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她固执地回答。
他笑了,扶着她走,他们共行一路的兰香云影。天上是白如绸绢的月光,前面是明灭不定的窗烛。忽然的,凝月的心头漾起淡淡的欢喜,竟然有一丝不能自持。他给她的感觉,与以前那样的不同,说不出个中滋味,只是觉得喜欢。
是从哪一个眼神,抑或哪一句话开始的?她恍惚了,等到他们站在寝殿外,她的眼里竟是不舍。
第3卷 【心似双丝网】 第12章 梦里卧花心(二)
肖衡定定地注视着她,眸间有光彩幻变:“我陪你进去?”他也不舍,只是这样试探性的问,等待她的回绝。
她并没有逃避他的眼光,答得极干脆:“好。”
他瞪大了眼睛,唇际的笑意加深,伸手握紧了她的。曲折幽暗的前殿外,几盏琉纱壁灯静静地燃烧着,昏蒙的灯光影影绰绰投在两个人的身上,灯罩上的描金牡丹枝叶盛放。棉帘掀开,一股热浪扑朔过来,肖衡的鼻息一动,继续拉着凝月进了寝室,才过屏风,那热浪更是滚翻腾涌,弥漫在额角上、脸颊上。
真热,肖衡心里一嘀咕,嘴里说道:“怎么连个随侍的也没有?你一个人过夜,不怕吗?”
手指下的小手却在微微颤抖,他垂眸,身边的凝月仿佛被人窒息一般,一张脸涨起片片晕红,唇微弱地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怎么啦?”他一惊,扶住她摇晃的身子。
“可能喝多了…”阵阵晕眩袭来,凝月的呼吸开始急促,她努力朝里面走,身子却不听使唤地便往后仰。肖衡打横将她抱起,径直抱到床榻上,无措地环视帷帐四周,将衾被盖在她的身上,却被凝月一把掀开,口中直喊热。
肖衡急忙跑到漏窗前,撩开厚重的窗纱,让外面的清风徐徐拂入。床榻上的凝月翻了个身,急促间夹杂着微弱的。接着又是叮咚的声响,想是什么掉落在了床榻下。肖衡闻声又促步赶到凝月面前,看见凝月胸脯一起一伏,眼中一层薄雾透着亮光,盈然对上他的眼眸,装着蔷薇露的小瓶在地上滚动了几下,里面的蔷薇露倒了出来。
凝月挣扎着伏子,伸手想去触摸蔷薇露,却够不着,肖衡回身抱住了她。
“不要拿,都洒了。”肖衡安慰道,突然的,一股甜腻馥郁的香气穿过口鼻直入肺腑,他想起身却手脚并软,身体内更是一股热流泛了上来。烛影摇晃,愈来愈激烈的焦灼感犹如千万条缠人的藤,紧紧窒住了他的意识。
凝月仰面躺着,肖衡整个身子伏在了她的身上,两个人一时都没动弹,只有彼此紧促的呼吸撩拨着对方。
他的眼神明亮如炬,将近焚烧的视线重重烫在她的身上。此时的凝月外衫半褪,长发散着,前襟因为难受被扯得凌乱,露出大片如玉的肌肤,脸上却是迷乱饥渴之色。锦绣帷幕间,半是沉浮的烛光映照两人的眼瞳,两个人对视着,那样的目光,那样的神色,分明在暗示着对方,我需要你。
肖衡本来就有云雨之意,不容迟疑的,他低头含住她的唇片。凝月更是大胆,她的双臂主动环住了他的后颈,这让他更深的吻入,两个人如饥似渴地抱在了一起,心脉中奔涌的鲜血比身体更烈,带着无以言宣的泼洒热辣,只想就这样缠绵下去,不要停歇。
凝月全身滚烫难耐,她扭动着腰肢,迷糊地低哼出声。肖衡滚热的唇已经落在了她的颈脖上,不知什么时候,他光裸得只剩下一件绸裤,他正一寸一寸拨开她的衣衫,唇辗转过的吻痕一点点印在她的肌肤上。腰间的红丝带散了,一瞬间肖衡的眼前只是耀目的白,一对蓓蕾如雪地里将绽欲放的花,灼烧着他的眼睛。他的唇片重重地压含下去,魂魄似是脱离躯壳,轻绵得浮游不定,不知是酣了还是醉了。
寝宫外万籁俱寂,月光忽明忽暗,凝天矫健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了殿柱旁。他观察完院子里的动静,这才闪到漏窗下,穿过半掩的窗纱探眼进去。寝室内半明的烛光摇荡,朱红波斯地毯上满是七零八落的衣物,靴袜,一色锦绣贡缎的幔帐微漾,夹杂着里面时断时续的呓语声和喘息声。
“死小子,长得还挺有模有样的。”凝天轻啐,“呸,今晚让你占了便宜,看你还能折腾多长时辰?”
他心里骂着,又无声地离开了寝宫。
床榻上的缠绵还在继续。肖衡沉重地呼吸着,寝室内的热浪、身体上的炙热、还有那股浓烈的香气铺天盖地交织而来,膨胀得整个脑袋晕乎乎昏沉沉的,但是他清楚地意识到那个日夜相思的女子就在面前,他只要再坚持一会,她娇柔妩媚的身躯就是属于他的了。他发狠起来,使劲地扯落着她的衣裙,她同样睁着迷醉的眼睛看着他,双手慵懒地抬起,抚住了他的面颊,眼波盈盈闪光,樱红的双唇呢喃着什么。
肖衡的眼眸就深陷在那片红中,他已经气力全无,他吃力地抬头,想再次捉住它,再次体会梨花芬芳的清香…
凝月的眼神也缓了下来,她阖上了双眼。迷梦中,那个一直刻骨铭心的人,他的面目早在心中模糊了,只余一张情深意切的俊脸,此时鲜明地在眼前晃动,她苦恼地皱了皱眉。月光渐落渐浅,烛光稀薄得一触即逝,幔帐里的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他们睡得深沉,彼此的呼吸碰触着彼此,肖衡的唇边挂着怡然的淡笑,仿佛坠入一个甜美的将睡未醒的梦中。
第3卷 【心似双丝网】 第12章 梦里卧花心(三)
室内的蔷薇露飘散,下半夜起了一阵风,窗纱一波一波地翻动,清新的空气灌涌进来。烛光已灭,寝室里的炭火也燃得烬了,到东方微露鱼肚白时,蔷薇露的香气散尽,空气里有了冷意,凝月最先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凝月眼中的,就是肖彦沉睡的面容。外面的白光照射进来,肖衡的脸庞有一半沐浴在柔和之中。凝月迷惘地看着肖衡,带着如在梦中的神情。
该死,怎么想起这个人来?她微眯了眼睛,定是昨晚喝多了。昨晚她一直昏昏沉沉的,她记得肖衡回来了,他与她同骑一匹马,在王府里的青石布道上遛达,然后他们在一起饮酒欢畅,他讲他战场上的故事,然后送她回寝宫,然后呢…
她再次睁眼,肖衡的面容真实地一点一点地展现在面前,他睡得香甜,唇角微微抿着,一只手懒洋洋放在她的腰间,而她腰间以上部分却是****裸的。一时间凝月眼前惨白一片,整张脸涨得通红。她仓惶地坐起身,把衾被上所有能找到的衣衫往身上套,只想就这样速速离开这里。
肖衡的身子动了一下,他猛然睁眼,正看见身边的凝月衣衫凌乱,狼狈无措地找寻着什么。他睁着睡眼惺忪的眼,揉了揉发胀欲裂的穴道,呢哝一声:“什么事?”
凝月见肖衡醒了,更是惊骇得不能自己,她尖叫着,连滚带爬下了床。肖衡也清醒过来,他飞速地起身,披上外袍,望见凝月赤脚蜷缩在纱窗下,眼睛瞪得浑圆,全身瑟抖着。
“你这样会受寒的,快回床上去。”肖衡弯,带着温和愉悦的口吻。他这样说着,却看见凝月瑟缩得更厉害了,脸上粉中带了灰,饱含泪水的眼波流转。
“昨晚还好好的,今日又怎么啦?”肖衡轻笑,想去抱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喂,你开什么玩笑?”肖衡挑起了眉毛,生气道。
凝月的脸色变得苍白,许是因为无助,她低下头将脸深掩在手中的衣堆里,嚎啕出声!
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这一路走来,她竟然忘记了仇恨,还与仇人云雨承欢肌肤相亲,这样做对得起豆子吗?她简直连娼妇都不如!这种意念化为无数的毒蛇,无处不在地撕扯着她,啃噬着她,比亲眼目睹豆子死去时更加的痛,痛得五脏六肺都在痉挛。
肖衡沉默地看着她,他想起洞房那夜新娘所说的话,她还在守孝期,自己这样贸然冲动是不对的。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歉意,重新将她拥入怀中,声音柔和:“好了,别哭,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他拍着她的肩,哄着她,眼里却是无法言语的失望。凝月过了好久才安静下来,肖衡陪在她身边,她对他一句话都没有,一直到采莲、菊仙进了寝殿。
肖衡从庆陵王妃寝宫出来,本来想和凝月一起去皇宫向皇后请安的,看她这般光景,只好独自去了。凝月对此事的过激反应,让肖衡难免沮丧。
进了皇后宫,皇后满面笑容地出来,见他独自一人,眼风一转,里面的侍女全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衡儿,出征在外,可是让母后日日担心,天天祈福。”皇后伸手抓住肖衡,无限爱怜地打量一番,将他引到暖坑上坐定。
“听说你们夫妻间已趋和缓,怎么没带雪玫一块过来?”皇后声音轻弱。
“她…身子不爽。”肖衡敷衍道。
皇后眸中熠熠闪光,略带轻呼:“可是有喜了?太医瞧过没有?”
肖衡眉眼轻蹙:“母后竟往那方面猜,是受了点寒,不用多日就好。”
皇后却失望地叹口气:“按理说你还小,母后不着急。可眼下你是庆陵王了,就应该充实王府,你看你大哥…”
话音刚落,寝宫里无声地出现了肖焜的身影,他站在屏风口,笑道:“母后说孩儿什么?”边将脱下的长披交给身后的侍女,笑吟吟走到他们面前,朝皇后行礼。
“是在说你啊,想你衡儿那般大时,就已经不用母后操心了。”皇后将肖焜拉到另一边坐定,满脸骄傲地看着自己这对优秀的皇儿,“衡儿,多向你大哥取取经。”
肖焜面向肖衡笑道:“想弟妹美艳盖世,才情卓绝,难得的奇女子,还需向我取经?昨日听说衡弟王师凯旋,衡弟才是旷世奇才,大哥自愧不如,今日特意跑来贺喜了。”
肖衡却怅怅地叹了口气,脸上毫无王师北定的喜色,脱口道:“征服一个女人,比征服北胡蛮夷还难。”
皇后与肖焜面面相觑,皇后略带焦虑地朝肖焜使了个眼色。肖焜沉吟,脸上依然笑意浅浅:“衡弟,英雄是有人识得的,不是须眉,而是红颜。衡弟是盖世英雄,世人皆知,弟妹长居深闺,未必知晓。不是有庆功宴吗?你就露两手让她瞧瞧。”
肖衡的唇际缓慢绽出了笑容:“大哥这招妙,我要让她明白,我这等英雄儿郎,是要她敬重的。”
“怎么倒过来了?衡儿,母后虽是喜欢雪玫,可你毕竟是母后的皇儿,大翼国堂堂的庆陵王,相夫教子、唯唯听从才是雪玫应该做的。”皇后劝诫肖衡。
肖衡只含糊地应了一声,脸上又呈现轻松自如的笑。
第3卷 【心似双丝网】 第12章 梦里卧花心(四)
凝月这几天真的是愁眉不展,心绪不宁,整个人陷入无边的烦恼之中。
或许对那夜的事心怀内疚,肖衡待她变得小心了,虽然他还是会说些自己的事,讲述如何在阵前与敌人夺命周旋,那语调不如先前的铿锵有力了。他依然送她回寝殿,却在殿外逃避似的离开,甚至连个转身回头也没有。
她忽然觉得,有些惘然。
常常,望着窗外的夜色,她会想,这样的时光如此渡过,是否真的便是毫无负累?回顾那晚自己的行为,虽是身不由己,难道没有一丝一缕的男情女爱?她坐在鸾凤镜前,凝视烛光掩映下艳丽的脸,惶惑地不确定,以后还会发生什么。
屏风口传来轻咳声,她惊愕地抬眼,凝天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他朝她展颜一笑。
“凝月。”
“哥,你少进来,当心被人监视。”凝月霍然起身,揭了窗帘一角朝院子察看,才放心地松了纱帘。回转身,凝天已经坐在了床榻上,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小瓶来。
“宋先生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凝月一见蔷薇露,周身血脉奔涌,她厌恶地皱着眉:“把它拿回去,我不要!”
凝天惊讶道:“你不要了?这可是你防身用的。”
“哥,你还是回去吧。你搅和进来,我每日替你担惊受怕,你走了我反而宽心。”
“你这是怎么啦?我的妹妹,你可是从小胆大心细的。”凝天明知故问,“这几天我倒担心你,神思恍惚的,明眼人一瞧便知你跟那小子有事,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凝月不由叹了口气,重重地坐在凝天身边,像是倦怠极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啦?我感到很累,哥,或许我不该走这条路…可是,我们家又太穷,爹的身子骨不见好…我宁愿自己不是这张脸,一开始就跟肖衡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落得这个地步。”
“是啊,都是家里连累你的,还有我老不争气,害你受苦受累。等哥以后挣了大钱,把爹也接来京城,我们仨个人又可以在一起了。对了,还有我们的娘,到时候娘也找到了。”这样朦胧的夜,凝天也不禁感慨万千,真心道。
一番话恰似这暖暖的热流,把凝月的五脏六腑都纠结着,冲击着。她的手紧紧抓住哥哥的手,下唇咬成一道白,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哥,你快去瞧瞧殷雪玫身子好了没有?我想回去…我真的很怕,怕做出对不起豆子的事…”她呜咽着,说话语无伦次。
凝天心一紧,说话变得义愤填膺:“你这样走,岂不便宜了那小子?不行,说什么也要给他点颜色瞧瞧!你不是跟我说过,等着你的好消息吗?”
“哥哥说怎么办?”凝月闪着泪眼,有气无力道。
凝天眼珠转了转,咬牙道:“后天宫里不是有庆功宴吗?你就当众揭穿他,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有段丑恶行径。”
见凝月睁着迷茫的眼睛看他,凝天一拍脑袋:“看我出的馊主意!这不是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还牵涉到许多人,包括殷小姐…”
凝月牵了牵唇角,嘲讽道:“庆陵王夫妇恩爱有加,世人皆知。肖衡还要我出个趣儿葵功夫,今日主管又来请示了,大概想一搏美人笑吧?”
“想过没有?”
“对这些我哪有兴趣?我又不是真正的庆陵王妃。”凝月苦笑,懒洋洋的回答。
“行,哥哥帮你想个好玩的,保证让你满意。”凝天眼前一亮,安慰妹妹,“到时候你一定会开心,想好了,该怎样感谢我?”
“随便你。”凝月淡然一笑,对这种宫宴她是不经心的,殷雪玫的倾城倾国又将展露在众人眼前,与她何干?她最多做一个荣华万千的女子,给足他完整的颜面罢了。
此刻,凝天满脑子想的全是如何对付肖衡。一方面他不得不顺从宋鹏的指示,促成肖衡与凝月几乎春风一度。而凝月伤心的样子又让他有了愧疚,一夜矛盾纠葛,心中自然产生报复的念头。
“小子,我妹妹让你占了便宜,现在暂且让你得意几天。不能当场揭穿你,我也得让你长长记性。”
第3卷 【心似双丝网】 第13章 乍雪晴有凛(一)
次日,晴空艳阳,正是翼王室庆功盛会。雍武皇帝高高坐在白玉阶王座上,左右分坐皇后、肖衡。随着殿内宏大悠扬的颂曲,司礼高声念诵,朝臣甲士鱼贯而入。
殿内人头攒动,众臣不断高呼“吾皇万岁!”、“庆陵王千岁!”,台上的少年金铠金甲,耀眼挺拔,如天神一般尊荣无比。望着风采烁烁的儿子,雍武皇帝捋须大笑,兴奋之意溢于言表。
此时的翼国,文武大才兼备,朝局生气勃勃,近百余年来,已经不止一次以战胜国的姿态,接受臣服翼国的部族后裔、同盟邦国的礼仪朝拜。江山稳固,满目繁华,堪称明君强臣济济一堂。
君臣上下欢宴庆贺,雍武皇帝大是欣慰,亲自为大宴开鼎,群臣纷纷举樽,欢呼声阵阵,声浪覆盖了整座皇宫。
凝月静静地坐着,华堂绮宴,酒绿灯红,却不能动她的心分毫。隐隐的,她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对面注视着她,与别人万分惊艳的表情不同,是唇角牵起的暖暖的笑意。时光停顿,凝月又回到了与肖焜初识的时节,这一次,她不再避开,对着他略举杯,笑了一笑。
肖焜似乎愣了愣,随即还以微笑,看见她的眼眸已经转向了肖衡。
其实,让凝月紧张的是相伴而坐的肖衡。肖衡很忙,面前时有前来敬酒的贵胄高官,奉承赞美话语不绝于耳,肖衡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却略微浅尝几口,眼光并未移开她半寸。这会见她的脸上有了暖色,适时夹了块鱼片放入她盘中,试探道:“想出什么招儿来考你的夫君了?”
凝月握筷的手滞了一下,她差点忘记这事了。哥哥一定帮她想好了有趣的玩意,那帮内侍宫人想必已经准备好,她根本没去过问,有什么可以难倒肖衡呢?她眨巴了眼睛,抿唇微笑,故意不回答。
她的可爱的动作让肖衡彻底轻松下来,他凑近她,眼光落在她红润欲滴的唇片上:“告诉你,还真的没有难倒我肖衡的。”
他的温热的气息带着暖香漫过她的脸,她不禁起了一丝颤动。不经意地抬眼,对面那双眼眸正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他们,她略显慌乱地俯下头,两腮透着晕红,肖衡心一动,不容分说地握住了她的手。
“别这样…人家都看着我们呢。”凝月想挣脱,他却握她更紧。
肖衡满不在乎道:“他们要看就让他们看,管这些干吗?”凝月只好放弃,任凭他的指尖轻揉她的手背。
天宴一直热闹到太阳偏西,橘红色的晚霞把皇宫涂上了一道金色,周围黄澄澄金灿灿的更加辉煌。皇帝酒兴正酣,携着皇后、肖衡等人走向钟鼎广场。
广场上,数百名全装精兵持戈执戟,排列成整齐的阵势,一时人欢马喧,广场上弥漫着热烈的气氛。皇帝哈哈大笑,意气纵横:“衡儿骁勇杀敌,武功高强,露两手让父皇一饱眼福。”
此话滋长了肖衡的锐气,他抱拳领命:“是!”接着一阵刀剑衣甲铿锵之声,身披重铠的武士们簇拥着肖衡的宝马,肖衡一挫马镫,翻身而上。
凝月遥遥望去,肖衡已经接过大戟,夕阳下金甲耀眼,威风凛凛。他大喝一声,周围的武士拍马出剑迎上去,那些都是沙场征战血性之人,娴于骑射,故奔驰自如。此时枪矛并举,在光影闪烁下,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肖衡毫无惧色,脸上挂着从容自如。凝月端凝观战着,向肖衡投去赞叹的目光,身边的皇后已经紧张得惊呼:“小心,别伤着!”
建武皇帝笑道:“真刀真枪,方显英雄本色。”
少顷,有武士手中的长矛脱手,败下阵来,肖衡打得不可开交,毫无歇手之意,人群欢声雷动。殷其炳悄悄凑上前,躬身道:“皇上,庆陵王聪明神武,勇冠三军,声名远著。无论是攻坚破阵,或是揽结英雄,皆非世人可望其项背,将来必是既能且仁的明主。”
皇帝微微笑了,拈着龙须颌首道:“嗯。有理!皇儿果然成了一代将才,孤心甚慰!”
一炷香工夫,肖衡已是硕果累累,欢呼声、喝彩声此起彼伏。皇帝兴趣正浓,回身问皇后:“皇后,尔等还想看什么?”
皇后笑道:“雪玫倒有奇招,内务府已经呈上来了,臣妾看过,确实有趣。”她朝皇帝小声耳语一番,皇帝再次大笑:“好,此招甚妙!”
凝月疑惑地朝场中央望去,内侍宫人已经搬来二丈长案,长案上竖起整齐划一的蜡扦,宫人们手执一根根蜡烛插在蜡扦上。看热闹的群臣窃窃议论,手指着场中央,都猜测着庆陵王妃出的是何种怪招。
庆陵王府的执事总管上前,见了皇帝皇后跪地行大礼,接着朝肖衡又是一礼:“王爷,王妃娘娘听说王爷箭术非同一般,张弓如满月,箭去似流星,特命奴才们准备五十根蜡烛,烛上燃火,王爷您一箭射去,除燃火尽数熄灭,还求蜡烛根根不倒。”
肖衡道:“这有何难?休说是五十根,一百根也无妨,拿弓箭来!”他斜睨凝月,含着得意,分明在嘲笑她:说你是聪敏的女子,不过如此。
凝月暗暗叫苦,心里一个劲地责怪凝天:“哥,瞧你出的好主意。”她峨眉轻蹙,突然感觉后面有动静,回首一看,肖焜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后面,朝她温和的笑了笑。
她急速地转过身来,还没缓神,执事总管的话语又起:“王爷,娘娘知道这样难不倒您,另在蜡烛前面加了道靶子,王爷除了熄火,箭头还需正中靶心上。”
肖衡笑着颌首:“这才有趣,靶子呢?”
总管回身吆喝,一群宫人抬了个巨大的铁笼子过来,笼子被黑布盖了个严严实实,只听一声惊心动魄的长啸,广场上的人们都不约而同猜到了什么。铁笼子在距离长案丈余远的地方放下,黑布揭开,人们发出欣奋的欢叫声。
一只红眼雏豹张牙舞爪地咆哮着,大概已经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雏豹在铁笼子里上窜下跳,企图从人类的桎梏中逃脱出去。
突如其来地,凝月的心尖似被烫的猛地收缩一下,雏豹身上斑斓的毛皮触激她的眼,她似乎看见豆子身披豹皮在林子中一闪而过。她不禁一个冷颤,浑身无力得连站也不能,只能惶然地看着肖衡。
蜡烛已经燃起来了,仿若一条明晃晃的直线,直穿铁笼子里的雏豹。夕阳坠入西天,满眼的是孤冷璨金的颜色,此时肖衡的脸上已是看不清神情,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他从旁边的侍卫箭壶里抽出箭,搭在弓弦上,拉紧了弦。骤然之间,广场上鸦雀无声,人们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不…一口梗在凝月的喉头,铺天盖地的寒冰迎面袭来。她的眼睛却死死地定在肖衡手中的箭头上,时光仿佛停滞了,肖衡一动不动的,仍有些微弱的霞色照在他的脸上,剑眉下的眸子闪动,透出难以捉摸的光。
终于,肖衡手一放,箭头带着呼啸声而去。凝月阖上眼,垂下的长睫投落两道阴影,晦暗沉重,她再次看到林子里的豆子一声沉闷的哼声,接着无声无息。
第3卷 【心似双丝网】 第13章 乍雪晴有凛(二)
紧接着,传入凝月耳际的,却是清脆的碰击声,广场上一片惊呼,接着又是无底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凝月猛然睁眼,长案上的蜡烛依然明晃晃地燃烧着,雏豹蜷缩在铁笼子的一角,惶恐不安地盯着落在地面上的长箭。凝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肖衡手持长弓依然站着,神智飘荡在不知处,一丝一丝的凌厉在眼中沉淀,他的唇角抽痛着,周围的空气死一般的沉寂,最后他狠命地将手中的弯弓摔在地上,转身就走。
群臣齐刷刷匍匐在地,皇后脱口想喊住他:“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