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敏敏瞪了一眼梁小玉,说道:“你罗嗦够了没,胆子那么小还跟来干嘛?”

顾长天接过蛇莓,挤出淡红色的汁液滴在黄千山的小腿上,说来神奇,蛇莓的汁液滴在伤口上就有一种清凉的感觉,黄千山觉得舒服了很多。劳月将落在岸上的枯柴捡来,丢在火中,但岸边的青鳞小蛇越来越多,走出火圈后的危险系数也越来越大。

顾长天等黄千山情况稳定后,这才问:“大力,你的药是怎么回事?”

郝大力愣了一下,他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早上塞进去的是昨天买的药啊。”

“算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先想想怎么离开这里。”劳月对他们说。

“那些水俑是怎么回事,水底怎么埋了这些东西?”顾长天疑惑地问。

黄千山闻言,对郝大力问道:“对了,大力,刚才你掉进水里,是不是卡在金属网里,结果一拔腿水里的人俑就冒了出来?”

“是啊。”郝大力茫然地回答。

“我想这是西周古虢国埋下的机关,山里是古虢国的墓,这些都是他们安排的。”劳月猜测道。

劳月说,古虢国是西周初期的诸侯封国,周武王灭商后,周文王的两个弟弟分别被封为虢国国君,虢仲封东虢,占据现在的河南一带,虢叔封西虢,占据现在的陕西一带。西周晚期宣王初年,西虢东迁,形成所谓南、北二虢。在《史记》中有载,西虢东迁后,在原地留有一小虢,于公元前687年被秦国所灭。

这个小古虢国十分猖狂,君主昏庸残暴,经常落人于蛇群之中,让其被蛇吞噬,以此取乐。该国还擅长做人俑,有些人俑能遇水不化,甚至能吸引蜂蝶。这些人俑取材特殊,涂料也特殊,涂在青铜上还能防止河水腐蚀,比油漆厉害多了。这种工艺只有王族才掌握,因此这门手艺早几千年就消失了。

黄千山揉着发麻的腿,逐渐恢复了知觉,他问:“照你这么说,这些人俑是什么蝈蝈国埋的,是它们引来的小蛇?”

劳月点点头,说道:“应该是这样。如果我猜的没错,整条山河都埋了人俑,俑里肯定有吸引蛇类的东西,日积月累,人俑里的东西慢慢散进了水中,所以只要沾了水就会被蛇攻击。”

“你说的没错,刚才我们都出来了,青蛇明明已经不追了,可郝大力掉进水以后它们又出来攻击人。”蔡敏敏醒悟道。

劳月吐了一口气,说道:“人俑身上的东西大概如同生物信息素,让蛇类发狂或者贪食吧,这里的蛇那么多,估计也是古虢国的人养在这里的,不然山里哪有那么多蛇。”

“这么说,山里肯定有宝贝,要不古人不会搞这么多名堂在这里,不知道那群人移山有没有把宝贝挖到。”蔡敏敏很兴奋。

“说了半天,我就不该跳进水里把包捡回来,害我一身骚。”黄千山郁闷地说。

“你们俩先把衣服换了,不然身上的味道太浓,蛇还会跟来的。”劳月慎重地说。

“那你们把头转过去,这么多姑娘看着,我还真不好意思。”黄千山挣扎着站起来,腿上虽然有点疼,但是蛇毒已经退掉了。

郝大力脱下衣服就扔进了河里,顾长天看见劳月的外套没了,马上贴心地将自己的外套批在她身上。黄千山一边换衣服一边嘀咕,为什么药会不见了,到底是谁换的,恐吓信又是谁写的?刚进山就遇到这么多危险,天知道进山以后还有什么等着他们。黄千山心想,要是成功翻译出手稿的最后一部分,一定得向劳月狮子大开口,可惜手稿最后的内容他还是没有头绪,根本无从翻译。

青鳞小蛇渐渐退去,但是还有一部分盯着黄千山他们,梁小玉已经起了逃兵的念头,她胆怯地问:“这里很多蛇,上游的山缝肯定也有蛇,我们没有雄黄药水,怎么通过?”

黄千山叹了口气,梁小玉说的没错,要是没有雄黄药水驱走虫蛇,他们真的是进退两难,想做逃兵都不行。众人都在商量对策,你一言我一语,可都没法子。黄千山烦躁地望着两边的山壁,忽然眼睛一亮,他说道:“我有办法了!”

第七章 白屈菜

黄千山琢磨了一会儿,他想,山中存留了大量的古虢国饲养的青鳞小蛇,带来的雄黄药水又诡异地丢失了,那么只好在山里找现成的驱蛇草药。黄千山向两边的山壁望了几眼,发现山壁角下有几处生长了些白屈菜,那附近根本没有青鳞小蛇,这让他感到一阵大喜。

白屈菜有很多名称,《陕西中药志》里叫它雄黄草,《辽宁经济植物志》叫它断肠草,但并非要人性命的毒草。白屈菜的茎叶都是嫩绿色的,花瓣仅有四瓣,呈鲜黄色。白屈菜生于山坡、山谷林边草地,它的花期是5月到8月,花盛期采收最佳,此刻正是白屈菜的花盛期。白屈菜以全草入药,挤碎后流出浓橙黄色的乳液,它本身有毒,不宜多用,但也可以解毒,更可以驱避毒蛇毒虫。白屈菜虽没有雄黄威力强,但它别名叫雄黄草,就是因为它有类似雄黄的功效。

劳月听黄千山说完,她想去采白屈菜,可是外围的青鳞小蛇太多,顾长天不放心,于是就让她守在火堆内,继续把火烧旺,免得大家没了避难所。黄千山更不放心顾长天一个人出去,比起身为女人的劳月,他觉得顾长天长相斯文,不像那种经常在山野大漠里打滚的人,所以就打算让郝大力留在火堆里照顾三位弱女子,他和顾长天去采白屈菜。

郝大力不情愿,他对黄千山说:“黄兄弟,你身上有伤,还是我去好了。”

“你不认识白屈菜,待会儿拿错了,岂不白跑一趟?”黄千山笑着说。

郝大力愣了一下,他的确不认识白屈菜,所以只好说:“那你小心,有事直接叫我。”

黄千山心想,凶悍模样的大块头心地还不错,人不可貌相用在郝大力身上可真贴切。顾长天先丢了几块燃火的布料,青鳞小蛇见火就闪,一下子顾长天就烧出了一条小路。白屈菜离他们的位置有点远,光靠烧火短时间内很难到达,到时候劳月那里的火都灭了。黄千山的小腿虽然仍觉麻痹,但是小时候的他经常和人打架,腿被打瘸是家常便饭,所以他早就习惯了这种身脚不灵活的状况,活动起来一点儿也不迟钝。

顾长天步步为营,慢慢丢出着火的布块,但是黄千山嫌他太慢,于是黄千山双手握起粗棍,一路猛打狠扫,青鳞小蛇无一近其身。顾长天看得目瞪口呆,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追上去,惟恐落单于青鳞蛇群中。白屈菜生得茂密,黄千山一连扯了很多把,顾长天想把白屈菜全部拔光,但黄千山制止了他。

黄千山拨开顾长天的手,说道:“白屈菜现仅有少量存于山野里,还是留下几株,不要赶尽杀绝的好。”

顾长天点头称是,他说:“也好,万一沿原路返回,没了白屈菜就麻烦了。”

黄千山分了数把白屈菜给顾长天,他说:“你把白屈菜塞在身上的几个位置,过一会儿它的味道散尽全身,我们就可以过去了。”

顾长天迟疑地看着黄千山递过来的白屈菜,问道:“黄先生,这管用吗,它的味道不是特别浓。”

黄千山干笑一声,他想这家伙果真是书呆子,于是就耐心地说:“蛇的嗅觉很灵敏,人类觉得淡的东西它们远远就能闻到,你要不放心,我先走过去好了。”

顾长天听黄千山那么说,自然不会再犹豫,他跟黄千山一步步走过去,青鳞小蛇果然不再攻击,全都退避三尺。这时,劳月他们的火快灭了,黄千山和顾长天不早不晚,刚好在火灭前赶回来。蔡敏敏和梁小玉吓得团团转,接过白屈菜就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她们马上谢天谢地,仿佛重获新生。

“我们现在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回去?”梁小玉胆怯地问。

“当然是继续走了,我不会半途而废的。”蔡敏敏嘴硬道。

劳月一脸坚定,没有退缩的意思,但她还是说:“小玉,要是你想回去,我可以送你。”

梁小玉虽然胆子小,但也要面子,她见没人响应,只好说:“我不回,我不怕。”

黄千山盯着众人,他想这五个人中只有劳月像是经常跋山涉水之人。郝大力虽然长得结实,但他只是苦力活做多了;蔡敏敏嘴巴刁难,但实战经验不足;顾长天一副斯文相,也是一个纸上谈兵的人;蔡小玉就更别提了,风一吹就倒,不知他们是怎么组成一个队伍的。

劳月不放心,又问:“大家要想好,过了这条山涧,要返回就不好办了,现在还得及。”

顾长天有点动摇,但是这表情只是一闪而过,他没有说话,其他人也没说话,没有一个愿意离开的。统一了意见后,黄千山跟着劳月他们就往山涧河的上游走,他在出发前又挤碎了一些白屈菜敷在伤口上,因为蛇莓并没有完全解毒,黄千山担心余毒会反袭,而白屈菜也有解蛇毒的功效,所以他不时地加敷草药,以驱解体内的蛇毒。

山涧河上游的山缝不明显,它的入口已爬绕了许多青绿色的藤蔓,如果不是劳月眼神好,他们都走过头了。因为他们身上藏了不少的白屈菜,山缝里的青鳞小蛇都没敢靠太近,一闻到白屈菜的味道就躲得远远的。山缝里也埋了不少的木俑,但除了木俑没有特别的古迹,黄千山一连踩破了好几个泥土空洞,最后劳月忍不住了才说,走路尽量踩在石地上,这些泥洞都是古迹,虽然他们的确是进山找古迹,但并不是要破坏它。黄千山害臊地点头,他原来还担心这伙人私吞文物,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从山缝里爬出来,黄千山感觉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如今的山林都在开发成旅游景点,却没想到王屋山中还保存了这么一大片的原始风貌。黄千山放眼望去,周围都是高低不一的山群,两山之间的林木莽莽苍苍,老树遮天避日,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奇花异木散落其中。山群中还遍布了沟壑深谷、激流险滩,就算是夏天山里也有一丝丝若隐若显的云气雾息,给人一种朦胧的神秘感。

出来以后,劳月拿出一本笔记,上本写了密密麻麻的字,黄千山望了一眼,心想这个女人早有准备,对于山里的宝贝想来是志在必得。劳月对众人说,要找到那个神秘的村落和那堆黑石,就要翻过对面的山,然后绕进一个岩洞,穿过岩洞再走过一个林子就能到达。

黄千山听得头大,想不到路线那么复杂,他说:“劳小姐,你的路线对不对,可别绕进狼窝里出不来。”

蔡敏敏帮腔道:“你放心好了,这都是在村子里打听出来的,都是老人家才知道的事情,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了。”

郝大力争着地说:“这都是我打听的。”

劳月没有回避问题,她说:“这些的确是从老人们口中得出的线索,只是…长天,你觉不觉得古怪?”

顾长天被这么一问,呆呆地问:“哪里怪了,你是说山涧里的蛇?”

劳月若有所思,她说:“先不说恐吓信,药水丢失,还有山涧里的青蛇群,单说眼前的山路就大有问题。”

梁小玉盯着山路,说道:“山路没有古怪啊。”

黄千山看出端倪,他说:“劳小姐的意思是说山中不该有路?”

劳月对黄千山点点头,她称赞黄千山果然心思细腻,一眼看出问题所在。劳月说山涧的吊桥早在几年前就放弃修建了,采药老人也退休多年,照理说山中即便有路,几年的时光也该被草树覆盖,山路肯定当然无存,现在又怎会还有明显的山路存在。

顾长天疑惑地看了一眼山路,他提出质疑,五年前曾有杀人犯逃进山,所以他猜测也许是杀人犯走出来的山路。黄千山对此不认同,他认为杀人犯逃进山里,应该另寻出路离去,不可能继续待在山中,况且都过去五年了,他还可能经常走到山涧边,偷看对面的村子吗。

蔡敏敏不理这些猜测,她不屑地说:“不就是人走出来的路吗,这有什么好怕的,别猜来猜去吓自己。当务之急是赶快往前走,不然天就要黑了。”

梁小玉有点担心,她问:“村子里的人不会来这儿,会不会是他们说的杀人犯还在山里?”

郝大力听了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别怕,有我在,就是十个杀人犯来了也得叫我声爷爷。”

劳月对大家说:“我们还是谨慎一点儿,大家进山后都集中行动,就算去方便至少也要两个人,别落单了。”

黄千山又提醒众人,不管什么时候,白屈菜一定要随身带,包里兜里都塞点,把身上熏出白屈菜的味道来,免得虫蛇又来找麻烦,天知道山里还有多少虫蛇。劳月对黄千山所说极是赞同,她说人类进原始森林之前,三日以上不洗澡为佳。洗澡洗去了身体上的人味,一个没有味道的人,进入原始森林的风险增大,且是甚大。没有了人味的人,走在原始森林中,兽类无法通过嗅觉发现人,显然加大人与兽正面相遇的风险。反之亦同,只要身上有了驱虫蛇的药味,它们自然会回避人类,不会肆意刁难。

黄千山又说:“待会儿休息时,白屈菜要晾干,不能闷坏了,否则会失去效用的。”

蔡敏敏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别婆婆妈妈的,快点走吧。”

黄千山问劳月:“这里这么多山,你说要翻过一座山,是哪座?”

劳月没看笔记,她望了望对面的山群,最后指着一座山,说道:“村里的老人说,那座山顶有个破石屋,我想应该是那座。”

顾长天看了看天,说道:“那山太高了,翻过去怕是已经到了半夜,我们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先扎营吧。”

众人望山生畏,逐一表示同意顾长天的提议。刚才他们在山涧里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如今已是傍晚时分,可是太阳意犹未尽,仍不舍得落山。黄红色的暖光映染着群山,仿佛秋季已来,林叶野草变得枯黄无力。黄千山顺着脚下的路望去,这条山路伸向劳月所指的山,直至山顶上的小小的破石屋。黄千山禁不住怀疑地想,为什么山中会有这么显眼的路,为什么这么巧地通向那座山,难道村民说的杀人犯真的没逃出山,杀人犯是因为害怕被捕不敢出山,还是他根本出不去?

第八章 石屋山下的谈话

这一带的群山都没有名字,劳月说为了明确路线,干脆给山顶上有座破石屋的山安个名字,省得讨论的时候混淆了。郝大力听了直接说,叫馒头山好了,简单明了。顾长天不同意,他打量着那座山,说馒头山包子山太俗气了,况且哪座山不都像馒头包子,依他看就叫天宇山,意思是说山上的屋子是天上的琼楼玉宇。蔡敏敏摇不同意,她说这名字不够美丽,不如用她的名字命名,叫蔡敏敏山。梁小玉无辜地望着大家,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该支持哪一个名字。

黄千山听他们七嘴八舌地争论,心中觉得好笑,名字起得那么斯文干嘛,应该取个一听大家就能明白的名字,所以他就说:“叫石屋山好了,谁听了都会明白的。”

“真没想象力。”蔡敏敏不以为然。

劳月赞同道:“就叫石屋山好了,咱们在山下找个地方扎营,顺便检查一下带来的装备都还在吗?”

顾长天点头说:“没错,我们要检查一下,药品不见了,搞不好其他东西也没了。”

山里虽有路,但是一路泥泞,走了几步鞋子上就糊满了一层厚厚的绿泥,拖泥带水的走路把众人的体力耗去了大半。山路不宽,两边全是野刺藤蔓,只能容一个人通过,郝大力的块头太大,所以一直被野刺勾住,衣服都给扯刮得破破烂烂。黄千山他们明明看见了石屋山,可是走过去却花了很长的时间,刚走到山下天就黑了。

石屋山下老树纵横,树下挤满了野刺利草,几乎找不到平坦干燥的空地。在山林中夜营是非常危险的,石屋山这段山脉很少有人踏足,植物动物都保持着原始状态,兴许山中会有猛兽。山里的夜晚温度比较低,夏天里虽然不至于冰冷,但是湿气会冲到身上,容易落下病根。

梁小玉见找不到扎营的地方,她就问为什么不到山顶去,那里有间破石屋,起码干爽温暖,不至于风吹雨打。黄千山说不行不行,你都知道石屋是个好去处,野兽们也不笨,指不定屋里藏了猛兽,现在天都黑了,不好再在山林里转悠。

最后,劳月找到了一个比较平坦干燥的大青石,足够六人在上面吃喝休息。顾长天不放心,于是又和郝大力将附近的野刺藤蔓都割掉,端掉毒蛇虫蚁的藏身地。劳月取出一罐汽油,堆了些木柴就烧起了一堆篝火,将青石烤干后,六个人将睡袋铺上后才坐下。大家都筋疲力尽了,火烧起以后,梁小玉就在附近打了些溪水回来,准备做晚饭填饱肚子。

郝大力负责药品、食物、以及炊具,水锅架起以后,他却找不到事先准备的挂面了。郝大力将所有的包都翻个了遍,面食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女生才会吃的零食。黄千山看着就觉得头大,零食哪能吃饱,吃不饱又哪有体力在山里活动,这下可好,得体验一把饥饿的徒步山行了。

蔡敏敏见状,终于忍无可忍,责怪地说:“我真受不了,这种事情能开玩笑嘛,出发前不是买了挂面吗,东西呢,怎么全变零食了?”

顾长天也觉得纳闷,他问:“大力,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拿错包了?”

郝大力一头雾水,他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我没错啊,包还是原来的包,东西怎么变了,我也不知道。”

梁小玉想开口帮郝大力说情,可是她担心蔡敏敏又拿她看丢东西的事情攻击她,所以就没出声。劳月叹了口气,但并没有责怪郝大力,她说这东西给谁看都会被换掉的。也许,他们在村子里打听山里的情况时,已经引起某些人的注意,所以想阻止他们进山,那封恐吓信就是最明显的证据。如今的偷天换日,就是想给他们增加困难,想让他们知难而退。

顾长天很迷茫,他问:“村子里的人看起来都很淳朴,谁会这么做?”

蔡敏敏烦躁地说:“现在管这些没用了,当务之急是吃饱睡好,反正我不会回去的。”

郝大力往山上看了一眼,他说:“会不会是先前进去的人做的?”

劳月不认同,她说:“不可能,他们都进山了,哪有时间去做这些无聊的事情。其实一路走来,我一直注意路上的情况,可是都没有特别明显的痕迹,好像根本没有特别多的人从这里经过。”

黄千山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他说:“会不会是有另外的路,他们走了别的路?”

劳月摇头说:“应该没有别的路,就算有,你想想看,进山的人看见有一条走出来的山路,当然会选择这一条,难道他们会另开新路吗?”

顾长天丢了一根树枝到火堆里,然后又说:“可你又说路上没他们的痕迹,难不成他们凭空消失了?”

讨论一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众人起了困意,就没有兴趣再说下去。所有人都只吃了零食,肚子根本没有踏实的感觉,为了保存体力就倒头睡了。黄千山倒不担心食物的问题,山里的山珍很多,不至于被饿死,只是现在已是深夜,不方便在山里转悠,等白天到了他就去采点野菌,或者掏几只螃蟹煮来吃。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睡了,黑夜里的山林谁知道会不会跑出一头野兽,为了保险起见以及续火,每个人要轮流守夜一个半小时。黄千山的小腿还有点疼,他也睡不着,于是就自告奋勇地第一个值班。黄千山还在琢磨着,既然带来的药品都没了,明天上路时必须采些山药以备不时之需,不能只记着吃的。

篝火扑哧扑哧地闪动着红色的火焰,不时飞出几颗火星,黄千山靠在火边,警觉地环顾着四周的环境。大青石的四周都是高树,树干上生了不少的青苔,摇拽的火光映上附近的树上,看起来树干好像已经发霉了。在黄千山前面,有几棵老树混生在一起,藤蔓又缠绕着老树,形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夜风没有完全吹到大青石这边。山中夜风不时刮起很大一阵,黑云一朵朵地从月亮前面飘过,树叶沙沙作响,黄千山不知为何想起了一句话:月黑风高杀人夜。

就在黄千山想得出神时,劳月却翻个身,原来她一直没闭眼,只听她说:“你有没有后悔跟来?”

黄千山懒洋洋地笑着说:“当然后悔了,等回去了,你可得给我加工钱。”

劳月坐了起来,她将睡袋移到篝火边,然后认真地说:“你觉得我是疯子吗?”

黄千山撩了撩篝火,说道:“就算你是疯子,也是个有钱的疯子。”

劳月见黄千山老不正经,就更惆怅地说:“这些钱都是我父母留下的,并不是我自己赚来的。”

黄千山除了工作时严肃,生活中都很随意,他不喜欢这些沉闷的话题,但是劳月的话匣子像是憋了很久,所以就不再说些轻浮的话,专心听劳月说话。劳月看了一眼酣睡的众人,安静了片刻,然后才说起自己的心事。

劳月说,她不是劳家的独生女,她还有一个孪生妹妹。在她小时候,劳家夫妇在去南海考古,不幸地碰上了一场暴风雨,海浪掀翻了船,她妹妹被卷入大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虽然大家都认为劳月的妹妹死了,但是孪生的姐妹有着特殊的心灵感应,劳月总觉得自己的妹妹没有死。可是,南海茫茫,一个小孩子落入海中,又怎能活下来?

劳家夫妇因为失去了一个女儿,悲痛交加,在以后的岁月里,他们陆续收养了四个孩子,三女一男,想以此聊慰心中的遗憾。劳家夫妇虽然收养了四个孩子,但是出门考古从不带这三个孩子,只带劳月,大概是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不敢让他们犯险。劳家夫妇不止踏遍中国,还涉足世界各地,光埃及就去了十多次,劳月也是在这些时候增长了见识,萌发了兴趣。

三年前,劳家夫妇得病死了,他们留了许多珍贵的收藏品,还有一大笔财产。劳家夫妇死前弄到了一本手稿,据说手稿是抄自圆明园遗失的典籍,他们拿到以后就断定模仿愚公移山的人肯定是为了山中的宝贝。王屋山从轩辕黄帝起,是历代皇帝祭天的地方,直到后来有个皇帝改了规矩,以后的皇帝才没来王屋山祭天。劳家夫妇推测,既然曾有多位皇帝来此祭天,为表尊重,会不会在山中留下一批宝贝?

奈何世事弄人,劳家夫妇三年前病死了,这事就耽搁了。劳月本想完成父母的心愿,代他们找到王屋山中的遗迹,可是劳家产业出了点儿问题,为了解决家产的事情,劳月一直东奔西走,直到前不久才脱开身。劳月忙完后,她就想完成三年前父母未完的心愿,正好下周五就是父母的生日,于是就和其他三个被收养的孩子一起来王屋山寻找遗迹,想以此纪念自己的父母。

黄千山听后,迟疑地问:“那三个孩子,该不会是…”

劳月肯定地说:“没错,就是敏敏、小玉、大力,长天是我在学校里认识的朋友。”

黄千山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这群人不像探险经验丰富的人,为什么脾气不合,却能凑在一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劳月话刚停,前面的林子里就响起了沙沙的声音,黄千山听了觉得像电流声。正当他们觉得奇怪,警惕地盯着前面的林子时,林中忽然传来一阵广播一样的声音:“走开,走开!”

“怎么回事,谁在放广播?”顾长天惊醒后问道。

“嘘——林子里有古怪。”劳月暗示醒来的众人不要出声。

林子里的声音不是人说话的声音,而是一种劣质喇叭放出来的声音,可是王屋山的西脉渺无人烟,连个村子都没有,又哪裏来的广播。黄千山也觉得奇怪,这声音和旧时农村里集合开会时常用的广播很像。可是这里又没村子,再说现在早就将那种广播淘汰了,谁还会用这种广播在夜里吓人,一切都不像是常人所为。

“走开,走开!”

广播里的声音听起来很慌张,并断断续续地从林子里传过来。众人被惊醒后,全都疑惑地盯着漆黑的林子,他们大眼瞪小眼,没有一个人说话。

良久,顾长天方才难以置信地张口说道:“这声音…是长空的!”

第九章 气象站

顾长天的弟弟叫顾长空,顾长空到达王屋山后就感到身体不适,然后提前离开了。如今顾长天在山里又听到弟弟的声音,不由得大吃一惊。尽管黄千山没见过顾长空,但在人迹罕至的山林中忽然听到一个人的声音,而且是从劣质喇叭里放出来的,或多或少都会觉得有点发毛。顾长空一直在喊:让开,让开,广播的声音就如快没电的放音机,听着很别扭。顾长天朝林子里喊了几声,但是没有人回答,只有树叶晃动时发出的沙沙声。

蔡敏敏平日嘴巴刁钻,但到了此时却害怕起来,她强迫自己沉住气,然后问:“长空的声音怎么会…难道有鬼?”

梁小玉一听有鬼,马上紧张地问:“真的有鬼吗?”

黄千山不信鬼神,更不信上帝,他说:“我们还没这福份撞到鬼,我去林子里瞧瞧,看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

顾长天跟着说:“我和你一起去。”

劳月从背包里翻出一支强光手电,又取出一把瑞士军刀,她吩咐道:“大力,你留在篝火边,别让火灭了,敏敏和小玉也留在帮忙添火。”

郝大力拍着胸脯保证:“我一定把火烧到最旺,就算下雨也不会灭,你们放心去吧。”

黄千山听后,心想什么放心去不去的,听着就像在诅咒人,郝大力的情商真是够低的。劳月和顾长天各自准备了一把瑞士军刀,黄千山只拿了一根木棍,三人就慢慢地朝前面的林子走去。林子密不透风,树与树之间都生满了藤蔓,青灰色的妖雾飘忽不定,手电照进去看不清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在扎营之前,郝大力用棍子在林子边随便鼓捣了一下子,以便赶走藏在里面的飞禽走兽,哪想里面会有东西能放广播。

黄千山急着知道林子里藏了什么,所以走在前面,并把障碍扫清,藤蔓野刺全给他连根拔起,一条小道很快就被开了出来。广播声持续了一段时间,但黄千山他们走进林子以后,广播声就没了。劳月见黄千山走在前面,她就递过手上的瑞士军刀,想让黄千山拿着防身。黄千山不需要这东西,所以又将瑞士军刀推回去,劳月已摸清黄千山的脾气,她见黄千山不肯接刀,所以就没再勉强。

黄千山知道劳月是好意,他就轻声说:“谢了,这东西我使不惯。不过…你和长天兄弟都在我后面,刀可别指着我,万一你们摔一跤再往前一扑,那还不把我给捅了。”

顾长天听后苦笑着说:“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劳月收起刀,然后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嘘——!”

这时,劳月绕过黄千山走到前面,她手中的手电照到了一间破败的水泥屋子,广播声就是从屋子里传出来的。水泥屋被藤条包裹着,表面尽是残叶黑泥,若不是强光手电的照射,他们还以为是一块大石头。劳月为了保险起见,在地上摸了几块石头,然后就朝水泥屋砸去。黄千山和顾长天觉得此法可行,于是纷纷效仿,三人一下子就砸了许多石头过去,直到地上再也摸不到石头才肯罢休。

经过石头的轰炸,水泥屋要是藏了猛兽,早就受到刺激而跑出来了,所以三人就不再担心,迈着步子就走了过去。没走两步他们就看见一根高过水泥屋的粗木,粗木下端长满了野菌,它的顶端有个简易的风向标,中间还有一个满是青黑霉斑的百叶箱。百叶箱没有关上,里面有几根温度计,但是因为长期受到山川湿气的侵蚀,纯净的玻璃已经污浊。

顾长天不明白地问:“这屋子干嘛的?”

黄千山看清楚这些东西后,疑惑地说:“这应该是个气象站。”

劳月肯定地说:“没错,只有气象站才弄这些东西。”

一想到水泥屋是气象站,三个人就放心多了,顾长天还不忘往回喊了几声,告诉郝大力他们在林子里的情况。其实,几十年前很多山里、林子里都有气象站,但是气象站通常都依附一个农场或者林场之类的单位,不会单独存在。现在的天气预报都用上了卫星云图、气象雷达等现代科技,但几十年前要作出本地区的气象预报,依赖的是本地气象站观察到的记录数据,依靠上级省市气象台通过电台发布的消息,参考大范围天气形势,凭经验作出自己的预报。

劳月等人没有打听到西脉的山里有座气象站,所以他们就猜测这座气象站属于军事方面的研究所。一般情况下,山里藏若有军事方面的研究所,军方都会严格保密,就算你在附近住了一辈子,也很可能不知道山里有这么个东西。眼前的气象站早就人去楼空,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撤离。黄千山看着水泥屋,觉得气象站的人离去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不然百叶箱里的温度计不会忘记带走。

广播声是从气象站的水泥屋发出来的,可惜人一走近就没了动静,就连虫叫声都停止了。三人提了一口气,慢慢地绕了半圈,找到一个半掩的门。三人一前一后地鱼贯而入,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腥臭味,于是纷纷捂住口鼻,生怕吸进有毒气体。屋子里只有几张椅子和桌子,但是已经腐朽不堪,全都歪倒在地上。屋子里还涌进了厚厚的绿泥,植物在里面发芽滋生,可因为没有得到足够的光照,所以都有气无力地垂着,颜色也以黄色为主。

黄千山觉得空气里的味道不对劲,于是小声提醒道:“你们小心,屋子里有血腥味。”

劳月和顾长天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们在屋子里小心谨慎地搜寻,发现了一些记录数据的工作本,但是纸张已经霉烂,无法辨认纸上写了什么。屋子的地上有一个计算器半掩在青土中,黄千山将其捡起,心中的不祥感越来越强烈。

要知道,几十年前常用的计算工具是算盘,工程人员使用的是计算尺,再就是四位数学用表了。70年代末,学生读大学时买计算器,先得向公安局提出进口申请,不然根本买不到。因此,在那时候的计算器是非常珍贵的,如果气象站的人员是平安撤离,那他们绝不可能将这么贵重的计算器扔下不管。

顾长天还在屋子里翻捣,他想找出广播的来源,怎知他忽然大喊一声:“有蛇!”

劳月和黄千山被顾长天的声音吓了一跳,黄千山嘀咕着,身上不是塞了白屈菜吗,要是有蛇早该跑了,莫非是千年蛇精,所以不怕白屈菜。黄千山不信屋子里还藏着蛇,他疑惑地上前一看,屋子的角落里堆了十几只青鳞小蛇,但是它们身上都有很大的伤口,且都已经死了,血腥味就是从这堆死蛇传出来的。

黄千山指着死蛇,怒骂道:“哪个变态家伙,杀了蛇堆在这里,好歹当山珍祭五脏庙,现在都臭了,叫我们怎么吃?”

劳月谨慎地说:“这些蛇的伤口好像是齿伤,恐怕这里是个兽窝。”

顾长天啧啧地说:“野兽还会囤积食物,这年头它们都学精了。”

黄千山见状心想,这只野兽学会囤积食物,恐怕真的成了精,成了精的野兽可不好对付,兴许它不怕药草的味道,所以他就让劳月他们赶快找找声音的来源,找完了赶紧离开,免得和野兽直面碰上。黄千山望着堆着的死蛇,很想知道这只野兽不知是什么来历,但是就算它再凶猛,也不可能将气象站的人全部赶走——或者全部杀死。野兽怕火,气象站的人不会不知道这点,恐怕让气象站的人匆忙离去还有别的原因,又或者气象站的人根本没离去,而是死在了山里。

水泥屋虽然不大,但是里面生满了杂草,要仔细查看是很耗时间的。劳月举起手电一步步地进行地毯式搜索,终于她找到了一个喇叭,广播就是从这个喇叭传出来的。喇叭上接了一根线,线的塑料外皮已经脱落,但并不是电线。山中方圆百里没人居住,自然不会将电力引到山中,更何况这里早就没有人住了,谁还会把电线拉到这里。

劳月惊奇地说:“山里没接电线,这喇叭怎么响的?”

顾长天也不懂,他困惑地说:“该不会真碰上鬼了吧?”

黄千山看了一眼劳月手里的喇叭,他笑了笑,说道:“劳小姐和顾兄弟家财万惯,收藏的尽是古玩奇珍,这种舌簧喇叭入不了你们的法眼,自然不知其中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