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有些愧疚,但是,我不后悔。

当晚,我和碧浅搬回昭阳殿,奇怪的事,司马衷没有下诏复我的后位,不知道是张方阻拦,还是司马颖暗中阻扰。因此,我住在昭阳殿,没有任何身份,却享受着皇后的尊荣。

这日,贵人在含章殿设宴,宴请皇太弟司马颖,还邀请了我。

“贵人邀请皇后,不知道安的什么心,皇后去赴宴吗?”碧浅担忧道,“皇太弟也在,皇后…”

“去。”我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苍颜如雪的女子。

该见的,总归要见,躲避不是法子。

碧浅嘀咕道:“其实,皇后大可婉言拒绝,就说伤病未愈、身子不适。”

我取下发髻上的珠簪钗钿,将红色的玉刀插入发髻,“距午时还有半个时辰,先去花苑转转。”

她扶起我,离开昭阳殿。

百木开始凋零,秋风横扫之下,黄叶自枝头飘落,在风中飞旋舞动。踩在落叶上,咯吱咯吱地响,像是心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

“皇后,皇太弟在前面的风亭,那女子是谁?”后面的宫人说了一句。

“多嘴。”碧浅轻叱道。

我望过去,风亭中站着两个人,司马颖,孙瑜。

男子轩昂挺拔,俊颜皎皎,雪白长袍,气宇高蹈;女子风姿楚楚,巧笑嫣然,清雅衣裳,玉致脱俗。

他们如同从仙界下凡的金童玉 女,谈笑如风,广袂飘拂,翻卷在一起,举案齐眉。

时而交颈亲昵,时而轻拥揽抱,时而轻吻螓首,她羞窘地垂眸,他脉脉地凝视,令人艳羡。

隐隐作痛的心,被人狠狠地抽了一鞭,剧痛袭来,几乎令我窒息。

碧浅及时扶住我,不然我也许就软倒了。

这样的情景,意料之中,可我没料到,这么心痛。

这样的结果,是自己造成的,怨不得任何人。

含章殿的正殿摆开宴席,金玉琳琅,珍馐诱 人,美酒飘香。

我踏入大殿的时候,司马衷,碧涵,司马颖,孙瑜,已经在座。我不再是皇后,司马衷的身旁人自然是碧涵,我的宴席与司马颖二人的宴席东西相对。

“容姐姐快坐。”司马衷兴致高昂地说道,“为容姐姐斟酒。”

“谢陛下。”我坐下来,碧浅跪坐在我身后。

自从我进殿,司马颖的目光就从未转过来,不是低垂着,就是看着别处,或与娇妾低声言谈。

那种闷痛,很沉,很重。

作者题外话:50收3更。

我没醉

近看之下,这大半年来,他没什么变化,唯一变了的是,他对我的态度…

还是那张魂牵梦绕的俊脸,还是那双朝思暮想的眼眸,还是那个举世无双的男子。

可是,他不属于我了,因为,他的心中不仅仅只有我。

碧涵装扮得明艳动人,桃腮红唇,金珠钗,金步摇,金光流转,刺人眼目,一袭紫红的宫装华贵繁复,完美展现出她尊贵的身份与端庄大气,倒衬得我为谁服丧似的。

她盈盈笑道:“今日皇太弟赏脸赴宴,吾倍感荣幸,吾敬皇太弟与夫人一杯。”

司马颖含笑举杯,孙瑜亦举杯,遥遥相敬,引袖饮酒。

“此次陛下出征,惊险危难不断,所幸皇太弟舍命护驾,陛下才得以安然回宫,姐姐也应该敬皇太弟一杯。”碧涵黛眉微挑,笑容满面。

“那是应该。”我举杯遥敬,朝对面的男子微笑,“敬皇太弟。”

他从容举杯,终于正眼看我,目光冷冽,“客气了。”

我引袖,一饮而尽,这酒香醇清甜,容易入口,很好喝。

接下来,歌舞助兴,在舞袖的缤纷、裙裾的旋转中,他与身边的女子言谈甚欢,亲昵得如同一人,向我炫耀他们的恩爱与情深。

他不再看我一眼,专注于美酒佳肴与歌舞美人,如此甚好,冷酷一点,决绝一点,就不会抱有希望。

不停地斟酒、饮酒,碧浅低声劝我少喝点,我不听,只想灌醉自己,什么烦恼就都消失了。

也许我醉了,说起了胡话,碧浅扶着我退席。

冷风一吹,我略微清醒,不过根本站不稳,全身虚软,好像飘浮在半空,碧浅扶着才能走回昭阳殿。

可是,我不想回去,我还想饮酒,一醉方休…我不想清醒,不想心这么痛,痛得这么清晰…不想脑子里都是司马颖的音容笑貌,不想这么清醒地想着他…醉了,就什么都不想了,一切都没了…

碧浅和几个宫娥拖拽着我,硬是把我拉回去。

不知怎么回事,头越来越晕,越来越困,也许那甜香的酒后劲很足,我喝多了,才这么晕。

寝殿的宫灯都熄了,只剩下一盏。

有人把我抬到床榻上,脱了外袍和丝履,我知道是碧浅,于是抓住她的手,“别走,陪陪我,好不好?”

碧浅没有应声,我费力地坐起身,拽着她的胳膊,眯着眼,“我好难受,你陪我说说话。”

“好,你想说什么?”

不是碧浅的声音,是男子低沉的声音,有点熟悉。

顿时我清醒了两分,使劲地睁开眼,看见一张熟悉的俊脸。我欣喜地扑过去,捧着这张冷沉的脸,“是你吗?这是做梦吗?我是不是醉了,在做梦?”

“你醉了。”他淡漠道。

“不,我没醉…我很清醒,我还可以喝…”我的头好晕,难过地闭眼,又睁眼,“你不要动来动去,晃得我头晕…”

作者题外话:嘎嘎,容儿喝醉了,会酒后乱性吗?

凤帷求欢(二更)

忽然,一支手臂缠紧我的腰,我贴在他的胸前,双臂抱着他的头,脸贴着他的脸。

司马颖,我好想你,你可知道?

我拒绝跟你走,我不知道是不是做错了,可是,我很想你…

你不理我,不看我,和孙瑜那么恩爱,我的心很痛,你知道吗?

无论这是不是做梦,我抓住你了,让我亲亲你,好不好?

闭着眼,嘴唇轻触他的脸颊,还想吻他另一边的脸颊,可是他避开了。

不知怎么回事,一阵眩晕之后,我倒在了床上,司马颖覆压着我,沉沉地望着我。

“容儿…”他的嗓音分外沉哑。

我眨眨眼,想清醒一点,可是,脸在烧,头在烧,整个身子都在燃烧,烧得我昏昏沉沉。

他的俊眸布满了血丝,越来越红,问:“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我笑起来,推着他的胸膛,因为他很重,“我想喝…我要醉,一醉方休…我们继续喝,好不好?”

他目不转睛地看我,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怪异。

我摸着他的额头、英眉,慢慢往下,经过鼻子,触着他的唇,“红红的,软软的…”

司马颖拿开我的手,忽然之间,他的唇挤压着我的唇,厮磨,吮吻,纠 缠。

我呆了,这是真的吗?还是在做梦?这是司马颖吗?还是我梦中的司马颖?

为什么感觉这么真实?

无论如何,我不能失去这个绝无仅有的机会,我要吻他。

吸着他的唇,吮着,咬着,用劲地吻,这样他才不会跑,可是,他的舌伸进我口中,逗弄着我的舌,甚至还吸着,让我动不了…我气喘吁吁,渐渐地喘不过气,想推开他,却推不开,想开口让他轻一点,却变成轻细的呻吟…

全身犹如着火了一般,我紧抱着他,不让他走,可又觉得燥热难忍…想凉快一些,脱了身上的衣物,扒开的却是他的衣袍…我窘迫地别过脸,他火热的唇舌落在我的颈项,用力地吮吻,丝丝的痒,丝丝的痛。

总算清凉一些了,也许是他脱了我的衣袍,我勾着他的脖颈,可是,他一动不动,盯着什么。

“为什么你身上有这么多鞭痕?”司马颖问,赤红的眼眸像是猛虎的眼。

“不要问…不要问我…”我用力地推他,不能让他看见这么丑陋的我,“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说!谁打你的?”语气森寒。

“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走啊…”

他抱我做起来,摇着我,越来越激动。

可我越来越晕,那铺天盖地的眩晕汹涌地袭来,淹没了我。

作者题外话:啊啊,好险那。

自作多情?

我不敢问碧浅,昨夜司马颖有没有来昭阳殿,我也无法确定,是在梦中见到了他,还是真的。

因为,昨晚喝了很多酒,醉了。

三日后,孙瑜进宫看望我。

她妆容淡淡,只着一袭浅橘色袍服,婀娜多姿,身段犹如窈窕的少女。

“容姐姐一定在想,为什么我的身段如柳纤细?”她自嘲地笑。

“孩子出世了吧,多大了?”那日第一次远远地看见她,我就发现了,为什么她的腰身这么细?倘若刚刚分娩,只怕不会复原得这么快。

“孩子没了。”孙瑜惨淡道,语气满是自责,“回邺城途中,马车颠簸,动了胎气,滑胎了。”

我不语,不知道应该对她说什么,安慰她,还是幸灾乐祸?

她轻轻叹气,脸上布满了伤心与懊悔,“王爷丧子,难过了好久,那阵子,他性情大变,变得暴躁易怒,动不动就怒骂叱责下人。无论是王府上下,还是部将士兵,他的转变让人惧怕,失了军心。这都是我的错,假若我不跟着王爷,在王府好好养胎,就能保住孩子,王爷也不会弄成这样,兵马大减。”

原本我以为,司马颖的突然转变,身为皇太弟,处处僭越,无君之心,等等骄奢行径,是因为我的关系;难道是因为丧子之痛?是我自作多情?

真相如何,其实并不重要。

“我自责,王爷也自责,以为是自己没照顾好我,才失去了孩子。”孙瑜婉约地笑,“自那以后,王爷待我很好,温柔体贴,就连王妃都妒忌我呢。”

“是吗?”我冷笑,假如成都王妃妒忌你,你怎会活得这么好?

“对了,上次容姐姐为什么不跟王爷回邺城?”她不解地问,双眸满含遗憾,“我以为你会跟我们回邺城,害我白高兴一场。”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我终究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淡淡一笑,“此次你和王爷什么时候回邺城?我一起去,好不好?”

“好呀。”她的脸略微僵硬,微笑凝固在唇边,“妹妹我求之不得呢,这样我就有伴了。”

“我乏了,太医嘱咐我多多歇着,妹妹还是尽早回去陪王爷吧。”

“那我先走了,容姐姐保重。”

孙瑜微微垂首,笑意深深地离去。

碧浅瞪了一眼她的背影,道:“表小姐进宫看望皇后,其实是故意来说这些话的,皇后别往心里去。”

我轻轻地笑,次日午后,碧浅陪我去华林园逛逛,散散心。

石径上铺满了或金黄、或枯黄的落叶,一丛丛的秋菊在冷风中摇曳多姿,白的皎洁,红的鲜艳,黄的活泼,枣红的高贵,杂色相间的缤纷绚丽,令人目不暇接,将这萧瑟的华林园妆点得清丽脱俗。

那条石径依旧,只是两旁的碧树枝叶稀疏;那个小阁依旧,只是空无一物、唯有秋风扫过。

思念成狂(二更)

碧浅知道我来华林园是为了缅怀,提议道:“这里风大,不如到瑶华宫看看吧。”

来到瑶华宫,殿内所有的摆设都撤了,二楼也空空如也,只剩下积满了灰尘的绸幔随风轻摇。

一切都在,却物是人非,世间的变化、沧桑便是这样的感觉吧,无可奈何。

待了片刻,我问:“碧浅,那晚我喝醉了,是你服侍我就寝的吗?”

她欲言又止,我见她想说、又不敢说的神色,顿时明白了,“王爷来过?”

碧浅点点头,“王爷不让奴婢说,皇后刚回昭阳殿,王爷就跟着来了。皇后喝醉了,王爷也喝醉了,满身酒气,走不稳,摇摇晃晃的。他让我退下,奴婢就退下了。”

原来,那不是梦,是真的。

我在醉酒的情形下,放浪形骸,差点儿与他…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完全不记得了,他什么时候离去的,我也不知道。

“皇后与王爷…”碧浅想问,又难以启齿。

“没什么,我醉了,睡过去了。”

她点点头,静了半晌,惊道:“王爷。”

心神一颤,我惊震地回身,愣愣地看着眼前之人司马颖站在我面前,脸容平静。

碧浅躬身退下,我呆呆地看着他,目眩神迷,好像永远也看不够。

他走到我面前,轻 佻地抬起我的下颌,笑得风 流不羁,“那晚,你就是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惹得我情不自禁。”

心尖一痛,他为什么这么说?

司马颖俯身,靠近我的唇,温热的鼻息袅袅地拂来。

我以为,他会吻我,我准备好了,但是,期待中的吻,没有发生。

“这么想我?”他漆黑的瞳仁对着我的眼,乖张道,“还是想男人?那晚,我差点儿以为,你记挂着我,思念成狂,才喝那么多酒,把自己灌醉了。我甚至以为,你假装喝醉了和我燕好,是因为真的爱我。后来我发现,你真的醉了,胡言乱语,发酒疯,根本不是想与我燕好,只是酒后神智不清,做出糊涂事。”

“怎么?我说错了?”他见我没有应答,一动不动,又问道。

眼对着眼,鼻子对着鼻子,唇对着唇,我禁不住这样的撩 拨,鼻息渐渐急促。

俊美如铸的男子就在眼前,唾手可得,我应该不管不顾地咬下去。

待我下了决心,他却突然撤离,拽着我往前走了几步,将我抵在门扇上。

他想做什么?

我发现,他的脸膛流露出以前我从未见过的狠色,眼中只有寒气,没有热度。

“王爷…”

“陛下回京后,原本决定重新册封你。”司马颖的手指捏着我的下颌,“我阻止了,你是不是很生气?”

“不生气。”我摇摇头。

“那就好。”他忽然扣住我的咽喉,右掌的虎口顶着我的下颚,很难受。

“王爷想做什么?”我嘶哑道。

“你以为呢?”他诡异地笑,用力一扯我腰间的帛带,衣袍立即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