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邦乜了她一眼:“朕瞧你白日里和明宣一起很利索。”
上官露道:“那是因为臣妾只陪他睡个觉,不费力。”
李永邦‘嗤’的一笑:“那朕也只是和你睡个觉,你都不用动,更不费力。”
无耻如斯,不要脸如斯,上官露也只有仰天长叹的份了,认命的在榻上摆出一个大字型的睡姿,李永邦见状后点评道:“嗯,皇后的姿态曼妙。”
上官露闭上眼,受刑一般的任由他摆弄,也不知李永邦是吃错什么药了,一连几日,夜夜都索求无度,到后来上官露都觉得自己挺尸挺的越来越艰难了。不过每次完事后李永邦都不忘提醒内官们‘不留’。
一般只有不受宠的妃子才有此待遇,证明皇帝幸后不喜,后悔了,不想让人怀上龙种。同样的事情,放到上官露头上,她是皇后,就有存心羞辱的成分了,所以上官露往后都特别自觉的先他一步起身,不待他开口,便拖着沉重疲乏的身体嘱咐凝香预备热水浴桶,洗净身子的时候,让女侍用玉杵在她腰股之间的穴位轻轻捣揉,其过程酸疼无比,凝香心疼她,不忍道:“娘娘,您的腰都红了。可要唤灵枢姑姑过来看看?”
上官露泡在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轻轻摇了摇。
最后灵枢还是来了,原因是她居然在水里睡着了,据凝香事后形容,当时的情况不可谓不惨烈:李永邦见她久久不回便出来寻她,谁知正好听见凝香问她伤好了没有,她长时间不作答,凝香便朝内看了一眼,于是看到水中竟氤氲出鲜血,还以为她是旧患复发了,立刻惊叫了一声。
上官露醒来一睁开眼就见到凝香跪在那里对着李永邦哭哭啼啼的,嘴巴一张一合,她也没听清凝香在回禀什么,只见李永邦面色十分不自然的掀开帘子,坐在床沿问她:“你醒了?上次的伤还没好吗?”
上官露愣愣的:“啊……唔……”
李永邦道,“适才那个叫灵枢的女医官来过,说是嘱咐过你不可……”
他没再说下去。
上官露突然就乐了,嘿的一声坏笑道:“谁让陛下您喜欢浴血奋战呢,我有什么法子。”
李永邦的脸上阵红阵白,险些就结巴了,赧然道:“你,你要是哪天嘴上不逞能了,也就不用吃那些不必要的苦头了。”
说完,一甩袖子,气哼哼走了。
上官露看着仍在抹泪的凝香道:“好了,别哭了,我又没死,你哭的跟什么似的作甚,说吧,太医和灵枢都说我什么了,放心,我承受的住。头磕掉也就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凝香抹了把泪道:“娘娘,您月事来了。”
“什么?”上官露双眼圆瞪,“你再说一遍?”
凝香真诚道:“娘娘,您当真月事来了,先前奴婢还以为您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才会对着陛下哭诉,陛下终于知道上回那样对娘娘,娘娘您伤的有多重。而后太医也说了,娘娘您气血亏损,虚,忒虚,不能过分操劳。”
上官露以手盖着脸,凝香道:“娘娘,您怎么了?奴婢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上官露恹恹道,“我只是没脸而已。”
凝香道:“奴婢觉得娘娘您就是太要脸了,之前才会让赵氏那个贱。人趁虚而入,现在赵氏死了,陛下的心悬空着,娘娘何不趁这个机会努力一把,将陛下牢牢的收在手里。”
上官露哀叹一声:“我不要他的心,也不要他的人,我得赶紧想法子把他给弄走。要不然我不被他弄死,也会被别人给弄死。”
凝香嗫嚅道:“娘娘您怎么这么想不开呢。成日里前怕狼后怕虎的,试问有了陛下的宠爱,谁还敢弄死您呢。”
“唉,你不懂。”上官露欷歔道,“我就是想的太开了。”
“所谓的帝王情爱,不过是水中捞月,你见过谁从水里捞出月亮了?所以我们何苦去自寻烦恼来哉!”
“横竖都是您有理。”凝香哀怨极了。多好的机会啊,其他宫里的妃嫔盼都盼不来,她主子倒好,从不一味去讨陛下的欢心,只顾着和他抬杠,就算被误会了也从来不解释。
就说赵庶人的事吧,皇后娘娘只需要对陛下解释一句‘不干我的事’,再撒个娇什么的,陛下那里肯定就翻篇了,要知道,陛下是极其容易哄得,吃软不吃硬,又对皇后有那么一点儿不愿意被人堪破的小心思,皇后只要稍稍顺一下爷们儿的意,那就是鸾凤和鸣,那就是宠冠六宫。偏生她主子成天介脑子里不知想些什么,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她还要独上高楼,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陛下的龙脸是那么容易想打就打的吗?
唉,他们当奴才的在一旁看着,也真是操碎了心。
第26章内侍局
之后凝香去内侍局上报了上官露的信期,虽说太医和女官都来过,这事大家伙全知道了,太医院那边肯定也有记录,但为了显示出皇后娘娘御下谦和,同时也是给管内务的大臣一个面子,她无论如何是要去走个过场的。更何况新任的内务大臣是燕贵太妃的父亲陆耀陆大人,也就是陛下养母的哥哥,陛下私底里没人在的时候,都管他叫‘舅舅’,那就愈发没有不去的道理了。
是人都知道,内务大臣虽是臣子,却是皇帝的家臣,是皇帝最信得过的人,内务大臣由谁来担任直接影响了谁能在后廷呼风唤雨,因为内务大臣直辖广储司,广储司又设七库(金、银、皮、瓷、缎、衣、茶),七匠(铜、银、染、衣、绣、花、皮),两织造衙门(江宁织造、苏杭织造),尚仪局,都制所,慎刑司,司务所等等……是离皇上最近的人,也就意味着最接近权力。所以历任的内务大臣无一不是朝中官员讨好巴结的对象。
皇后一切照着规矩走,李永邦自然就碰她的理由,一连数日,上官露都乐得在自己宫里休养生息。等到李永邦再想碰她的时候,先帝的孝期刚好结束了,凡事都走上了正轨。李永邦居然破天荒的头一次征求起了她的意见,为此,还特特的把灵枢叫进了永乐宫,灵枢臊的头都不敢抬起来,上官露赶忙把人轰走道:“行了行了,我都好了,你不用那么大费周章,再闹下去,阖宫都知道了。”
李永邦一本正经的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自皇帝登基伊始,一言一行都会有专人记录,皇后也是,你应该早有心理准备,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害臊?须知身为皇后,要懂得乾坤交而天地泰,帝后交而夫妻泰……”
正口若悬河的时候,外头传来了明宣的声音。
上官露不禁松了口气。
这是白日里她教明宣的,说是他父皇最是宠爱他,但凡是他要的,父皇一定满足,让他大半夜的吵吵着要母后,不然不睡觉,乳娘劝不住,只得冒死前来搅扰。
上官露正义凛然的对着李永邦道:“你看,孩子还那么小,最是要哄得,今夜就留他在这里睡吧。”
李永邦看着可怜的小人儿,只有同意了。
黑着脸让明宣睡在了自己和上官露的中间,而后他意外的发现,明宣和上官露没过多久即双双进入梦乡。他记得他在上官露身边时,她从来都睡不好,每夜辗转反侧,唉声叹气,有时以为他睡着了,会悄无声息的爬起来,然后走到窗前支开棂格独自看外面的月亮。
这是他们躺在一起有史以来她第一次毫无戒心的酣睡。
看着她长而翘的睫毛,他的心底泛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他曾经也以为上官露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为了让他和连翘见上一面,她摔伤了腿,跳下了河,重情重义。因此当他得知连翘弄伤她,以至她生命垂危的时候,心中是既愧疚又心疼,然而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苦肉计,目的是为了取信于他,同时让连翘失信与他的时候,他感到深深的可怕,为这个女人的心计,为她能算计到自己的感情。
这样的女人,会真心待一个人好吗?
他的脑中蓦然浮起她抱着崔庭筠的尸首痛苦流涕的场面。
也许只有崔庭筠,她才会付以真心。那么明宣呢,她对明宣那么好图的是什么?他不敢深想。
“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李永邦自言自语道。
下一刻,上官露嘟了嘟嘴,李永邦知道她是容易惊醒的人,怕吵到她便不再言语,替一大一小掖了掖被子,同时看见她的眼角湿湿的,她是做了什么梦那么伤心?他的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
很快,帝后敦睦的消息传遍后宫,经由太医院,内侍局以及各宫各院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们的口耳相传被渲染的香艳无比,上官露看着诸妃嫔来给她请安的时候,一个个都面带幽怨,凄风苦雨的样子,就赶紧命凝香给在座的都上了茶,安抚道:“都是原先潜邸过来的自家姐妹,本宫也就不客套了。之前是特殊时期,要妹妹们忍耐几日,等过了冬,眼看着春天即将到了,一个个的都这么年轻,该装扮的都装扮起来。总该百花争艳才能叫陛下赏这一园子的景致,是不是?你们中的大部分目下位份虽然都不高,但念着个个都是服侍陛下的老人儿,相信明年选完了秀,陛下会一并提一提你们的位份。而今宫里的人是少了些,显得有些冷清,可人少有人少的好处,你们各处都住的宽泛,若是有新人进来了,你们各宫各院的就不嫌寂寞了。”
阖宫的女人们听了个个都喜上眉梢。唯独三个人,谦妃是得意洋洋,她已经是妃位了,除非她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怀上孩子,有可能成为贵妃,否则晋不晋位份都无所谓。莹嫔则是心事重重,仪嫔却是一脸的不高兴还带了几分委屈。
上官露心里知道,整个封妃的过程,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问题,都是和这些妃嫔在潜邸时的品阶相对等的,但只有肖氏和温氏两个不对等。
李永邦为了显示出大公无私来,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找了一个彤史过来,给出一个尤为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是按照宫里的规矩,依着承宠的次数来。
不说还好,一说就更打脸了。
等于摆明了在说,同样是良娣,赵氏姐妹受宠的多,她们两个只是陪跑而已。
事后,各路妃嫔都一一的散了,上官露特地将莹嫔和仪嫔留下来,开门见山道:“赵氏姐妹死了一个还剩一个,算是给赵家一个交代吧,陛下如今摆明了有意抬举赵氏,让两位姐姐两个受委屈了。”
“受委屈是一时的。”仪嫔骄矜作态道,“就怕陛下错怪了臣妾,记恨一世。”
莹嫔安慰她道:“仪嫔妹妹多虑了,皇后娘娘向来提携你,怎会让你明珠蒙尘……”
仪嫔望了莹嫔一眼,心里骂她马屁精,便没再多说什么,起身告辞了。
出了永乐宫,等莹嫔到了身边,仪嫔才曼声曼气道:“刚才莹嫔姐姐怎么不帮着一起说道说道,你瞧皇后娘娘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观世音菩萨转世,普度众生来了!说得好像陛下要雨露均沾,个个都能在后宫出人头地,其实不过是给我们画张饼,好让我们有个盼头,暗地里呢,恨不得天天霸着皇不肯放,这事闹得大了去了,阖宫谁不知道。”
莹嫔低声制止她道,“妹妹,今时不同往日了,皇后主子岂是你我背后可以妄议的。”
仪嫔张嘴还待分辨,就见到赵芳彤竟在不远处等着,还没有走。
赵芳彤眼下是皇后底下位份最高的,众姐妹中独她一个是有步撵坐的,几个小太监将她抬起来刚要起行,忽然被她喝住,她仪态翩翩的下来道:“瞧我这脑子,怎么尽顾着自己,忘记了两位姐姐。”她上前来一把拉住莹嫔和仪嫔的手道,“两位姐姐比我早进王府,如今却只有我一个人能独享此殊荣,说来真是过意不去。姐姐们没得坐,我又怎么好意思呢?干脆也不坐了吧。”一边吩咐丫鬟道,“如秀,咱们走回去。”
丫鬟显然是事先和谦妃演练好的,立即配合的阻拦道:“娘娘,使不得呀!您身子矜贵,万万使不得!”
仪嫔僵着脸,没好气道:“谦妃娘娘善忘,阖宫不是只有您有此殊荣,您怎么能漏了皇后娘娘呢。”
谦妃一怔,正欲反驳,却被莹嫔一把反握住手,莹嫔满脸堆着笑,道:“看妹妹说哪里的话,妹妹得陛下宠爱,大家为你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倒生分起来了!快,赶紧回去歇着吧,这天寒地冻的,你这样的玉人可怎么禁得住。”
谦妃这才得意的一笑,对着仪嫔的脸一甩帕子,气的仪嫔直翻白眼,谦妃终于上了步撵走人。
第27章黄雀后
长春宫和翊坤宫是一个方向的,谦妃遥遥领先,仪嫔却望尘莫及,心里自然不忿,闷声道:“之前还以为皇后得了天大的好处,而今瞧她那个得意劲儿,姐姐死了,她似乎比谁都还高兴呢,她怎么不上天呀!存心来膈应咱们……”
仪嫔的丫鬟环珠上前对仪嫔悄声道:“娘娘,奴婢听说前几日谦妃娘娘派她的丫头去神武门见赵家的人了,结果闹得乱哄哄的。”
“怎么?”仪嫔大感意外。
环珠压低声音和仪嫔耳语道:“娘娘您也知道,福寿平时经常出入神武门……”
仪嫔点头,福寿是她长春宫的首领太监,老资格了。
刚开始得知福寿被派到自己的宫里时候,仪嫔还有点不乐意,怕这样的人她压不住,所幸的是,太监贪财的多,从手指缝里漏一点给他们,他们便乐意为你奔走,倒也好使的很。
仪嫔知道福寿的那点恶习,仗着和宫里的人都相熟,宫女们要是想赚点外快,就会拿些绣活给他,托他出宫办事的时候到沽衣铺里换了现银,回来五五分账;也有他们这帮老太监自己从宫里外往顺东西的。总之,这一切都和神武门的护军脱不了干系,护军不让出城,或者没有打点好,点名道姓的要搜你的身,又刚好搜出个什么东西是你不该有的,分分钟都是要掉脑袋的事。
可福寿就是有本事叫神武门的护军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低阶的禁军里,福寿公公很吃的开。
因此当环珠一提到神武门的事,仪嫔就知道十之八。九是福寿的贡献,且消息的可信度很高。
环珠接着道:“赵家同时来了两拨人,谦妃的娘家人,和赵庶人的娘家人,照理说其实是一家人,但是赵庶人在世时,赵庶人的爷娘没少拿鼻孔看人,说谦妃娘娘脑子愚笨,没有继承赵家人的一丁点儿灵光,所以才会不得宠,这下子可好了,风水轮流转……”
仪嫔嗤笑道:“是啊,转眼间就轮到谦妃坐庄了。”
环珠微微颔首,“说是谦妃的大伯父、大伯母求着谦妃,让她务必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看能不能把赵庶人葬入妃陵,生生叫谦妃的丫头给顶了回去,说赵庶人犯得可是大不敬之罪,居然痴心妄想入妃陵,简直是自不量力。”
“是自不量力。”仪嫔漠然道,“龙生龙,凤生凤,真是什么样的爷娘教出什么样的女儿,难怪赵庶人她心比天高,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就做皇后的美梦!合着问题出在她爷娘身上,都到了这个节骨眼,陛下肯恩准她家人让领回她的尸骨,他们就该感恩戴德了,还妄想入妃陵?!”
仪嫔转过头来和莹嫔嘀咕道:“陛下初登基,哪里来的陵?再说下去,我看他赵家大房得抄家!”
“可不是!”莹嫔也摇头,“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仪嫔示意环珠继续,环珠开口道:“于是赵庶人的爷娘就退而求其次,问谦妃能不能想办法领回赵庶人的尸首。”
“这也算合情合理啊。”莹嫔道,“估摸着人现下在净乐堂里躺着,里面全是犯了错被处罚的宫女,宫女子们尚且允许家人领回去,何况赵庶人。陛下好歹宠过她一阵,无论怎么着,人都去了,什么罪孽都消了,总这么放在那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环珠叹了口气道:“可谦妃娘娘许是怕惹祸上身,一口给回绝了。”
仪嫔嫌恶道:“亏得我先前还当她是个什么心善的,有好处不忘了自家姐妹,连爷们儿也舍得拱手相让,谁知到头来,冷血至斯!还真没看出来。骨子里和她那个作死的堂姐一个德性。没甚区别。”
莹嫔相对比较冷静,淡淡道:“可赵庶人不是还有一个兄弟在禁军里头当值吗?”
环珠轻声答道,“莹嫔娘娘说的是,就是那样才闹起来的,说是赵庶人的爷娘在神武门前干嚎,数落谦妃娘娘的不是,赵庶人的哥子恰好不管神武门,神武门的禁军都是大统领冯玉熙的手下,就把赵庶人的爷娘给赶走了,待赵家的哥子赶到时,两拨人马几乎打了起来。不过鉴于赵家的那位只是副统领,如今后宫又没人给他撑腰,最后便败了。这两天当得都是闲差。”
仪嫔冷哼一声道:“只怕过两天连这份闲差都没了。”
这回,莹嫔不再搭话,她对谦妃的事不怎么感兴趣,谦妃上位已经是事实,不可更改,与其想着怎么拉她下马,不如想想怎么解决眼下这濒临失宠的境地更好,而且她最关心的是另一位。
望着刚刚离开慈宁宫,回兰林殿的路上途径永乐宫,正从她们跟前经过的燕贵太妃,好似一株兰花般清雅忘俗。肖如莹就觉得讽刺极了。
她们几个凑手把赵氏往绝路上逼,燕贵太妃顺水推舟的也没少掺和,可见其‘蕙质兰心’。
莹嫔颇有几分自嘲的笑道:“有的人背靠着太皇太后,又刚从慈宁宫出来,不用猜也知道,准是去告了皇后的状。所以谁得了好处还真说准呢!”
仪嫔的目光在莹嫔和燕贵太妃之间一换,心里琢磨着还是皇后更牢靠一些,当即婉言巧笑道:“臣妾想起宫里还有些事要等皇后的示下,适才竟忘记和皇后娘娘说了,此番只怕还要回头去叨扰她,还望皇后娘娘不要见怪才好,这厢里,就先和姐姐作别了。”
“哪里的话。”莹嫔娴静的笑着,“明日也来我宫里叨扰。多多的叨扰,咱们姐妹一向热络,常来常往的,以后只盼也是如此。”
两人笑着互相蹲福,各自错身,仪嫔又往永乐宫里回去,莹嫔住在重华宫,兰林殿的后头,便跟在燕贵太妃的后头。
莹嫔的侍女绿珠提议道:“娘娘,仪嫔肯定是去找皇后娘娘讨主意去了,咱们何不同去?”
莹嫔看着远处屋檐上逐渐融化的细雪,目色闪烁着别样的光芒道:“人人都道赵氏一死,是给皇后娘娘挪了地儿,可赵芳彤从前不见得多么入陛下的眼,而今都成了妃位,你说到底便宜了谁?”说着,又瞥了一眼前面莲步轻移的燕贵太妃道,“再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喏,就那一位,还住在兰林殿里,眼下阖宫都是陛下的女人,她还不肯搬到太妃该住的地方去,她钻营的什么心思!”
绿珠听了心惊:“娘娘的意思是?”
莹嫔的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你难道还没看出来之前的赵庶人和谁的眉目之间有几分相似吗?”
经此一提,绿珠反应过来,讶异的张大了嘴。
莹嫔又换上那一副老好人的嘴脸,加快了步伐,赶到燕贵太妃身边,行礼道:“臣妾见过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千岁无忧。”
燕贵太妃慢慢的回转过身,彼此微微一笑。
仪嫔从皇后宫里再一次出来遥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好不容易下定主意的心又动摇了。
蹙起眉头来问身旁的侍女道:“环珠,你说我该听谁的?”
环珠为难道:“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仪嫔叹了口气:“当务之急,为了解困,皇后的法子倒是可行,问题是可不可信?再者,她多年不得宠,未必就能揣摩得了圣心。这莹嫔……”她复又朝那里望了一眼,只见燕贵太妃和莹嫔聊得愈发热火朝天了,“那女人行事向来圆滑,无宝不落,哼,她该不会以为我没能看出来赵庶人很有几分像燕贵太妃吧?只是她主动接近燕贵太妃,就如此胸有成竹,确定燕贵太妃是她救命翻身的和氏璧?”顿了顿,仪嫔问环珠:“绿珠可曾与你透露过什么?”
环珠无奈的摇头:“她和她家主子一样,一肚子的鬼主意,你一开口她就和你东拉西扯的,吐不出半句正儿八经的话来。”
“既如此……”仪嫔决意道,“我们可就要抢在她前头把话给说出来。这种事,就看谁捷足先登了。”
“可是……”环珠不无担忧,“主子您怎么就能保证陛下一定会到咱们长春宫来呢?”
仪嫔笑道:“你就放一个万个心吧,燕贵太妃搅的皇后这里鸡犬不宁,皇后为了以示公允,拿出个大度的表率来,一定会让陛下到各宫各个角落里逛一圈,到时候就是咱们的机会了。”
环珠点头:“那奴婢一定帮娘娘您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试问这后宫,还有谁能比娘娘您更标志呢?”
仪嫔抚了抚发髻,脸上闪过一丝得色,别说,论相貌,她还是很有信心的,只要不和上官氏比就好。
第28章戏中语
那厢里,慈宁宫的太皇太后确实如众人猜测的那样,对皇帝和皇后近期的所作所为不太称意。
因为燕贵太妃一早便去给太皇太后道喜,祝她老人家早日抱的玄孙。只是人走后,太皇太后望着芬箬半信半疑道:“她说的可都是真的?不是说那个上官氏并不受宠嚒?怎么赵氏一死,倒像是专门为她腾的地方?本来皇帝歇在皇后宫里也不是什么大事,但闹得这么满城风雨,委实难看了些。”
芬箬轻轻的敲着太皇太后的腿道:“既不是什么大事,结果却成了大事,可见有人别有用心。”
太后紧抿着唇‘嗯’了一声,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端正的人,上了年纪嘴角的法令纹勾勒出深深地沟壑,愈加显得严肃。
芬箬道:“老祖宗,奴婢愚见,那女人来,总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太皇太后看着手边燕贵太妃送来的一摞说是为她祈福而誊抄的经文,慢条斯理道:“确实是有心,无心的人,哪里沉的下心抄这样长又艰涩的经文。太用心了!”
有了这句话,芬箬放心了:“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太皇太后的法眼。”
太皇太后摸着指头上的金护甲,眼底流露出一丝轻蔑道,“你的意思我懂,她姓陆的今日特特跑来告诉哀家,就是知道上官氏始终是哀家心头上的一根刺,提醒我无论如何都得提防着皇后,最好能为此去给她个下马威是不是?”
“可哀家偏不称她的意。”太皇太后坐在摇椅上,晃啊晃的,略有几分顽劣道,“之前哀家是不想赵氏那样的狐狸精得逞,才乐得装糊涂,眼下哀家可不会去给她当这个靠山。”
“一次又一次的想借哀家的东风,还真把哀家当二傻子了。”
芬箬叹了口气:“但是关于皇后,传言也不见得都是假的,应当说事情是真有,只不过不是大家伙想的那样。”
“怎么?”太皇太后追问道,“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说头?”
芬箬于是附耳过去把从太医院收到的消息,从庆祥宫李永邦为赵氏大发雷霆开始,一直到近期上官露在水桶中险些溺毙,还有登极大殿上险些晕厥的事都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
太皇太后大为震惊:“竟有这样的事?!这哪里是帝后敦睦,那小子根本就是在虐待她!皇后的身子可还好?太医那边怎么回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