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扇想了想:“没见过,一般的蛇没这么好看的,一看就阴毒。”

“那我要叫你去放这样一条蛇,你敢去吗?”沈归燕笑问。

宝扇为难地皱了鼻子:“主子你别问这样的问题啊,奴婢很怕死的。放普通的蛇奴婢还敢,知道是要丢命的东西,奴婢怎么都会害怕的。”

那鸡冠蛇颜色亮丽,她还真好奇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放,也不怕蛇反身就咬自己一口?

“普通丫鬟,都是十三四岁才能伺候在小姐身边,这青竹,却只有九岁,你不奇怪吗?”

宝扇想了想,道:“奇怪是奇怪,可是那也是傅贵人的事情。宫女小没关系,会伺候人也就行了。”

“嗯,最好还是那种会伺候人,但是年纪小不懂事,什么都不认得的小丫头。”沈归燕叹了口气:“我都说到这儿了,你要是还想不明白,那就没办法了。”

宝扇痛苦地抱着脑袋自己蹲去一边想,年纪小怎么了?年纪小…等等,年纪小的话,应该就不会怕她本来就不认得的毒物了吧?不知者无畏,主子是这个意思么?

难不成那毒蛇当真是青竹放的?那主子为什么又要将她留在永和宫,不送去跟傅贵人关在一起啊?

而且,傅贵人怎么会一上来就想害贵妃?她才是个贵人,也该循序渐进的好不好?

想得头痛,宝扇哀嚎了一声,甩甩头,不管了,等着人来查吧,她当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傻子也挺好的,真的。

刑部来了人,将永和宫内殿搜了一番,没有发现东西。青竹抖着身子在外头等着,宝扇就站在她的旁边。

“你冷吗?”宝扇轻声问。

青竹摇头,小声道:“奴婢是觉得害怕,那毒蛇太可怕了…”

宝扇笑道:“有什么好怕的,蛇已经没了,刚刚我去听见刑部的人说,那蛇很稀有,不常见的,想必这案子很快就能查出来。”

青竹一愣,随即点头:“的确是没见过那样的蛇。”

“哪样的?”宝扇随口问了一句。

青竹比划道:“不就是那艳红艳红的,头上好像顶了个鸡冠一样。”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宝扇笑眯眯地道:“我记得,毒蛇咬人的时候,你不在永和宫啊?”

青竹脸一白,小小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带着哭腔道:“我胡说的,宝扇姐姐。”

“哦,是吗?不用太紧张,贵妃娘娘将你留在这里,我也就不会怀疑你。”宝扇轻声道:“等我进去看看情况,也好早日洗清你的罪名。”

青竹呆呆地点头。

刑部的人没一会儿就走出来了,青竹吓得跑去了一边站着,等他们都出门了,她才松了口气。

“青竹,快来。”宝扇站在主殿门口朝她招手。

青竹连忙过去问:“怎么样了?”

宝扇一脸严肃地道:“刑部的大人们说,犯人在那锦鲤缸上留下了手印,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寻最细的粉来,撒在上头,可以把手印给拓下来,就能比对凶手是谁了。”

青竹瞪大了眼睛:“还…还可以这样吗?”

“嗯,你守好,娘娘已经午睡了,别吵醒她就是。”宝扇头也不回地走了。

青竹站在永和宫主殿门口,小小的手捏着衣裳紧了又紧,终于是忍不住转身进去,拿了帕子,将那锦鲤缸拉下来一点点,使劲擦了擦。

“她骗你的。”背后响起个声音。

青竹惊了一跳,手一抖,锦鲤缸就砸下来摔了个粉碎。

“呯”地一声响,宝扇带着几个太监立马就进来了。坑序边技。

沈归燕靠在床边,看着浑身发抖的青竹,没说重话,只是轻轻招了招手:“青竹,你过来。”

青竹快哭了,傅贵人不在,没人告诉她该怎么做,迎着燕贵妃的目光,她只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好像是错的。

磨蹭着走过去,青竹不敢抬头,声音也是抖的:“奴婢…奴婢只是想打扫…”

“本宫今日说过了,你是在前殿伺候的宫女,来内殿就是错的,知道吗?”沈归燕柔声道。

青竹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缸子是御赐的东西,你摔碎了,本宫保不住你,你知道吗?”

青竹吓了一跳,眼泪就落下来了:“奴婢还不想死。”

没人想死啊,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宫里的人看起来都冷冰冰的,她做什么都不对,只有傅贵人在她身边,她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第132章 人证 钻石加更闪亮亮

许梦蝶柔柔一笑,眼眶有些发红:“是啊,早些看开了,对自己也好。四少夫人若是不嫌弃,可以多来南院走动。这几日,梦蝶怕是不能下床了。”

再怎么大度的人,没了孩子还能这般柔和的也真的不多见。沈归燕心里很是好奇,不过眼下也不适宜多问,只能点头道:“我会多来陪你的。”

顾夫人起身道:“既然都不追究了,那也便作罢,就当是南院的下人伺候不周,不小心让主子误食了芦荟。等老爷回来,我问个发落也就是了。”

许梦蝶垂了眸子点头:“让夫人费心了。”

“你且养着身子吧。”顾夫人摆摆手,这屋子里还有血煞气,也不宜久留。

“夫人慢走。”许梦蝶微微撑起些身子,目送顾夫人转身出去。沈归雅跟在后头,打量她几眼之后也走了出去。

“四少夫人记得过来陪陪梦蝶。”沈归燕刚要跟着一起出去,就听见许梦蝶小声说了这么一句。

微微诧异地回头,就对上她那双充满诚意的眼眸,沈归燕勉强笑着点点头,便垂了眸子转身离开。

这宅子里的女人,好像也都怪怪的。

南院一事不追究,各房各院也就都散了。顾朝南看样子是有话想和顾朝北说,沈归燕也就识趣地道:“我先回房了。”

“嗯。”顾朝北点头,又笑道:“天都快亮了,许你睡久些,不用早起。”

沈归燕一笑,带着宝扇行礼离开。

“许姨娘是什么来头?”走在路上,沈归燕小声问了一句。

宝扇左右看了看,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就开始说:“许姨娘是江南许记绸缎庄东家的女儿,家里颇为殷实,因着许老爷想在京城来做生意,就将许姨娘引见给了二公子,二公子很喜欢,就纳做了姨娘。”

“奴婢跟人闲聊的时候听闻,许姨娘和二公子一样,在府里颇有人缘,为人和善,从来不罚下人,虽然出身不算高,但是还是挺得丞相欢心的。五小姐没嫁进来之前,府里的账目都是她在帮着夫人管。”

沈归燕点头,又问:“她从来没跟人起过冲突么?”

“没有。”宝扇道:“说起许姨娘,府里都是一片夸赞声的。本来她怀这孩子,若是生下来,就可以被扶正了。哪知道现在出了这样的意外…”

与人为善,未曾树敌,那就是被殃及的池鱼?沈归燕微微皱眉,沈归雅当真是不能容她到了这个地步么?连无辜的人都要牵扯进来?

轻叹一声,沈归燕回去院子里更衣就寝。天不亮的时候却又起来,吩咐姜氏与她一起熬补汤。

姜氏微微皱眉:“燕窝在咱们北院打个转儿都能出事,您还送补汤过去?”

沈归燕点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亲自看着,再亲自送过去,哪里还会出什么差错?”

“嗯。”姜氏别开头,看着那炉子,脸色却不怎么好:“丞相已经是放弃四少爷了,连个功名都没想让他考。现在夫人一嫁进来就风波不断,丞相那边怕是更没什么好印象。咱们这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

沈归燕一愣,北院的日子不好过么?她没瞧出来,兴许是因为刚进来不久?

“爷也真是的,马上便是新的科考了,他却半点念头都没有。”姜氏蹙眉道:“大少爷今年定然是要一举夺魁,二少爷已经任职不用担心,就咱们爷还是白板。夫人您得空也劝劝,让爷别总是在外面混了,好歹也不小了,总该有些建树。”

让顾朝北跟顾朝东一样念书么?沈归燕想了想那痞子拿着书摇头晃脑的模样,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失笑道:“与其让他念书,我倒是觉得战马长矛更适合他,那痞子,适合武,不适合文。”

姜氏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道:“夫人难道希望爷去出征么?十年八年见不着面,咱们怎么办?”

沈归燕词穷,她也就是这么想想,又没有非要顾朝北去充军。

补汤好了,沈归燕亲自盛出来,姜氏犹自在念叨:“都娶亲了,怎么也该收敛些,刚成婚,人又跑得没了影子…”

还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家伙,沈归燕端着补汤去南院,一路上还在想,那一院子的美娇娘,本来是应该靠着顾朝北撒娇的啊,结果被他给整得如此担心他的将来,可见那厮平日里是有多不靠谱。

双儿在南院门口站着,远远看见沈归燕来了,便迎上来笑道:“还劳四少夫人亲自端来。”

沈归燕将补汤给她,笑道:“说了要来看你家主子,也没什么东西,就熬汤来了。”

“四少夫人有心了。”双儿捧着药汤,步子放缓了些,小声道:“昨日纷乱,奴婢也是想为主子讨回公道,若是有冒犯四少夫人之处,还望夫人海涵。”

沈归燕摆摆手:“谈何冒犯,你家主子到底是受委屈了。”

双儿叹息一声:“要是人人都如您一般讲理就好了,我家主子也不必…唉,四少夫人请进。”

看她神色里满是欲语还休,沈归燕会意,朝身后的宝扇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去外头说话。然后还是自己将药汤接过来,去屋子里找许梦蝶。

许梦蝶靠在床边,脸上已经是收拾过了,没有昨天那样苍白,只是还是很虚弱。看见沈归燕,眼里便带了些笑意:“四少夫人。”

沈归燕将药汤放在她手边,轻声道:“冷热刚好,你可以先用了。”

“有劳。”许梦蝶看了一眼那药汤,也没有让人试,端起来就喝了个干净。眉目之间,满是对她的信任。

沈归燕微微挑眉,昨日就觉得古怪,今日这种古怪的感觉就更浓厚了。她之前与这许梦蝶压根就没见过面,为什么许梦蝶看她的眼神,满是熟悉的感觉?

“梦蝶一看见夫人,就有种一见如故之感。”许梦蝶笑着先开口了:“不知夫人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一见如故?沈归燕干笑两声,很想说没有。不过看许梦蝶这一片真诚,还是点头道:“应该是有些缘分吧。”

“四少夫人刚来这府里,而且看样子,是惹上了小人。”许梦蝶垂了眸子道:“梦蝶的孩子是怎么没的,梦蝶自己心里也清楚。昨日之所以说不追究,是因为追究下去,她们也不会让我们得了好。”

沈归燕听得震惊,许梦蝶知道孩子是怎么没的?这话怎么说得她背后有些发凉,“她们”说的又是谁?

“难得府里能来夫人这样心思干净的人,梦蝶不会让夫人吃亏的。”许梦蝶拉着她的手道:“您是注定大富大贵的人,断不能被小人的手段给害了去。”

“…”沈归燕笑得脸有些僵硬,听着这些话,却是觉得茫然。这许梦蝶是不是没了孩子着了什么魔障?为什么说话都这样怪怪的?

“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沈归燕问。

许梦蝶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叹息道:“是梦蝶太急切了,可能吓着了四少夫人。夫人可以当梦蝶刚刚什么都没说过,来日方长。”

“…嗯。”沈归燕本来是想来和她聊聊,因为失去孩子的人多少都会难过,能安慰两句也好。但是现在,沈归燕只想跑路。

坐了一会儿,沈归燕就找了借口离开,许梦蝶也没强留,只是送了她一袋子夜光粉。

“这东西四少夫人最好随身携带,睡觉都带着最好。”许梦蝶说:“可以防小人的。”

沈归燕收下了,放在袖子里,出来就听宝扇道:“奴婢听着了好多小秘密。”

“什么秘密?”沈归燕皱眉。

宝扇凑近她些,低声道:“可真是不得了,那双儿丫头拉着奴婢说了许多事情,都是有关五小姐的。”

沈归雅?

沈归燕抿唇,轻声道:“是不是说归雅对梦蝶不利,那孩子,也多半是归雅害的?”

宝扇瞪大眼睛:“小姐你听见了?”

“我没听见。”沈归燕摇头,不过猜也猜得到了。

沈归雅与许梦蝶有利益上的冲突,自然是不会说对方好话的。只是她有些惊讶的是,表面上她与沈归雅是亲姐妹,这几天表现得也是感情很好的样子,许梦蝶怎么就敢那么大胆地在她这里说沈归雅的不是?

难不成她看出来她们两姐妹间的不和了?

摸着下巴想了想,许梦蝶根本与她没怎么交流,却能看穿这些事情,那也算个玲珑的人。五个月大的孩子,丢了还真是可惜了。

“燕儿。”

刚走到花园,就听见一个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沈归燕嫁进来的时候就有准备,与顾朝东那绝对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是好歹现在两人身份有别,顾朝东还能这么温柔地喊一声,也是厉害。

“上次说过了,大哥唤我四弟媳即可。”沈归燕停下步子,抬头看着他道:“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行一步了。”

“燕…四弟媳。”顾朝东有些紧张地拦住她,一双眼里满满的都是痛苦:“和我多说两句话都困难吗?”

第133章 保胎计划

顾朝北扭头看了沈归燕一眼,眼里光芒微闪:“为什么不交由刑部定罪?”

沈归燕抬了抬嘴角:“若人证之言能定下傅贵人的罪,皇上当如何处置?”

要是一般的宫嫔,她就不会绕这么个弯儿了。可偏生是傅学士的嫡亲孙女,而皇帝现在最头疼的,就是傅学士。

若是能借机搞定他,比起单纯的惩罚傅贵人,定然是要好得多了。

顾朝北摸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她:“若真能定下罪名,朕便将傅贵人关进冷宫,然后等傅学士来朕这儿求情。”

傅学士昨天敢那样啰嗦,那就是因为傅贵人没定罪。一旦定罪,傅学士只有步步退让的份儿。

沈归燕点头,起身出去唤了一声宝扇:“将青竹带上来吧。”

宝扇笑着应声去了。

顾朝北翻身起来,走到沈归燕身边拉着她的手:“燕儿,你又帮朕大忙了。”

沈归燕笑了笑:“臣妾在后宫闲着,也没有事做。能帮上皇上的忙,臣妾很高兴。”

顾朝北低头就在她脸上轻吻了一口,声音里满是柔情:“果真还是你最好了。”

脸上微红,沈归燕心里一软,侧头看着顾朝北的侧脸,正想说什么,就听得宝扇一声尖叫。

那尖叫声响彻永和宫,听得沈归燕心里一紧。一般有这种尖叫声,那不用想,定然是出了命案。

青竹。

沈归燕脸色沉了,拉起顾朝北就往旁边的厢房方向跑。

宝扇跌坐在厢房门口,追云已经闻声进来了,守在门口刚想扶宝扇起来,后头的顾朝北就开口问:“怎么回事?”

追云手一顿,抬头指了指屋子里面。

沈归燕跑到门口去看。阵杂住扛。

青竹小小的身子被吊在了房梁上,已经不会动弹了。

顾朝北一愣,接着眼睛便红了。

又是这样的死法,跟当初的庄妃一模一样。

追云上去解开绳子,青竹的身子已经僵硬。她在这厢房里呆了两个时辰,中途没有发出任何惨叫声,竟然有人能潜入这地方,无声无息地勒死了她。

沈归燕眼睛瞪得很大,她是没见过尸体的,看见追云怀里青竹惨白的脸色,心里一阵闷堵,转头就呕吐了起来。

“娘娘。”宝扇连忙起身,微微发抖地扶着她:“您小心身子,别看了。”

顾朝北站在门口僵硬了好一会儿,垂了眼眸道:“把人带下去处理了,就当是畏罪自杀,此案无需再查。”

说完又转头看着沈归燕:“跟朕回雍怀宫,你这宫殿,等朕查清再回来。”

沈归燕吐得天昏地暗,连谢恩都没空。顾朝北等她吐完,也没嫌弃,拿出自己的帕子替她擦了嘴,拉着她便离开了永和宫。

青竹是证人,有她在,可以定傅贵人的罪。但是现在她死了,傅贵人也就不可能无罪而受罚。

那么青竹是谁杀的,应该也就明了了。

一路上沈归燕心情都万分沉重,又死人了,她身边这些人的人命怎么都能大白菜似的便宜,说没了就没了。

等哪天她死了,地府下面会不会有一群人等着她,朝她丢大白菜?

“别多想。”顾朝北轻声道:“不关你的事,你在雍怀宫好生养身子就是。”

宫里的黑手都不知从何处伸出来的,怎么能不关她的事?沈归燕垂着眸子心思几转,一到雍怀宫,便拿了笔墨纸砚来画画玩。

顾朝北见她画的是宫装衣裳的款式,也没多问,只转头吩咐追云先去将永和宫里的宫人全部清查,不可靠之人统统换掉。

“就在这里先住两日。”安排好一切,皇帝走到她的背后来,轻声道:“朕会保护你。”

“好。”沈归燕笑了笑,低头仍旧在勾勒。

青竹已死,两日之后,傅贵人无法定罪,被释放回宫,皇帝亲迎。沈归燕没去看,宝扇去了,回来蹲在她旁边说了半个时辰。

她说:“那傅贵人眼睛简直是长在天灵盖上的,那般看不清自己的身份,皇帝道歉她还敢甩脸子,奴婢觉得她脑子可能不太好使。不过文国舅也来了,就是那个拿马车戏难民那个,长得肥头大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土财主。皇上看见他,却恭敬得很。”

“傅贵人又回了合欢宫,皇上还赏赐了她东西。那般蛇蝎心肠的人,主子以后可要离她远些。”

沈归燕听着,一支笔将纸上的宫装给画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