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像飞驰的车轮般滚向了韩道。骑在白马之上的韩道表面傲气不凡,内心可无轻视之意,要知赵放的大名,可是连神策中的他都如雷贯耳的了。

“轰!”地一声,银枪点在赵放的长刀之上,发出如雷轰一般的巨响,只见两团身影绞合在一处,除了沈牧和韩夺两人外,谁都无法看清影子中的情形。

好半晌,又是“轰”地一声,两团身影分开,韩道口中喷出一蓬鲜血,梵若脸色一变,正想开口,只见另一道身影像被巨锤击中一样,飞撞在旁边的白墙之上。

那身影的主人赵放整个人撞得白墙往后一倒,整个垮下,而他也再也支撑不住,七孔流血而死。

第206章 百世称皇(下)

韩道身子一软,从白马上滚落了下来,沈牧和梵若,还有他的堂弟韩夺飞身上前。梵若小心地看了一会儿后,松了口气:“伤了内脏,可不打紧,将养一个月就好。”

能将赵放击倒,足以让韩道的声名远扬,这短短一月的时间,对于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只见他擦掉口边的鲜血,笑道:“总算是帮世子爷出了一口恶气…”

说完后,他就晕了过去。不过有梵若的判断,沈牧和韩夺都松了口气,大感放心。在询问过跟随他而来的亲卫后,才知晓,在韩氏兄弟除掉末阳山的恶徒后,莫非又派了韩夺前往安阳接应沈牧。

但未过一个时辰,他便心觉不妥,又把韩道派到了此处来,而韩道不似韩夺,他是入城后反强攻,把城池夺了下来,才到武库里来。

之前就大费了心力,故而未能在状态完好无损的情况下将赵放放到,这对于要求完美的韩道而言,未必不是一种憾事。

在将大部分的大内侍卫都收服后,刚从城池里出来,迎面而来的竟然是莫非,不由得让沈牧愕然一惊。

“你怎么也来了?”沈牧含笑道。

莫非坐阵末阳山是沈牧出来之时交代,如若他已走,那末阳山由何人照看呢,何况难道他派了韩氏兄弟接应自己后还不放心吗?

“哈哈!”莫非大笑道:“世子爷,落日马场的骏马都到手了!”

“什么?”沈牧略一沉吟,便猜到了。

莫非肯定是在杜策被送回末阳山后得到了落日马场的消息,一时按捺不住,便领着大队人马前去落日马场。

只要他出马,无需其它,只用强攻便可把落日马场拿下,对莫非而言,一个马场实在是太微不足道的事了。

“末阳山如今是谁在主持大局?”沈牧皱眉问道。

总不能因为全部出来,而失了根本,那可太不划算了。

莫非笑道:“是邓老爷子!”

一听到这话,沈牧算是松了口气,由邓器在,那末阳山就算是天塌下来都不会出事了。

莫非是少数几个知道邓器真实身份的人之一,他自然也能放心把末阳山交给邓器打理。

一行人有说有笑回到末阳山时,邓器早已等候多时了,他像是早就猜到了沈牧此行的结果,接风的喜宴在大厅里摆了数十桌之多。

而邓器亦在无人之时告诉沈牧,一切都是章寒的计较,他早在末阳山攻下来之前就派人送书给邓器,让他先行离开碧云寨,接手末阳山。

沈牧和梵若交换了一个眼色,不由得大是钦服,章寒的才智计谋可真谓北陈王朝第一人,有他相佐,何愁大事不成。

有了装备、马匹、又有一众年轻一辈的行军布阵的高手在,训练成果一日千里,而一连过了三个月,朝廷也像是静了下来,并没有任何的动静。

要知十万人的装备被抢,可不是一时三刻就能补齐的,这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元气。

沈牧站在平台之上,凝望着下面在不断成长的部队,心中一阵感慨。禁卫军和群盗已浑编成了一支部队,其余的神策军和碧云寨众人则被沈牧变成了亲卫军。

而这一支部队在梵若、莫非和杜策的商议之下,有了一个新的番号,叫做“擎天军”。擎这个字,有擒拿的意思,又有匡扶之意,正适合沈牧这一支部队。

整整十二万人,还不包括邓北领到的负责群盗亲眷安危的碧云寨驻军近五千人,如此一算,沈牧已有了擎天的资本,需要的只是一个时机。

可不知是天也助他,还是另有缘由,此时朝野都在传着一个消息,那就是严相爷逼死先皇后,以一个民间小儿坐上虚位,正准备加九锡,自登皇位。

这个消息一出来,立时让朝野一阵人心惶惶,每个人都是心下忐忑。严相爷主政的几年,已让朝野之间满目疮痍,如若让他坐上皇位,会是一番怎样的光景,只怕是有识之士都看得出来。

见机不可失,沈牧立即升帐,把人都招进了帐内商议。在座的有莫非、梵若、邓器、朱真、于落、杜策、韩道、韩夺、邓荣、叶芳…甚至还包括芷柔和木珍。

集思广益本就是沈牧的特点,更何况是如此关键的时刻,他更需要将所有人都凝聚在一杆旗帜之下,得到一个更有力的支持。

“我看时机已到,不如立起旗号,打入京城!”莫非等这一刻已有两年多,他的心早已飞到千里之外的京城内。

“或许再等等…”杜策皱眉道:“还未收到章寒先生的消息…”

他的话才说了一半,外面的传令兵已站在帐外,高声叫道:“报世子爷,章寒先生到!”

在场的人都是一喜,多数人并没有见过章寒,可对他算无遗策的形象早已深深地植入心底。听到他到来,所有人都纷纷走到了帐外迎接。

只见一个长的仙风道骨,年龄却并不大的中年男子笑吟吟地摇着羽扇从下面走上来。

“章寒!”沈牧一喜之下,也顾不得沈牧尊称了,上前用力地搂了章寒一下,笑道:“你总算来了,都等不及了!”章寒哈哈一笑,说道:“大事在即,怎么能够少得了我!”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都知章寒是赞同此刻起兵的,不由得都屏住了呼吸,想等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却不料,章寒只是客气地和众人打了声招呼,便跟在沈牧的后面进了营帐,同行的还有莫非和梵若,其余的人未得沈牧允许,自然不得入帐。“清君侧已不可行!”章寒正色道:“如今君已不君,臣已不臣,唯今之计,只有打正旗号,以正皇室!”

第207章 奸贼伏诛

沈牧和莫非交换了一个眼色,都看出对方的惊骇,所谓以正皇室,那是另一种立新皇的说法。

可立谁呢?在严相爷的打击之下,近年来皇宫凋零,剩下的皇室成员无不是烂泥扶不上墙之辈,稍有能力的全部被严相爷以各种罪名杀掉。

难道…

沈牧不敢往下想,倒梵若含笑道:“章先生的说法我十分赞同,国事倾危,正需要明君,我看世子爷就不错!”

沈牧心下一震,皇位?那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说到底他身上一点皇室血脉都没有,想到这里,他用力摇头道:“我不行…”

“你不行谁行?”梵若歪着脑袋说道: “难道你是害怕承担责任吗?”

沈牧苦笑道:“当然不是!只是我…”

“只是什么?”莫非拍着桌子说道:“我看世子爷可以!既然严相爷都做得,为何你就做不得,莫非你有比他差了不成?”

沈牧叹了口气,顺着营帐的缝隙看着远处的云朵。匡国事与将危,扶社稷于既倒,这不但是每一个做臣子的荣耀,更是做臣子的求也求不来的事。

只是…

沈牧摇了摇头:“我不能这么做…”

“你必须这样做!”梵若突然说道:“这不是为了你,更不是为了在场的每一位将军,大人,而是为了天下的千千万万的百姓,难道你忍心为了你一个人,而让全天下的人都受苦吗?你的良心在生命剩下的日日夜夜里会好过吗?”

沈牧身子一震,紧紧地咬着牙,内心象在剧烈地挣扎着,过了好半晌后,才抬头道:“我不一定能够做得好…”

“参见圣上!”章寒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首先拜倒在了地上,莫非和梵若亦毫不客气地跪倒于地上。

见木已成舟,沈牧亦无复再扭捏作态,毅然道:“不过,一切必须按我说的做…”

沈牧口中所说的很简单,“擎天军”再度改名成“少帅军”,沈牧自称“皇天少帅”,一芷柔为“九天公主”,章寒为“浩天国师”,梵若为“紫天神医”,莫非为“骠骑大将军”。

其余的人,邓器为“辅国大将军”兼中军副统帅,于落为“镇军大将军”兼前锋营统帅,韩道为“冠军大将军”兼左锋营统帅,韩夺为“怀化大将军”兼右锋营统帅,朱真为“卫国大将军”兼后卫军统帅。

杜策为“中军主簿”,邓荣为“忠武将军”兼前锋营副统帅,邓北为“正武将军”兼左锋营副统帅,叶懒春为“诩武将军”兼右锋营副统帅,叶狼王为“昭武将军”兼后卫营副统帅…

少帅军从末阳山出发经东亭关,到达宁州城下时已是午夜时分,莫非不待休整便指挥着前锋营开始攻城。

少帅军的旗帜像是一种心理暗示,让宁州的守军人人胆寒,沈牧、莫非、章寒这铁三角回来了!

战无不胜的铁三角,任是哪一位将军和大守都不得不正视,可惜,无论怎样的在意,号称北陈王朝十大坚城的宁州只扛下了一个时辰便沦陷了!

“少帅军万岁!少帅万岁!”

看着被捆绑在地上的宁州守将,又接过杜策递上来的报告,知此方太守总算是还能称得上称职,沈牧便让他将人放了,又下令开仓济民。

无论宁州太守如何的清廉自守,可严相爷的苛政都不是容易应付的,整个宁州城的百姓有多少日子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谁都记不清了。

沈牧此举,立时得到了整个宁州人的欢呼,很多百姓甚至自发的加入到了军队中。但章寒与梵若只选择符合标准的士兵,其余的人安抚后,让其各自回家。

军队的数量重要,但质量更重要,这是带兵数年的章寒深知的问题,梵若也不在章寒之下,自然知道其中的关节。

从宁州开始,少帅军势如破竹,像一把尖刀般,飞快第砍下无数的城池,而原本属于神策军的将士更像是飞蝗般从各处迎过来聚集成一团。到达京城之下时,除了京城外,半年内,整个北陈王朝,在没有一个城池不属于沈牧。

更令沈牧安心的是,包括西卫国在内,其余的国家都在观望着事态的进展,并没有出手救助严相爷的意思。

这一是骇于铁三角的威名,二是无谓去助一个不讲信义,只求利益之徒。被沈牧击败的西卫军皇室甚至派了使者前往少帅军中,表明姿态。

望着两年多前逃走的京师城墙,那高达数丈的城楼,让沈牧心中不由得感到恍如隔世一般。

莫非和章寒站在他的身旁,也喟然地摇了摇头,只有梵若,她的表情冷淡地看着这一座孤城,那曾让她心碎和心酸的地方,那带走了她无数的回忆的地方。

“皇天少帅!”

在杜策的指挥下,八十万人突然一阵高喊,直震得京城也仿佛在摇晃起来。那高大巍峨的城墙像是在呐喊声中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意味,竟然像是有些倾斜了。

“请严相爷城楼上一叙!”沈牧高声喊道。

在运足了劲力后,那声音像是穿透了云端后,又落在城楼上一样,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过了好半晌,城楼上传下来:“严相爷不愿与乱臣贼子说话!”

“哈哈!”沈牧仰天长笑道:“我是乱臣贼子,那严相爷岂不是乱臣贼子头头了吗?”少帅军顿时发出一阵哄笑,显然对于城楼上那军阶不低的将军说的话大是不以为然。

第208章 黯然销魂

八十万人同时发出一个声音,无论那声音是什么,都足以让人心震骇,更何况京城内的守军不过三万人,而又必须守于八个城门,相当于每个城门都要面对几十倍对自己的敌人。

“你这个被皇室扫地出门的孽种还敢口出狂言!”突然听到上面传出来的声音,沈牧愕然地抬头看去。

只见那人相貌堂堂,似乎一身正气,可惜那一双细长的眼睛和单薄的嘴唇,以及说话时邪气极浓的意味,让人很容易就看出了他心中的意念。

“严相爷,久违了!”沈牧冷笑道:“你能活到今天,也是老天没眼了!”

严相爷抖动着双手指着沈牧骂道:“你找死…”

“谁找死还不一定呢!”章寒突然手一挥,两杆擎天大旗从身后竖起,城楼上的士兵和将军都是一阵色变。

“白虎幡、驭虏幡!”严相爷陡然色变!

“到得此时,严相爷不知还有何话好说!”莫非施施然地道。

“你们…你们竟然敢盗窃皇中禁物,可知…”严相爷气到了极点,双手不住地抖动着。

可等他看到沈牧手中的杀生戟时,整个人如同被闪电击中一般:“杀…杀…杀生戟?”

沈牧哈哈大笑道:“你以为先皇是那么容易被骗的吗?他早就看出你的祸心,将白虎幡和驭虏幡交到我手中,以待你反心现时,以正国体…”

沈牧平常不说谎,可一旦说起谎话来,没有一个人会怀疑。这一番话是梵若和章寒暗地底教给他的,目的是打乱京城守军的军心。

“放你-妈-的狗臭屁!”此时严相爷再也不能保持着那种文人的气派,出口成脏,破口大骂道。

“你找死!”沈牧脸色一沉,一拍胯下龙驹,森然道:“给我攻!”

梵若和章寒根本来不及阻止,沈牧已如迅雷一般冲了上去,身后跟着的是半年来生死不离的亲卫军。

近千名的亲卫如猛虎似的冲到了城门之下,飞速地架起攻城车,上面一时之间还未反应过来,正等他们想要投下落石和滚油之时,在莫非的指挥下,无数的羽箭扑天盖地地而来。

而亲卫军和沈牧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将手中的盾牌举在了头顶,一枝羽箭都无法射中他们分毫。

攻城之势过于惊人,站在城楼上的严相爷还想逞强,却被护卫强行地架到了城楼下。

二十万大军跟在沈牧的身后,密密麻麻如蚂蚁般,倒下一个,另一个又扑上。杜策更是引着一队近两千人的骑兵不住地在城墙四周大声喊话:“放下武器,饶而不杀!”

在正面攻势和攻心之下,守城军队在支撑了半日后终于崩溃了。随着“轰”地一声,整个城门被攻城车推倒,所有的人如水银泄地似的冲了进去。

沈牧手提杀生戟与厉邪冲在最前头,可谓挡者披靡,全无一合之将。而从后面赶上来的朱真和莫非更像是两头撞进了牛群的猎豹,杀原本就已失信心的守军冲得七零八落。

战势来得快,去得也快,等沈牧带着数千少帅军与亲卫站在皇城前的时候,其余的战斗全都结束了。

按杜策的估计,只损失了三千人不到。攻下北陈王朝最大的坚城,只损失三千,这事要传到外国耳中,怕不胆都吓破了不可。

“沈牧!你看这是谁?”严相爷手里抱着一个穿着黄缎子的小儿,喝问道。

“你从哪儿找的黄口小儿,也想吓人?未免太小看我沈牧了!”沈牧笑着揶揄道。

“你…”严相爷喝道:“这是当今圣上,你还不下跪!”

“当今圣上?”沈牧哈哈一笑,突然脸色一变,冷然道:“你可知先皇早已无法人道,又从哪里生出来的当今圣上!”

严相爷想不到沈牧如此大胆,直斥先皇,他顿时呆住了。可更令他想不到的是,于落一声令下,原本守在他身边的大内侍卫突然发难,将他和孩子全都擒在了手上。

“嘎嘎!”几声,皇城门开,沈牧、莫非、章寒、梵若、于落一行人缓缓地骑着马鱼贯而入,冷冷地看着被押在身前的严相爷!

“你可知罪?”沈牧寒声问道。

严相爷所犯的罪过,怕是活剐千余交也不为过了,可他依旧强硬无比:“我无罪,我不知我犯了什么罪!”

“你欺君罔上,把持朝政,迫害大臣,苛政待民,这些罪过还不够吗?”

严相爷朝说话人之处看了一眼,整个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是你,是你…你还活着!”

梵若咬着牙,却没有再说一个字。

“把他押下去!”沈牧挥手道。

他不想再看见这个人一眼,在他的心中,再也没有比他更是罪孽深重之人了。

走进皇宫内,抚摸着龙椅上的冷凉,沈牧突然转头道:“你愿意做我的皇后吗?”

莫非和章寒、于落还在外面,沈牧这话也肯定不会对他们说,梵若一张脸泛起桃花,半晌后,她才深吸一口气,幽怨地道:“我有选择吗?”

沈牧只当她已答应下来,不由得狂喜道:“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任由沈牧搂着自己,梵若眼角却流下了一滴眼泪。

第二天一大早,沈牧便来到了梵若所住的羽落精舍。

“若儿,我…”沈牧推开门,看见里面的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桌上还有一封信,他错愕地拿起信,打开了。“牧哥,我走了!这些日子我很开心,能陪在你的身旁,可是我心中却依旧无法平静地面对着你!你是我唯一爱着的人,也是我唯一背叛过的人!我这一年来为的只是赎罪,我配不上你,更无法去做北陈王朝未来的皇后,我希望你能谅解我!最后,我还想告诉你,你猜得没错,我就是宛思,宛思就是梵若!希望你以后都能幸福,忘了我吧!宛思字!”

“不!”沈牧只觉得心中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眼泪扑面而下,嘴里哽咽道:“我早就原谅你了,傻女!我早就知道你是谁了…”

第209章 番外——西风多少恨(江湖版胭脂乱)

(一)噩耗乍闻

沈小米赶到的时候,沈牧正坐在青碧萧疏的竹林中沉思。他想念宛思,那个温婉美丽的女子;他想念章寒,那个生性淡泊的故交,他想念…他想念的人越来越多了。当一个人时常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变老了,心也就慢慢的苍凉起来。

“师父!”沈小米在边上伺立了半晌,终于迟疑着喊了出来。师父的脾气现在愈发地变得怪异了,再不似当年时盛年时候豪情万丈、义气干云、动辄喜欢戏弄人。沈小米的心里蓦然涌现出一种怜悯的情绪。他都后悔自己当年为了避免被师父作弄,能跑多远是多远的行径了。师父,真的老了。壮士断腕,美人迟暮,本是一种悲凉。若是在他的心口,再撒上这把苦咸的盐,那么——他,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沈老弟,有什么事么?”沈牧转过脸来,笑。他一向不答应沈小米称他为师父的。

“师父…”沈小米清了清喉咙,似是鼓足了勇气般,说:“小寒寺的无根死了。”

“呃,”沈牧笑道:“江湖中不是每天都在死人么?死个把人又有什么干系?”

“可是…可是师父,”沈小米似是要用尽生平最大的气力,可是他的声音仍然干涩低沉:“无根是当年被遗弃在小寒寺门外的宛思的私生子。”

沈牧的脸色忽然变了。一瞬间变的铁青铁青,映着竹林的碧青碧青和他头上偶尔飘动的几缕黑白夹杂的头发,别是一番萧然寂寞和入骨锥心的凄凉。

那是一种中年丧子的父亲的痛哀。

他定定地盯着沈小米的眼睛,定定地问道:“是谁?是谁忍心杀害了这个孩子?”

沈小米被他的沉痛的目光刺地睁不开眼睛,头渐渐地低下去,不自在地说:“宛思。”

宛思。宛思。竟然是宛思!沈小米以为那一刻,沈牧会发疯的。

可是沈牧没有。他只是慢慢地将头转向了别处,轻轻地说:“哦,是宛思。”他说得是那么轻描淡写,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可是沈牧却清晰地看到,他背上永远背着,从不离身的长布包袱,缓缓地从他的肩头滑落到了草地上。

沈小米的心,忽然如负重释一般,轻松了很多,嘴角也悄然浮现了两抹笑意。但是过后,又是无尽的沉重。其实,他也不想的,可是——

(二)西风多少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