的人,是连驽箭,如果带上她,只怕…”

“雷焕…”聂戈冷冷地道,“连她都带不出去,谈何重返南越?”

“殿下…”他欲再劝,却被更密集的箭雨截住了语声。

这个时候,西华门已然大开,从城门处涌出一队快马,人群凑涌之下,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上坐着那身穿明黄锦袍的人,虽隔得遥远,我也仿佛看清了他眼眸之中的嗜血之意,我忽地感觉全身绵软,已没了一丝力气,他,居然没死?

为什么,当时,我没有将剑刺入他的胸膛?

“聂戈,你放下我,你们走吧…”

雷焕也看清了夏侯烨,惊呼出声:“不可能,那样的血毒,他不可能有命!”

我看得清有鲜血溅在聂戈的脸上,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眼眸变得深蓝,他喃喃地道:“难道,他真是真龙转世?”

第六十一章 无能为力

只是夏侯烨的身影,已击溃了他们的心防,我心凉如冰,如今形势,他们不带着我,也许能逃脱,带着我,怕是半分的机会也没有了。

能给夏侯烨留下一分隐患也是好的,我绝不能让他们再落入夏候烨的掌握之中,耳边听着如蝗的箭雨,如夏季夜半之时,暴雨打在琉璃瓦上,整座瓦顶都会被那骤雨击穿,要将自己淹没,淹没。

我低声道:“聂戈,你们走吧,放下我,以途日后。”

“不,你知道他会怎样的对你的,不行!”聂戈利声道。

头上的发髻垂坠,长发垂落了面颊,扫于我的脸上,微有些痒,我拔下头上的发簪,猛地刺在他的揽着我腰的右臂之上,趁他松手之时,推开了他,往回跑去,眼角余光看清了雷焕拉住了他,大声道:“我们快走,殿下,还有机会救得了她的…”

他捂了手臂,眼神变得深蓝,满脸俱是痛苦。

我读懂了他的眼神,那是无能为力的痛苦,因我也有这样的痛苦,每一次的希望,到了最后,都变成了失望…那种无能为力,已深入骨髓。

只感觉我的衣带飘飞,有箭擦着我的衣裙飞落,我一边往回跑着,一边想,就这样吧,让这如蝗的箭雨将我射成刺猬,让这无望的痛苦截止,可没有,不知道为何,眼看那箭要射中我了,却只是擦过衣边飞落。

箭飞落而下,插进泥土之中,将地面上的沙石激起,射在我裸于外面的皮肤之上,仿佛被火星溅过,我终于跑回到奶娘身边,那箭雨却是团团而射,将我们围在中央。

“公主…”奶娘低低地唤了一声,“为何,你还要回来?”

“奶娘,我们逃不了了。”

她抱住了我,眼泪渗入了我的衣襟:“公主,你要怎么办才好啊。”

半人高的长箭如灌木一般将我们围在中央,我听得外边有马蹄声响起,是皇室特有的镔铁马掌的声音,踏于地面之上,啪嗒,啪嗒…

在林立的黑色箭簇缝隙之中,我看清楚那匹黑色骏马油光发亮的皮肤,上面有黄色绣金线的靴子套于马套之上,一下一下地击着马腹,缓缓向我驶近,马蹄声仿佛催命符一般地击于我的心上,竟使我不能站立起身。

一人一马终是慢慢地踏近了我,挡住了晨曦阳光,我抬起头来,看清他脸上的血痕,还有冷利如千年冰雪的目光。

奶娘早已拖着伤腿跪下了,将头呯呯地磕于地上,抬起头时,额头俱是血印子:“皇上,您原谅娘娘,要怪就怪老奴吧,是老奴说动了她的,皇上…”

我只觉自己已听不清了周围的声音,连他的声音都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了来,身体软绵绵的,动弹不了,只听他淡淡地道:“锦妃受奸人胁迫,幸得机灵,用头簪刺入了刺客臂膀,先得以逃脱,朕有此爱妃,当得幸运才是,又岂会怪她?”

我瞧见奶娘愕然抬头:“皇上…?谢皇上大恩,谢皇上大恩。”

我瞧见他的脚在马蹬上一蹬,便下了马背,那明黄靴子踏于地上,以金线绣就的皇袍边襟划过靴面,缓缓向我走近,一伸手,便拔了那深射于泥中的箭簇,从缺口中走近我的身边,将手伸给了我。

第六十二章 余孽

这一瞬间,我有些恍惚,仿佛那做了许多日的梦白日便曾现了,他便是那要将我带出泥潭的金甲勇士…只可惜,他一声轻哼把我从梦中惊醒,那寒意直透入骨内。

让我不由自主地双手撑地,脚蹬了地面,向后退去。

箭簇围成的圈,极小,我感觉我的背触到了箭簇之上,冰冷的桦木杆硌得我的背生疼生疼,我只觉无处可退,不自觉间,尽将身体挤入了箭林之中,有箭簇的羽尾扫过我的面颊,剪短的鹅毛羽簇刮过面颊,微微的刺痒。

他向我走近,脚步声踩于沙面之上,沙沙,沙沙…

忽地,他一把将我从箭簇之间拖了出来,我反射般地想挣脱他的掌握,却不能得,只听见箭杆在空气中铮铮地摇晃弹跳,发出破空之声,他将我抱起,低声在我耳边道:“锦儿,昨日月圆之夜,朕可未曾尽兴呢。”

我只觉晨羲从他背后射入我的眼内,使我仿佛漫于无边的湖水之中,冰冷的湖水扑天盖地地漫入我的口鼻,使我不能呼吸,他身上掺了血腥味儿的熏香味道无孔不入地钻进我的鼻子。

周围传来高呼万岁之声,有御医背了藤箱跑过来,更有宫人抬了步辇飞快地走近,将奶娘扶上了步辇抬走。

他却是一下子将我放在马背之上,随及上马,扬声大笑:“此等余孽,朕会让他们如丧家之犬,终日处于惶惶之中!”

他的话,换来禁卫军连声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跑过了厚重的桦木吊桥,铁链的绞锁被晨曦镀上了淡淡的一层金色,刚刚才跨过的朱红大门重又现于我的眼前,让我不由自主地抓紧了马颈的长毛,那马吃痛,一声长嘶,却被他漫不经心地拍了拍,便安静了下来,他的手覆盖上了我的手,略一用力,便将我的手指从马鬓上一根根地扳了下来,放于嘴边吻了吻,低声道:“锦儿,这匹马,可是朕的忠实伙伴,陪朕在战场纵横,好几次将朕救出血雨,朕连一根头发都不舍得伤了它呢。”

他的嘴唇扫过我的耳廊,嘴里喷出的淡淡气息扫过我的头顶,手贴着我的腰部,滚烫火热,让我感觉他如一个火炉般地包围着我,让我呼吸不畅。

他说得明白,在他的心目之中,我不如他的战马,这个念头一起,我不由在心底苦笑,既便如此,又能如何?

娘亲,如果真熬不下去了,我想,您会同意我跟随您而去吧?

他拥着我在皇宫内院的白玉石大道上纵马而驰,身后跟着小跑步的禁卫军,一路上宫人垂目行礼,红墙碧瓦之上风铃微微的作响,我看见华妃立于御花园的悠然亭中,身着紫青华裳,头戴攒金凤钗,袖了双手,朝这边望着,虽离得有十米距离,可我恍惚看见了她眼眸之中蓝色微现,就如化身于聂戈的端木华。

他一路急驰,拥着我来到了兑宫之前,抱着我一跃而下,朝殿内走了过去,从明亮的外间走入殿内,那种阴冷幽暗更甚,使我遍体生凉,不自觉地绻成一团。

宫人见此,早已知趣地退了下去。

第六十三章 惶恐

他将我一直抱进寝宫,寝宫早被收拾得干净,早没了那片染了他脸上鲜血的瓷片,可那张椅子还在,我尤记得他腰上被插了那柄软剑,坐在椅子上,鲜血从腰间流下,使椅脚之上漫延了一条婉延的小河.

那个时侯,我心底是多么的高兴,以为自己终可以摆脱他了,可没曾想,转眼之间,情形便反转。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无论他中了什么样的毒,我定要亲手将剑刺入他的胸膛,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才罢休。

他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却是抱着我将我放进了那张椅子之中,一扬手,寝宫的门自我们身后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合上的那一瞬间,两扇门相合,嗒地一声,竟让我浑身忽地一震,条件反射一般地,将双脚缩起,将自己团成一团,朝椅子的角落里缩了过去,他要怎么样对我,要怎么样对我?

“锦儿,朕当真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刚才在这间屋子里的勇气去了哪里了,朕尤记得,你摔碎茶壶,用利片划于朕的脸上,让朕见了,恍如竟认为朕面前站的是一位女将军呢。”他最恨的人,便是杀了他母妃的前皇后了,前皇后男扮女装加入行伍,战功赫赫,多年助先皇统治天下,更是谋略出众,他现如今如此比喻,想是恨我恨到了骨子里了。

我抬起头来,冷冷地道:“皇上,您要杀便杀,不用说那么多废话。”

夏侯烨哈哈一笑:“杀你?朕怎么会舍得?朕可不愿意寒了那些来投西夷旧臣之心,虽则你并不受乌金大王宠幸,但到底身上流着他的血,代表着朕可以兵不血刃地接收西夷部分势力,所以,朕不但不会杀你,而且,还会将你养得好好的,朕定会好好的疼你。”

他说这些话时,眉梢飞扬,眼里有如星钻般的光芒,亮得惊人,让我不由自主地握了椅子的缕空雕花之处,让那木形雕浮嵌入我的手心,只有痛疼,才能让我略减了面对着他时的恐慌。

他在椅子前踱了两步,那轻轻的脚步声直敲入我的心防,竟如大锤一般地,我要咬了嘴唇内壁,才让自己不致于发抖:“皇上,臣妾知道自己该死,臣妾并不希求您的原谅,臣妾愿受那虿盆之刑,以熄您的怒火,您既知道臣妾不过是乌金大王不受宠的六公主,臣妾死后,皇上可向西夷南朝求恳,再以公主和亲,却也是一样的。”

我不是不想生存下去,但他给我的压力已让我没办法承受了,且我知道,我越是不愿意的,他越是要反其道而行之,果然,他冷笑了两声:“朕说过了,你想死,哪那么容易。”

他双手扶上了我的肩膀,掌心的温度从接触处透入,他俯低的身子让我看清了他脸上的那边血痕,上面恐是撒了些伤药止血,浅黄的药粉浸了血,竟使我想起了临桑城破之时,城内路上抵御中朝兵士的战败将士身上几欲深见白骨的狰狞伤口,他原本英俊和煦的脸宠,因增添了这道伤口,却是更增了几分戾气。

他的触碰,使我退无可退地将身体紧贴着椅背,手掌心握着的缕空花饰却是更深地嵌入掌心之中,他用嘴唇轻轻咬了咬我的耳垂,却是站起身来,道:“锦儿,朕面上的这道疤痕,腰上的这个伤口,可都得算在你的帐上,你准备怎么赔偿朕?”

我看着他微微含笑的脸,如此情况下,他脸上尤带了笑意,仿佛猫捉了老鼠,坐于地上,以前爪逗弄,让它圈于其掌手,便其不能逃脱,我心中忽有了几分疯狂,抬起头向他道:“臣妾的国已大半是皇上的了,臣妾的家也因皇上而毁,臣妾的人也是皇上的,任皇上取舍,皇上还想要什么?”

夏侯烨眼眸忽地黑得如最深的幽潭,脸上笑容渐失,望了我半晌,才忽地道:“朕这一生,最喜欢的事,便是冒险,朕今日就是要冒一次险,看将你留在朕的身边,你还能惹出什么事来。”却是忽然间笑了笑,“更何况,朕知道,锦儿怎会害怕这些?”

第六十四章 浅眉

他的手抚上了桌上的一个十字锦纹的象牙雕盒,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我听见盒子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在寂静的宫殿那么的清晰,我只觉血往四肢散去,浑身忽地冰冷,只紧紧地握了那镂雕的座椅,仿佛它才是我的依靠。

他打开了那长方形雕盒的盖子,月白的象牙雕盒里面,有两个紫檀的盒子,与多晚前他带来的盒子一模一样。

我转过头,眼神掠过了那盒子上雕的龙形镂空图,龙鳞染以金漆,龙眼以紫玉镶嵌,反射着灯光的淡淡冷光,那龙腾之形,仿佛要破盒而出,直向我扑了过来。

我承诺过娘亲,我不会死,所以,无论怎么样的屈辱恐惧,我都要忍了下去,因我知道,死亡其实是一种很简单的事情,有的时候,坚持下去,反而成了世上最难之事。

我垂了头,扶手处福禄祯祥的图案被我的左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仿佛已与它融成一体。

他将手放在了我的肩头,只轻轻一触,便使我浑身一颤,我的左手便更紧地握住了椅托。

他的手沿肩膀而下,握住了我的右臂,欲将我从椅上拉起,却未曾想不能得,他挨着我坐在了椅内,将我抱于怀内,在我耳边低声道:“锦儿,你既做得出,就应知道后果。”

他的手沿小臂慢慢滑下,将覆盖了我的手背的云锦窄袖往上拉,露出了一截小臂,更衬得我握于椅托上的手苍白无一丝血色,我瞧见他修长的手慢条理思地滑了下去,从我的小臂上滑落,来到手握之处,从我的指尖开始,一根根地将我的手指扳开,我拼却了全身力气,却也抵不住他如铁涛般的力量,我只能将自己绻成一团,咬紧了牙关,任由他就这样把我从椅上抱起,往床榻走了过去,他轻轻地将我放上床,普一松手,我便向床角爬了过去,心里的恐惧无边无尽,明知道这抵不住什么,唯一能做的,也只能如此。

忽地,我听见了帷帐木圈滑过木杆之声,抬头望去,却见正对着床的那面大镜子露了出来,这是什么时候搬进来的?昨日晚上,他便已做好了准备了吗?

身边的床塌了下去,他坐到了我的身边,欲拉过我,我陡劳地想抓住一样东西来抵挡住他,可经过了那么多次,他早将一切障碍清除,我的床已没了围栏护把,双手被他用一只手反到背后,另一只手却是拉开了我的腰带,笑道:“锦儿穿了一身宫女服,朕倒是没有以前那么熟悉了呢。”

我知道求他没有用的,便紧紧地咬了牙关,将头偏向了一边,却瞧清楚那两个紫檀盒子并列放于锦红的被子上,将被子压得下陷了一块,忙又将头转向另一边,并闭上了双眼,就当做一场噩梦,噩梦醒了,便没事了。

他道:“你害怕这死虫蛇?但你的心思,却是比这些虫蛇更令人厌恶!”

他打开了盒子,将盒子倾翻在了锦被之上,细长阴滑之物婉延而出,向我爬了过来。

便我仿佛又回到了以前,浅黄坚瞳在暗处静静地望着,而屋外,却是大皇兄的声音:“浅眉,你逃得了吗?你说,是不是六妹助你的?她在哪里?…有她助你又怎么样,你能逃得出去吗?她自己尚且自身难保!”

接着,便是皮鞭破空而哮,击于皮肉之上,我却不敢走出去,因我知道,如果走了出去,我不但保不住她,也会拖我自己下水,所以,竟管有东西缓缓地爬过我的足背我也不敢移动,怕武功高强的皇兄发现,怕母妃因此而受到连累,那时,我是那么的自私。

第六十五章 死亡离得那样近

皮鞭之声响过之后,我听到他们拖曳着她来到门前,大皇兄道:“将她推了进去,我的宝贝们可好久没喝过新鲜的人血了。”

我感觉到脚背一痛,原来,它们终咬了我,还没等发了痛呼,她身上的血气已将它们全吸引了过去,门虽然被关上了,但因在黑夜中良久,我依旧看得清楚她恐慌的脸,看得清它们前呼后拥地爬上了她,而我,只能眼睁睁地望着,躲于屋角。

却是拼却了全身的力气,爬过她与它们的身边,打开了那道门,跑了出去。

从那之后,我才知道,力所未能及之时,如果想要妄自救人,反倒会害了别人。

虽则半年之后,大皇兄被封为太子,不到一个月,便因推我落水不成,自己反跌了落池,身体变得极为虚弱,不过两年便病死了,但浅眉却永远不能回来了,永远不能悄悄地偷走出来,穿过大半个皇宫来找我,和我聊天,逗我笑…而我,却是再也忘不了她美丽的身躯爬满了肮脏的虫蛇,原是明眸善睐的双眼因恐怖而充血瞪大,却一声声地道:“公主,快走,去找你母妃,别惹大皇子,你还小…”

感觉到他用手夹了我的面颊,紧紧地捏着我的下巴,他低声道:“锦儿,朕真奇怪,此时,你乍么不哭了,你不是擅于扮出幅柔弱的样子吗?”他冷冷地道,“给朕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