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的脑子怎么转也转不出一个两全的法子,只知道苏南落到傅离的手里,肯定不会好过那城头上挂的人,一进房间立刻关上门,刚关上门,长歌还没开口,宋玉城就敲门进来,苏南便问:“小山,还有何事?”
宋玉城便道:“小山上次与王上相谈甚欢,如果王上今日尚…”
“好,南与小山一向谈得来,南…”苏南话还没说完,长歌却脱口而出:“三世子奔波一日,已经很累了,有话明日再谈吧!”
宋玉城脸一下气绿了,却又不好表现出来,耐着性子问:“那卧具可够?”
“够了!”长歌忙不迭地把宋玉城关在门外,苏南到底聪明,这么三两句话,感觉到长歌不对劲,长歌分明认识宋小山,宋小山气得在门外捏着拳头真想冲进去揍长歌一顿,只是知道这样一来,就完完全全地暴露了,只得回到秘室给齐征发了信:小主子被苏南控制,一时没法子分开!
苏南等门外没有声音才问:“长歌你认识宋小山?”
长歌才想到自己羊入虎口,眼下的这只虎是苏南,忙道:“如果认识,我怎么会害怕,要跟三世子住一间房?”
苏南从长歌这话又听不出什么蹊跷,但凭他的聪慧与敏锐已经感到长歌怕要成为自己逃出建郢的护身符了,这宋小山弄不好跟傅离关系不差,否则以长歌的身份肯定结交不上宋小山这样的人的,想到这里无端地气恼起来:“你之所以到锐王府不是偶然去的吧!”
长歌有几分不解,苏南又道:“你猜到我在那儿了。”
长歌在去锐王府的时候,只有个潜意识,苏南与申初初有联系,他们的关系不简单,所以去了,没想到真撞上了,于是有几分气恼地问:“你什么意识,你认为是我把你给暴露了。”
“如果你不去锐王府,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那三世子的意思是怪怨长歌在这个时候去了锐王府?”长歌有几分悲哀,苏却伸手拉过长歌道,“不过,你不去,也许我这一辈子都再也见不着你了。”
长歌的眼睛就湿了,苏南又道:“不早了,折腾了一日,累了吧,早点歇下吧。”
“我想跟你说说话。”
“行,那我们说一夜的话。”苏南拉着长歌在榻边坐下,“长歌,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长歌愣了一下问:“我…我欠你什么?”
“你欠我五十个包子。”
长歌一听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扶在苏南的肩上泣不成声地道:“三世子,为什么会这样?”
苏南伸手拍了拍长歌道:“都是孩子的娘了,怎么说哭就哭。”
“不知道为什么,长歌就是想哭。”
苏南轻轻叹了口气道:“长歌,我知道你恨我,其实我也挺恨我自己无能的。”
“三世子…”
“真的,在‘安月舍’的时候,就一个苏梨白,就让我所有的希望化成了泡影,后来你出了事,我想去帮你,可是有这样那样的人或事阻止着我,你知道我有多不甘,有多不甘!还有昆山,我也知道,如果不是昆山,长歌这一辈子都不会恨我,不是夜无边的后花园,长歌不会怨我,可是我一步一步把长歌逼到别人的怀里,是我自己造的孽,我知道我我所做的事会下地狱,不过长歌,如果下了地狱,来世可以和你重来,我愿意下地狱!”
长歌听了眼泪慢慢地止住了,她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道:“三世子,长歌喜欢这样的夜晚,没有兄弟父了相残,没有夫妻反目成仇,没有野心**,明天三世子面对敌人时,会觉得今天晚上所讲的话都非常可笑。”
“长歌!”苏南忽然搂住长歌,“来世我们重来,好吗?”
长歌蓦地想起傅离,傅离要占她十世,来世…,再来世也是傅离的…
好一会长歌才推开苏南道:“三世子,天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苏南没有听到长歌回答,失望难过地道:“那就早点歇吧!”说完苏南走到外间的榻上躺下道,“长歌睡吧,不用怕,我给你守着。”
长歌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实在难熬的一个夜晚。
傅离怎么也不放心,扔下朝里的事赶到钱庄,宋小山犹豫了一下,最终是将长歌有些异样的表现告诉了傅离,傅离听了这些话暴跳如雷,如果不是齐征拦得快,他就不顾一切地冲进房间把长歌掀起来打**,又感到宋小山分明比自己还气,傅离就更气了:我是秦长歌的老公,要被戴绿帽子了,生气是天经地义的,你个宋小山凭什么生气!
想想才跟长歌恩爱了一夜,小丫头明明喜欢得狠,忍着小腰不负重力地和自己欢爱,怎么突然又翻脸了,傅离脑里灵光一闪,是不是长歌受到了苏南的威胁,所以故意用这个方法,或是苏南给她服了什么毒药之类的,一想到这里,自做多情的傅离就开始责怪自己太小心眼了。
于是傅离平息了怒气,立刻安排人如何把长歌从苏南手里抢过来,如何活捉住苏南,为了捉住苏南,好好地解气,傅离再叮嘱了一番一定要活捉!
长歌夜里被傅离折腾了大半夜,白天又陪着苏南逃了一天的命,虽然难受痛苦,但还是一会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长歌是被苏南叫醒的,还没明白,苏南已将她搂在怀里,外面早就一片厮杀声,长歌吓了一大跳,看着苏南才想起是怎么回事,便道:“三世子,一会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们一起出去!”
苏南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长歌如此配合,不知道长歌在玩什么把戏,但一时又没有比长歌提议更好的建议了,只得依言将刀架在长歌脖子上推门出去了,一到院中便道:“夜无边,你再不叫你的下属住手,我就要了秦长歌的命!”
果然鬼影子全部住了手,苏南示意池小城、王重及受伤的毛福靠近自己,然后用刀抵着长歌出了宋小山的院子。
出了院子,苏南拿开刀,长歌便道:“还不快走。”
苏南看着长歌,长歌又催了一声:“愣什么,还不快走!”
因为是长歌出的计,苏南虽吃惊却有几分相信长歌这么做后自然只能跟着他一起逃了,几个人迅速地往西街去,西街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也是建郢城人最多的地方,机会要多许多。
长歌曾经混迹过在这里,对这一带就极熟了,尤其是夫子庙更为熟悉,虽然长歌知道这做对不住傅离,但长歌还是这么做了,她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劝墨堂”的一切,很多时候一闭上眼睛,那个风朗俊秀、温和如玉的人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但她之于他,该做的都做了,该尽的情份都尽了,毛福凶狠的目光不止一次地扫过她,长歌当然知道这目光意味着什么。
到了夫子庙,长歌一眼就看见那个曾经整治过自己的,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又回了夫子庙,而且还占着原来的地方摆摊的大仙,难道这大仙用了什么方法与那个叫黑七的地痞重新修好,所以又得以回原地界来混。
长歌看看天色,就是在夏天还有些灰蒙蒙的没亮开,那大仙这么早就摆摊,也难免太勤勉了一点,在松山鹤和瞎眼老太手下,果然不是人待的!
长歌正腹诽着松山鹤与瞎眼老太,忽见几股浓浓的白烟一下四下里冒了出来,她还没明白,有人一伸手拉着她的袖子就跑,长歌怕是傅离,她知道做了这么大桩事,傅离会如何折腾她,但不小心触到那人的手与傅离的手相比,到底是粗燥了很多,分明不是傅离的手,长歌知道不是傅离反而放心地跟着跑了。
傅离带着人追到“夫子庙”,无端地起了一场大烟雾,烟雾一散,哪还见苏南、长歌等人的身影,傅离气得站在那里来来回回走了十几圈,齐征忙带着人四处查那浓烟,昨夜如果不是傅离心急,绝对不会弄成眼下这样子,齐征叹了口气。
长歌被那人拉着逃进了一个胡同,想到已经甩开了傅离,忙收回手挣开拉自己的那个人,那人一回头,长歌一看居然是大仙,吃了一惊,这大仙明显是个鸡肠小肚的人,自己落入他的手里,仔细衡量还是回傅离身边比较安全,但这会想回也晚了,大仙伸手又把长歌拉了回来。
于是长歌被大仙抓进了一个破院子,长歌便见到了一个破铁锅前坐着半仙,正在煮着什么,长歌揉揉鼻梁非常熟识地上前打了声招呼:“半仙,我们又见面了。”
半仙见是长歌,有些奇怪,再看到大仙,知道了个大概,长歌跑也跑不掉,干脆大大咧咧地在半仙对面一坐道:“一大早起来就逃还没吃东西呢,有什么吃的给点!”
看清眼前的破锅里煮了一锅菜粥,长歌也不客气地盛了一碗,那大仙便道:“看她被一大群人挟持,就弄了回来。”
半仙便好奇地问:“怎么遇到你的时候,你都在逃命?”
长歌急急喝着粥,听了忙放下碗道:“我是流年不利。”
大仙与半仙对视一眼,然后半仙才犹豫地问:“我们两也想跟朱六学,你能不能帮我们给主子爷引荐一下。”
长歌倒不知道朱六怎么了,但听到要给傅离引荐,看样子这两多半是准备放弃松山鹤了,长歌想想松山鹤的气数,忍不住问:“你们跟了大世子,鹤老怎么办?”
半仙叹了口气道:“他一双腿被大世子打断,想投大世子,大世子不稀罕他,现在他的脾气变得非常古怪,除了瞎老太能忍受他的脾气,哎,其实他也是一心为着邛国的,但大世子的胸怀明显不是只有一个小小的邛国!”
这一点,长歌倒没瞧出来,一听松山鹤的腿都让傅离打断了,有些于心不忍地问:“为什么大世子不稀罕他?”
半仙与大仙本想从长歌口里知道傅离为什么不稀罕松山鹤,长歌却反问他两,于是有点面面相觑,长歌一看两人的眼神,才悻悻地道:“我本来就是从大世子那里逃出来的,暂时不想回去。”
两人愣了一下,都知道傅离当了皇帝,长歌不跟着亨清福反而逃出来做什么,对视一会又满脸疑虑地转向长歌,长歌哼了一声道:“我想去战场,但大世子不同意,于是我就跑了出来,没想到遇上了坏人,多谢你们相救,大恩不言谢哈。”
半仙与大仙一心要投傅离,大仙救了长歌就是为了有个表功机会,没想到长歌却是从傅离那儿逃出来的,说不出的失望。
长歌顾不上两人如何伤心失望,一早没吃东西又逃了半天确实饿了,一口气喝了两碗菜粥,肚里不饿了,才觉得浑身酸软,尤其是腰酸痛得要命。
吃饱喝足,长歌不是特别讲究的人,下半夜才睡,不到五更就起来逃命,这会已经累了,看见有稻草铺的睡觉的地方,便随便地窝了一个,没一会就睡了。
迷迷糊糊中,长歌听到大仙道:“要不要去通知大世子一声?”
半仙便道:“大世子又不认我们了!”
“要不让朱六讲通融通融…”
长歌本来迷糊听了一下警醒起来,但依旧装睡不睁眼,那两人大约见她睡着了,不想让她听到准备如何拿她去邀功的对话,于是到土墙的另一面去商议对策去了,长歌忙蹑手蹑脚爬了起来,顺着不高的土墙爬了出去,只是好久没做过这样的事了,身子让傅离养得娇气了,一翻过去就跌到了地上,忙不迭地爬了起来,然后溜之大吉。
长歌一跑出来,直奔三日前那报名的地点去了,那已经等侯了几十来个参军的人,从脸色上可以看得出绝大多数都是出身贫寒,征兵的人怎么凑也凑不到上面要求的人数,但有几个算几个,还是赶紧用牛车将人送去了军营。
管分兵的校尉一看见长歌就骂征兵点的人是应付差事,这么个羸弱单薄的主怎么看也不是打仗的模样,但确实人手紧张缺,骂了一阵,也没撵走,直接就让人安排到了伙夫房去,于是长歌顺利地领到了两套衣服和两百文铜子。
到了伙夫房,一看伙夫房不是老就是小,象她吃得好住得好,每日被各种各样的补品包围着,和这些人一比就显得到底红光满面一些,最少没伙夫房这群人要么面呈菜色要么一脸暗黄,长歌暗暗将那嫌她瘦弱的校尉腹诽一通:嫌我瘦弱单薄,没见你这里的人有多强壮。
长歌很快发现自己红润是红润,却是最没用的一个,人家老的可以背起一口军锅,小的可以挑两个担子,最红光满面的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
那伙夫头是这一群人中,唯一一个腰圆膀粗的,姓鲁,大家都叫他鲁大王,一心想上阵杀敌的鲁大王,被分到这么个娘们待的地方来当个伙夫头,心里正窝着一肚子的火!
窝着火的鲁大王见长歌背锅背不动,挑担子不会担,炒菜连那用大木铲子也拎不动,切菜比他切得还厚实,更是生气,怎么看长歌都象个娘娘腔,左右看都不顺眼。
长歌放走了苏南,知道那是给傅离惹了个天大麻烦,她想补偿,想在军队里有点作为,想立个功赎个罪,但又发现自己真的挺无能的,以前觉得刘嫫嫫对自己严厉,看样子对自己实在是太宽松了一些,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也就罢了,那是因为身份使然,应该的,可自己连豆大的字也认不得几个,那不是你刘嫫嫫惯的又是谁惯的,一想起刘嫫嫫,长歌又想起了长欣,想来自己与长欣姐弟的缘份只有十四年,之后这**折折,竟连见次面都困难。
鲁大王的伙夫房有一百多号人,要管近万人的一日三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每日把长歌累得不再是腰酸的问题,而是全身酸痛,那腰就跟断了一样,问题是做到这种地步了,那鲁大王居然还是没有看上她做的任何一件事,每日娘娘腔地指使来指使去,让想为傅离做点事的长歌极是窝火。
来伙夫房的第五日,长歌才知道这支军队的主帅姓胡,大家背里把那胡将军称为胡老虎,据说打起`仗来最是不要命的一个,极有可能成为这一次打吉鲁的先头部队。
长歌原来投军是怕傅离不带她去战场,现在是没有去处不得不投军,但咋也没想到被分到了一支送死部队来,悔之也晚了。
五日试用下来,长歌什么也做不来,鲁大王抓着头头皮都快挠坡的时候,终于给长歌安排了一件差事:涮锅。
每口军锅的大小,都能轻松地装下两三个长歌,可见军锅有多大多重,那木做的锅铲跟长歌差不多高,舀菜用的是瓢,每次长歌都有种感觉那是在煮猪食用的,现在她的任务就是涮这几十口煮猪食的大铁锅,长歌差点选择直接晕过去或者脚底抹油溜掉算了,晕倒似乎不能起太大的作用,鲁大王见着了可以用他那隔着一座山都听得到的大嗓门吼得整个军都听得到,死人都能吼活过来,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晕倒;当逃兵有点迟了,老胡的军队规定得非常清楚明白:逃逸者处极刑!
极刑听着都可怕,长歌没那勇气挑战极刑。
晕倒与逃跑都不能选择,长歌吸能选择给累死算了。
垂头丧气顶着烈日,正在河边涮锅的长歌,忽听鲁大王道:“怎么征兵处就征这样的人来,看样子又是几个没用的东西,这一个看着扎实点跟着我,你们三个正好都去涮锅!”
长歌一听有了帮手,精神一振,抬头却看见半仙及大仙落入眼睑,吃惊得脚一滑,就往河里跌去了,但很快被人搂住了,一股子有点熟悉的清爽味道侵入鼻中,长歌定晴一看,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跌得快一些,淹死算了,搂住她的人居然是宋小山,然后长歌听到宋小山低声道:“我不会告诉他的。”
长歌听了这话才松了口气,站稳后忙从宋小山怀里挣出来问:“你怎么在这里?”
宋小山弱弱地回了一句:“报效国家不是每个男儿应做的。”
长歌翻了一下眼睛,知道跟宋小山没有理论,便气急败坏地走向大仙与半仙道:“你们…你们怎么也凑热闹?”
两人也弱弱地道:“小主子,以后你到哪里我们跟到哪里?”
长歌拍了一下头,如果让松山鹤知道自己篡了他的权,他和瞎眼老太非喝自己的血吃自己的肉不可,不过见有两个人反了松山鹤投了自己,让长歌极有成就感,也就不去想这大仙与半仙可不可能冲着她那薄脸投过来了,便吩咐道:“好,既然来从军,就去把那些锅全涮了,到了军队,就和别地不一样了,不要以为光靠点坑蒙拐骗的本事就行,这可要真实本事的!”
宋小山听了笑了一下,不知道这涮锅算哪门子真实本事,但明显几十口军锅的任务并不轻松,大仙与半仙立刻冲过去就准备甩开膀子干,宋小山一见忙道:“这么多锅,只有四个人,咱们分配一下各自的事情!”
长歌一下仰慕地看着宋小山,你看人家一句话多有学问,多有内涵,宋小山又将分配说了出来:大仙与半仙的力气大一些,宋小山把四人分工,大仙负责把铁锅送到河边,他负责涮头道,长歌负责清洗,半仙负责运回铁锅。
长歌没想到儒雅的宋小山,穿着军装拿着乌黑的木铲缠着一块布,涮起锅来居然不减丝毫的神俊,风姿绰约依旧,把长歌羡慕得眼珠子都快跌到宋小山涮的那口军锅里去了,也忘了,不过片刻功夫,宋小山就把她的权篡了,指手划脚地指挥起几人干活来。
宋小山很快把第一道涮锅做完,长歌还没清完三成,便又接过长歌的活一气做完了,长歌一个劲在旁边道:“宋大哥真是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宋小山听了忍不住问:“没想到什么?”
长歌便道:“没想到你写的字那么好看,连涮锅也涮得那么好看。”
宋小山还没听人这么形容过,所以不知道自己涮锅也可以称得上好看,笑了一下道:“那证明我适合做这事。”
长歌一听才知道拍马屁居然拍到马蹄上去了,她最大的特点就是极善于改正错误,连忙道:“宋大哥有点误会,我只是指宋大哥做得好看,宋大哥是做大事的人,怎么会适合涮锅呢?”
宋小山有一丝丝失意道:“天色已经晚了,要做晚饭了,我们快把军锅送过去吧。”
长歌做的是涮锅的事,是伙夫房最没人乐意干的事,除了动作单一,就是没有任何油水,想多吃口饭都得看人家脸色,而贫人投军多就为着那口饭来的,想方设法都不做这事,所以只有长歌一个人,但辛苦有个好处就是不用与一堆男人住一个房间,而单独在离河边不远的地方有个破屋子。
住在这破屋子的第一晚上除了被蚊子咬得够呛,还有些害怕,因为离河边比较近,又是一个人,听着河水的声音总觉得河里有什么东西,所以一夜也没睡多少觉。没想到第二日就来了宋小山与两位仙人,好在三个男人都知道她是个女的,宋小山还是屋中拉起了一道帘子,让长歌住得舒服点。
有了人陪着,长歌到底没那么害怕了,躺在军榻上看着那道帘子,不知道宋小山到哪里找到这么一大块布,亦或是投军时带着的,又觉得世上怎么有这么巧的事,咋这三人就会分来与自己一起涮锅,不过又累又困的长歌实在没有想得明白,连腰痛也顾不得,很快就睡了。
长歌是个爱赖床的人,但从了军,别说赖床,就是穿衣服慢了都会被鲁大王痛骂,伙夫房有好几个人因为起来晚了被挨过鞭子,听人讲伙夫房管治算相对宽松的了,那些正规的士兵比这可要严得多,长歌连连叫了几声“阿弥陀佛”,庆幸之余又后悔自己混这里来做什么,躲哪里不好偏要躲到这个不是人待的地方来,不过躲别的地方,估计这会已经落在傅离手中了。
宋小山、大仙与半仙的到来到底减轻了长歌的工作,三人到的第一日,长歌还清了三成的铁锅,第二日就清了不到一成的铁锅,第三日洗清都让宋小山包了,长歌连水都没沾。
于是从第三日起,长歌终于觉得在军队除了不能赖床有点痛苦以外,倒比王府的日子过得惬意而充实。
于是晚上收工,长歌终于有良心地问了一句:“大世子他怎么样了?”
宋小山看了长歌一眼摇摇头道:“我只知道他是气着走的。”
“那安月王有抓住吗?”
“你希望他被抓住吗?”
长歌赶紧闭口不再问了。
胡老虎的军队并没有太多的日子集训,不过一个月果就受命做为先头部队开往大湾渡口,然后准备迎击又攻下十几座城池的吉鲁,吉鲁在大湾以北的城池基本没有太多的抵挡,所以不出一个月扑到了大湾渡口北部,而长歌所在的胡老虎的部队就驻在了大湾渡口南部,两只部队隔着一条水流湍急还够宽阔的浔江。
长歌在这里当垆卖过假酒,对大湾渡口并不太陌生,是个人多杂乱,早晚起雾的地方,只是归了军队不可以随意上街了,否则长歌真的准备当回卖假酒的铺子四处光顾一番。
胡老虎一驻下军队,立刻开始加固防线,长歌的伙夫房也被临时调去加固工事,长歌轻松惬意的日子暂告一段落,平日里大家可以闲闲散散,但真的就要开战了,工地上呈现出一片难得一见的繁荣紧张景色,这近两个月的时间,傅离对吉鲁在北方的行径进行了足够多的宣传,让更多的大昭百姓知道逃和退都是阻制不了野蛮的苍邪人暴行的。
傅离登基任由北方惨败,分明是一种不抵抗政策,现在到了大湾突然得知傅离要抵抗,使得大湾渡口南部的军民空前团结,除了伙夫房的人参与了工事架构,许多老百姓也自发地帮助军队修筑军事,不象长歌当初在建郢看到征兵的冷清状况。
大昭的军队一队一队地开到了渡口,为捍卫大昭国的土地忙碌着;吉鲁那边也在加紧征集和制造战船,为渡过浔江天险做最大的准备。
做了两天工事的长歌在没有机会偷懒的情况下两只手打起了血泡,好在第三天便有命令,为了保证军队的饮食,伙夫房的人不调到工事上帮忙,让伙夫房的人立即回去各司其职,长歌松了口气,发现鲁大王身后似乎多了个个头不高的跟班,后来才知道是与宋小山他们一起征来的,因为长得结实一点被鲁大王相中了,当跟班用,大伙都叫他铁牛,而筑了两日工事的长歌。
大湾渡口沿江一面有很茂密的芦苇,而伙夫房安营扎寨的地方正在大湾渡口上方一片芦苇非常茂密的地方,水禽与鱼特别地肥美。
长歌一来到这里就喜欢这块风景优美的地方,尤其是有晨雾的时候,那个感觉才叫舒服,芦苇白茫茫一片,雾气白茫茫一片,长歌卖假酒的时候是冬天,虽有雾气却没这么明显,芦苇荡的雾在夏天的早上看起来比冬天美得多,芦苇荡的夜雾也很美,但过于浓厚,长歌不太喜欢,怕夜里迷了路,而且那雾气明显与晨雾的新鲜差了一大截。
现在从了军,早上必须得早起,长歌终有机会欣赏一番,宋小山看着长歌每日过得自得其乐的,不知道傅离知道了会是什么感觉。
傅离没想到长歌又一次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了,齐征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在傅离眼皮子底下没了,他和腊八少不得又要挨顿罚,因为大战在即,傅离就把齐征与腊八的罚都记下了,等战后再罚,两人也看出来傅离每日就跟猫饶心般,没一根毛是顺的。
但吉鲁的南下,不得不把傅离从寻找长歌的事逼回战事上来,齐征当然不敢松懈了查长歌失踪的事,仔细查了那几处放白烟的地方,怀疑跟松山鹤有关,那白烟分明就是南疆特有的。
傅离一听松山鹤又敢干这样的事,也不等齐征再查清楚,气急败跳地让齐征把松山鹤抓了起来,还吩咐了不问出长歌的下落就往死里整。
本在家里养伤的松山鹤不知道真有祸从天降的事,被捉来几趟刑具下来是进气少出气多了,也没有屈打成招,不是他够坚强不想招,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秦长歌在哪里,就是想招也招不出来,没两天连饭也不能进了。
傅离不知道这个松山鹤怎么那么热烈地想拥立长歌,就秦长歌摆明了只会吃喝玩乐,百无一用的人,当然滚床单那事不论,傅离实在看不出再有哪一点值得那松山鹤那么看好,现在又摆出了一副打死也招不出来的架式,朝里的事又多,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想:会不会这事跟松山鹤没什么干系,是别人冒充松山鹤干的,又或者是他的手下干的。
想到松山鹤的手下,傅离便想起来大仙与半仙,让齐征去查这两人在什么地方,齐征一查两人居然没在夫子庙摆摊,而追踪苏南的人却查到了苏南在夫子庙出现过。
傅离最怕的就是长歌还跟着苏南,一听苏南出现在夫子庙立刻让人加紧查,但对着吉鲁随时有可能打过浔江来,他又不得不对大湾渡口的防守进行了一系列的布置,并将军队一拨一拨地调往大湾渡口。
鲁大王因为可以参加修建工事,兴奋了两日,没想到不过两日又让撵回去做饭煮菜,心里一肚子怨气,每日都冲那铁牛叫:“没有酒喝,嘴里淡得出了鸟!”
鲁大王是冲铁牛一个人嚷的,但他的声音大是出了名的,长歌甚至在江边涮锅都能听得到他的吼声,军队里是不允许喝酒的,鲁大王“淡得出了鸟”,心情不好,全伙夫房的人都知道,长歌却非常高兴又被撵了回来,多少可以让手上的血泡得到一下缓解。
不管鲁大王如何地生气,郁闷自己的一腔报复得不到施展,伙夫房的人数却在不停地增加,渐渐多了一些明显看上去就是经过训练过的老兵,这让长歌有了不安感,好几次想问问宋小山怎么伙夫房的人越来越多,但看见宋小山经常在没有锅涮的时候,拿着一个小本子不停地在那里写写划划的,宋小山用的不是毛笔,而跟傅离一样用的是眉石,长歌便没有勇气问了,显然宋小山不可能是凭白无故到这里的,分明是接受了一定的差事,这让长歌有点不安,生怕宋小山早就把自己给卖了,但一直没见傅离出现,长歌又慢慢地安心起来混日子。
有一日鲁大王被胡老虎叫去,回来那脸上的怨气没有了,脸色也不是平日那般阴沉着,因为兴奋竟然有些红光满面了。
长歌宁可看鲁大王每日阴着一张脸,骂这个吼那个,这红光满面的脸肯定是接着什么鲁大王喜欢的好差事了,而长歌就怕这鲁大王接受了什么需要提着脑袋干的命令。
长歌还没欣赏够芦苇荡的美景,突然开进来几十校队的大昭士兵,把荡中间一段的芦苇连根带茎地挖了起来,美丽的芦苇荡一下成了一滩污水,每日都惊得水鸟乱飞,等到退潮的时候那些士兵下到河里将那段水域的瘀泥挖起来,那条脏脏的污水沟长歌不知道要用来干什么,却绵延了有二里地,芦苇荡中间很快开成了一条宽阔的水道。
而鲁大王接到的命令却不是什么提着脑袋去干的事,只是把挖下来的芦苇都搬到高处将穗砍下来放在太阳底下曝晒,那穗晒干要求非常高,不停地由人翻着晒透。
长歌一看不用掉脑袋,这晒穗子倒是好做,比涮锅适合她的,但任务不能说不繁重,常常累得两头见星星,腰弯时间长了,有时半天都直不起来,好在这时候雨少,否则那么多芦苇要收起来,那不知有多辛苦。
鲁大王因为兴奋,因为有了任务,带着铁牛四处巡视,督促已经有五百多人的伙夫房晒穗子,忙着到战友中间去耀武扬威了,所以盯长歌少了。
长歌不太了解一个不过万人的军队是否能用得上五百多人的伙夫房,但伙夫房的人数从一百多增加到五百多,手中的活明显轻松了下来,长歌在半仙与大仙的掩护下总算可以偷些小懒,于是与大仙与半仙的感情日新跃异,连称呼也发生了变化,直呼大仙为“仙大哥”,唤那半仙被为“仙二哥”。
宋小山看着半仙明显年纪长过大仙,不知道当这二哥是个啥滋味,但又怕伤了长歌的自尊心,只敢在心里发笑,但这样太让人痛苦了,时间长了能憋出毛病来,但日子就这么快快乐乐地随着那水道的加宽加长过着!
那条水道由几万人挖了二十天,终于不用挖了,那士兵又在两边的芦苇架上许多支架,然后在晒芦苇的地方搭了几十个棚子,就全部撤走了,长歌不知道那是用来干什么的,只是不在有人白天黑夜地折腾了,江面上的水又清了,变成了一条两边是芦苇的漂亮水道,而岸上的芦苇也晒干了,非常地松软、洁白,意境实在适合踏春秋游。
不过很快,鲁大王又调来上万只麻布口袋和上万瓮黑乎乎的东西,长歌一看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不正是当初在宝藏洞里,傅离所说的那个叫石油的东西,那鲁大王大约得上面的吩咐对那上万瓮石油极是小心地存放好了,然后又让大家将芦苇穗子装进上十万个麻布口袋,再将十万袋穗子整齐地堆放在棚子里。
长歌喜欢的这一差事结束了,又恢复了涮军锅的差事,然后没多久,一车车的粮草送到棚子里来,长歌看着一堆堆囤好的粮食才知道鲁大王又多了一项任务就是必须用性命保证这批粮草在战时无差错,鲁大王自然将那些精壮的士兵挑出来不再从事做饭做菜的事,专们负责看管好粮草。
于是伙夫房的人调走了大半,大家的事情一下增加了一倍不止,忙碌的长歌一看是一件不用去冲锋陷阵的差事,忙一点,累一点,也松了一大口气,却听宋小山问:“怎么了松那么大口气?”
长歌便道:“还以为会冲锋陷阵,这下不用了。”
宋小山笑了一下道:“这可和冲锋陷阵有得一比,粮草是一军之关键,没了这东西,仗也不用打自然完了,所以呀敌人对这东西可是非常感兴趣的哟。”
长歌松下来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怎么自己就入了这么一个行道,但调来的人在增加,粮草也在增加,显然送来的粮草不是一个胡老虎的军队可以用得完的,长歌趁没人的时候私下问宋小山:“宋大哥整日在这里涮锅,你…,你不用帮大世子的吗?”
宋小山没回答,长歌又发自内心地道:“宋大哥,真没想到大昭国这么富有,有这么多粮草。”
宋小山哼了一声道:“大昭国是我见过的最穷的一个,要粮没粮,要马没马,要武器没武器,偏偏门主铁了心贴着血本来打这一仗。”
长歌才知道这些粮草都是傅离的,羡慕得两眼发光地道:“有这么多粮草,大世子真是大富翁呀,还打什么,咱们把这些粮草卖了,那得多少银子呀,到哪儿不能逍遥快活地过日子。”
长歌一提到银子两眼就褶褶生光,连那张自从投了军就没洗干净过的小脸也生动了起来,不过她的想法倒与宋小山不谋而合,略有不同的是宋小山没有打这些粮草的主意。
眼前的粮草显然并不能立刻变成银子,长歌羡慕之后,转回眼回归现实,看向那一堆没洗完的军锅,好象锅也比以前增加了一倍不止,终于从银子回到现实中来,和宋小山拼命涮起军锅了,宋小山看了长歌一眼,笑了一下,其实和长歌在一起,除了她生得好看,百看不厌,还有她让人觉得轻松愉快。
长歌倒不知道宋小山在打量自己,看着锅多,难得认真地干着活。却听宋小山戏谑道:“知道大世子这么富有,为什么不赶快打道回府,吃香的喝辣的,怎么也强过现在这样辛苦?”
长歌哼了一声道:“大世子常常教导长歌不要吃嗟来之食,长歌才不当那种吃白食的人。”
宋小山愣了一上想傅离大约是教育长歌不要吃别人的嗟来之食吧,要是知道长歌把这个典故用到他自己身上了,傅离还不得有多么后悔教导了长歌,想着,宋小山忍不住笑了起来,长歌不明白宋小山笑什么忍不住问:“宋大哥什么事让你那么好笑!”
宋小山连忙忍住笑道:“长歌,我常跟自己讲,不要有什么贪得无厌的想法,但我真的很喜欢你。”
长歌吓了一大跳,不知道宋小山会不会是受了傅离的影响,居然这么直白地向自己表白,忙低下头问:“宋大娘的腿可好些没?”
宋小山点点头道:“好一些了,大世子送的那张千年火狐皮真的很好,是大世子亲自去猎的。”
长歌还想问长欣的事,但又觉得委屈,这傅离和宋小山明明都知道自己在找长欣,却到现在也不给她漏个风透个信,想起来,心里就不舒服,于是很有志气地咽了回去,没问出来,两人一时陷入沉默,却听有人道:“听说皇上此次要御驾亲征呀。”
另有一人鄙夷地道:“那个无能皇上亲征又能怎么样?听说他的皇位还是当今太后娘娘帮他谋的。”
“说来奇怪那平东王明明是当今太后的亲生儿子,怎么太后反而帮这个不帮自己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