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这情形来看,我中毒了,难道和那珍珠红有关?
我想从皇后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然而,她担忧、关切的神情无懈可击,瞧不出任何破绽。
“容儿,你觉得怎样?”帝太后忧心地问。
我正要开口,却有鲜血呕出,滴落衣襟,鲜艳触目。
刘聪匆匆赶来,惊惧地推开宫人,握住我的手,“容儿,你怎么样?太医呢?太医…”
呼延依兰回道:“已经派人去传了,应该快到了。”
“好好的,容儿怎么会中毒?”他横扫一眼,扫过帝太后、呼延依兰,目光如 冰如 火,如刀如剑。
“容儿就吃了珍珠红,哀家和皇后都吃了…这事着实奇怪…”帝太后寻思道。
“假若珍珠红有毒,那臣妾和母后应该也中毒才是。”呼延依兰所说的不无道理。
我拽住他的手,吃力道:“陛下,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候。”
刘聪的脸孔布满了慌乱与着急,“一定没事的…容儿,你撑着点,太医马上就来了…”
我又吐出一口鲜血,腹中翻江倒海,剧痛就像一浪浪的大潮冲击着我,痛得难以喘息。
太医终于来了,诚惶诚恐地诊视我。
刘聪下了一道残酷的旨意,“救不了贵人,你全家老少为贵人陪葬!”
然而,如果上苍想收了我,我岂能活过今晚?
太医道,我身中剧毒,无力回天。
“朕命你救贵人!救人啊…”刘聪厉声一吼,犹如猛虎悲啸,震慑天地,突然,他从侍卫的腰间抽出佩刀,刀尖怒指太医的咽喉,“救不活贵人,朕诛你三族!”
“聪儿,住手!”帝太后劝道,想移开他持刀的手臂,却移不开。
“陛下,微臣医术低劣,不擅解毒啊…”太医惨烈地哭道。
“陛下息怒…”我费力地劝,“或许,这就是我的命…”
刘聪一双血眸怒睁着,刀光一闪,太医的咽喉多了一道伤口。不一会儿,他倒地身亡。
接着,刘聪派人去传所有太医来,红如血的眼中布满了悲痛,“容儿,再撑一会儿,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我抚着他的脸颊,低声道:“母亲在等我,陛下让我去找母亲,好不好?”
他吻触我的掌心,血眸泛着晶莹的泪光。忽然,他横眉怒目地瞪向珍珠红,捏起两颗,一颗无蒂,一颗有蒂,递在呼延依兰面前,“这是谁准备的?”
“宫人从外头购来的,臣妾准备的。”呼延依兰被他嗜血、狠戾的眼神吓到了,慌乱道,“陛下以为臣妾毒死贵人?”
“要朕相信你,就吃了这两颗珍珠红。”他恨不得将两颗红艳艳的果子塞进她的嘴。
“聪儿,皇后怎么会毒害容儿?”帝太后惊道,“此事还需彻查。”
刘聪仿若没有听见母后的话,步步紧逼,呼延依兰步步后退,花容失色,满目惧意,“不是臣妾…臣妾是冤枉的…”
他森寒道:“不从实招来,你呼延氏一族,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我叫道:“陛下…”
呼延依兰面色剧变,惨白如雪,须臾,她定了定神,“是!是臣妾在珍珠红里下毒,毒死这个迷惑君王的妖妃!”
“终于认罪了!”刘聪切齿道,“贱人!”
“不,不是她…是我自己…”我立即喊道。
然而,与此同时,他扬臂,银白的刀光闪耀风亭,热血四溅。
那锋利的刀尖,刺入呼延依兰的血肉之躯。
那双眸子睁得圆圆的,仿佛不相信她的夫君会手刃自己。慢慢的,她倒在地上,血流一地。
帝太后被这血腥的一幕震骇得昏厥,被宫人抬回寝殿。
我愣愣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女子,不禁悲从中来。无论是不是她下毒害死我,被夫君亲手杀死,任何一个女子都无法承受吧。刘聪杀死发妻,终究太过残暴、无情,虽然他是为了我。
染血的刀掉在地上,他抱着我,抚着我的脸,哀痛地哭,“容儿,我不能没有你…你不在了,我怎么办…容儿,不要死,好不好…不要死…”
“陛下知道吗?在这里…在陛下身边,我生不如死…”剧烈的痛折磨着我的神智,“假若陛下真心爱我…就放我走…好不好…”
“不,我不让你走…不许离开我…听见没有…”
“我看见母亲了…她在那里等我…在母亲身边,我会变成一个快乐的小姑母亲…”
“容儿…容儿…容儿…”
被黑暗完全淹没的最后一刹那,我看见,前面站着一个衣袂飘举的男子,刘乂。
尔后,刘聪撕心裂肺的叫声渐渐地远去。
没料到,这一生会有第二次假死。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刘曜了,以为这一次真的离开了人世,没想到,那珍珠红里的剧毒是假死药。
刘乂从棺木中抬出我,带我出宫,然后救醒我。他说,这是他和呼延依兰的合谋,救我出宫。而呼延依兰之所以答应帮他,是因为,只要我不在宫里,她的中宫地位就不会受到威胁。
却没想到,她帮我出宫,却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被夫君一刀刺死。
可悲可叹,可怜可哀。
刘乂说,那无蒂的珍珠红有假死药,以金针将假死药送入果内,而有蒂的就没有假死药。
如此伎俩,堪称绝妙。
我“死”后,刘聪太过悲痛,忧殇攻心,旧疾复发,时感晕眩,卧病在床。因此,刘乂才能轻易地救我出宫,直至贵人杨氏落葬,刘聪仍然卧床养病。
“乂儿,我不知如何谢你才好。”
“母亲不必言谢,这是孩儿应该做的。”刘乂凝眸一笑,“孩儿不愿母亲轻生求死,也不愿母亲在宫中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因此,孩儿只能大胆一搏。只是害死了皇嫂,孩儿于心难安。”
“是啊,皇后无辜丧命,是我欠她一条命。”我伤感道。
呼延依兰,谢谢你,但愿今生我有还你这条命的机会。
如今的刘乂,已经长成一个处事沉稳、眼光通透的年轻男子,只是仍然有三分年少时的疏朗之气与翩然风采。他问:“母亲有何打算?”
我想了想,道:“我想离开汉国,去江南。”
刘乂眸光一亮,“孩儿知道,母亲渴望那种平静的日子。不如孩儿陪您去江南,瞧瞧江南有什么优美的风光,可好?”
“真的想去?”我好笑道。
“想去,不过…”他期待地看我,“母亲可能还不知道,五哥回平阳了。”
刘曜回来了?为什么没人提起?
刘乂说,晋军围困长安数月,刘曜连续战败,前几日掠长安八万多名民众,弃守长安,奔回平阳。因为长安失守,刘曜被贬为龙骧大将军,行大司马。
刘乂问:“母亲真的舍得五哥?”
“舍又如何?不舍又如何?我有得选择吗?在汉国消失,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他玉朗的眉宇紧紧蹙着。
“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劝。”
转过身,我惊震地愣住站在不远处的,正是满面冷霜的刘曜。
这是刘乂王府的偏厢,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刘乂让他来的?我看向刘乂,他解释道:“母亲,此事与孩儿无关…五哥是来找孩儿的,一定是下人说孩儿在这里,他就找到这里来了。”
刘曜走过来,刘乂匆忙逃走,“五哥,母亲,孩儿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我呆呆地看他,心中乱糟糟的,脑子好像转不起来,双腿也动不了似的,定在地上。
他的眸,他的鼻,他的唇,冷硬如铁,没有半分柔和,他的眸光冰冷如雪,刺得人寒彻心间。他森冷地开口道:“你又玩了一次假死的把戏。”
“此次我并不知情。”我的声音哑得厉害。
“是吗?”他毫无温情的嗓音令人心寒,“你想走?”
我没有回答,刘曜冷酷道:“既然你在皇宫死了,就要在将军府重生。半个时辰后,我派人来接你!”
几个月不见,刘曜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底眉梢有一些落寞,也许是长安失守的打击太大。
离开,还是留下?
若是离开,能否逃得远远的?不用想也知道,刘曜会把我追回来。
若是留下来,无须多久,刘聪就会知道我还活着,那时会不会再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我对刘乂道:“我不想再夹在他们中间,倘若陛下不放手,去年那一幕还会重演。”
“帝太后和孩儿会竭力劝阻陛下,母亲放心,先跟五哥回府吧。”他神采飞扬,神色甚为笃定。
“假若陛下不放手,我就惟你是问。”我笑着威胁道。
于是,我从小门进了将军府。本以为刘曜会来看我,却迎来了他的妻子卜氏。
卜清柔热情地迎上来,握着我的手,笑道:“可把妹妹盼来了,将军吩咐下来了,让我来接你。”
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我淡淡道:“夫人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她爽朗地笑,拉着我直往将军府的西侧走,“妹妹跟我来,将军已为妹妹做了安排,不会委屈妹妹的。”
“劳烦夫人带路。”
将军府不大,后院的厢房院落不多,一路走来,暗香隐隐,林木翠翠,厅堂、厢房等建制颇为古朴庄重。来到最西边的厢房,卜清柔指了指最靠边的两间厢房,眉眼堆笑,“妹妹,往后你就住在这里了,我已经命人打扫过了,干净清爽,你放心住着便是。”
我收住了唇边的冷笑,道:“谢夫人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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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分的内容和楔子有七成相似,因为写到这里,此处的剧情和当初开文时候的设想有点出入,因此做了部分改动和丰富了剧情。发成免费章,就当做新春之礼奉献给追文的亲,谢谢大伙儿对摇摇的支持。
她拍拍我的手,松开了,“妹妹满意就好。”接着,她唤来一个侍女,“妹妹,这个是阿宝,往后她伺候妹妹的起居。”
阿宝看我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略略低了一下身子。
“阿宝,好好伺候着。”卜清柔板起脸叮嘱道,“假若服侍得不周到,我绝不轻饶!”
“是,夫人。”阿宝应道。
“妹妹,时辰不早,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你先安顿好,明日我再来看你。”卜清柔笑得眉眼眯起来。
“恭送夫人,夫人慢走。”我扬声道。
她轻快地走了,那袭橘红色的衣袍在春风中飞扬,宛如一簇橘红的火焰。
阿宝径自走向最西边的厢房,我跟着去了,却在房门大开之际,愣住了。
这是卜清柔为我安排的住处,还是刘曜的意思?
这两间厢房,陈设简陋,家具器皿粗劣,给人一种家徒四壁的感觉,就连寝房的床榻,也是硬邦邦的木板床,上面是洗得发白的棉被。
既来之、则安之吧。
屋中的确干净,我坐下来歇会儿,阿宝出去了,半个时辰后才拿来一壶热茶,接着又不见人影了,直至夜幕降临才回来问我,是不是饿了。我点点头,不一会儿,她端来属于我的晚膳,一碗粗糙的米饭,两小碟素菜,然后,她又消失了。
饭菜都凉了,但也要吃,我不能饿死。
这夜,我睡得很踏实。
这几日,天色阴霾,日头被厚重的铅云遮住了,夜里冷风呼啸,“呜呜”声有如鬼哭狼嚎,窗扇“嘭嘭”地响,我让阿宝去关窗扇,她不情不愿地去了。
二月的天象反复无常,暖和了几日,忽然又冷起来,让人防不胜防。房中冷如雪原,阿宝哆嗦着,搓着手,我让她退下,她得了特赦令似的,回房去歇息了。
正要解衣,突然传来门扇被推开的声音。
终于,他来了,接我进府的第五日,他终于来了。
原以为,接我进府,他会视我如珠如宝,却不是,他将我扔在这个偏远的厢房,不闻不问。
仿佛,我只是他的囚虏,将我囚在这里,让我自生自灭。
刘曜一步步走来,面无表情,那双黑眼燃着火气。
“宽衣。”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
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不想反抗,依言解衣,只剩贴身单衣。
寒意袭来,手足冰冷。
我不敢哆嗦,也不能露怯。
他伸出长臂,将我推倒在床榻上,以一本正经的邪恶语气命令道:“今夜侍寝。”
话落,他魁梧的身子压下来,一如当初茅草屋的那夜,他很重,重得我喘不过气。
我没有任何反抗,因为,就算反抗,也逃不掉。
解开下裳,刘曜粗鲁地分开我的腿,刹那间,剧烈的涩痛陡然袭来,铺天盖地。
这样的痛,残酷,狠厉,决绝。
好比,很久以前那撕心裂肺的痛,撕裂了我的神智。
事已至此,我明白了,让我住在这里,是他的安排。
“心疼了吗?”刘曜掐着我的下颌,眼中的戾气令人惊骇,“我绝不会让你腹中的孽种生下来!”
话音一落,他猛烈地**,以暴虐与冷酷折磨我,如风如电,捣毁一切。
我轻轻地笑了,他没有给我一碗汤药令我滑胎,却以这种残忍、冷血的方式,打下我腹中的孩子。
府中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怀着孽种进府的,怀着他的手足的种。
前两日,将军夫人卜清柔好心好意地过来瞧我,还带着一个大夫来为我把脉,说为我好好调理身子。把脉后,大夫断定我有喜了,一月的身孕。
卜清柔和大夫走了以后,我笑了好久好久。
进府前一日,我信期刚走,怎么可能短短五日就有一月的身孕?
这是卜清柔的心计与下马威,她要我在府中无法立足,要将军心怀芥蒂,对我死心。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四目相对,没有分毫情意,只有陌生。这张脸,俊美粗豪如昔,却陌生得让我认不得、看不透。
痛意慢慢消失,他的眼中只有瘆人的冷漠。没多久,他意兴阑珊地起身,整好衣袍,俯身盯着我。我以为他会说点儿什么,却没有,他冷漠地转身,扬长而去。
我如死一般躺着,唇角缓缓勾起来。
心,剧烈地痛…
我应该对他说,我根本没有怀孕;还是应该对他说,进宫后,我一直为他守身如玉?
他会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