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混乱局面开始蔓延的时候,平时再有魄力的将领也无能为力了。惊惧的力量是无限扩大的,人们越跑越觉得后面肯定有什么,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要跑呢?那些可怜的将领们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二十多万大军从行走变成了竞走,又从竞走变成了赛跑。

战争结束后,朱序向谢玄邀功,说这场大混乱其实是他一手制造的。因为秦军后撤的时候,他躲在阵后高喊:我们败了!晋军打过来了,要命的就快跑啊!

那时秦军早已远去,无从对质,朱序到底喊没喊没人知道。在二十万人后面喊几嗓子到底有多大的作用,也很难说得清楚。不过谢玄还是给他记了一大功。

秦军溃散的时候,谢玄的部队还在河中央。苻融眼看着局面失控,想要力挽狂澜。心慌意乱之下,他想到了一个很蠢的办法:他纵马掠阵,冲进队伍里喊话。

汹涌的人流中,他的马很快就在横冲直撞下一头栽倒在地。他再也没有爬起来一代名将,最后落得被自己的军队践踏而死。

秦国后来给苻融立传,说他是失去坐骑后被晋军杀死的。其实那时候晋军还在渡河,他根本没跟晋军打照面就死翘翘了。这个结果实在是太滑稽,太可悲,太可笑了,可笑到连秦国的史官都不肯真实记录。

等晋军渡河到对岸时,那边早已跑得没人影了。他们追了几十里才看到秦军。当时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幅怎样的乱象:秦军拼命奔逃,互相践踏,只要摔倒在地,立刻就被后面的人踩成肉饼。他们走过的土地上到处都是被践踏者的尸体和血肉。二十万人,每过十里就要折损上千。

据史书记载,当时被踩死的人“蔽野塞川”,惨不忍睹。幸存下来的秦军被想象中的追兵吓破了胆,到晚上依然不肯休息,夜以继日地一路向北,奔跑。

实在跑不动了就互相鼓励:“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家了。”

他们的家在几千里之外的北方。

这些可怜的跑跑们,在不停地奔跑中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竟以为可以凭两条腿一口气跑回家去,跑回他们的父母妻儿身边去。

据说他们听到风声鹤唳,都以为是晋国的追兵已至,即使早已精疲力竭,仍然会拼着命加快奔跑的速度。

想象中的恐惧总是比真实的恐惧更恐惧。

从此后,秦国军人有了一个共同的名字,叫跑跑。其中跑得最快的,据说是一个姓范的家伙。当他一口气从水之滨跑到四川时,人们向他举起了表示佩服的大拇哥,他嘴一撇说:“我算什么,我孙子比我跑得还快呢。”

卷七 关河令 (207)秦国的跑跑们(二)

更新时间:2008-7-27 9:12:50 本章字数:2534

国军队在潮水一样的溃退中土崩瓦解,苻坚自己也被当时混乱至极,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己逃命,根本没人管这个皇帝的死活。

可怜平日呼风唤雨的苻皇帝只好忍痛带箭一个人骑马跑到淮北。好在箭没射到要害部位,小命是保住了,可几十万大军莫名其妙地没了,皇帝的面子也丢尽了。

因为,如果两军对垒,真刀真枪地干上一仗,败了也可以说一句“胜败乃兵家常事,世上哪有常胜将军?”可是他连人家少年对手的面都没见到就一败涂地,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就连他身上的箭都不见得是敌方的人射的,他们当时隔那么远,其实很难射中。

当然他只能一口咬定是敌方射的。他的伤就跟苻融的死一样,太突兀,太可悲,太可笑,让他连说出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曾经所向披靡,灭掉北方数国,一统北方疆土的霸主,被几个小辈玩弄于股掌之间,沦为全天下的笑柄。对苻坚来说,他从这场不是战争的战争中得到的耻辱远比他的失败来得深重得多。

战败了还可以卷土重来,可是人一旦被钉在耻辱柱上,一辈子都洗刷不掉那难堪的污点。

秦军一哄而散,遗下辎重粮草无数,牛羊驴骡近十万头,甚至还有锦缎万匹,是苻坚准备打胜仗后给士兵当奖赏用的。当时他豪气干云,以为晋国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等进了石头城的皇宫。那里面要什么没有?连晋国地国库都是他的,区区十万匹锦缎他还拿得出来。

晋军空手登上水西岸,回去的时候因为战利品太多了,不得不征用大量的渔船,分成很多趟。运了好几天才运回去。把将士们累的,一个个腰酸背痛,痛并快乐着。

那些还奔波在路上,尚未到达水地秦国士兵,听到水溃败,他们的皇帝带箭逃窜的消息后,立刻作鸟兽散。苻坚辛辛苦苦征来的几十万大军。白费了那么多天米粮,没有派上任何用场,就自动解散了。

;;=.想不通是肯定的。他这场败仗,吃得实在太冤枉。太匪夷所思,一般的人遇到都要吐血而亡地。他的心理素质真不错。还腆着脸回到了皇宫,没有像项羽那样念着“无颜见江东父老”。然后自刎乌江。

可惜他已经威信扫地。民心尽失,回去了。也不过是芶延残喘。

不久,秦国就出现了暴乱。先是他心爱的娈童慕容冲出逃,迅速集结鲜卑旧部割据一方,建立起了后燕帝国。接着羌族叛军也建立了后秦帝国。

两年后,苻坚地前秦正式宣告灭亡,苻坚自己变成了阶下囚,被他的昔日宠臣姚苌亲手勒死了。这个姚苌二十年前犯了死罪,还是苻坚亲手从绞索上救下来的。

;;|后半生地衰败形成了鲜明地对照。总而言之,他的人生太富有戏剧性,以至于不像是真地。

让我们合理地推断一下,为什么苻坚亲手救下地姚苌要勒死他?他宠眷无比的慕容冲要背叛他呢?

慕容冲身为皇子而被迫委身于灭国地仇人,一心想逃离,想复国,这个无可厚非。可是姚就纯粹是恩将仇报了。

会不会,苻坚命丧于自己曾经的宠臣之手,其实都是他的不良癣好害的?

他好男色,见美男就上,那些美男们却不见得和他是同好。比如姚,怎么说苻坚都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灭了恩人的国家也就罢了,何至于要亲手勒死他?要知道姚苌当时可是后秦的皇帝了,皇帝陛下亲自动手勒死人,这绝对不是寻常的举动。

又或者,我的推断刚好错了,姚皇帝会亲自动手,不是出于失身之恨,而是因爱生恨。

;;不负责任,始乱终弃。姚皇帝对皇帝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所以二十年后,不惜“御驾亲征”,亲自动手,拿起一根柔软的绳子圈在昔日爱人的脖子上,又感伤又温柔地看着他在自己怀里死去。

亲手杀死爱人,也是一种表达爱的方式。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苻坚的死活也不劳晋国将士费心。他们现在要操心的是:怎么把这么多战利品运回京城去?

几位大少愁眉苦脸地坐在议事厅里,桓济扳着手指头算道:“十万头牲口,我们只有八万人,每人赶一头,还多出了两万头。十万匹锦缎,照幼度的意思,每人发一匹犒赏他们。这样,他们每人肩上要扛一匹绸缎,手里要赶一头牲口,本来就够忙活了,还有那么多粮草怎么办呢?唉,以前没粮草的时候愁死,现在有了,也愁死。”

另外几个忍不住笑出了声。王献之摇着头说:“真笨呢,说每人赏一匹锦缎,就非得各背各的呀,当然是先用车子拉回去。而且,战利品一律要上缴的,幼度也只能向皇上建议,皇上肯不肯赏还两说呢。”

这时我插嘴问了一句:“不是说分给慕容悠一些东西了吗?锦缎和牲口都没有十万了吧?”

战争结束后,慕容悠就带着他的人过河走了。虽然在水之战中他的人并没有出力,谢玄还是好心地分给了他一些战利品,让他带走的辎重粮草也是他当初贡献的几倍。

对于这一点,超是持反对意见的。但桓济和王献之都支持放慕容悠走,他如果现在不走,以后可能就走不了了。在戏王村的时候太子和公主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慕容悠和他的人只要回去,绝对是朝廷的剿灭对象。

不能说太子寡恩,他有他的立场。慕容悠在晋国境内本来就犯下了累累罪行,何况他还是个野心勃勃的流亡皇子,这样的人迟早是个祸根,也确实留不得。

听到我问,谢玄点头道:“是没有十万了,还有九万多。”

桓济笑眯眯地看着我说:“桃叶,你见过那些锦缎没有?真的很漂亮,有些还是我们汉人没有的花色和式样。不如你明天去挑挑,只要你看得起的你就搬走,正好可以给你当嫁妆。”

他这样一说,谢玄和超也来了劲头,一起附和道:“是啊是啊,桃叶去多挑些,用战利品做嫁妆,很红火很吉利哦。”

我正要拒绝,想不到王献之说:“那就谢谢了,我等下就陪她去挑。不过没时间在这里做衣服了,我们把布带到杭州去做。”

那三个人忙问:“你们要回杭州?”

“是啊,回杭州请我父亲主持婚礼。”王献之答。

“好主意!”谢玄和超一击掌,“这样你娘就拿你们没辄了。”

“嗯”,王献之点头:“我就不陪你们回京城了,免得夜长梦多。我带桃叶直接去杭州。”

卷七 关河令 (208) 来到杭州

更新时间:2008-7-27 9:13:19 本章字数:3132

们的车快马加鞭,奔波半个月后,终于望见了杭州的

我掀起车帘轻轻念道:“山门。”

入城后,第一个感觉是杭州的桥真多。车走不了一会儿就要上桥下桥,什么梅家桥,西桥,仙林寺桥,桥,迎宾桥…等等等等。

我忍不住好奇地问:“这杭州到底有多少桥啊?”

王献之想了想答:“各种大中小桥加起来好几百座吧,也许上千呢。”

“天那,上千座?”

我还在惊叹,黑头在车外说:“少爷少奶奶,好像不只呢。听说如果把那些乡村小桥也算进来的话,有两三千座了。”

我张大了嘴合不拢,两、三千,那是个什么概念?人家说十步一岗五步一哨,这杭州是十步一港五步一桥了。

突然,一个招牌映入我的眼帘,我再次发出惊呼声:“天那,子敬,你看那个‘当’字。”

“跟我父亲写的很像对不对?”

“嗯,真的好像,这人肯定是令尊的崇拜者,专门学‘王体’的。也真难为他了,学得有七、八分像了。”

“你确定只有七、八分像吗?”他的笑容神秘莫测。

“好像还不只…啊,我明白了,这个‘当’字就是令尊写的对不对?”

他一把将我从车窗边扯回来,正色道:“那个‘当’字是谁写的先别管,我们首先要纠正一个原则性的错误。”

“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嘛?”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我大概猜到他指的是什么了。

“你称呼‘我们’的父亲什么?”

嗫嚅半晌,终于改口道:“家大人。”

“家大人也是在外人面前的称谓,我们之间谈起父亲,直接称‘父亲’就行了。我父亲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在小辈面前也很和蔼地,你如果一口一个‘家大人’,他会觉得很生分。还有‘令尊’坚决不能用,那是称呼别人父亲的,这点一定要记住了。”

这也计较半天,要论起来,我们现在连正式的婚礼都没举办,我现在就一口一声“父亲”,很难为情的。

“记住了没有?”他还在固执地强调。

“记住了记住了,唉。真啰嗦。”

“你在嘀咕什么?”

“没有啦”,懒得再跟他纠缠这种无聊的问题,我再次趴到窗口,却发现我们已经过了一座桥,现在正好走到那个当铺跟前来了。

车子在“当”字面前停了下来,他笑容可掬地说:“下车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看着那个似曾相似的“当”字。我恍然道:“原来这个当铺就是卫夫人开的分店,难怪我觉得好熟悉的。”

早就听说她在全国各地开了好几家分店,想不到杭州也有。

站在当铺门外。一个陌生的掌柜点头哈腰地跑了出来。王献之跟他谈了一会儿后,回头对我说:“师傅去我父亲的官署了,因为我二哥二嫂从建康过来探望父亲,今天在官署里摆酒为他们接风。师傅作陪去了。”

我们地车继续行进,我却有点坐立不安的感觉。王凝之和谢道蕴来了。虽然我并不怕他们,但人越多。不确定的因素就越多。我们真的可以绕开他母亲顺利地举行婚礼吗?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谢道蕴可是站在道茂那边的。曾经,她暗示我。王献之娶道茂是无庸置疑的,因为这是两家多年前就已经商定好了地,我最多只能做他的小妾。王家决不可能得罪至亲转而迎娶我这个出身低微的人做正室。

这些天来,跟王献之在路途中、在战场上相依为命,早就忘了这些让人烦恼地问题了,想不到一回归正常生活,立刻就像重新陷入乱泥塘一样。那种无力感和无助感能让人对人生失去信心,因为,出身这东西是先天的,你再怎么努力都没用。

如果这样,我倒情愿战争多打一段时间,让他们接受了我们在一起的事实,最好是让道茂等不下去了,自己主动悔婚嫁人。

这场敌我力

,看起来完全没有致胜希望的战争,却以一种不可思短短的两个月就结束了。

时间这么短,后方地一切都还保持着原状,包括我们之间的问题,也没有得到丝毫地改善。

看我低头悒郁不语,王献之把我拥进怀里说:“你放心,等会一见到父亲,我就告诉他我们已经在金口举行过婚礼了,你现在已经是我地妻子。”

“千万别!”,我忙制止他:“这样很可能会弄巧反拙的。撇开父母私定终身,他会认为我们不尊重他。既然不要父母自己可以举行婚礼,那还求父母主什么婚呢?自己作主就好啦。”

他皱眉道:“那怎么办?”

“先什么都别说,见机行事。你父亲,你二哥和二嫂看见我们一起出现,对我们地想法和期望肯定就心里有数了。肯不肯成全我们,就要看他们的意愿了。”

他一幅不赞同的样子:“照你这样说,我们就只能等着他们开恩了。如果他们不成全呢?”

“我们自然尽最大的努力争取他们的支持,如果他们实在不肯成全,就跟你母亲一样,那我们就真的没办法了。”

我们是可以私自拜堂,想拜多少次就拜多少次,但那样的婚礼是得不到家族和整个社会认可的,举行了跟没举行一样。当时我会答应陪他“玩”,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罢了。我还没有天真到以为那具有什么效力。

他沉吟半晌,突然像下了极大的决心一样对我说:“如果连我父亲都不支持我们,那我就和你一起到乡下去。我知道你一生的愿望就是买个房子,买块地,然后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我笑着摇头道:“我是可以这样过日子,但你行吗?你是豪门大少啊,出门至少有十个家奴侍候,上下车连车帘子都不自己掀的。”

有一句我没说出来,所谓的豪门大少,在豪门就是“大少”,威风得不得了。真要离开了豪门的环境,一个人出去生活,那就跟废物没两样了。因为,这帮人基本不具备生存能力,像畅,连衣服都不会自己穿脱的。

他却不在意地说:“不会可以学啊,有人侍候自然乐得偷懒,没有了,难道就不过日子了?少不得什么都学起来。”

我不置可否的一笑。他的心意我领了,真要带他去乡下生活,那是不可想象的。

车终于到了王大人的官署,我们下车。迎面就见一个和王献之有几分相似的男子走了过来,我知道,这就是他二哥王凝之了。

王凝之没有他帅,但脸上有一种让人安定的气质。听说这位二哥是王家兄弟中最老实本分的一个,所以谢道蕴对他一直不是很满意,觉得他不如其他兄弟风流潇洒。

曾经,在初婚回门的时候,谢太尉见谢道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好心劝解道:“王郎,逸少之子也,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你为何还闷闷不乐呢?”

当时谢道蕴恨恨地答:“王家一门叔伯,个个都是当世英才;还有我家的群从兄弟,也一个比一个出色,想不到天壤之中,竟然有王凝之这样的平庸之辈!”

这段对话既然连市井之辈都知道,王凝之想必也早就听说过了。被自己的妻子鄙视,不知道他是什么感觉?

王献之先下车,然后把我扶出来,向他二哥介绍道:“二哥,这是桃叶。我这次带她来,是希望父亲为我们主婚的。”

我大吃一惊,刚刚在车里的时候不是还互相叮嘱要“见机行事”吗?怎么一下车就给他二哥来这么一个“突然袭击”?

王凝之却依然淡淡地笑着,似乎没听清弟弟的话。王献之见二哥如此,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像刚才那样的对话,除非得到了他二哥的重视,跟他讨论起来,才好继续吧。他佯作未闻,顾左右而言他,王献之也不好一味地强调。

我心里打了一个突,这个王凝之绝不如他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本份老实,也许,他才是王家兄弟中最深不可测的人呢。

卷七 关河令 (209) 好事总多磨

更新时间:2008-7-27 9:13:51 本章字数:2591

们到的时候,接风的酒宴已经开席了。因为我们是的,也就不用讲究那么多礼节了,直接上桌吃就是。

当然,就座之前我还是给王羲之行了一个跪拜礼,开玩笑,未来的公爹啊,我后半生的幸福还操纵在他手上,怎敢马虎?

再要如礼拜见卫夫人时,被她拉住了,并顺手拉在身边坐下。

其实有卫夫人在,我的感觉会好很多,因为到底跟她混过一段时间,也算得上老熟人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当她是我的人生指导老师,也的确从她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就算她没有开口教什么,那些也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作用。

卫夫人是比较另类的女人,她的生活方式也是比较独立特行的,可能会被许多人骂,尤其是被那些自栩贤良淑德的女人骂。但那些人中,是不是也有人其实心里很羡慕她呢?

她拥有一样绝大多数女人都没有的东西,那就是自由。

男人有一种观念,认为不属于某个男人的女人,就属于所有的男人。这句话何尝不可以理解为:不拥有某个男人的女人,就拥有所有的男人。

卫夫人的自由与放诞,正好为这句话做了注解。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悄悄看向王献之如果我不能如愿和他结为连理,也许到最后我谁也不嫁,我也选择卫夫人这样的生活方式!

在来的路上王献之曾说,去乡下买块小田再买座小房子是我的一生的愿望。这话只有一半是对的。准确地说,那是我在入宫之前,或者,去战场之前地想法。到后来,我慢慢改变了最初的梦想。

去乡下种田是可以远离所有这些是是非非非。但我真地做得来吗?田园生活对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女子来说是辛苦的、沉重的,绝不只是看看山。采采花,养养鸡那么简单。

就算我手里薄有积蓄,能买下田产和房产已经不简单了,不可能再有什么余钱。也就是说,到了乡下,一米一粟,都要靠自己种田收割才会有。光是这点,就能要人的命了。我虽然出身于小户人家,但下田种地还真没干过,难道到了十六岁,再从头学起?

所以,以后的路。就算要一个人走,也不能再依照原来天真的想法。至少就目前来说,只有一条路是可行地:继续进宫当女官,等攒够钱后,再像卫夫人那样开个店子,请人守店,自己偶尔去照管。

想到这些,我心里很是难过。在前线的时候本来是对未来充满信心的,因为,那时候对王羲之主婚还抱有莫大的希望。现在到了这儿。看到这阵势,已经有点儿清醒了。说到底。他的父母兄嫂都是一家人。在家里最受宠爱的幼子地婚姻大事上,肯定是事先商量好了。并达成了一致意见的。我们在千里之外一厢情愿的想法显然有些不切实际。

如果这样的话,我必须给自己一个时间表,这件事不能无限期地拖延下去。不是我不专情,不跟他一起咬牙坚持,而是我根本就耗不起。人,首先要填饱肚子,然后才谈得上别的吧?所以我必须回京去保住我的女官职位,那是我和妹妹的饭碗啊。

这也是最至关重要的一点,我不是无牵无挂的一个人,我还有一个妹妹,我已经把她丢在别人家里不管不顾两个多月了!如今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有惊无险地回来,我不先去石头城看她,反而跑到杭州来,只为了自己的婚姻大事。

越想越难过,因为发现自己作为姐姐很失职。我对不起九泉之下地爹娘。

一顿饭,吃得我闷头不语。当然王献之跟他地父兄之间还是有说有笑的,只不过说地都是战场上地事,尤其说到水之战的时候,简直绘声绘色,把一桌子人都逗乐了。我也只能跟着傻笑,只是不敢插嘴。这种妾身不明地尴尬处境下,我说什么都不好,最好是什么都不说。

吃过饭,卫夫人借口出去散心把我拉到后面的庭园里,劈头就问我:“你跟献之同进同出这么些天,有没有跟他同吃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