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思是何其聪明的人，她听沈牧说的话，似乎是话中有话，因而问道：“世子爷，那你有什么打算呢？难道要坐以待毙？”
什么苦笑道：“宛思姑娘，你向来是聪慧可人的，你觉得到了今日，我应该怎么做才好？”
宛思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日才低声说道：“既然如此，我想世子爷倒是不如和皇上坦白的好。我相信皇上是仁君，不会对付世子爷的。世子爷先一步告诉了皇上，总好过由太皇太后来说。虽说皇上也尊敬太皇太后，可是这天下，毕竟是皇上的天下。若是皇上要善待世子爷，太皇太后也不能动世子爷分毫。”
“哥哥，宛思说得对。”芷柔抢着说道：“只要皇帝哥哥不追究我们，就是皇奶奶要追究我们，也没有用呐。”
沈牧叹息道：“柔儿，你这小丫头，总是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这件事儿要想皇上不追究，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你想，我们是恭晋王爷的儿女，我擒住恭晋王爷，就是大义灭亲，为朝廷国家效力。可是我们若是恭晋王爷仇家的儿子，我所做的这一切就成了公报私仇了，你明白么？”
芷柔总算明白了。她心里忽然间闪过一丝惊惧，她意识到事情到底有多么棘手了。
第118章 情非得已（上）
就在宛思犹豫不决的时候，她收到了严相爷的密令。严相爷在密令中，郑重的告诉她，要她一定要想办法把沈牧策反，然后利用朝廷的势力除去沈牧。严相爷信誓旦旦对宛思说这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国家安定。若是此刻不赶紧除去沈牧，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第二个沈擎天。而现在教他策反，总能够抓住先机，出去他，免得留下什么祸患。
于是，就在宛思接到密令后，她特意去找了沈牧。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沈牧对宛思由最初的欣赏、佩服，敬慕，也渐渐变成了今日的喜欢。只是，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向宛思表达，尤其是在这种多事之秋的时候。而且，很多时候，他也实在摸不清楚宛思心里在想什么。他知道宛思对人好，可是他却觉得宛思对所有的人都好。有时候他觉得宛思很关心自己，他就会想，是不是宛思也喜欢自己，但是当他看到宛思对别人也很关心的时候，这份心思就会淡漠下来。
而且这种时候，实在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如今他的处境，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他也不想连累了宛思和他兄妹一起受累。
见到宛思，沈牧倒是有一丝惊喜。他忙让宛思坐了，笑道：“宛思姑娘怎么来啦？可有什么事儿？”
宛思却一反常态，微微含嗔道：“若是没有事儿，就不能来瞧瞧世子爷你么？”她说话间，眼波流转，沈牧一时竟然看得有些痴了。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在宛思面前，什么反而有些木讷起来：“宛思姑娘当然可以随时来找牧。”沈牧说到这里，由衷叹道：“若是如今不找，恐怕以后牧获罪，就再也见不着姑娘了。”
宛思听了他的话，也是心里一阵难受，但是很快又微微笑了起来。
她缓缓说道：“世子爷何必难受？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件事儿，却也不是没有法子。”
“宛思姑娘有何高见？”沈牧听宛思这么说，已经想到恐怕宛思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对宛思的计谋，向来是不怀疑的。
宛思却在这个时候，把头低了下去，不说半句话。沈牧见她肤如凝脂，鬓发青葱，衣领处露出雪白的一段颈子，心中不禁有过一丝荡漾。但只是一丝荡漾而已，他立刻把握了自己的心神，毕竟，现在还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宛思姑娘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么？为什么不肯相告于牧？”沈牧问道。
宛思抬起头来，盯着沈牧的眼眸，说道：“我倒不是不肯把这计策告诉世子爷，只是恐怕世子爷不能接受而已。而且，这个法子，便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只是恐怕说出来，反而会害了世子爷呢。”
沈牧说道：“姑娘也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宛思轻轻“嗯”了一声，说道：“世子爷，是这样的。既然太皇太后质疑要杀人灭口，非要杀死世子爷你，而皇上随时会不顾念昔日的情分，也会置世子爷于死地，世子爷你何不揭竿而起，自立为王，与朝廷分庭抗礼呢？若是当真出了什么冲突，世子爷也是手握重兵，该是不畏惧朝廷。世子爷你也说过，怕是皇上不念情分，既然世子爷与皇上并不是兄弟，世子爷又何必顾念情分呢？我这是大逆不道的想法，还请世子爷听过就算啦。”
沈牧的脸色变了变，过了半天，才说道：“宛思，谢谢你，谢谢你肯和我说这些。其实这些话，今个儿章寒先生已经和我提过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也肯来和我说这些。这些事，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是实在是事关重大。我若是也造反了，我与那恭晋王爷有什么区别？”
宛思心中却是一喜，问道：“世子爷，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谋反，取皇上而代之么？”
宛思这句话，却是问得有些失了水准，只是幸而沈牧信任她，并没有多想。他说道：“宛思，不瞒你说，我也不是一点也不曾醒过，尤其是太皇太后想杀我，章寒先生救下我，告诉我这个想法的时候。只是…我总是觉得皇上不会对我赶尽杀绝。若非是被逼到了绝路上，我当真不想喝朝廷为敌，也不想着自立为王。”
宛思本来听沈牧说他其实并不想造反，心中有些欢喜。可是转念一想，她才觉着自个儿到底是空欢喜了一场。若是她去和严相爷汇报说沈牧根本就没有谋反的心思，恐怕严相爷也是不肯相信的。等到她想明白了这个，自觉也没有什么号高兴的了。
她看沈牧的模样，知道沈牧并不是一点也没有造反的心思，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肯走这么一步。就告辞离去了。
随后，她就修书一封，把沈牧除非是被逼急了，否则是不会造反的事儿告诉了严相爷。可是严相爷给她回的密令，却不是要她放过沈牧，而是说若是沈牧一天活着，那便是一日养虎为患。要宛思无论如何，要让沈牧走宛思收到密令，心中又是一阵黯然。其实她真的很欣赏沈牧，还对他有一种别样的情愫。她当真不想逼着沈牧走上这一步，可是却没有别的法子。她想了很久很久，终于决定怎么做了。她在心中默默说道：沈大哥，请原谅我的情非得已！谋反这一步。
第119章 情非得已（中）
宛思终于下决心，要策反沈牧，从而协助朝廷对他了。从此她便经常拿了话在沈牧身边说，有时候芷柔也是赞同的，只是沈牧却始终是犹豫不决。他常常说道：“我若是谋反，只怕对不住皇上了。若是皇上原本就没有对付我的心思，我却谋反，岂不是成了大逆不道了么？”如此，过了很久，沈牧都没有谋反的心思，而太皇太后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竟然也没有来对付沈牧。
严相爷已经屡次三番催促宛思了，宛思也没有什么法子。这样又过了一些日子，严相爷偷偷把宛思召出来，在一家铺子里见了宛思。
这是严相爷设置在京城的密点之一，平常也没有什么人知道的。这家店铺已经有些荒废了，里面看起来，全是蜘蛛网，一个人也没有，以前的一些货物，也已经老旧了，谁也想不到，这里会是严相爷的一个密点。
“宛思，”严相爷有些愠怒道：“这件事情我交代你很久了，你却一点也没有法子，你是不是对那个小子动心了，不想对付他。要是如此，你是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相爷，宛思不敢！”宛思忙跪了下来：“事情不是这样的，请相爷恕罪。只是沈牧根本就没有反心，我也想尽了办法策反他，但是他却不肯。相爷，宛思斗胆说一句，也许沈牧根本就没有谋反的心思呢？你是不是有些多虑啦。”
严相爷冷冷看了宛思一眼，说道：“宛思，我看你是被沈牧迷惑的不轻啊。他要是没有谋反的心思，我能让你对付他么？老夫是什么人，怎么会看不出一个人是怎么想的？沈牧现在当然不敢表现出异动，因为他羽翼还没有丰满，但是老夫敢保证，要不了多久，沈牧一定会谋反的。到时候，他就是第二个沈擎天了。宛思，你知道什么叫防患于未然么？要是现在不能当机立断，把阴谋杀于萌芽，到时候，吃亏的就是天下苍生。”
宛思由严相爷从小带大，对严相爷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的。听到严相爷这么说，宛思不敢做声了。
严相爷却不给宛思不做声的机会，他逼视着她，问道：“宛思，你说这件事情，你应该怎么做？”
宛思有些茫然道：“相爷，并不是宛思不去做，实在是宛思也没有法子。相爷，你说宛思应该怎么做？”
严相爷冷笑道：“宛思，你有多少聪明才智，本相也不是不知道。总之，你自个儿一定要想出法子来，本相再给你十天时间，若是沈牧不反，到时候…”他把狠话说到这里，语气却又平和了些：“宛思，你是本相一手带出来的，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宛思点头答应着，心里觉得有些难受。她原本以为自己是没有心的，是真的没有情的，可是事到如今，她却慢慢明白，其实不是。
就在宛思即将要告辞离去的时候，忽然，门被推了开来，陈晟出现在门前，对着严相爷行礼道：“相爷，出事儿啦。”
严相爷“哦”了一声，脸色不变道：“除了什么事情？”
“方才手下走过来，发现有人站在外头偷听相爷和宛思姑娘说话，手下刚要抓住那人，那人却已经跑开了。”
严相爷这次，脸色总算是变了，他问道：“是谁？”
陈晟说道：“这个…属下也不敢肯定，不过看起来，却像是原来恭晋王府的小郡主芷柔。手下已经派人去追了。”
“是芷柔郡主？”严相爷面色一沉：“陈晟，你赶紧加派人手去追，无论如何，也要把她追回来。要是追不回来，坏了本相大事，本相唯你是问。”
“是。”陈晟答应着，就出去了。宛思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废旧的房子里一片寂静，连一支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楚。
宛思心里很紧张，她既害怕芷柔被追回来，又害怕芷柔追不回来。要是芷柔被追回来，她肯定已经听到了自己与严相爷的谈话，严相爷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要是芷柔追不回来，她一定会把她听到的告诉沈牧，到时候宛思的阴谋，恐怕就全部败露了。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过了没有多久，破旧的门又被推开，陈晟走了进来。宛思瞥见他是一个人进来的，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放松感，可是马上，她就看见，在陈晟的后面，有两个人押着芷柔走了进来。
“启禀相爷，这个女子已经抓来了，属下幸不辱命。”
芷柔高高昂着头，用很鄙夷的眼神看着宛思。宛思不敢看她的眼睛，慢慢就把头低了下去。
“这就是恭晋王府的那个小郡主？”严相爷问道。
“是。”宛思低声说道。
芷柔瞪着眼睛看着宛思，愤愤说道：“宛思，我实在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你竟然要害我和我哥哥，我和我哥哥都是掏心对你，结果你呢？你是怎么做的？我们当真是看走眼啦，竟然没有发现你是这样的人。宛思，我真恨你。”
宛思还是一句话也不说。芷柔又说道：“曾经我把你和紫依当成我最好的姐妹，紫依为了我，死在了代嫁的婚礼上。结果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我没有呢这样的好姐妹！”
第120回 情非得已（下）
宛思低声说道：“芷柔，我…”
芷柔打断她的话，恨恨说道：“你不必虚情假意叫我，宛思，你和严老贼的话，我全都听见了，现在你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今天早上，我看你有些鬼鬼祟祟的出来，我以为你要做什么，觉着好玩，就跟踪你来这里，却不曾想到，原来你干得居然是这种勾当！”
宛思听了芷柔的指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严相爷看了芷柔半日，却忽然问了一句：“你是沈牧的妹妹沈芷柔？”
“你是聋子瞎子还是神经病？只有疯子才听不懂人话！”芷柔愤愤道，可见她心中以前对宛思所还有的所有的感情，已经在一瞬间化为乌有了。
严相爷却仍旧是神色平静，问道：“你与你哥哥感情很好么？芷柔郡主？”
“废话！我与我哥哥，当然感情很好！严老贼，你这个朝廷的走狗，要是你敢动我分毫的话，我哥哥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别忘记，我哥哥手里有好几十万军队，你若是敢和我过不去，那你就是自己找死！”
“是么？”严相爷却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有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宛思叹口气，心里想：“这下完啦。芷柔向来是不很聪明的，可是这回未免也太…”她忙说道：“相爷，芷柔郡主虽然与她哥哥感情不错，可是她哥哥也不会为了她一个人，就跟天下人过不去的。”
“你想挑拨我和哥哥感情？”芷柔大叫起来：“宛思，你实在是太可气啦！事到如今，你还在这里对我和哥哥的感情进行挑拨，不过你说什么都没有用，因为我哥哥对我很好很好的。我哥哥在这世间就只有我一个亲人啦。”
宛思见芷柔始终领会不了自己的意思，长叹一声，心道：“罢了，罢了，也许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吧。”她曾经想办法来救芷柔，但是芷柔却丝毫不领情，这不是上苍注定的，又是什么？
果然，严相爷笑了起来：“小郡主，你倒是不必担心宛思挑拨，我还担心你与你哥哥感情不够好，如今既然知道是很好的，那就没有什么问题啦。”
芷柔听到这话，倒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问道：“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严相爷笑道：“小郡主倒果然是兰心惠质，老夫刚刚才有了想法，居然被你知道啦。也罢，既然你想知道，老夫就不妨告诉你。既然你与你哥哥感情那么好，老夫就把你给杀了，然后对你哥哥说是朝廷杀的，你说到时候，你哥哥会不会谋反朝廷呢？”
“你…你好卑鄙！”芷柔几乎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你不要指望对付了我，我哥哥就会上你的当，我哥哥才没有那么笨呢。你就是杀了我，我哥哥也不会谋反朝廷的，我哥哥只会杀了你这个老贼给我报仇！”
严相爷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芷柔郡主，我似乎想得太多啦，你哥哥并不知道是老夫杀你的，他又这么会来杀老夫为你报仇？况且，方才是你自己和老夫说，你与你哥哥感情极好。才让老夫想到这个主意的，你就是怪罪，也怪罪不到老夫头上来，不是么？”
“相爷…”宛思说道：“相爷，以我对沈牧的了解，他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谋反朝廷的，即使你杀了沈芷柔，他也不会和朝廷作对的。还请相爷三思。再说，沈芷柔并不是坏人，相爷要是这么做，恐怕有点…恐怕有点滥杀无辜了吧。”宛思素来惧怕严相爷，但是，她还是把她的想法说了出来。她与芷柔在一起了那么久，与芷柔之间也是有感情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芷柔被杀死。
“好了！”严相爷看了宛思一眼，厉声道：“宛思，本相现在心意已决，你就不用说那么多啦。你还记得本相对你说过的话么？作为女间，严禁有情。可是如今你竟然来为沈芷柔求情，你不觉得你比起以前来，变化很多么？若是我放过沈芷柔，沈芷柔回去一定会把你供出来，到时候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了么？”
严相爷说的话，丝毫不容置喙。宛思劝说道：“义父，你既然是想逼迫沈牧谋反，何必一定要把沈芷柔杀了呢？你可以把她关起来，然后派人通知沈牧，就说皇上命人杀了芷柔，这样一来，沈牧岂不是一样也会上当？何必要杀一个无辜的人呢？”
“哼，严宛思，不用你在这里装好人给我求情，你说什么也没用，我不会相信你的！以前就是因为太相信你了，所以我才一直被你蒙骗，现在我再也不会那么傻了！就是你们今天杀了我，以后我哥哥一定会杀了你们给我报仇的！宛思，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芷柔的话，停在宛思心头，说不出的难受。她张了好几次嘴，都没有说出话来。
严相爷说道：“宛思，你看到了么？如今是你想帮人家，但是人家却因为并不领你的情意。你说什么都没有用，既然如此，倒是不如痛痛快快成全她吧。”
第121回 此情可悯（上）
“相爷！”宛思叫道：“求求你不要！虽然你从小到大都教导我，作为女间，切忌有情，我也时时刻刻听从义父教诲，可是人与人在一起，日子久了，总会有多多少少的情分。何况，芷柔并不是坏人，相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芷柔也是天下苍生中的一份子，义父何必要对她赶尽杀绝呢？”
严相爷用很冷峻的眼神，看了宛思一眼，说道：“宛思，你怎么也学会了这些歪理？义父曾经三番五次的和你说过，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难道你连这个道理也忘记了么？你听义父的话，乖乖去亲手把芷柔郡主杀了，若不然，义父就白白养你疼你这么些年了。”
宛思的脸色，刷的一下变成了惨白色。要她杀了芷柔，那无疑是很困难的事情。她以前也曾经想到有一天，自己可能会去对付芷柔，但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让自己去要芷柔的命，置芷柔于死地。而且，尤其是在现在，她已经于芷柔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的时候。
“义父！”宛思跪了下来：“你为什么非要我去杀芷柔？为什么？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义父，你曾经屡次三番教导我，说作为女间，切忌有情，可是人当真可以做到断绝七情六欲么？义父，我求求你，不要让我杀芷柔，也求求你不要杀芷柔！”
严相爷看着宛思，缓缓摇了摇头：“宛思，你曾经是一副最得力的助手，可是如今，国家大义在你心目中还有份量么？义父在你心目中还有份量么？你口口声声只是一个情字，可见你已经对沈牧有了感情。既然如此，你更应该杀了芷柔郡主，如此一来，你与沈牧不得不对立，以后你便是想对沈牧姑息，那也是不能够啦。”严相爷说这话的时候，不紧不慢，义正词严，听得宛思心底一阵透凉。
宛思面色一时有些凄然。她终于缓缓摇摇头，说道：“义父，请你原谅宛思。以前，义父让宛思做什么，宛思都会去做。只是这一次，宛思无论如何也不会听从义父。”宛思说到这里，想起当时岳百川死时对她说过的话，她说道：“义父，虽然你时常告诫我，要以天下苍生为己念，还告诫我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是明明不该死的人，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呢？天下苍生固然重，能少牺牲一个便要少牺牲一个，义父，你说对么？”
严相爷瞪着宛思，问道：“宛思，今日里本相要处决的是沈芷柔，你便有这么多话要说，还要违抗义父的旨意，若是今日里是不相干的人，你也会这么做么？说来说去，总是你徇私罢了。”
严相爷说这些话的时候，面色有些发白，显然也是怒了。
宛思从小到大，却也是第一次违拗严相爷的意思，只是尽管如此，她确实心意已决。她对严相爷说道：“相爷，今日里便是换做一个与宛思素不相干的无辜人，宛思也不会对她下毒手的。还请相爷网开一面，只是把芷柔郡主给软禁起来，等到沈牧谋反后，再把她给放出来就是啦。求相爷开恩。”
严相爷心底怒极，本来想连同宛思一并教训了，可是他毕竟是老奸巨猾，心里也明白，要是他今天当真杀了芷柔郡主，恐怕宛思就会产生外心，如此一来，他的计划就要大打折扣。当初，他想出自己的计划的时候，宛思和她姐姐绾月是他手中两颗重要的妻子。这两个人，虽然只是两个平常的女子，可是却能抵得上是千军万马，要是如今因为芷柔的事儿和宛思闹翻事情是小，就怕宛思以后不肯再帮他，那他要对付沈牧的计划恐怕就要落空大半。毕竟，事到如今，宛思是沈牧信任的人。
严相爷口气终于缓和了些，说道：“宛思，义父从小把你教养到如今，你若是怀疑义父，义父当真是很痛心。我原本也是为了国家朝廷，既然你觉得芷柔郡主不必死，也可以策反沈牧，好吧，一切都听你的就是了。只是，你要答应义父，要是沈牧还不谋反的话，到时候，芷柔郡主就要交给我处置了。”
“好！”宛思重重点点头，说道：“可是，义父，我怎么能知道芷柔是活的好好的呢？”
严相爷响了半晌，说道：“你既然怀疑老夫，那好，我就把芷柔交给你师傅无垠真人看管，那你可以放心了吧？”
无垠真人是个道姑，对雄黄之术很是精通，可谓是一代神医。只是她平常就住在无垠庵堂里，并不出去，所以旁人也不知道这个尼姑其实有十足的道行。她与严相爷交好，她却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从来不会因为和对方是朋友，就会姑息活着迁就对方做的错事。
自古以来，会医术的人，往往就有很高深的用毒功力，无垠真人也不例外。她对医术和用毒之术同样精通，平常没有人可以近到她身边，知道她厉害的人，没有一个敢靠近她身边十步以内。既然严相爷肯把芷柔交给无垠真人看管，宛思倒是不担心芷柔的安全了。因为无垠真人虽然是方外之人，不怎么理会红尘俗世，可是却信守承诺，从来不自毁长城。所以，她素来被宛思所景仰。
第122回 此情可悯（中）
“无垠真人又是个什么东西？宛思，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了。你别以为你说不杀我，我就会感激你，我还是恨你，宛思，我恨你恨你恨死你！”芷柔大声叫道。
宛思却似没有听到一半。她对严相爷说道：“义父请放心，我一定想法子策反沈牧。只是，请你派人把芷柔送去无垠庵师父那厢，还请师父私下和我联络一下，如此一来，我也好知道小郡主是安然无恙的。多谢谢义父！”
“好！”严相爷虽然很不情愿，却仍旧答应道：“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过，我给你七天的时间，要是七天之内，沈牧还没有什么异动的话，到时候，我可不能保证芷柔是生是死！”
宛思用力咬了咬下唇，终于说道：“好，义父，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想法子做到的，若是做不到，宛思愿意接受惩罚就是，还希望不要连累了无辜的人才好。”
“好，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希望你不要让义父失望才是。”严相爷定定的说道，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宛思见严相爷回来后，一直有些心神不宁。直到收到师父无垠真人的书函，心里才稍微安稳了一些。
她正有些恍惚，却见沈牧走了进来。沈牧问道：“宛思姑娘，你有没有见到芷柔？”
“哦？小郡主？”宛思的面色恢复如常：“小郡主不是喝世子爷子一起么？世子爷你没有见到她？”
沈牧着急了起来：“没有。从今个儿一大早，我就没有见到芷柔。我本来以为她是贪玩出去玩耍了，可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她虽然贪玩，可是以前也很少这样的，我倒是有些担心起来。宛思姑娘，你说…你说她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儿？”
宛思愣了愣，说道：“不会的，世子爷，小郡主这么善良可爱的女孩子，怎么会有人忍心伤害她呢，你就放心吧。”
沈牧叹口气，说道：“叫我怎么能放心呢？如今太皇太后铁了心思要对付我。只是最近却没有什么动静，莫不是她想先对付芷柔么？我倒是很担心。”
“这个…”宛思刚刚要说没有，却想起他答应严相爷的话，因而说道：“这倒不是不可能。太皇太后知道你与芷柔郡主兄妹情深，说不得要先对付芷柔郡主呢。只是世子爷，这件事儿，到现在也不能太武断下结论，若是弄错了，恐怕是不好的。说不定小郡主是在外头玩忘啦，我们还是等等好吧。再不然，可以派人四处去找找去。”
“好。”沈牧答应着，就派人出去找了。可是自然恶热按，没有找到芷柔。就这样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芷柔都没有找到。沈牧一夜不曾合眼，看上去人都消瘦了很多。宛思从中好生安慰，但是还是没有用。
就这样一直过去了三天，这天傍晚，沈牧正发愁，却又士兵来报告说道：“世子爷，世子爷，不好啦，大事儿不好啦。”
“出了什么事儿啦？”沈牧心里虽然有些吃惊，却没有表现出来。
那士兵却是惊慌失措：“世子爷，有人在皇宫外头的万岁山脚发现了一具无头女尸，据说…据说那个女尸带着小郡主的…”那士兵说到这里，声音小了很多：“带着小郡主的护身符。现在莫非大将军已经派人去啦，世子爷，你说…”
沈牧听到这个消息，不啻于五雷轰顶。他似乎是对旁人说道：“你…你莫不是弄错了吧，那个怎么会是芷柔的尸首？怎么会是芷柔的尸首呢？我妹妹前几天还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难道如今竟然出事了么？这是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
宛思在一旁闻言，心里一惊，她在想是不是严相爷真的处死了芷柔。不过很快她就释然了，要是严相爷当真处置了芷柔，那么又何必弄一具无头尸首？若是有芷柔的头，那岂不是更容易让人相信么？何况，既然芷柔在无垠真人那里，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想到这些，她倒是安定了很多。她对沈牧说道：“世子爷，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小郡主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的就死了呢？世子爷先不要难受，还是先等莫非将军回来再说吧。也许，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呢。”
虽然宛思劝的是恳切，只是此时此刻，沈牧也听不进去了。他对宛思说道：“宛思，你说，你说芷柔前些日子还是有说有笑的，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宛思听他的声音有些撕心裂肺，忙劝说道：“世子爷，你还是先等等吧。你这样乱了方寸，只会让所有的人都乱了方寸。”宛思说了半日，毫不容易把沈牧劝说下了。
饶是如此，沈牧仍旧在厅堂了走来走去，等着莫非将军回来。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有个士兵来报告说：“莫非将军回来啦。”
“快请他进来！”此时此刻，沈牧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当下，就有人把莫非请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几个士兵，那士兵抬起一副担架，担架上蒙着布条，底下躺着一个人。
“芷柔？”沈牧的声音，当时就有些颤抖起来：“是芷柔？”
莫非想了想，说道：“世子爷，尸首是没有头的，属下等并不能看出是不是小郡主，还请世子爷…”莫非说到这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第123回 此情可悯（下）
“芷柔？”沈牧的声音，当时就有些颤抖起来：“是芷柔？”
莫非想了想，说道：“世子爷，尸首是没有头的，属下等并不能看出是不是小郡主，还请世子爷…”莫非说到这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芷柔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沈牧一脸的不相信，还请世子爷冷静，现在的党务之急是要先确定这具尸首到底是不是小郡主。：章寒先生在一边规劝道。
章寒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虽然从各个方面都看不出有什么，但是为何尸首没有头呢？按说要是靠杀死小郡主来打击世子爷的话，全尸不是更有杀伤力吗？即使要发泄对世子爷的恨意要砍下小郡主的头的话，那么也应该留下小郡主的人头呀。看来这件事情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不过倒是可以利用这件事情让世子爷谋反，坐上皇位。世子爷哪都好，就是没有像坐拥天下的决心。看来这件事倒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不管这件事是何人所为，也不管这具尸首到底是不是小郡主的，反正对我们的帮助可真是很大呀。目前最大的关键就是怎样才能让世子相信是太皇太后一伙干的，看来要费点周折呀。
“是呀，世子爷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确认这具尸体的身份，小郡主吉人自有天相，平时对人又很好，自然会有菩萨保佑的。”宛思劝道，虽然他心里已经知道这可能是严相爷的阴谋，想逼沈牧造反。
“是呀，是呀，世子爷现在还是先确定这是不是小郡主为好，你可不要乱了方寸呀！”莫非也在一边说道。
“对对，芷柔不可能就这样死的，宛思你帮我看看这到底是不是芷柔。”沈牧急切的说道，看来他已是彻底的乱了方寸。
“你别急，我这就看看。”宛思说完，来到尸首旁，掀开盖住尸首的白布。“从身形上看倒是和小郡主的很像，可是没有头颅我也不能确定。”宛思一边说一边在尸体上翻找起来，在尸体的腰间看到一个护身符，这是小郡主的。“世子爷，你看这有一个护身符，很像小郡主的。”
“快拿给我看看。”沈牧听候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没当场晕过去，身子一阵摇晃，用颤抖的音调说道。拿过宛思手上的护身符，看了过后又差点倒地，幸亏宛思扶住才没有倒下。“这是芷柔的，这是芷柔的…”沈牧现在的情形已有些恍惚了。
宛思看到沈牧这样也觉得有些不忍，于是想给沈牧一点安慰，可是一想到自己的使命，又不能告诉沈牧真相，最后还是狠不下心，“世子爷，一个护身符还不能确定是小郡主，也许是有人带了盒小郡主一样的护身符，我们还要仔细确认。”虽然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没有多少可信之处。
“对对，宛思你说的对，也许只是带了盒芷柔一样的护身符，你再去看看尸体的手臂，有没有胎记。”沈牧仿佛又看到了希望，急切的对宛思说道。
宛思掀起尸首的衣袖，在尸体的手臂上看到了和芷柔一模一样的胎记，现在连她自己都动摇了，不会相爷真把芷柔给杀了吧，可是应该不会呀，师父无垠真人并没有说过，看来芷柔应该还是很安全的。再仔细看那台机，乍看确实很像，仔细看后又有一些不同之处，看来相爷并没有骗自己，郡主还是安全的，这尸体时一具假的。
“世子爷，是他一手臂上确实有一块台机，看来真的是小郡主了。”宛思狠下心欺骗道，说着便流下了泪水哭了出来，也不知这是悔恨的泪水还是欺骗的泪水。
“芷柔，芷柔…”沈牧听后扑到那具女尸上悲声痛苦，当听宛思的回答，他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沈牧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没有了直觉，悲痛的晕死了过去。
“世子爷，世子爷…”众人看到沈牧晕倒，又是一阵忙乱。赶紧将沈牧抬起送到房中。
沈牧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满脑子都是和芷柔在一起的片段，那些片段不停的在他脑中飞过，他们一起玩耍，一起嬉闹，一起吃饭…突然眼前的一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这具尸体就是芷柔的。沈牧从噩梦中惊醒，大叫道，“芷柔，芷柔，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世子爷醒了，世子爷醒了。”众人看到沈牧醒来一阵庆幸。
“世子爷你要节哀呀，小郡主已经去了，再是悲伤也是于事无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安排好小郡主的后事，然后找出杀害小郡主的真凶，为小郡主报仇，以慰小郡主的在天之灵。”章寒先生劝慰道。
“世子爷你要为小郡主报仇呀，芷柔妹妹死的好惨呀，呜呜…”宛思一边拭泪一边带着哭声。
“是呀，世子爷，小郡主已经去了，你可要保重身体呀，你现在可不能再有事了，你还要为小郡主报仇呢，等找到了真凶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莫非愤怒的说道。
“芷柔的后事安排的怎么样了？”沈牧从悲痛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他现在也接受了芷柔死亡的事实，目前就是安排好芷柔的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