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有些奇怪,却还是去拿了,萧永夜在旁边也有些疑惑,顾雁歌向还青碧,蓝靛之类的色,朱赤,玄黄一类自来就很少穿的,萧永夜的眼忽然落到了净竹手上,那些如缎子一般的发勾得萧永夜有些心痒痒:“雁儿,我给你绾发吧!”
…正梳着的净竹顿了顿手,回头看着萧永夜,然后低头咳了一声,赶紧把手下仅剩的那点工夫做好,然后就把位置让开了,剩下的无非是点个钗子,簪个珠花之类,倒也是个容易的活儿,就让他们折腾去吧。
看着铜镜里萧永夜一步步走过来,顾雁歌含笑应道:“好。”这温情脉脉的早晨,两人在铜镜里交换着眼神,时不时的一笑,两人心间那些担忧也就在一颦一笑间渐渐地淡去了。
用过了早饭,已经是半上午了,嬷嬷抱来了弘璋和弘琨,两小子可半点没被昨天的事儿吓着,睡得暖暖的,吃得饱饱地被抱养,两人齐齐挥舞着小手。顾雁歌就和萧永夜一人抱一个,凑着逗了逗。
没逗弄多久,外头就来了传旨的宫人:“大公主千岁,恒王千岁,皇上口谕,今日初雪行冬宴,请大公主和恒王领着小世子一块儿进宫赴宴。太皇太后还有示下,言明一定要带上小世子一道。”
准备了一番进宫里,出院门的时候,正遇上了三姨娘在院子里赏花,顾雁歌神色一凛,很快又收了起来:“永夜,内院的事儿全归我管对不对?”
“自然是,你是当家的女主人,这内院的事儿除非你找我说,不然我是不过问的。”萧永夜看到了顾雁歌看三姨娘的眼神,温和地回道。不管是三姨娘还是二姑娘,都是不该手软,心软的。
迎着枝头正放的腊梅花儿,顾雁歌灿灿地一笑:“种什么种子,结什么果子,我不会另给她安果子,只是她那盘儿,她得自己吃了,是苦是甜也都是她自己种下的、”
顾雁歌这是在告诉萧永夜,她不会因为昨天的事儿,就给安些某段有的名头,只不过要府里这些人,做了什么事儿,就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萧永夜当然也明白顾雁歌的意思,笑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本就是自然之事。”
宫里的冬宴,其实顶顶简单,就是宗室贵戚们一块,围坐着吃类似火锅这样的东西,多是五谷杂,时令鲜蔬菜等,意在祝愿明年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吃完后,皇帝又给各家赏了些东西,这冬宴就算是过了。太皇太后抱着两孩子各给了一小袋金子制成的五谷,全是小小的麻,黍,稷,麦,菽颗粒,一个个澄黄的,看起来就可爱。
太后和皇上也各赏了些东西,两小小子虽然不明白能做什么用,但都是些形状可爱的小物件,于是怀里揣着高高兴兴地回府去了。
等雪化后天晴了,日头又暖了些,一直悄无声顾雁歌,终于开始动起来了。
“朱砚,你去把安郡王和敏郡王都请过府来,就说新晒的腊梅花得了,请他们过来喝茶。”
顾应无这会儿正腻着阿初姑娘呢,得了顾雁歌的贴子,浑不乐间层过府来:“雁儿,明明知道我忙着,怎么这时候递贴子?”
顾次庄走在顾应无后头,一听顾应无的话直接给了个白眼,哼了一声说:“你算什么哥哥,你光知道阿初阿初,都不关心雁儿最近出了什么事儿!”
“啧,你一边待着去,不就是二姑娘那点事儿么,多大点事还非得把我们一块儿找过来。这事儿我放在心上,正给你谋划着呢。”顾应无倒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这女人家的事儿,他不好伸手。要是诚郡王的话,二话不说立马就能办了,可要是二姑娘…顾应无心说那么个疯婆子,他不想惹 。
“你倒说说你怎么谋划的…”
顾雁歌无奈,这二位是一见了面就非得先吵上不可:“哥哥,你们能先听我说几句话不?”
顾应无和顾次庄齐齐点头,望向她…
“布防图的事儿,二姑娘没参与,这事儿咱不带不上她,这脏水别泼她身上,没意思。可没参与并不代表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但大抵应该是希望借这事儿,给她自个儿谋些切切实实的好处。那就得一件一件来,先从布防图上说,哥哥,这图送出去了没有?”顾雁歌想了好几天,终于想出些头绪来了,她不惯做这些事儿,想得脑袋都疼了。她也知道肯定有漏洞,所以才找这二位来商量。
顾应无点头:“昨日得的消息,是荧送来的,阿初亲口跟我说的,绝对不会错。”
“那就好,既然假的送出去了,那真的就可以浮出水面了。”顾雁歌眯着眼睛笑:“三姨娘那也得了消息,说是布防图有变,咱们这回一定要给一个真得不能再真的。哥哥们对布防熟,一定要做得真的还真,既然送津洲王一程,也是送姨娘一程,免得三姨娘天在在府里晃来晃去的找,我这也是帮他省事儿。”
…顾应无和顾次庄相视一眼,然后点头:“这事不难办,关键是你再给一份做什么?”
“所谓捉贼拿赃,捉妇干拿双,这没证据乱污蔑的事儿,咱自然是不干的。”
顾雁歌这话一说,两人立刻就明白了,多明白的两个人呀,到时候就是想抵赖也不成了,上回摸清了送信儿的方法,这回想拿个现形还不容易:“好,就这么办。”
“这事儿还得往大了桶,不过这就得皇上配合了,要坚定的让津洲王相信,第二份布防图绝对真实可靠!至于永夜那头肯定得被参,反正他也不是被参一回二回了,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不过这通敌叛国的罪,咱担不起,咱们啊得这么办…”
三人在院子里商量着,屋外头丫环们跟平时一样守着,只是多了份戒备和小心。
午后,大事儿议定,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乐开了,顾应无说:“雁儿,你这主义可够狠的。”
“对敌人需要讲仁慈吗,她们如果不碰我的底限,我至多跟她们耍点不上台面的花样,闲着没事逗个趣儿,当场戏看看而已。但眼下事情都到了这份上,哪还有闲情看什么戏,都已经把自己搅进去了,就不是戏了。”她现在是俩孩子的娘,做娘手段不狠厉点,怎么保护自己的孩子,要知道母亲这词儿本来就带着彪悍的属性…
要玩,咱就往彪悍了玩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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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二章 二姑娘,你是如此销魂
顾应无悄悄溜到宫里去了,迎着在雪‘吱吱’地走进了御书房里头。
皇帝问:“应无,这几日有雪,内廷不议事,你这又撺着什么事儿来了。”
依规矩行了礼,皇帝赐了座儿后,顾应无才开口道:“皇上,津洲王之事,迟不过明春去,微臣这有个事儿,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正在看着折子的皇帝 ,眯着眼看过去,只见顾应无坐在一片白光里,风流公子,青年王孙,端是个好人才。
只是那脸上憋着的那点坏,很是碍眼:“说吧,你都到这了,肯定是想说了。”
顾应无嘿嘿干笑两声:“被弃用的布防图被人当真的捧出去了,这事儿皇上想必也是知道的。”
“怎么,你是又要来让朕为难吗,你想参永夜一本?”皇帝哪会不知道,萧永夜自已就先支会过了,还问过要怎么处理,当时他见没出事,也没做什么处置,毕竟这传出去,于萧永夜而言绝对兴地有什么正面作用。
顾应无干脆也不坐了,走几步上前,伏在桌案一侧低声道:“皇上,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咱们防不了,不如套出来,不杀不刑,剃度出家就是了,也算是了一块心病。”
皇帝一寻思,倒也是哈,这回倒是发现了,下回呢,万一有什么不该流出去的东西放到那头去了,还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这套出来也该让永夜面子上受损,也不好办!”
“皇上,大义若能灭亲,也是至忠至孝不是。萧家一族上下,满门忠烈,总不至于让一个人坏了满门的功绩。这么一来,待皇上是忠,对萧家上下是孝,还能怕人来参。”顾雁歌其实没想得这么远这么多,但是顾应无惯来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举一反三,就把事儿全同全好了。
皇帝听了运送上手肘在案上,看着屋里的随风摇曳的烛光,长出一口气,便做出了决定:“那就这么办吧,你悄悄地去办了,先不要惊动各处。最好速决,在御使,道台没察觉前,悄无声息地办好。朕懒得天天听那些千篇一律的折子,那些人也不嫌无趣儿,就连恒王府新种了一株桃树也要参。”
顾应无听了笑出声,心思一转,接着说道:“皇上,那些言官也是您惯出来的。上回微臣往府里多买了两大青花缸还被参了呢,主产是微臣好形质之事,往家里买两水缸还得被参,真是够冤枉的。”
皇帝扶额,特能理解顾应无的话:“谁说不是,朕午膳加了一盘贡来的海参,就到朕面前哭着誎言,说是先帝刚过,朕就在这儿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他们倒也不想想,贡来不吃,难道当摆设看!”
其实啊,顾应无之所以说这些话,也是怕皇帝 应此就对萧永夜留心眼,万一真起了猜疑,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他们也是闲得,这不天下承平么,总要找些事儿磨磨牙,要不然做什么呢,权当是取一乐字罢了。”
皇帝又问了几句,顾应无就把计划一一说了,皇帝就挥退了顾应无,让顾应无好好办这差事。
顾应无心说,皇上您都配合了这事自然成。
而顾次庄这会儿正在找各军部大营里出来的将官们,预备着做那份以假乱真的布防图,将官们都打仗出身,顾次庄找的又是常年在津西一带布防的将官,拿出那份似真似假的布防图,半点也不难。
将官们商议完后,顾次庄拿着布防图直接往恪亲王府里开,说到在景朝地界上用兵布防,谁也比不过恪亲王,景朝的布防要点和兵图,在恪亲王脑子里跟活的一样,这份图,只要恪亲王一过目说可以,那绝对就是骗死人不偿命的。
顾次庄去的时候,萧永夜竟也在,承次庄捱着墙跟挠,当着萧永夜的面儿,他可不想说这些事儿,万一又被萧永夜老大人给判定为耍阴谋,他可就冤枉了。
恪亲王抬眼一看:“二庄来了,跟墙头站着做什么,赶紧过来坐着。”
萧永夜其实明白顾次庄是来干什么的,顾雁歌的那点心思,都已经跟他说透了:“有事吧!”
挪了挪,顾次庄很伤神地坐下来,忽略掉萧永夜旬问句一样的话,把布防图递给恪亲王:“伯父,这上,还得请您过眼,您过眼了我们心里才有底儿。”
接过图,恪亲王一看,原来是津西一带的布防图,笑道:“怎么,没把握?二庄也长年在军中,这点事也应该摸得清吧。”
顾次庄一听,得,你们都是明白人,他也就不绕弯子了,直接点入正题:“侄儿再有把握,也不如伯父经验足,津洲王多年带兵,经验和把握都有,侄儿相信自己能在他眼皮下讨了巧去,这事儿做了就得做好做真,还请伯父指证。”
正在商量着布防图的当口上,外头来了恒王府的人,上气不接下气的来来禀报:“奴才见…见过王爷,府里…二…二姑娘又来了,管家怕有事,让奴才来请王爷…”
萧永夜一听连忙起身,顾次庄也跟着站起来了,恪亲王挥挥手说:“去吧去吧, 这图我收着,二庄明天再来拿。”
恪亲王这么说了,两人自然连忙转身。
此时的恒王府里,正火焰冲天,顾雁歌这回安心了,孩子都在安睡,嬷嬷和侍卫看守着,这回可是有了防备,总不能让旧戏重演,前些时候的气还没压下去呐,自己送上门来的还有什么话说,不整整都对不起自个儿那颗受尽了惊吓的心。
“顾雁歌,大夫说我胎宫受损,再难怀上,你让我怎么活,怎么活…你是那样高高在上的大公主,为什么可跟我这卑微的庶出耍这样狠的手段,我哪里得罪你了,哪里惹 着你了,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说啊!我只想好好过自己的,可是这么细微的愿望,这么小小的企求,这么不足道的期盼,都不被允许。你的心是冰做的吗,是铁做的吗,是石头做的吗?你怎么就这么残忍,这么冷酷,这么无情?”二姑娘这回被几个粗壮的婆子拦在中央,压根连歌的身都近不了。
顾雁歌正在远远地站在台阶上,看着院里那个发丝凌乱,近乎歇斯底里的女人,有些恍如隔世。这些台词儿,听着也太熟了,不带这样炒冷饭的。
她都懒得理会了,抬眼看着正在一旁压着气的净竹,侧着脑袋说:“净竹,你去给她醒醒脑子。”
净竹无语,她还在一边汗毛直竖呢,可是顾雁歌发话了,她只好下台阶过去:“残忍,冷酷,无情?二姑娘,你温情,你热情,你多情,情多到未婚先孕,啧…如果情都是这样,那天下的规矩,礼仪,体面还要不要了。你也是幼受庭训,习书知礼的,应该知道什么叫发乎情,止乎礼。”
净竹想得太美好了,二姑娘现在哪能听得进这样的话,疯狂地挣扎着想要上来撕净竹的嘴,因为净竹戳中了她的痛处,她一边挣扎一边在嘴里高声嚷着:“你不过是个下贱的丫头,我是不是发乎情,止乎礼关你什么事,有你什么事。顾雁歌,你就这么点能耐吗,躲在一个下贱的丫头后面,让一个下贱的丫头跳大神,原来你也就是个指使贱…”
“啪”的一声,净竹一个大嘴巴子扇在了二姑娘脸上。
净竹冷冷地看着二姑娘,沉着脸说:“奴婢这下贱丫头,给过太皇太后抄过佛经,给过嫡长公主掌过起居,给皇子们布置过日常饮食。奴婢这下贱的丫头,是在籍在册的女官,是从四品以上可娶,从四品以下不嫁的官家女。奴婢这下贱的丫头,将来出嫁宫里定嫁妆,制衣,铺礼,制同县主。
啧…奴婢还真真是个贱丫头呢!”
顾雁歌看着二姑娘的脸色白得跟纸一样,心里暗叫痛快,要是她来说肯定没这效果,可净竹这一说,真叫一个震撼,这会她倒是有点疑惑了,这二姑娘究竟是学过礼还是没学过礼啊,这些话也能出口。
要知道,做官女能做到净竹她们这份上的,都是小官小吏家嫡出姑娘,她身边也就拊疏和净竹这么两个。净竹要是一状告到太皇太后那里去,别说二姑娘自己,就连诚郡王,三娘娘还有三姨娘的娘家都得跟着受牵连。
接下来二姑娘的动作,可就真有点——泼妇骂街了!
只见二姑娘往地上一赖,也不管大冷天的,地上还积着些湿气,太阳再大也冷嗖嗖的,她竟然赖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一通嚎,嘴里叫着:“父亲大人啊,母亲大人啊,你们要给回雪做主啊!这府里自从你们去后,人人都欺负回雪,就连大哥也被这破鞋给迷惑了,竟然不顾回雪的生死了!父亲大人啊,母亲大人啊,回雪是就像是冬天里的枝叶一样,是这样的无依无靠,这样的孤苦令仃,这样的六亲无助啊,连一个丫头都欺负起回雪来了…”
顾雁歌喷了,总把‘贱’那个字去了,啧…原来还讲个情,眼下就全耍横了,二姑娘啊,你是如此销魂,如此极品,如此脑残。
六亲无助这样的话都敢说出嘴来,族里的长辈们如果在,应该直接两大嘴巴子过去吧,是不是该去叫人请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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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自由之声 第一四三章 拍你个脑残娃
场面是很混乱的,满院子萧瑟的冬风里,院子里站着的人都缩着脖子。忽而一阵大风吹过,把枝头是仅有的几片叶子也吹落在地上。有一片正迎着二姑娘大张的嘴贴了上去,二姑娘便一阵唔唔声,抬手拿开那片枯叶,嚷着“连一片叶子都欺负回雪…”之类的话。
殊不知这些耍泼钻横的行径有多么丑陋,原本也是有头有面的姑娘家,如今却自己把自己作贱成这副模样儿,二姑娘不知道眼下敢不敢照镜子,见了自己这样子,又会不会觉得恶心。
二姑娘啊,你该吃药了!
萧永夜和顾次庄这会儿也到了院门外,听得这阵仗,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顾次庄咳嗽一声:“那个,我就不进去了,那是家事,我一外人不好插手。”
“内院的事,还是让女人家去办吧!”萧永夜吱唔着,那二姑娘他现在也是见一回头疼一回,只要确认了顾雁歌没事儿,他心里也就安定了。侍卫门正在院外等着呢,一旦里头有情况,立马就会冲进去。
顾次庄点点头,递了个理解的眼神,然后说:“我去看看小外甥去。”
于是两大男人就这么止步于门外,其实姑娘家的事儿,尤其是嫁出去的姑娘,他们确实是不好插手。回来主要是怕顾雁歌吃亏,既然确定了没吃亏,那就由着折腾吧。
侍卫们见这二位来了又走了,有点摸不着头脑,听着里边吵得跟菜场似的,又仿佛有点明白了。
“嬷嬷,最近诚郡王是不是议亲了?”顾雁歌似乎是听着风闻了,于是一边看着院里,一边轻声问着。
杨嬷嬷叹气,临到了急的时候才想起这回事了,早前说的时候不知道听到哪儿去了:“回主子,暂议的谷家嫡次女。”
“谷家,那可是个,当年一榜就出了三个进士,啧…那可是最讲规矩的人家吧。”谷家老爷子在翰林院当了一辈子差,当年还在先帝跟前执过笔墨,素来就是个把规矩讲到骨子里去的人。顾雁歌想着直乐,这要是郡王妃进了门儿,二姑娘该把自己往哪儿摆呢?
杨嬷嬷点头道:“回主子,谷家得过先帝爷的手书,读书满门、礼乐传家,是最重规矩的人家。”
“挺好,下午准备准备,咱们进宫去,娘家人总得替嫁出去的姑娘做做面子。”顾雁歌也懒得理会,不如交给谷家的嫡次女,这些大家族里的姑娘,对付起二姑娘这样的来,总该是驾轻就熟吧。
杨嬷嬷应了好,顾雁歌就抬头起看还在地上滚着的二姑娘,叹气扶额,扬声说了句:“二姑娘身子不舒服,来人,送二姑娘回府,让诚郡王府上差大夫好好瞧瞧。在家里吓吓自个儿人没事,要是放出去吓坏了旁人,那可就真真是罪过了!”
壮实的婆子早就想听这句话了,得令地应了一声,几个婆子拎手地拎手、抬脚地抬脚,顺手还把二姑娘的嘴给堵上了,挣扎着的二姑娘就这么被死死拽了出去。出了门往马车里一坐,狠狠掐住就是不让起来,二姑娘吱唔着说不出话来,只能是恨恨地瞪着几个婆子。
婆子们全当是没看见,一路催着马车,奔向诚郡王府。
而恒王府里,萧永夜和顾次庄得知了二姑娘走的消息,这才从孩子房里出来,抱着俩小挡箭牌进了院儿里。
顾雁歌笑眯眯地接过弘璋,然后看向萧永夜和顾次庄,瞪了眼道:“你们俩一点也不厚道,也不进来支把手,还跑去逗孩子玩。”
顾次庄勾着眉眼看萧永夜怀里的弘琨,弘琨不理会他,他有点儿挫败的感觉。拧了头不理会那臭小孩子,回顾雁歌说:“她翻不出天去,再翻诚郡王府就没了,你没见她闹腾得不如上回那样疯了,她也没笨到哪儿去,就是疯了点。”
“雁儿,你下午去宫里做什么?”萧永夜听了外头准备车马,于是这么问了一句。
把弘璋四处乱舞的手给揪老实了,顾雁歌才有工夫回萧永夜的话,她心里直觉得痛快,这事儿可怎么说呢,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没什么,就是觉得二姑娘不懂规矩,就该找个人给她立立规矩,眼下她是嫁出去的姑娘,咱们府里算是没谁能给她立规矩了。那就找个能的呗,她是人家府里的庶室,庶室自然该由正室立规矩。”
萧永夜还当是顾雁歌要去跟太皇太后提,让诚郡王早日娶谷家的嫡次女,也没吱声,算是默默地肯定了这个做法。
顾雁歌进了宫里,陪着太皇太后拉了会儿家常,没说那些乱儿八糟的事儿。太皇太后眼下已经不管这些婚嫁的事儿了,她进宫是专门为逮皇帝来的,可没曾想皇帝没逮着,逮着位太后。
太皇太后毕竞是老了,说了会儿话就乏了,太后就领着她到园子里走走,说是赏赏花园里新开的红腊梅:“雁儿,你不进宫我也想招你来问问,那二姑娘的事儿闹腾得风风雨雨的,你打算怎么办?”
太皇太后那没人捅过去,并不代表太后不知道,眼下皇帝还没立后,太后统领着六宫,要是连这点事都不知道,那就白给了。
“二姑娘终归是府里的姓娘,姓萧,我也不好伸手伸得太长。萧家族里虽然说着没事儿,可要是真动手了,就该怪雁儿丢了皇家的风范,这体统可丢不起。”她其实也难办啊,就算萧家许了,还有宗室呢,恪亲王再脸面大,真到了这些根本的问题上,宗室也是不会让步的。
太后点了点头,赞许地道:“雁儿比从前想得周全些了,雁儿既然来了,肯定是有主意了,不妨说说怎么个打算?”
啧,顾雁歌就从来没有看太后这么顺眼过,她也请楚,这位从前对她明里好,实里疏远的太后娘娘,为什么又对她这么好了,自然更要顺着杆儿往上爬:“雁儿是想,嫡妻入府前,庶室本该请出府的,可二姑娘毕竟有那些不同。雁儿是想,不如就让她先去谷家姑娘那儿立立规矩,也算是谷家姑娘赏她个脸面,抬她一抬。”
这主意,她也是想了很久的,明里要摆出为二姑娘好的架式来,暗里就看那位谷家姑娘的手段了。想那谷家姑娘也是明白人,这么好的机会如果都没把握住,那就真是朽木难教了。
太后看着顾雁歌笑了笑:“雁儿经事了,这主意不错,如果二姑娘懂得做,这是天大的脸面,而谷家姑娘也得念着情份。雁儿现在考虑起事儿来,可是越来越周到了。”
“太后娘娘,雁儿也不过是摸石头过河,深一脚浅一脚的过来,要不是真逼到事头上来了,哪会动这些心思。雁儿这辈子呀,就乐意过轻轻省省的日子,能不掺和就不掺和,非得掺和了就好好掺和。”顾雁歌这话本是无意的,可说完后自己一琢磨,觉得这话要仔细听,肯定能听出别的味儿来。何况这是太后,在宫里斗了半辈子的人,肯定得往歪了听。
太后能不听歪嘛,太后觉得顾雁歌这就直接是在说,太后娘娘呐,您也别老想着给甜枣,然后跟着就在后头使绊子,这样是行不通的。
顾雁歌一看这劲,连忙沉默,许久后才温温淡淡地往回拽几句,太后也似是宽了些心,她就连忙告退,这宫里的人真是一个想得比一个远,坐飞机都赶不上。
“主子,您刚才不该这么说话!”上了马车后,杨嬷嬷实在忍不住了,就这么说了一句。
迎着翻飞的帘子,顾雁歌叹气,她也知道啊,可能是日子过得太顺了,一下子脑门发热,就忘了那是什么地方了:“我也知道,以后时时提醒自己,话吐三分留七分,再像今儿这么嘴快,补不回就该犯愁了。”
晚上萧永夜回来,换了衣裳就到院子里跟顾雁歌一块逗孩子玩,二姑娘的事,顾雁歌这么处理,让他有些意外,不过这是最好的办法了:“雁儿,要小心,别把戏排砸了!”
顾雁歌抱着弘璋,听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想了想才转过弯来,不由得“噗嗤”一笑,萧永夜被她给带坏了,这感觉真是不错:“放心,砸不了,砸了还有你呢,我不怕。”
“你就这么笃定,不怕出差错。”萧永夜也是无奈,他都不知道顾雁歌的信心哪来的。
“那当然,要是在我进门之前,你有庶室,我也会看哪哪不顺眼,再懒都非得找她点不痛快不可。
同样的,二姑娘去了,谷家姑娘总要立个下马威,抖抖正室的派头,立立庶室的规矩吧。”顾雁歌倒不是对自己的计谋有信心,而是对共享一个男人的女人之间那些微妙的情绪有信心。那些宫围斗争里不常演,所以说啊没有常识,可以常看电视,总会拣着点有用的。
顾雁歌是想得很直接的,但是萧永夜琢磨出别的意思来了:“雁儿这主意确实好,二姑娘是奉旨过去的,谷家姑娘也不好太为难。”
…顾雁歌心说,我可没这么想,依二姑娘那态度,谷家姑娘再不好太为难,到最好也会磨光那点性子的,再说…谷家姑娘也是奉旨立现矩呐,谷家姑娘咋说都更名正言顺呢!
啧…她已经开始期持了,二姑娘呀,是你自己找拍的,怪不得旁人。
卷二 自由之声 第一四四章 有人欢喜,当然就得人愁
太后的懿旨没出几日就到了诚郡王府,诚郡王一听心里多亮堂啊,高高兴兴地摆了香案接旨。本来庶室是没资格接旨意的,可这旨意既然是给二姑娘的,当然得请二姑娘亲自来听。
诚郡王好歹也是宗室亲贵,消息灵通得很,早早的就接到了消息。于是一边低头听着旨意,一边眼扫过去看二姑娘的神色,别提多精彩了。诚郡王心里暗爽着,他老早就不耐烦了,本来就是个没长性的,这二姑娘天天在这点子事上纠缠着,似乎非要把顾雁歌搅臭了不成。
他这小心肝儿啊,天天就在那乱跳,就怕哪天真把顾雁歌惹毛了,站在顾雁歌后头的恪亲王坐不住了,三两下劈了他,那就真跟劈柴似的。好歹劈柴还有用刀的动静,劈他可真是连刀都不用,眨眼的工夫而已。
宣旨的太监拎着比平时要重得多的锦袋回宫去了,诚郡王乐颠颠地替二姑娘张罗着过谷家去。
二姑娘当然不乐意,娇恹恹地看着诚郡王说:“爷,妾舍不得您,妾…也担心,能不能…不去呀?”
诚郡王心说要是没旨意来,他还真不好说什么,谷家那边也不好做什么,可这有旨意了多好办,谁能大过天家去。诚郡王露出为难的神色,看着手里绣凤描龙的懿旨说:“回雪,不是爷不怜你,旨意都下来了,爷姓顾到底是要讲规矩的。妻立妾出,这本来就是规矩,只是你到底不同,你也安心,谷小姐自也是个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断不会为难你的。”
诚郡王的不同,说的是二姑娘有萧永夜这么个哥哥,有顾雁歌这么个嫂嫂,萧家份量也不轻,当然不同。
妾出妾出,这娘家有权有势的妾,没地儿出去。
二姑娘理解的“不同”,可就和诚郡王大相径庭了:“妾谢爷垂爱,妾在爷心里,原来到底与旁人不同,有爷这一句,妾就是刀山火海、万劫不复也甘心情愿了。”
说着二姑娘就由嬷嬷领着去打点行装,留下诚郡王在原地拿根手指,指着二姑娘远去的背影,半天没说出话来。摇摇头,顺着道往回溜:“啧,爱这样理解就这样理解吧,谷雨青你可别让爷失望,你得还爷一个拿得准自己身份的庶室偏房,爷可懒得天天在这儿胆颤心惊、不可终日。”
谷家嫡次女谷雨青姑娘当然不是省油的灯,老早接到了旨意,虽然有些不明白这旨意为何而来,可她也不是那种纠结这些因因由由的人。既然给她这么个机会,自然要好好管教管教。
“主子,这可是个好机会,您得掐准了。”谷雨青的贴身嬷嬷姓钱,一辈子就耗在这府里了,斗来斗去的没少见,也是个深谙后院争斗的老人精。
而在这院子里长大的谷雨青当然也是惯看了,哪能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嫉嫉说得是,本来我还担心,那毕竟是恒王爷的妹子,大公主的小姑子,到时候怕是要爬到我头上来的。可有了这旨意,以后就算是恒王爷和大公主来了,我也有份依凭。”
钱嬷嬷起先最担心的就是这事,谷家老爷子,早就叮嘱过,过门后要好好和那二姑娘相处,这就在根儿上先弱了人一头。现在接了这旨意,自然欢喜不已:“主子,你是正室嫡妻,不管她是哪家的姑娘,到了您这儿都该规规矩矩的。她如果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最好,要是拿不明白,主子就趁这机会让她明白。”
但是谷雨青到底比钱嬷嬷多份拿捏,想了想道:“嫉嫉,你得空了就去打听打听,这风是从哪个地儿吹出来的。”
钱嬷嬷应了,谷雨青在屋里棒着旨意又走了几步,把懿旨收到了架上拜了拜,这才又坐下:“嬷嬷,你去收拾间干净的屋子给她住,来者是客,不管旁的,总要以礼相待。咱们先把礼数周全了,总不能让人挑我的错。”
“是,主子,这就着人安排着,您别担心,在这事上不会给您拖后腿。”
谷雨青正和钱嬷嬷说着话的时候,外头来了丫头,说是诚郡王府递了帖子过来,问什么时候送二姑娘过府。
拿着帖子从头看到尾,谷雨青琢磨了一下,这帖子像是诚郡王手书的,而且这宇里行间透着份轻快,看样子这事儿诚郡王是绝对带着点期盼的。谷雨青心里有了这认知,当然也就更有底气了,当即就写了个帖子给来人带回去。
诚郡王收到回帖一看,谷雨青大概的意思是说:“我这上房准备好了,处处都打点妥当了,您看什么时候合适,再给我捎个信儿,我派人来迎她过府。”
看完了回帖,诚郡王再一次确议,事儿将会很精彩,于是立马又递了个帖子,把谷雨青大大的夸了一通,然后定了几天后的##月初六。诚郡王琢磨着,他得给谷雨青几天打听消息的时间,要不然放不开手脚照样儿没用。
诚郡王正在苦思,送二姑娘过去学规矩,全是顾雁歌在后头使的招儿,这事儿勿必要让谷雨青知道,可是怎么透呢?
诚郡王啊,这事儿自不劳您费心,有人正在办着呢!
这种事儿交给谁办都得费点工夫,可顾次庄做起来,真叫一个轻车熟路,旨意上午才上来,行饭前谷雨青就听着人跟她报备。
谷雨青听得有些发愣:“这旨意真是大公主求来的?”
“主子,半点儿没错,听说这位呀,大白天的不知道为什么,在恒王府里大闹,差点把大世子给摔着了,这一来当然是把恒王爷和大公主全开罪了,萧家族里也都不理会她了。大世子是什么人呀,未来的恪亲王,上了宗谱的,那也是她能碰的。”
谷雨青眯着眼儿,心里寻思着:“你是说大公主想借我的手,让她长点教训?”
“该就是这么个事儿,大公主自己不稀罕动手,当然也有些不好动手,毕竟她抬出门去了。大公主肯定也是气极了,就把人送到咱们手上来了。”
“嬷嬷,咱们给恒王府递个帖子,下午我去拜见大公主。”谷雨青手底下稳,性子也稳,如果不亲耳听了确定一下,绝对不会冒然动手。这也是谷家的诗书养出来的沉稳性恪,风波再乱也要八风不动,站定坐稳了才有闲情看别人手忙脚乱。
顾雁歌接到谷雨青的帖子,倒也没多奇怪,顾次庄出去放消息回来,就告诉她,如果谷雨青是个心思活的,一定会来拜见她。
接到帖子顾雁歌就让人备点心茶水,自个儿也在屋子里折腾了一会儿,换了件绣暗花儿的织锦袍子,一圈儿白孤狸毛用银边压着。在镜子里照了照,忽然捏了捏自己的脸:“永夜,你别再把我当猪喂了,你看这脸上,都快能捏出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