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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屋内立了许久,弘历手中的书依旧一页也没翻。
“……什么病?”弘历冷不丁问。
李玉回过神来,忙回道:“令妃常年茹素,用膳误时,作下了胃疾。太医院开了药方,嘱托每天清粥 养胃,慢慢调理。”
见无大碍,弘历终于将手里的书翻过一页,冷冷道:“祸害遗千年,朕就知道她死不了!”
他不再提魏璎珞一事,也没去延禧宫看她,看起来对她已经毫不在乎了。
但他不在乎,不代表别人不在乎。
承乾殿里,珍儿正向继后汇报消息:“娘娘,容妃今日去了延禧宫,可她走了,令妃还活得好好的。”
继后正在煮茶,茶水沸腾,蒸汽如雾,那雾似花似叶,似鸟似鱼,不必喝茶,光是看已是一种享受。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继后有自知之明,她不可能以色动人,便只有在其他地方吸引弘历,为此要学的东西很多,茶艺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往后归往后,现在要做的事情,现在还是得赶紧做了。
“原来如此。”继后笑了起来。
珍儿一愣:“您笑什么?”
继后笑道:“本宫可以借刀杀人,容妃自然也可以。”
珍儿正困惑间,袁春望从外头走了进来,俯身对继后耳语几句,继后便笑了起来:“瞧,这不就来了……袁春望,你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袁春望恭敬地低着头,“到时候,奴才会撤出延禧宫的人手,方便容妃行动。”
第一百八十三章 私奔
狂风揉花,月浮丘壑,傅恒一人独坐于书桌前,月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他掌心中的栀子花红宝石耳环上。
宝石内潋滟流光,像极她的眼睛,幽幽无声地望着他。
他耳边浮现出沉璧早上说的话:“明天,太后要去药王庙进香,侍卫大半调离,宫中守卫松懈,便是唯一的机会。你若真有意同她远走高飞,就在西直门外备好马车等她……”
叹了口气,他似下定决心般,用力握紧了手中的耳环。
无独有偶,延禧宫里,魏璎珞躺在冰冷的床铺上,缓缓张开手掌,掌心里同样躺着一枚栀子花红宝石耳环。
耳边,同样响起沉璧早上说的话:“延禧宫附近的苍震门,是水车每日必经之路,也是你唯一的机会。”
辗转反侧了许久,魏璎珞终于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
是她的错觉吗?今夜似乎格外的安静。
袁春望不在,就连小全子也不见踪影,魏璎珞在床上坐了片刻,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试探性地推了推门。
吱呀一声——
门开了,一线月光,透过门缝,落在她脸上。
……连守夜太监都不在,人都去哪了?
无论是去出恭了,还是偷懒跑去睡觉了,这似乎都是魏璎珞的好机会,也是她唯一的机会。
一只绣花鞋从门后踏了出来。
然后,一路从寝殿走进了后院。
院中假山怪石,奇花异草,却有一样东西显得格格不入——一只大水桶。
魏璎珞不晓得这水桶哪里来的,就像她不知道宫里的守夜太监去了哪。
“多半,是沉璧动的手脚吧。”她喃喃低语了一句,然后走到水桶旁,揭开盖子,朝里头探去……
第二天,便是太后出宫礼佛的日子。
丝竹悦耳,琴声如诉,宝月楼里,沉璧踏乐而舞,折腰之际,目光往弘历身上一瞟,见他单手支颊,正在走神,眼睛虽看着她,心却不知飞去了哪里。
“哎呀!”
弘历回过神来,起身朝跌倒在地的沉璧走来:“怎么这么不小心,李玉,宣太医!”
李玉嗻了一声,匆匆离去。
“怎么跳舞还心不在焉?”弘历将沉璧横抱上榻,“待会要陪太后去药王庙,若是弄伤了脚,你就哪里也别去了,留在宝月楼里发呆吧。”
见沉璧脸上显出焦急的样子,他忽然笑了,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刮。
“朕也会留下来。”他笑道,“陪你一块发呆,可好?”
沉璧楞楞看他一会,忽然从榻上滚下来,跪在他面前,泪水涟涟道:“皇上,我有件事在心里藏很久,一直不敢禀报,可皇上待臣妾这么好,若我再不说实话,实在于心不忍!”
弘历楞了楞:“你要说什么?”
沉璧抿了抿唇,似经历过一番天人交战般,咬牙道:“皇上,璎珞她……”
烛火在桌上烧,却带不来任何温度。
当李玉带着太医匆匆赶到时,见到的是弘历面如寒霜的面孔,以至于整个宝月楼都提前进入了冬天,每个人都被冷的瑟瑟发抖。
“皇上!”沉璧忽然喊道,然后一瘸一拐的追在后头,“您要去哪,您……您答应过嫔妾,不会为难璎珞的!”
可弘历哪肯听她的话,他快步而出,去了延禧宫。
延禧宫里,早已人去楼空。
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床铺,弘历忽然开口:“李玉。”
“奴才在!”李玉忙上前。
“传旨。”弘历冷冷道,“封锁神武门。”
李玉楞道:“太后今日要去药王庙,现在封门,难免惊动太后——”
弘历:“封!”
李玉跪下:“嗻!”
一辆驴车在两名小太监的驱使下,渐渐靠近神武门。
车上几只水桶,被大苫布盖着,水桶个个相同,其式样,赫然就是魏璎珞院子那只水桶的式样。
一个小太监打着呵欠道:“每天三更就要去玉泉山运水,一路走到紫禁城,能把人活活累傻!宫里水井和玉泉山的水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水吗?”
另一个小太监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示意他谨言慎行。
小太监瘪瘪嘴:“是是,我知道,给皇上太后用的水,当然是天底下最好的水!玉泉水的水又甘又甜,是水井能比的吗?”
两人唠嗑间,驴车的前轮过了大门。
轰隆轰隆,马蹄声由远至近,李玉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远远一指驴车:“皇上口与,封锁神武门——快!拦下那辆驴车!”
护军们就算不认识他,也认识他身上的衣裳——那必定是宫里的大公公,更何况他身后还跟了那样多的宫中侍卫。
于是原本树立的长矛往前一交错,挡下了驴车的去路,两名小太监不知所措,战战兢兢立在驴车前。
李玉翻身下马,身旁跟着袁春望。袁春望快步走到驴车旁,狭长凤眼瞥向上头那只半人高的水桶,冷笑道:“宫中珍品被盗,怀疑就藏匿在水车里,来人,把他们全部押回去!”
于是在浩浩荡荡一群人的监视下,驴车被一路押送至养心殿前。
弘历早已等在那里。
袁春望垂首行礼:“皇上,水车全部追回。”
弘历气得手发抖,竭力平静:“李玉!”
李玉挥挥手。
嘴角泛起一丝笑,袁春望领着众人退下,在场只剩下弘历,沉璧,李玉,四名押送水车的心腹侍卫。
“皇上。”沉璧抱着他的胳膊,哀哀祈求,“璎珞素来心高气傲,哪里守得住凄冷的延禧宫,那声声的哀求,只央我救她一命!我实在于心不忍,又欠了富察大人救命之恩,才答应帮他们二人私奔。”
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三言两语,颠倒黑白。
“我错了,璎珞也错了。”她流泪的模样纯真又美好,说出来的话,也似全心全意为他人着想,“请您看在从前的情分上,饶她一条性命,好不好?”
可听了她的话,弘历只会更加愤怒,他一把甩开沉璧,快步走到驴车前,伸手抓住苫布,却迟迟无法掀开。
李玉忐忑道:“皇上?”
根根手指都在发抖,弘历深吸一口气:“你来!”
李玉:“嗻。”
弘历退后半步,闭上眼睛。
众目睽睽下,李玉一把掀开了苫布,正要打开水桶盖,谁料水桶摇晃两下,从车上轰然滚下。
水桶在地上滚了几圈,盖子打开,一个人从水桶里滚了出来。
“你……你……”李玉指着对方,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弘历一直闭着眼睛不忍看,直至此时,才慢慢睁开眼睛,待看清楚对方的面容,亦是一愣,脱口而出道:“怎会是你?”
第一百八十四章 罪
从水桶里滚出来的不是魏璎珞,而是小全子。
小全子谄媚笑道:“皇上恕罪,奴才奉令妃娘娘之命,藏在水桶之中。
弘历长出一口气,见李玉等人看着自己,又立刻板起脸来:“她装神弄鬼,到底想干什么!”
小全子斜眼看沉璧:“主子说了,紫禁城里有人要害她,为了引出这个人,才让奴才藏在水车里!”
弘历:“宣令妃!”
李玉:“嗻!”
李玉花了一些时间,才在延禧宫里找到魏璎珞,为了麻痹袁春望,她与小全子互换了衣裳,然后替他躺在屋子里,称病不出,待李玉寻来,才推门而出,让李玉留了些时间给她打扮,然后一边咳嗽,一边往苍白的脸上扑打上胭脂,稍稍润了润脸色,又换上一身严装,这才从延禧宫出来。
如同一名整装罢的战士,奔赴着只属于她的战场。
弘历一见她就眼中发亮,却又迅速沉下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妃先是诱臣妾私奔,后又设计了一出捉奸大戏。”魏璎珞朝他福了福,唇角带上一丝戏谑,“只可惜,两样都没骗过皇上。”
“璎珞,到了此时,你还狡辩。”沉璧叹了口气,似为她的执迷不悟而感到可悲,“皇上已派人去西直门寻人了,怕是很快就能将富察大人拿回来了……”
话音未落,便有两名侍卫求见,身旁跟着傅恒。
见了他,沉璧唇角一翘,又迅速沉下去,伤感道:“皇上,你瞧,他们果然约好在西直门外碰头。”
傅恒淡淡扫她一眼,对身旁侍卫道:“你说。”
侍卫莫名其妙看了沉璧一眼,对弘历叩头道:“皇上,西直门外只有一辆空马车,奴才是回宫复命的时候,在神武门遇上大人!”
沉璧秀丽的眉毛慢慢蹙起,视线在傅恒与魏璎珞之间来回。
傅恒镇定自若道:“皇上,容妃那日突然现身,教唆奴才带令妃远走高飞,奴才实难忍受,想向皇上禀报,可转念一想,手上并无证据,公然指认宠妃,实是难以取信。迫不得已,只好放长线钓大鱼,假意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