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晋骁说的没错,还真是麻烦他了。

赫饶涩然一笑,这一笑背后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因为深心处期翼了太多年的关系得以以假象的方式被成全,还是因为萧熠的一句“理应”再次被刺伤。总之,她一面提醒自己,要和萧熠保持距离,又控制不住自己一再向他沦陷的心。

这一晚表面看来,风平浪静。林立那边没有出任何状况,萧语珩和冯晋骁之间也没有发生争执,只除了图图在临睡前往萧语珩的手机里打过一通电话,询问小姨为什么都不陪他过生日。当时萧语珩正在洗澡,冯晋骁见是冯家大宅的座机,就接起来了,听到图图带着哭腔的声音,就哄他:“小姨今晚要和小叔约会,图图是乖孩子,不会和小叔抢小姨的对不对?”

图图吸着小鼻子说:“那小叔是大人,为什么要和图图抢小姨呢?就不能不约会,陪图图吃大蛋糕么?小姨最喜欢吃好吃的了。”

其实冯晋骁挺纳闷,为什么图图那么黏萧语珩,毕竟在他和萧语珩分开的两年里,小家伙和小姨几乎没有接触。不过他听爷爷提过,萧语珩虽然很少和他一起回冯家,却会避开别人,单独去看图图。

她是喜欢小孩子的。这样的认知,让冯晋骁会心一笑,再开口时语气不自觉温柔了几分:“小姨以后是小叔的老婆,小叔比图图还喜欢小姨,当然要约会了。图图乖乖去睡觉,改天小叔带你和小姨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到底是小孩子,一听有好吃的,立马就不哭了,脆生生地和小叔道晚安了。

萧语珩从浴室出来,就见冯晋骁拿着她的手机笑,“干嘛呢,查我通话记录啊?”

冯晋骁示意她过来,接过毛巾帮她擦头发:“怎么,不可以?”

萧语珩掐他一把:“疑神疑鬼可不像是冯队的风格。”

冯晋骁就笑:“见不得自己女朋友被别人觊觎是天下男人的通病,我当然也不例外。”

萧语珩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也不管头发还湿着,抽走毛巾扔开,抱住冯晋骁的腰:“那两年你有没有担心过?”

她问得含糊,冯晋骁却懂了。俊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以手指梳理她的长发,许久,他回答了五个字:“何止是担心。”

尽管当时萧语珩离开他已成事实,但冯晋骁内心深处多少还是抱着丝希望,盼着她只是赌一时之气。根本不敢想她如果真的变心,自己要怎么办。只能借助高强度的训练麻痹自己,靠回忆相恋时她对自己点点滴滴的依恋温暖那颗冷掉的心。

房内灯光昏暗,窗外清冷的夜色变得更加浓重,晕黄的光影下,冯晋骁的黑眸幽深似海,“知道你真的退学了,我又回来过一趟,你却已经跟顾南亭出国了。我以为你们,”他用掌心轻轻摩挲着萧语珩的脸颊,“我连夜飞去了古城,在我们住过的客栈房间里一遍遍地打你的手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在那一刻很想念你。”

想到:日出东升,冯晋骁站在海拔二千四百多米的古城客栈阳台上,独自品尝思念的滋味,萧语珩控制不住地哽咽:“可你再没有找过我,两年,为什么?”

“我在怨你,怨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一直喜欢我,却失言离开我。”冯晋骁低头吻去她溢出眼角的泪,“当我坐在音乐火塘里,总觉得,应该是两个人在那里。我抬头就能看见你,伸手就能摸到你。可你——”

却在另一个男人身边。

“告诉我,三年前的这一天,你去哪了?”与她额头相抵,隔着一个眼睫的距离,冯晋骁再一次问:“我把大嫂送到医院折返回来就找不到你,我去顾家别墅萧姨说你没回去,我打顾南亭的电话他拒接。之后整整一个星期,你都没有出现。我就差把G市翻过来了,都找不到你。告诉我,你躲到哪去了?让我明白我究竟哪里错了,竟然让你一点转圜余地都不肯给我,非分手不可。甚至是现在,人回来了,心却不肯原谅。”

回想图图出生那一晚,自己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承受梦魇的恐惧,萧语珩哭得不能自已。

在此之前,冯晋骁从来都不曾想过,那个昔日里爱笑爱闹的小姑娘会有这么难过的时候。把萧语珩紧紧搂在怀里,他像哄孩子一样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不忍再逼问下去。

良久,萧语珩终于拉起他的手,缓慢地覆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很多姑娘都猜到了,三年前图图出生那天,珩珩因被叶语诺推下楼梯失去了和冯晋骁的第一个宝宝。但这一章还是卡了好几天,修修改改,最终还是决定网络版让珩珩自己告诉冯队。

至于承诺的甜蜜,清雨没有忘,放心吧,冯队经此重创,一定会给珩珩更多更多的爱。

艳域42

当自己微带薄茧的掌心轻轻地贴在萧语珩的小腹上,冯晋骁的眉心不受控制地一跳,如同心灵感应的触动,昭示着不好的预感。猛地低头看她,似乎是想问什么意思,可简单的言语却硬是哽在喉咙,冯晋骁在这个刹那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一时间,房间里非常安静,连彼此心跳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记忆回转,萧语珩合上双眼,再睁开时眼底上涌的泪意一层层地蔓延至眼眶。

“那段时间你很忙,差不多两个月没有回过G市,甚至是电话也少了,每次我打过去,你不是在开会就是在执行任务,或者太晚了没说几句就累的睡着了。我的例假一向很准,那个月却忽然迟了一个多星期。我很害怕,想告诉你,又担心弄错了给你添麻烦,就跑到离家和学校都很远的药店买了试纸,结果我真的,”看着冯晋骁英俊的脸,萧语珩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怀孕了。”

他们是情侣,他们是相爱的,在有了最亲密的关系之后,萧语珩有了宝宝,原本该是件喜事,可是此时此刻,“怀孕”这两个字令冯晋骁弧度硬朗的下巴陡然抽紧,震惊的表情纤毫毕现,甚至是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对于萧语珩坚决分手的理由,冯晋骁冷静时也不止一次地想过,但答案无非就是因为误解了他和叶语诺的关系,以及气他当时扔下跌倒受伤的她选择先送叶语诺去医院。万万没有想到这背后居然还隐藏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难怪顾南亭说:你失去的,不仅仅是和珩珩分开的两年时间。

我所失去的——

“我的……”手上的力道略微大了些,似乎要摸出什么异样,冯晋骁的胸口剧烈的起伏,视线牢牢地锁住萧语珩的腹部:“那……”居然不能成言。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边隐隐开心,觉得能为你生一个漂亮的小宝宝好幸福,想着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了。一方面又很慌,怕你不喜欢不高兴不要他。虽然我清楚那时还没有毕业,他来得不是时候,而且让哥哥知道肯定要打断我的腿,可如果你真的让我拿掉,我又会怪你。”

在这样的矛盾中宝宝就两个月了。萧语珩开始有反应,吐得很厉害,整个人病怏怏的。周末回家在餐桌上她没忍住差点呕出来,引起了萧素的注意,她就笑嘻嘻地说鱼没做好腥味太重呛到她了。鱼当然没问题,顾南亭尝完以为她又是因为被鱼刺卡过逃避吃鱼才那么说,挑了刺夹给她让她吃。

萧语珩清楚地记得,顾南亭边细心地帮她挑鱼刺边沉着脸责备:“瘦得没样了还挑食!”

她不敢回嘴,只能桌下伸腿踢他,顾南亭不搭理,径自说:“吃不完不许下桌!”

那晚,萧语珩在自己的房间里吐得一塌糊涂,虚弱无力地靠在床头给冯晋骁打电话,没人接,响过十几声之后自动挂断。把惨白的小脸深埋进枕头里,萧语珩捶床:“再也不要理你了!忙忙忙,都快忘了还有个女朋友了!”

结果一个小时后冯晋骁回电过来轻责道:“怎么还没睡?不是告诉你要是晚了我没打电话来就是有任务,你就早点休息,又不听话。”时,她又懊恼不该打扰他,于是委委屈屈地说:“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小女友向来黏他,冯晋骁见怪不怪,只轻叹一句:“等忙完手上这个案子,就回去看你。”

“要多久啊?”萧语珩钻进被子里,撒着娇说:“我好想你。”

其实冯晋骁想说“我也想你”话到嘴边又觉得肉麻,就微微地笑了笑:“我知道。”

冯晋骁所不知道的是,他的回答让满怀心事的萧语珩很失落。加之案子的棘手程度也让他忽略了萧语珩的情绪变化。换作以往,她稍有异样冯晋骁就能感觉出来,尽管不擅长还是会哄到她开心才挂电话。可是,那天的最后,他只匆匆交代:“在家好好的,周末没什么事就别往外跑了,晒黑了难看。最多一个星期,我就回去了。你听话。”就挂断了,应该是还有工作要忙。

“你说一个星期就回来,我想,七天他还是可以等的吧,就准备当面告诉你。就算是不要他,总也要你陪我去医院啊,要不我多害怕。可是,过了半个月,你还是没回来。”

那年她才刚满二十岁,依她的小女孩儿心性,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是多么需要冯晋骁在身边,需要依靠他。可他,在哪儿?

冯晋骁觉得胸臆间有个缺口开始溃堤,有什么东西汹涌而至,他无法抵挡更无力抵挡。如同失去了触摸萧语珩腹部的勇气,冯晋骁转而握住她的手,那冰冷如寒冰一样的触感让他的心越来越凉。

萧语珩脸上浸染着浓稠的哀伤,连空气都因她的眼泪变得潮湿。

“我请了假准备去A市找你,可那时我孕吐的症状实在太强烈,为免路上出状况应对不了,我就想去问问……可我又不想让你以外的人知道……犹豫再犹豫还是决定……”萧语珩哽咽的厉害,短短几句话,几次停顿都没能说完。

萧语珩到底还是决定去趟冯家,原本是想旁敲侧击地问问叶语诺如何缓解孕吐的症状。那个时候,她天真的以为,和叶语诺的姐妹之情因与冯晋骁的相识已然修复。

万万没有想到——

临近预产期的叶语诺比以往任何一次见面都要冷淡。萧语珩清楚地记得她站在二楼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投射过来的目光极不友善:“你来干什么?”

质问的语气让萧语珩有种自己是入侵者的错觉。像是被叶语诺话语中的寒意吓住,她站在门口没敢动:“就你一个人在家么,丽丽怎么没陪你,你快到预产期了啊。”

“你倒是记得清楚。”冯家人不在场,叶语诺根本不掩饰对萧语珩的敌意,更无心解释小保姆的去向,“萧语珩,你能不能别总出现在我面前,这么阴魂不散实在惹人讨厌。”

之前几次过来冯晋骁和冯晋庭都在,叶语诺待她虽谈不上有多亲热,可也不至于这么冷淡,心无城府的萧语珩完全没意识到她变脸的缘由,怯怯地叫了声:“姐姐……”

“被顾家二少姐叫姐姐,我承受不起。”叶语诺冷笑:“萧语珩,死缠烂打的滋味好吗?我简直怀疑古城的遇见是不是你设计好的?你倒是谋划的好,知道身为警察晋骁不可能对受了伤的人置之不理。从前一直觉得你天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重的心机。或者是顾南亭厌烦了你,索性把你塞进冯家,为的是让我不好过?”

萧语珩越听越觉得离谱:“你在说什么,怎么我……”

“听不懂?”明艳的面孔上流露出不屑,叶语诺继续:“如果我没猜错,晋骁肯定没有告诉你我和他的关系。”

在此之前,萧语珩从来都不知道,冯晋骁和叶语诺有除了叔嫂外的关系。闻言,她怔忡了下。等反应过来,她一步步走过去,一级一级步上台阶,走近叶语诺,“你是说,你们,谈过恋爱?”牵扯进了冯晋骁,她莫名变得敏感了,却又不信。

盯着她的眼睛,叶语诺那么坦然地反问:“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接受你?”

在叶语诺面前站定,萧语珩的手紧紧地抓住楼梯扶手,强忍着身体的不适问她为什么。

时隔三年,萧语珩在抑住不住的心痛中对冯晋骁说出同样的话:“为什么,你告诉我。”

冯晋骁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人狠狠地抓了一把,连同眼里的疼也被她无声滑落的泪水点燃,满溢得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潮湿忧伤的味道。

或许,在经历过那些沉重的过往之后所有言语都会显得很苍白。然而这一次,冯晋骁没有吝啬于表达,握住萧语珩冰冷的手指抵在自己胸口,他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和你在一起,与任何人无关,只因为你是你。”

只因为你是你。

原来,他的爱情并不如叶语诺所说,是我祈求来的。

可是,那已经失去的,再不可能回来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不过就算你说了,那时我也不会相信,谁让我认定了你们对彼此余情未了呢。况且,我在不小心跌下楼梯流产时,你选择先送她去医院,尽管当时你并不知情,可当你转身的时候,我和被你抛弃了有什么两样?冯晋骁你说,在那种情况下,要我怎么和你继续?”萧语珩很努力地想要微笑,可心里的苦涩和疼痛让她无法给出一个骗得过冯晋骁眼睛的表情。

如果说在此之前,就隐瞒与叶语诺相识一事冯晋骁向萧语珩所道的每一次歉并不是出于心甘情愿,那么现在,想像着萧语珩在漫长的黑夜,独自承受着失去孩子、失去爱情的双重痛苦,而他还因怨她失言说分手堵了两年的气,除了心疼,冯晋骁只剩,悔不当初。

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天衣无缝的秘密。但凡冯晋骁能对爱情再敏感一点,或者拿出破案时百分之十的智商来思考,都不至于被萧语珩瞒了这么久。回想图图出生一周后他们第一次见面发现她腿上有伤时,她躲闪的目光,冯晋骁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确实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除了磕伤了腿,同时失去了孩子。至于如何摔下的楼梯,冯晋骁必须知道:“是她推的你,对吗?”

尽管是疑问句,可他身上陡然呈现出的戾气,以及那双如同被血染红的眼睛都昭示,他有多肯定。

不需要萧语珩回答,冯晋骁已起身穿衣。萧语珩连拦都来不及,他已经出了卧室的门。

分手时隐瞒是因为对他彻底失望,现在告诉他是因为重拾了对他的信任。到底,作为孩子的爸爸,他有权知道。至于叶语诺,萧语珩完全没有想过毁了她到手的幸福,哪怕她似乎并不懂得珍惜。

萧语珩追出去,抓住他的手不放。

冯晋骁来不及收敛流露太多的萧杀之气,却还是尽量温柔地刮了下她哭红的鼻尖,“别怕,死不了人。”然后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但至少让我为你,为我们没出世的孩子做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想,冯晋骁最需要的,是为自己的悔不当初做点什么。比起三年前就知道一切,今天的真相大白对他而言,才是最残酷的。你们觉得呢?

清雨这样的龟速,都不敢提及让你们撒花了,但来了的姑娘,还是露个面吧,工作的劳累,更新慢导致的文的冷清对我来说真的是双重打击了,允许人家求个安慰好么~~o(>_<)o~~

艳域43

冯晋骁的目光幽黑的怕人,萧语珩苍白着脸,被他散发出来的气势所威慑,却固执地再次抓住他的手:“从我记事开始,家庭的温暖,家人的疼爱,都是满满的。即便爸爸妈妈分开,我也没有缺失父爱,就算和姐姐不再亲近,我还有哥哥。相比之下,她没我运气好,所以我愿意忽视她的厌恶和妒恨,毕竟,从我学会说话就叫她姐姐。”

“我不止一次提醒自己,为了能像从没受过伤一样爱你,为了爸爸欣慰于有姐夫那么好的女婿,也为了爷爷和姐夫待我的好,忘掉从前。可这几年,我总在做相同的梦,梦里只有你的背影和婴儿的哭声,这像是一个结,让我始终耿耿于怀。所以每次和你回家看见她,我就控制不住情绪和你闹,和你冷战。就连今天我说出来,或许潜意识里也希望你做点什么,那至少证明,你在乎我。但一想到会因为一件不可挽回的事情打破现有的平静,我又狠不下心。说到底,有错的人,不止她一个。”

萧语珩看着他,伸手温柔地抚摸他抽跳的额角,“你知道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愿意叫她一声姐吗?因为爸爸告诉我,她从小珍藏的笔记本里夹着一张我和妈妈的照片,她嫁给姐夫后,那是她从家里带走的惟一的东西。如果有一天她失去了什么,我不希望和我有关。不是我有多善良,这是我的自私:无论如何,我不想背负她的终身幸福,那种压力,我承受不起。况且我也不相信,她是在知道我怀孕的情况下故意推我的,她再怨恨我,也不至于。”

这些话其实没有真正说服冯晋骁,对他而言,他心里惟一的念头就是,他的女人因为他受到了伤害,而他的孩子,没有了。可是,面对萧语珩恳求的目光,他无法坚持下去,半晌,只说:“你先睡,我到书房呆会。”

那晚的最后,冯晋骁站在书房的窗前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尽了,眼底的疼痛充斥了整个房间。萧语珩在卧室等了他很久,终于忍不住过去,看着他强自压抑的背影,觉得很心疼,走上前伸手抱住他,把脸轻轻地贴在他宽厚的背上:“你要相信,我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难过。”

可他控制不了心底强烈到随时都可能暴发的痛感,尤其想到她独自承受这一切竟有三年。冯晋骁掐熄了烟合上眼,须臾后睁开,展手把萧语珩搂到胸前,下巴搭在她肩窝,侧脸相贴,心脏相叠:“是不是,很疼?”透过面前的玻璃,眼睛一瞬不离地注视着她。

他的声音有些哑,萧语珩舍不得多说一个加剧他难过的字眼,她在他的臂弯里转过身来,用胳膊搂住他脖子:“我的身体恢复的很好,你别担心。”随即又露出一个安抚温存的笑:“而且,只要是你搂着我睡,我都不会作梦。”

他在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的臂弯是令她觉得最温暖、安全的港湾。

冯晋骁觉得心口疼得让自己直不起腰,他甚至没有勇气多看一眼萧语珩此时的表情,把她紧紧拥住,脸埋在她颈窝,许久:“你不原谅我,应该。”

下一秒,萧语珩清晰地感觉到颈间温热的湿濡一点点地晕开,慢慢地蔓延在她的皮肤上,心酸地回抱住冯晋骁的腰,她哽咽:“如果我确认怀孕就告诉你,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隐瞒,分手,退学,是我不对,对不起。现在,任性够了,成熟了,这一页该翻过去了。好吗?”

冯晋骁心疼到难以成言,惟有手臂圈紧的动作在向萧语珩传递一个信息:他有多难过,多自责。

这一晚冯晋骁彻夜未眠。等萧语珩枕着他的胳膊疲惫的睡去,他的眼睛透过窗帘缝隙投射进来的月光灼灼地盯着萧语珩的眉眼,那种专注,如同世间万物都与他无关。

深夜,外面静得只听得到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房间里,怀中的萧语珩轻轻地动一动,冯晋骁就力道适中地轻拍几下她的背;萧语珩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无意识地往他胸口蹭,他就凑过去,亲亲她额头;萧语珩睡得不安份,没一会又把光裸的腿搭到他身上。在不惊醒她的情况下,冯晋骁调整自己的睡姿,使萧语珩在他怀中躺得更舒适也更密合他。

凌晨时分,萧语珩忽然醒了,才有了起身的动作肩膀就被按住了,黑暗中冯晋骁的声音近在耳畔:“去哪儿?”语气中的惊惧,像是怕她随时都会悄悄溜走一样。

萧语珩的睡意淡了几分,伸手握住搂在她腰间的大手:“喝水。”

冯晋骁默了一瞬,起身:“我去。”

再躺下时萧语珩背对着他,低声软语:“冯晋骁,你睡会儿。”

冯晋骁说好。

过了一会,萧语珩提醒他:“我明天早班,你别忘了。”

冯晋骁回答:“我知道。”

翌日晨曦,萧语珩被冯晋骁叫醒。清早微明的房间,暖暖的阳光印在男人的脸上,他眼下疲惫的阴影清晰可见。萧语珩就着他的手依偎过去,亲亲他下巴:“早安,晋骁哥哥。”

冯晋骁的黑眼睛里浮现丝缕暖意,抬手捏捏她的脸:“快去洗漱。”

早餐很丰盛,差不多集中了所有萧语珩爱吃的。看着满满一桌子吃食,她忍不住笑:“这是想把我吃成胖子吗?网上都说女人体重达到三位数就没前途了。”边说边接过冯晋骁递过来的牛姐喝了一大口,然后食指大动地吃起来。

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满足样子,冯晋骁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自从相识,他只要稍稍对她好一点点,她就很开心,六年如一日。在萧语珩抬头前冯晋骁错开目光,借助喝咖啡的动作掩饰来不及平复的情绪。

当他喝完第二杯时,被萧语珩拦住。

把小米粥和蒸包推过去,她问:“我今晚不在家,你喝那么精神想干吗?”

冯晋骁揉她头发:“别闹,快吃。”为了哄她,只好把粥碗端过来,同时不忘把她嘴角喝牛姐留下的两撇小胡子以指腹擦去。

准时到达机场,趁冯晋骁倾身过来给她解安全带的机会,萧语珩抱住了他,“冯晋骁,你答应我。”

萧语珩太清楚现在任何劝解的话都缓解不了他的难过,只能给他时间平复,也或许她自己更需要时间。冯晋骁很想说一句对不起,又觉得这句道歉是天底下最不负责任的话。他用力抱了抱她,分开彼此,眸色深深地看她:“谢谢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然后捧起她的脸,深深地吻住她的唇,既没答应说不动叶语诺也没反驳什么。

回去的路上,冯晋骁给冯晋庭打电话,问他:“在家吗?我二十分钟到。”

“什么事这么急?”冯晋骁从没在早上回去过,那边的冯晋骁看了下时间,建议:“我上午有个会,要不然你直接过去办公室——”

冯晋骁打断他,声音有如金石:“找你打架,办公室方便吗?”

叶语诺领着图图下楼时就见原本已经出门的冯晋庭神色清淡地坐在沙发上,“怎么回来了,忘了东西吗?”显然先前冯晋庭已经出门。

图图颠颠地跑过去,抱住冯晋庭的大腿,要爸爸抱。

冯晋庭把儿子抱到怀里,吩咐司机:“先送他们娘俩儿,再回来接我。”

叶语诺发觉他的刻意回避,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老公——”

冯晋庭看着她紧张的脸色,微微地笑:“最近太忙,好几天没看着老爷子了,我等他散步回来说几话再走。”不给妻子说话的机会,他转过脸哄儿子:“在幼儿园乖乖的,好好和小伙伴玩,爸爸晚上去接你。”

图图小嘴一撇,有点不满的样子:“爸爸才没有时间呢。”

忙碌令他忽略了妻儿是不容质疑的。冯晋庭闻言笑容苦涩了几分,英俊的脸上浮现出无可奈何的神色。叶语诺就把图图接过来放在地上:“妈妈不是告诉过你么,爸爸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你要听话,不能让爸爸更忙了。”

图图伸手抱住冯晋庭的腿,仰着小脸问:“那爸爸什么时候才能不忙?”

冯晋庭在儿子面前蹲下来,给小家伙整理原本就很平整的衣领:“爸爸答应图图,只要有时间就去接你,好不好?”

图图呲牙笑,搂着爸爸的脖子蹭啊蹭的。冯晋庭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头,才把他的小手递给叶语诺:“让妈妈送你去幼儿园。”

叶语诺觉察出丈夫有心事,可她其实也习惯了,毕竟冯晋庭身居高位,需要他考虑的问题实在太多,也就没多说什么,“那我走了。”打算晚上有机会再问。

冯晋庭低头看她,嗓音沉缓:“去吧。”然后俯身轻吻她侧脸。

图图咯咯笑。

叶语诺嘴角上扬,牵起儿子的手:“和爸爸说再见。”

在大院门口看见冯晋骁的车迎面驶过来,叶语诺没来由地心一慌,就在她没来得及把冯晋庭早上的反常和冯晋骁的到来联系起来时,大切已经停了下来。冯晋庭的司机当然认得冯晋骁,见他下车走过来,他立即降下车窗:“冯队。”后座的图图高兴地喊着:“小叔。”

前者未予理会,至于后者,冯晋骁听见了,他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抽跳了几下,终是没有回应。绕到副驾,他看着叶语诺:“说几句话,不耽误你太多时间。”

冯晋骁的声线密实,冷酷,叶语诺有那么一瞬想要拒绝,却不得不在他的视线压力下推开车门下来。司机见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花坛,一面安抚不明所以的图图,一面把手机拿出来拔冯晋庭的号码。

确认距离足够司机什么都听不见,冯晋骁停下来,回身盯着叶语诺惊怕的脸色,他质问:“昨晚是你让图图打电话的。你是想提醒萧三年前的这一天我为了你弃她而去,还是在暗示她你儿子出生的同时,她,”最后几个字被他咬的极重:“我们却失去了孩子?!”

叶语诺倏地抬头,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如纸。

冯晋骁狠狠闭了下眼睛,紧握成拳的双手召示着他强自压抑地愤怒,“你的侥幸心里未免存得太过了,谁给你的信心让你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叶语诺,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她有多重视这份姐妹之情,你怎么下得了手?”

叶语诺被他血红的眼睛逼视得后退,然而,否认的话却一句说不出口。

萧语珩说不相信叶语诺是故意的,可她的反应哪里像不故意?

“要是我能未卜先知算到认识你会是今天的结果,七年前你献血过量晕倒,我绝不会送你去医院!叶语诺,我说过你不必对我存有任何希望,我也不是因为误会你和顾南亭的关系才拒绝交往。而是初识那天在医院,我无意中听到你在电话里说,你需要的是有权有地位的靠山,不是谈情说爱的恋人。让我在相识的最初就打消了考虑你的念头。之所以没把话挑明,是为了给你留面子。后来,大哥车祸入院,你以他女朋友的身份出现,不眠不休地守在病床前半个月,我以为你是出于真心,毕竟大哥哪里都不输给任何人。可是——”

话至此,冯晋骁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的脸色暗沉得可怕:“你已经得到一切你所想要的,却为什么还要去伤害你的妹妹?你告诉我,你怎么能狠下心,啊?而我,竟然成了你的帮凶,和你联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晋骁!”伴随着一声厉喝,冯晋庭疾步而来,把叶语诺拦在身后,他对冯晋骁说:“有什么话回去说。”

冯晋骁深呼吸,指指叶语诺:“她做了什么你是不是都知道,啊?是不是?”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面对他的质问,冯晋庭没有否认。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冯晋骁痛苦地聚拢眉心,抬手揉着太阳穴原地转了一个圈,确认司机已经把图图载走,他转过身力道狠猛地挥出一拳,直直砸向冯晋庭:“你儿子的生日是我孩子的忌日,你他妈知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下午四点的时候就码到三千多字了,结果突然有个饭局不得不出门,更新晚了,让大家久等,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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