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此时虽吃得不好,但她实在没有心情图那口粥,有些焦急的凤丫便建议跟着难民一起跑,跟着这么多难民一起逃要方便一些,长歌正有此意,说不准跟着难民进城,自己多些心眼就找到了宋小山,那不就找到了长欣的下落,于是和凤丫,牵着马跟着难民走。
见着难民群,凤丫忽道:“公子,快把马放了,大家会抢的。”
凤丫的话刚一落,果听见有人道:“那里有马!”
“真的,有匹马!”
长歌一听忙把包袱取了下来,松开马,凤丫拉着她躲进草丛中,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傅成霄留给自己的那匹马被那群已经面呈菜色难民抢走了,吁了口气有些怪憎地道:“你咋不早讲?”
“凤丫也是才想起来,从沂安到昌平的路上,难民就抢过一个富家公子,还要了那个富家公子的命!”凤丫有些懊悔地看向长歌,长歌一听好在命保着了,于是便问,“现在没有马了,再跟着他们跑总算没有问题了吧?”
凤丫点点头,两人便混进了难民群中,难民中除了十几个混子,大多是没有劳力的妇孺儿童、老弱病残,所以行程并不快,只要不招惹那十几个混子,倒也相安无事。
路过被炸得面目全非的“三丰庙”时,趁着难民休息的时候,长歌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凤丫去那里看了一下,“三丰庙”真的倒塌了,没有一个人,夜里空荡荡的还让人有些毛骨悚然,长歌想着曾经在这里找到傅离的;还有不远处那座山上的“洞房”,可惜当时是从“三丰庙”的洞里爬上去的,然后下山的时候又坐在马车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否则直接找到那个山洞躲在那里,怕不愁吃喝的躲上好多年,遥望“洞房”只能轻轻地叹了口气。
果然难民多,那守城的士兵检验起来并不严格。
进了城,长歌有些纳闷,怎么墙上都没有贴傅成霄和自己的画像了,先还以为是自己的计策高明,看样子没有通缉的画像才是根本。
长歌没想到那布施两粥是好心的平东王妃苏梨白布的,不是宋小山布的,非常失望,带着凤丫想出城,却没想到出城比进城严得多,长歌头一下轰的炸开了,怕是上了当,有人料到她会到原平,长歌只得带着凤丫直奔松山鹤的小院子,那小院子却毁在战火中了,长歌不得不带凤丫又奔向原平的“懦王府”,看能不能在那里找个落脚处。
快到“懦王府”前,长歌忽驻脚,如果傅离真的在这里,会辟护自己吗?
“懦王府”的那块牌匾没有了,院门虚掩着,长歌甚到觉得看到了那个叶老头一脸鄙夷地站在那里的情景,摇摇头知道是幻像,长歌推开门,拉着凤丫走了进去,门就合上了!
长歌一惊想带凤丫退出去,却见叶老头笑眯眯地走出来道:“是世子夫人,王妃等了您好久。”
长歌不知道是哪个王妃,只得冲叶老头笑笑,用眼打量着门,却发现那里站了两个人守着,知道以自己那点本事怕不是那两个腰圆膀粗的人的对手。
长歌被人解开蒙眼的布,好一会才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定睛一看,面前的榻上坐着的居然是苏梨白,苏梨白见了长歌微微一笑道:“长歌,别来无恙呀?”
长歌讪讪地道:“还好吧,总之不如你滋润就是了。”
苏梨白一双妙目轻转一下道:“长歌坐吧。”
长歌倒也不客气地坐了下来问:“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原平?”
苏梨白笑了一下道:“我倒不知道你会来原平,但知道你来原平一定会到‘懦王府’。”
长歌有些诧异地问:“为什么?”
苏梨白淡淡笑了一下道:“因为一个人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一定会找到自己最信得过的人。”
长歌嘿嘿一笑道:“我会信得过大世子?他都把我休了。”
苏梨白看了长歌一眼道:“怕当时在场的人,只有你才认为他休了你。”
长歌总觉得这苏梨白也太料事如神了,至少在长歌的心目中,苏梨白再聪明肯定不如傅离聪明,为什么苏梨白能料到自己来原平,傅离都没料到,苏梨白这聪明得也太过头了,哪里不对劲也想不太透彻,但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抬头看向苏梨白道:“你抓到我,准备怎么样,打算把我交给平东王还是青帝?”
苏梨白笑了一下道:“你没那么值钱,他们都忙着找傅成霄,对你好象不太感兴趣。”
“难不成王妃,你准备邀我做客?”长歌嘿嘿一笑道,苏梨白冷笑一声道,“是请你做客,而且还准备请你长期做客。”
第021章 帝王枕边妾暗夜帝王枕边妾:胭脂惑
第021章帝王枕边妾
长歌一听这不就相当于把自己给关了起来,那自己不死定了,迟早得让苏梨白给折磨死,便讨好地道:“王妃,能不能看到我们曾经同窗之谊放过长歌一马,就一马?”
苏梨白冷笑一声道:“长歌,以前你只是淘气,跟着那傅离也不过才一年,却学得下贱了。”
对于苏梨白,长歌感激过、嫉妒过、恨过,现在是无所谓,就笑了起来道:“我秦长歌没有王妃那么好命,王妃命好,嫁的是平东王,我遇人不淑呀,学下贱也是为了生存下去,没法子的事呀。”
苏梨白冷下声极威严地道:“好吧,那你就好好待着学字规矩吧,来人!”
长歌忙道:“那个王妃先等等!”
苏梨白看了长歌一眼道:“还有什么话,讲吧!”
长歌便道:“长歌略知那邛国宝藏的事,如果王妃感兴趣的话,长歌愿意与王妃合作。”
苏梨白眼睛一亮却依旧冷声问:“此话当真?”
长歌忙诚恳地点点头道:“这个大世子曾经给长歌提过一二。”
苏梨白便道:“你且说来听听。”
长歌忙道:“因为长歌只知道一二,所以并不知道详情,除非到那邛国旧址,长歌看看能不能找到大世子所说的‘狻猊沉睡图’?”
苏梨白没想到长歌可以讲出“狻猊沉睡图”,不由把头靠近了一些问:“你可知道邛国宝藏究竟有些什么宝贝?”
长歌假假思索一下才道:“听大世子的意思,也是听他母亲临终时讲的,那里有数不清的珍奇异宝,光那藏宝的山洞都是用黄金铸造成的。”
苏梨白皱了一下眉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可真有‘朱血狻猊’这东西?”
长歌才知道还有什么“朱血狻猊”,连忙打个哈哈绕着苏梨白的“朱血狻猊”瞎编道:“这个东西,大世子讲得含糊,但长歌从他的口气中,隐约听出是有,好象还讲那东西特别邪性,谁得到它谁就可以得到天下。”
苏梨白眼睛更亮,却依旧冷漠地看着长歌道:“今日这番话,你如若有半句是假的…”
长歌忙接过来道:“长歌所讲,句句属实,平东王妃,倘或不相信,只管向大世子求证就是!”长歌心里却笑道:借你十个胆,怕你也不敢去找大世子求证!
苏梨白哼了一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准备一下,明日就赶往邛国。”
长歌“啊”了一声,自己只是为了不被关起来,顺口打哈哈骗骗苏梨白,没想到苏梨白立刻就要启程去邛国,那“朱血狻猊”到底长什么样子,她哪里知道,如果不是苏梨白讲出来,她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东西;还有那“狻猊沉睡图”是与傅离曾经盟誓的地方,她根本不知道与邛国宝藏有什么关系,只是信手拈来哄哄苏梨白。
傅离终是没有去昆山应付宛兰风,让人以自己寻医问药不在昆山宅子为借口打发了宛兰风,长歌就在自己眼皮下消失了近半个月了,他自己在毒伤中煎熬的同时也很担心长歌的身子,傅离正忍着伤痛看着地图的时候,腊八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道:“大世子,苏南、汤易在大湾渡口抓到了傅成霄!”
傅离有些吃惊,种种迹象表明傅成霄对这次逃跑的准备是极充足的,怎么这么容易被抓到?忙问:“那长歌呢?”
腊八摇摇头道:“齐大哥讲只是抓到了傅成霄,没有夫人的下落!”
傅离沉声问:“那傅成霄是什么时候抓到的?”
腊八道:“是七日前被抓的,齐大哥还说傅成霄跟个要饭的一般。”
傅离便道:“傅成霄锦衣玉食中长大的,这次能逃出去,已经让我傅离另眼相看了,居然还能在外面躲上八日,也是不简单了,傅成霄是关在牢里还是押解上了浔城?他有没有招供出长歌的下落?”
腊八便道:“齐大哥正在探听,听牢里的线人讲抓到傅成霄后,一直好吃好喝地供着,不象坐牢倒象养爷,也没进行审问,苏南、傅瑶、汤易已于七日前将傅成霄快马押往浔城。”
傅离点点头道:“傅宁坤在浔城,自会将他押到浔城。”
腊八便担心地问:“大世子,如果傅成霄被处死,您的毒伤怎么办?”
傅离摆摆手道:“只是痛,死不了,再说江盈也在想办法配解药了,只是象傅成霄这样的人被捉住了,正该扬威天下,一路好生折磨,怎么会好吃好喝快马押送到浔城?”
腊八听那句“只是痛,死不了”有些不能接受,但也没敢打挠傅离思考,却又有人送进来竹管,腊八忙打开一看就道:“大世子,奇怪的事,那苏梨白居然也在赶往浔城,而且不过两日已经过了沂安,在沂安没有任何停留,看样子在昌平也不会准备停留的。”
傅离愣了一下忽问:“你说长歌,会不会去原平的‘懦王府’或‘三丰庙’或山洞?”
腊八小心地回答:“山洞那里有我们的人,夫人去了自会有人通信过来;‘三丰庙’已经炸了,昌平‘懦王府’在当时就弃之不用了,青帝收回后,那府邸也收归朝廷,难道这个时候夫人还去‘懦王府’怀旧?”
傅离皱着眉道:“长歌这个人比较喜欢怀旧,不过按理长歌应该想办法过渡口,才是安全之策,傅成霄被抓了,难道他们到达渡口晚了没过得去,传我的口信让白衣想办法接近傅成霄,探听一下长歌是不是往原平这个方向来了,还有立刻派人去原平的‘懦王府’打探一下!”
吩咐完,傅离想到苏梨白在原平,那自然就会经过沂安、昌平再去浔城,那苏梨白为什么这么着急地赶路,苏梨白是个喜欢作派的人,这不符合苏梨白一贯的作风。
当苏梨白急急过了昌平,苏南等人押着傅成霄西行时,傅离等不及各处来的情报,带着腊八等人直奔昆山而去,他有种感觉,傅成霄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把这些人引到邛国,难不成和长歌约好的,长歌从自己口中知道一点点邛国宝藏的事,那也多属两人闲暇时拿来开玩笑娱乐的,想着长歌在宫中就以这个引诱傅成霄拿解药,所以傅离有种感觉不知是长歌还是傅成霄在这事上做文章。
傅离在路上追上苏梨白,除了十几余护卫,一辆马车实在没有什么可疑的,而且自己也有眼线在苏梨白身边,没有什么异常禀报过来。
傅离打马过去时,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他的重点还是放在苏南等人身上的,只想赶在他们前面到达浔城。
以手不方便为借口,长歌要求一路上让凤丫侍候,苏梨白看了长歌的右手,知道她没讲假话,犹豫了一番才同意,长歌觉得苏梨白已经不是什么仁慈的人,大约是实在太想得到那批宝藏,生怕看上去已极是憔悴的自己到不了邛国就蹬腿了,或是见那凤丫岁数小,总算就同意留着凤丫侍候自己。
随后苏梨白又让人收走了长歌身上所有的东西,双刃刀、银两、红玉脚链等物,好在苏梨白收长歌东西是为了防止长歌逃跑,那项链与簪子看上去都比较暗沉无光,项链黑乎乎的,长歌又确实需要一只簪子束发,苏梨白见不是特别值钱的东西便没收。
长歌轻轻吁口气,好在自己有先见之明地把那块玉佩藏起来,只可惜了那串红玉脚链,长歌喜欢那脚链的亮红。
长歌认为苏梨白不可能好心地留凤丫来照顾自己,但她出于什么心态留下了凤丫,长歌就不知道了,开始为自己的前途担忧起来,既然你苏梨白视钱财为身外之物,又要那天下做甚么,在长歌的眼里,得到天下不就是为了得到更多的财物。
一夜也没怎么休息好,第二日长歌与凤丫就被押进了一辆蒙了蓝布的囚车里,长歌心里郁闷得要命,只因为自己讲了不会骑马,那苏梨白便给自己准备了这样一辆车子,不过坐在这个车里,虽不如坐马车舒服,但好过自己骑马走路,长歌略松了口气。
苏梨白为了防止长歌逃跑,给长歌戴了铁手链和沉重的铁脚链,一路上都不许长歌下车,吃喝拉撒全由凤丫侍候。
凤丫却趁一次端饭的时候偷了一小块废铁片上车,然后天天就着长歌所戴的铁链子上磨着,大约想磨一把防身的利器。
看着模样生得极其一般,却极有主见的凤丫,小鼻尖上还有几粒白雀斑,长歌有种感觉凤丫与齐白衣一样都是属于放在人群中就寻找不到的那种人,因为太平常了,不仅感慨万分,如果自己没有遇上凤丫,这一路上又会是怎样一个情景。
戴着铁链的长歌仅两日就被折腾得晕晕的,身上莫名地乏力,人更憔悴了,有一次在夜里,她甚至觉得傅离就在自己的身边,但很快就过去了,长歌不知道自己带着这副为他所赐的身板居然还在想他,什么叫自做孽不可活,大概这就算吧。
行了五六日,每端水送饭侍候长歌的凤丫小声地告诉长歌一路上只有这一辆囚车,除了叶老头就只两个赶车的,总共只有三个人押送,长歌点点头。
长歌晕沉沉地看着凤丫,没由得心烦,一阵虚汗出了后,肚子里又涌起一股酸水,张口就要吐想着在车中强忍了下去,却忍得更难受,那凤丫见了忙大声叫道:“停下,停下!”
叶老头不耐烦地停了车问:“怎么了?”
“公子不舒服,象这样会被折腾死的。”
那车终于停了下来,叶老头探头见长歌的脸色极差,便问:“怎么了?”
凤丫便道:“公子头晕,要吐了。”
叶老头刚要开口,长歌一下吐了出来,叶老头一掩鼻忙侧到一边,让凤丫赶紧收拾了,即便如此情景也不肯让长歌出来,长歌就着盆子吐了好一会才觉得好点,凤丫一边给她拍背一边安慰道:“公子好些没?”
长歌点点头,用水漱了口后,又晕沉沉地靠在车里,凤丫起身把车厢收拾了。
长歌趁凤丫出去那会见四周黑黑的,什么也看不到,想是怕人发现赶的是夜路,也不知是到哪儿了,总之这条路是自己没走过,只是凤丫一上车,那叶老头赶紧把门锁住了
车动时,长歌小声对凤丫道:“看我们的真的就三个人?”
凤丫点点头,凤丫因为家贫从小就四海为家,所以比一般的小丫要机灵许多,大大小小的世面是见过的,明白长歌的意思立即哭了起来道:“我家公子晕过去了,谁来救救我家公子呀,谁来救救我家公子呀?”
叶老头非常不耐烦,但又怕人死了没办法交差,忙隔着车问:“丫头,你家公子到底怎么了?”
“公子不知刚才是不是吃了你们送来的不洁的食物,叫肚痛,这会痛晕过去了!”凤丫说得连眼都没眨,长歌如果不是肚里不舒服,真想爬那车板上大笑。
叶老头便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让你家公子忍忍。”
凤丫又哭道:“老伯,行行好吧,我家公子是娇贵的人,哪受过这样的苦,遇着村子、镇子,给我家公子弄付治肠胃的药吧。”
那叶老头心里哼了一声,秦长歌跟着傅离能娇贵到哪里去,只开口哄道:“好,好,让你家公子再忍忍。”
凤丫用磨薄的小铁片小心地割开了那蒙车的厚布,用眼睛往外看了半天才附在长歌耳边道:“公子,这条路是从昌平去浔城的。”
长歌点点头,于是继续装不舒服,不过长歌这次不是装的,而是真的不舒服,非常地不舒服,那叶老头被长歌闹得没办法,看虚弱的长歌满头大汗,身上那件浅灰的袍子让汗水浸湿了,知道在这么个大热的天,那么个密不透风的车里待着肯定不会太舒服,因为苏梨白再三叮嘱过,一定要活着送到邛国,他瞧长歌这样子,还真有可能坚持不到邛国,只得在一家药铺停下了,给长歌抓了一副治肚子的药,监督着凤丫煎完,端给长歌喝了,长歌喝了下去,没一会又全吐出来了。
叶老头有点急了,这么一耽搁,肯定不能在苏梨白规定的时间到达邛国,但如果送个死人过去,恐怕比送晚了还惨。
凤丫见叶老头一犹豫忙跪下去抱着叶老头道:“老伯,求求你救救我家公子吧,让我家公子下车透口气,我家公子一定会感激您的。”
叶老头倒不是什么有善心的人,只是怕长歌死掉,自己没办法交差,犹豫好一会子,才终于同意让长歌下车透口气。
长歌一下了车,就在路边蹲下来又开始吐了起来,恨不得把肝胆肠子倒吐出来才舒服。
凤丫拍着长歌的背一边表示你装得真好,一边偷偷打量着四周,那叶老头和两个赶车的分成三个方向站在两人周围,防止两人趁机逃跑,长歌体会到凤丫那一拍的意思,心里苦笑,吐完了,稍微舒服一点,凤丫递了水,漱了一下口,才重新上了车。
经过浔城时,叶老头没让进城,而是直奔渡口租了艘大船,把车押上船,坐船过了浔江,下了船再押着长歌往西走,下了船之后,那路不象一路走来的官道,变窄变不好走,走了十余日,路更窄更不好走,而且很多地方连马车过去都费劲。
九月中旬的西北,天气除了中午酷热,还特别喜欢变脸,说下暴雨就下暴雨,尤其是晚上一行人赶路的时候喜欢下暴雨,那叶老头与赶车的经一个多月的奔波,遇上这样的天气,也出现了疲倦,见长歌都只是下车吐吐,又乖乖地上车,所以也慢慢地轻心。
长歌半躺在车上,凤丫从那个小缝里盯着外面,忽用手碰了长歌一下,长歌回捏凤丫的手表示自己明白,凤丫便叫了起来:“叶老伯,我家公子又要吐了,请让公子下车透透风吧?”
那个叶老头赶路累了,给两人也折腾疲了,便应允了,凤丫忙扶了长歌到路边吐,两个赶车的挑着一盏气死风砂一边擦汗一边讲着话,长歌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想吐,蹲到路边,刚要吐出来,凤丫捡起颗石子,一挥手打掉气死风灯,拉着长歌便往那路边的草丛中滚去,原来凤丫看了半天,看到两边都是草丛,想这黑夜滚到草丛中去,那三人一定非常不好找,刚开始凤丫还假假地叫两声,但真的掉下去时,就不再叫了,没一会就听到叶老头与两赶车的开始寻找的声音,长歌很想吐,不过肚子里早就没有东西,只是呕了两口酸口水,什么也没吐出来,凤丫便赶紧牵着长歌往旁边跑。
长歌也不知道随凤丫跑了多久,只知道跑得一定不快,不算夜无边留给她的伤,身上的沉重的铁链子和泛着酸水的胃都让她苦不堪言。
凤丫大约逃命的时候多了,居然选择了往浔城方向逃,那叶老头带着两赶车是往邛国昆山方向追,长歌不知道脸上被树枝抽了多少次,反正每次都火辣辣的,终是没有再听到叶老头与赶车人的声音,长歌一头栽到地上,昏了过去。
傅离的人马过了浔城时,腊八接到传信两封,一封是齐征的,已经弄清楚那傅成霄以知道邛国宝藏的下落,带苏南等人去邛国寻宝了;别一封是暗人传来说苏梨白没有进浔城,直接往邛国昆山方向去了。
傅离听到传言讲傅成霄知道邛国宝藏时,不由得笑了起来,自己这么多年也没弄清楚,傅成霄能知道些什么,傅成霄和长歌到底谁在玩这群人?还有可能就是邛国也是傅成霄逃跑的路线之一,傅成霄在邛国留了人,准备从那里出逃,想着傅成霄那刀疤侍卫君久山一直没见踪影,傅离不屑地笑了一下,只是弄不明白苏梨白为什么也没有进浔城。
正在寻思间,却听前面的几个侍卫出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却听那几人答道:“官爷,我们也是当差的,要去邛国废都。”
侍卫们喝道:“让开!”
那边没有声音,傅离的马过去时见是三人和一辆停在路边的马车,其中一个有些眼熟,因为是夜里,又没看得真切,但傅离还是很快就认出那个眼熟的人正是当年在原平“懦王府”与昌平“懦王府”迎接他的叶老头,傅离觉得很奇怪这个叶老头深更半夜在这里做什么,当差是给谁当差,给傅宁坤还是傅瑶或是汤易当差?而且邛国是个三不管的地方,不管是傅宁坤还是傅瑶把人押送到哪儿去能干什么?
但傅离知道此时的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天下人都知道他在昆山休养,如果让这个叶老头看到告诉了傅宁坤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太好解释,于是也没停下马就过去,经过那辆马车时,傅离一下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他摇摇头甚至觉得自己太过于敏感了,打着马就过去了。
约走了半个时辰,傅离忽想到那苏梨白不也在往昆山走,而那叶老头分明一直受傅瑶的指使,在原平和昌平的“懦王府”给自己下过不下绊子,如果这叶老头明里是傅瑶的人,暗里与苏梨白有某种关联,那马车里会是谁呢,他一个激灵勒住缰绳,对腊八道:“派人去查查马车里押的是什么人?”
“主子,那车从车轮痕迹上看应该是辆空车。”腊八嘴里说着,还是赶紧派人去查,傅离放慢了脚程,不过半个多里,派去的人回来报讲马车里什么人也没有?
傅离有些不相信,这马车明显江北一带人用的,而是江南边押送秘密犯人喜欢用的车,老叶头三人肯定是用船把这辆车送过江的,花那么大代价送辆空车过江,然后在这么破的路上费劲赶路,那不是吃饱了撑的。
傅离越想越不对劲,不知道是哪个关键的地方让自己漏掉了,天亮时到了彭州地界的大茶铺子,这个茶铺子是所有进彭州的人必经之路,而去昆山或邛国的人都必须经过彭州,傅离下了马,腊八以为傅离骑马累了,要休息,忙吩咐人四下警戒,也下了马。
傅离寻了个位置坐下,仔细寻思:叶老头一行人押着一辆空车实在诡异,如果他们是去昆山或进邛国,那就更有问题,他们不去则罢,去就必须经过这里。
傅离寻思完又感慨:好在这时候的生产力低下,修种建房子不象自己那个时代,所以从水路过来的,想去昆山或邛国,只有这条路最近,最好走,否则够自己去拦的了。
腊八见傅离这一坐不象是歇脚,而是很有闲情逸致地坐着喝这极难喝的茶,而且一喝就日半日。
那辆蓝色的马车终于出现在傅离的眼里,叶老头不知对那两个赶车的骂些什么,总之是非常不高兴,三人见了茶铺子,也都下来,想喝杯茶歇歇脚,只是三人都垂头丧气的,尤其是叶老头的脸阴得象要滴水一样。
傅离轻摇着扇子看着这行人,这行人又渴又累,还有些焦头烂额,那叶老头一走进茶铺子就看到了傅离,眼里有一丝惊慌,傅离不急不缓地问:“老叶头这么急急地要往哪里赶呀?”
老叶头忙带那两人行了礼才起身道:“大…大世子,小的是往彭州赶,平东王吩咐小的办差事呢。”
傅离明白地点点头,用扇子指向那马车问:“车上坐的是什么人呀,遮得这么严实?”
老叶头忙道:“车上没坐什么人,只是王爷要小的准备这么一辆马车带到彭州。”
傅离便道:“什么车,这么珍贵,傅瑶要你从那么大老远的地方带到彭州?”
“大世子,小的只是办事的,如何知道王爷为何要这样吩咐?”
“离可以看看吗?”
老叶头只得道:“大世子,这怕龌龊了大世子。”
傅离说话间已经走向了马车,走到马车前,腊八忙跑到他前面,掀起了车帘,傅离看是一个象铁笼子般的马车,外面用厚厚的蓝呢布蒙着,看上去就是一般官府都有的囚车,傅瑶让叶老头送这么个没有任何特殊地方的囚车到彭州,真是让人费解,难道彭州府还少了这样的囚车?
傅离打量马车,总觉得那里面有长歌的味道,偏又没看出什么蛛丝蚂迹,只得离开车走回茶铺,那叶老头暗暗松了口气。
等那三人走后,傅离才上了马,知道出了彭州就是傅成桀的封地汀州,处于南边是屹山,北边是昆山,这个地方就比较混乱了,大昭国无力管辖,大竺与苍邪又屡屡犯边,傅成霄封给傅成桀后,都不知道傅成桀有没有来过这片不毛之地。
傅离原是一直急行军般的赶路,遇到叶老头一行三人一车后,在彭州住了一天一夜,而且暗地里还招见了钱庄和当铺的掌柜,虽见这些人是隔了帘子,腊八知道这与傅离平日的做法完全不同,钱庄与当铺都是宋小山在经营,傅离从不插手,更不会过问,这次算是破天荒了。
腊八有些纳闷傅离屡屡违常规的做法,但知道这个主子的肠子在这世上也没几个能比得上的,自不敢问,又接到一个竹管,忙给傅离拿了进去,傅离打开一看是宋小山传来的,信上告诉讲已经查出七彩玻璃瓶共出过五十个,卖给大昭、大竺、安月国的皇室,卖出时都没刻过字,他正在派人查究竟是谁拿出去刻过“生生不息”解药的字样!
傅离看了觉得查不查都不重要了,即便心里认定长歌要害自己,他可以折磨长歌,糟蹋长歌,但就不能象自己说的那样对长歌做到不闻不问。
傅离正用烛火烧着纸条时,腊八急急忙忙走进来道:“大世子,打探到了,前些日子有人是看到两个男子到过‘懦王府’,一主一仆,只是进去后再也没有出来,后来又有人看到有一辆马车从后门走了。”
傅离有些惊讶地问:“奇怪长歌一个人逃的,怎么会出现两个男子?”然后又喃喃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第二日,傅离居然改变了一贯的做法,一路为求隐蔽,他都是昼伏夜行,这一次居然是白天出城,出了城也没着急,而是晃晃悠悠的往前赶,刚出汀州地界,就看见那辆蒙蓝色呢布的囚车翻在沟里,傅离挥挥手让人下去看看,没一会出去查的两个侍卫上来报那车里只有老叶头的尸体,老叶头是被人用刀刺过喉咙,显然是谋杀,两个赶车的人和马没见了。
傅离皱着眉头,这又是再演哪一出戏,那个老叶头让人杀了,多半是两个赶车的杀了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两个赶车的杀老叶头灭了口,那老叶头对俩人一定有什么威胁,那会有什么威胁呢?
傅离便让腊八安排人一路寻那两个赶车的。
长歌与凤丫确定甩开了叶老头后,才从往浔城方向转往昆山方向,赶到彭州时,傅离已经离开彭州五日了,本来两人逃跑的地方离彭州走路也不过一日的脚程,但因为长歌身体极不舒服,又戴着沉重的铁链子,身无分文的两人,一路上是靠凤丫一边骗人一边行乞才到达彭州的。
身无分文的长歌与凤丫到了彭州真的跟个乞丐没什么区别了,长歌好几次想用那狻猊支些银子,但仅剩的那点尊言让她终究没好意思拿出那只狻猊去宋氏钱庄兑银子,她甚至想就算饿死了、病死了到不了邛国也绝不再靠傅离的施舍过日子。
长歌不知道凤丫是用什么方法让那铁铺的壮汉同意帮她砸了铁链,以前接触过两次,凤丫讨钱的方式都让长歌觉得不太光彩,现在与一路走来,凤丫为着活下去,讨一口饭是什么招术都肯用,长歌想凤丫求那铁匠一定也不会用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方式,心里非常不是个滋味,长歌并不认为自己是个有什么志向的人,身份和遭遇也是不尴不尬的,经历的事也不尽上得了台面,当然知道做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在这乱世中要活下去,的确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凤丫端了一碗粥小心地喂给长歌喝,长歌喝了一口便又吐了起来,凤丫有些着急地道:“公子到底得了什么病,这么吐着,不是活活给饿死了,凤丫去请个郎中吧。”
长歌笑了一下,知道凤丫哪里还请得起什么郎中,接过粥压着心头的烦闷,强行给喝了下去,虽几次要吐,但长歌都给硬生生地憋了下去,凤丫见长歌没吐才开心地笑了,忙道:“公子一路上吃什么都吐,肚里早没东西,吃个窝头吧。”
长歌连忙摇摇头,生怕把刚才吃下去的又给吐出来了,不过象这么没完没了地吐,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症,是不是要死了?但她无论如何也得坚持到大竺找到长欣。
没有铁链,长歌的手脚到底要舒服点,只是手腕及脚腕都被铁链磨破,火辣辣地痛着,提醒着苏梨白是如何地用“同窗之谊”对待她。
进入傅成桀的封地汀州屹山时,长歌真长足了见识,傅成霄把这样人烟罕至的地方封给傅成桀做封地,怕也只有傅成霄这样的宝贝才做得出来。
这个地方绿的少,黄的多,长歌与凤丫从没来过,一踏足就后悔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进了这个地方,正在两人着急时,忽见一队人马过来,中间一辆骆驼拉的马车,极是富丽堂皇。
情急的凤丫伸手去拦,结果对方两个前面开道卫兵的两条鞭子就飞了过来,长歌忙伸手将凤丫往自己怀里拉,却听道有人拿腔拿调地道:“哟,这个不是宁致郡主吗?”
长歌抬头一看,那在车头的竟然是妖妖,长歌有些吃惊,这妖妖当初被傅离退回给了傅宁坤,怎么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不过从妖妖的腔调,长歌知道她应该不会领当日救她之情,却听车内有人问:“妖妖,下面所跪是何人?”
妖妖抬眼看了根本没跪的长歌一眼道:“回娘娘话,那跪着的还是娘娘的熟人哩—秦长歌!”
“哦,就是傅离那个小妾,后来又**苏南三世子的那个狐狸精秦长歌!”话声一落,长歌总算听出来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当初杀害江宛月的申初初,口气好象只是传闻中听说过自己一般,然后听妖妖掩口笑道,“可不吗,现在可不象什么狐狸精了,更象要饭的。”
“哦!”那申初初一听忙伸出那葱白一般的手指迫不及待地掀开马车帘子,见了长歌模样忍不住笑了道,“秦长歌,你就算被傅离休了,也不至于落魄到这种地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