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卿晓的水眸闪了一下,又问:“你觉得李淑女的刺绣功夫如何?”
那宫女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这绸帕有兴致,回道:“小主的刺绣功夫…只能说寻常吧。”
“你把李淑女所有的绸帕、丝帕都拿出来,一条也不能漏掉。”
“是。”那宫女连忙进寝殿。
他越来越欣赏她细腻的心思与精准的观察力,“你觉得这方绸帕和观音堂凶案现场发现的那条丝帕不太一样?”
兰卿晓颔首,走进寝殿,他跟着进去。
那宫女把所有丝帕、绸帕都翻找出来,放在案上,“殿下,姑娘,就这些了,都在这儿了,共有六条。”
“都是李淑女绣的吗?”兰卿晓扫了一圈,拿起一条绣功较好的绸帕端详着。
“不是,姑娘手里拿着的这条是秦小主送的。”宫女指向另一条绸帕,“这条绸帕是针工局的绣娘绣的。”
“其余的四条都是李淑女绣的?她喜欢芍药?”
“小主喜欢芍药,都是小主自己绣的,闲时打发时光。”
“李淑女可有绣过观音像的丝帕?”兰卿晓拿起那四条帕子,绣功都比较粗糙。
“姑娘说笑了,小主绣芍药都绣了半年才绣成这样,怎么会绣观音像呢?”那宫女道,“不过小主提起过,说要学绣观音像。”
兰卿晓转眸看燕王,道:“你先退下。”
那宫女垂首退出寝殿。
燕南铮断言道:“观音堂落在李淑女尸首旁的观音像丝帕不是李淑女的。”
兰卿晓水眸冷凝,“案发之时应该有第二人,这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观音像丝帕说不定就是她遗落的。”
若非她,他不会这么快发现这个关键的线索,“这是个重要的线索,找到观音像丝帕的主人,说不定就找到凶手。”
“用帕子的只能是女子,那么,凶手是个女子?是后宫妃嫔?”她凝眉揣测。
“想个办法搜一下各个妃嫔的寝殿,看有没有观音像丝帕。还有别的发现吗?”
“暂时没有。”
燕南铮走出去吩咐鬼见愁两句,尔后对她道:“对了,方才仵作验尸了,跟鬼煞的查验结果一样,李淑女是被横梁砸死的。”
兰卿晓明白了,目前观音像丝帕是很重要的线索,必须查下去。
“卿卿,你果然在这儿!”
人未到,声先至。刘岚彻明朗的声音传来,她就看见一团妖艳的红雾飞扑过来。
燕南铮伸臂拦住,不让他靠近她。
刘岚彻披着艳红披风,披风飞扬如火焰,炽烈地燃烧。看见有拦路的,他立即出手劈开,“好狗不挡路!”
燕南铮骤然提气,雪色气劲如水雾般漫开。
刘岚彻没想到他动真格的,立即运气反击,较上劲了。
兰卿晓无语地扶额,一见面就开掐、杠上,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鬼见愁看见了,连忙过来对她道:“快后退!”
她立即后退几步,以免被他们凶猛的内力震伤。
“殿下,大将军,你们不是八岁孩童。”
“卿卿,是他先动手的。”刘岚彻俊脸紧绷,咬紧牙关,内力源源不断地使出来。
“你穿成这样,不宜来凶案现场。”燕南铮猛地撤了内力,迅速跳开几步。
刘岚彻也收了内力,嘲讽道:“燕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讲究了?你也信那些神神鬼鬼的?”
燕南铮不理他,对卿卿道:“去问问秦淑女和赵淑女。”
兰卿晓立即跟上,明白殿下是眼里容不下沙子,一个大男人穿得这么妖艳、张扬,太刺眼了。
刘岚彻立即追上去,嬉皮笑脸道:“卿卿,今儿我没事,陪你查案。”
“今日你不去京郊大营?”
“前两日都在京郊大营,今日我陪你。”
“正好,有一件事说不定大将军帮得上忙。”
“什么事?”
兰卿晓低声说了几句,他立即拍胸保证,“放心吧,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绝不会打草惊蛇。”
来到秦淑女的寝殿,赵淑女也在,便一起问询。
兰卿晓问道:“这两三日李淑女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
秦淑女回道:“跟平常差不多,不过自从王选侍遇害之后,李妹妹就不太出来了,整日闷在寝殿,也不知在做什么。”
赵淑女叹息:“谁也没想到李妹妹步王选侍的后尘,跟着去了。”
兰卿晓又问了几个问题,秦淑女、赵淑女的回答还算诚恳,看着不像说谎,不过没有得到有用的线索。
燕南铮盯着她们,眸光锐利如夜鹰。
尔后,他们一道离开天香殿。
刘岚彻阅人无数,在察言观色、谋算人心方面也不弱,不过对于查案,却是少一根筋。他问:“卿卿,你觉得秦淑女和赵淑女说的是实话吗?”
“从她们的表情、眼色与态度,应该没有说谎。”兰卿晓忽然想到,下一刻遇害的会不会是她们当中的一人?
“我相信你。”他开朗地笑。
“对了殿下,秦淑女、赵淑女会不会遇害?要不要派人暗中保护她们?”她担心道。
“不必。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未必是她们。”燕南铮若有所思道。
“很有可能就是她们当中的一人,为什么不派人暗中保护她们?”刘岚彻掀眉道,“对了,我要派人去保护惠嫔。”
“殿下为什么觉得无需保护秦淑女和赵淑女?”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觉得凶手未必会对她们下手。
“大将军想到办法搜宫了吗?”燕南铮不答反问,神秘地眨眸。
“那还不简单?稍后便可以搜宫。”刘岚彻得意非凡地扬眉一笑,朝卿卿眨眼,十足的迷惑人心。
兰卿晓翻白眼,“你的眼眸不会抽筋吗?”
他的唇角抽了抽,心塞塞的,“卿卿,你怎么可以这么煞风景?”
燕南铮快步前行,“吃过午膳再行动。”
回到存墨阁,她依然在想为什么燕王笃定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未必会是秦淑女、赵淑女,刘岚彻见她眉心愁锁,叫了几次她都没回应,心疼道:“卿卿,别想了,现在是午膳时分,让脑子放松放松。”
她莞尔一笑,“好,先不想了。”
燕南铮已经吩咐宫人传膳,把茶盏端给她,“先饮茶。你想知道本王为什么推断凶手不会对秦淑女、赵淑女下手?”
“本将军也想知道为什么。”刘岚彻一口饮尽。
“殿下快说吧。”兰卿晓百思不得其解。
“秦淑女、赵淑女基本无宠。”燕南铮提示道,眸光深深。
“无宠就能保住小命?”刘岚彻不解地皱眉。
“奴婢知道了。”她恍然大悟,心里惭愧,“杨昭仪、王选侍女擅邀宠,李淑女容色颇佳,有宠,而秦淑女和赵侍女完全无宠。”
“这么说,凶手只杀有宠的妃嫔?”他狐疑地问。
“正是。”燕南铮心里欢喜,卿卿一点即通,脑子转得快。
兰卿晓又思索起来,有宠的妃嫔才有威胁,躲在暗处、布局高明的凶手要除掉她们,可见凶手是后宫妃嫔。
宫人奉上午膳,他们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刘岚彻早就发现她气色不好,眼眸下面有一圈乌青,疼惜道:“卿卿,这两日你一定累坏了,多吃一点补补身子。”
她点点头,默默吃着。
他忽然想到,昨夜墨七传来消息,半夜发生命案,她和燕王半夜勘察凶案现场,那么后来呢?
他看一眼外表冰冷、内心禽兽的燕王,想着昨夜他们在一起,燕王必定不会错过大好机会,于是他郁闷了,好像有一只邪恶的大手撩他的心,“卿卿,昨夜查案到很晚吧。”
“嗯,只睡了一两个时辰。”兰卿晓觉得头有点重,不过还好,浑身充满了热血与干劲,只想着尽快破案。
“今夜你早点睡,补补觉。”刘岚彻嘱咐道。
“稍后搜宫,卿卿你和大将军一起去。本王不方便出面。”燕南铮清冷道。
“奴婢知道怎么做。”她应了。
午膳后,刘岚彻亲自带领十个侍卫前往后宫,先到秦淑女、赵淑女住的天香殿搜查。
看见刘大将军这么大的阵仗,听说要搜宫,她们又惊惧又疑惑,以为是怀疑她们杀人,“大将军,为什么要搜我们的寝殿?”
刘岚彻冠冕堂皇道:“不久之前,本将军在宫道遗失一枚玉佩。有宫人看见一个宫女捡了,不过没看见那宫女的脸。本将军的玉佩乃家传之宝,必须找到,只能搜宫,找到那宫女,寻回玉佩。”
接着,他让她们把所有宫女召集起来,排成一列,侍卫们则进去搜查。
秦淑女和赵淑女面面相觑,明显不信,寻玉佩应该是搜宫女主的地方,为什么搜她们的寝殿?
然而,她们是无宠、位份低的妃嫔,怎么可能有拒绝的余地?
更让她们疑惑的是,为什么那个跟着燕王查案的绣娘这会儿却跟刘大将军一起搜宫?
真真不可思议。
侍卫们搜出丝帕,拿给兰卿晓看,她扫了一眼,尔后把丝帕收起来,给刘岚彻打眼色,意思是可以撤了。
秦淑女和赵淑女看着一拨人浩浩荡荡地离去,摸不着头脑。
刘岚彻意气风发,觉得特别有成就感,低声问道:“卿卿,秦淑女和赵淑女有可疑吗?”
第1卷:正文 第227章:观音像丝帕
兰卿晓摇头,“奴婢粗略看过,秦淑女、赵淑女的绸帕里没有绣观音像的。”
刘岚彻爽朗地笑,“没事,还有几个妃嫔还没搜查呢。”
他的大红大氅随风飞扬,五分潇洒不羁,五分张扬霸气,吸引了不少宫女的目光。
接着搜查的是刘惠嫔的青鸾殿,刘惠嫔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吓得小脸惨白,“小叔,发生了什么事?”
他安抚道:“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侍卫在她的寝殿搜了一圈,取了几条丝帕出来,递给兰卿晓,兰卿晓朝他摇摇头。
刘岚彻明白她的意思,叮嘱刘惠嫔:“最近没事不要外出,当心点儿。”
刘惠嫔自然知晓后宫死了三个妃嫔,早已吓得不敢外出,连月昭仪邀约都没去。
第三个搜查的是毓秀殿,兰卿晓担心雪儿动胎气,没有让侍卫进去搜,而是亲自和菡萏去取雪儿的丝帕。
玉肌雪的气色又好了一点,可见拂衣做的膳食养了她的胃和气色。玉肌雪不解地问:“卿卿,为什么要取走我的丝帕?”
“没什么,例行检查,不会有事的,娘娘安心养胎便是。”
“若你得空,来陪我说说话。”玉肌雪的眉间蕴着愁绪。
“好。过了这阵子我来看娘娘。”兰卿晓温柔道。
刘岚彻看见她出来,连忙问道:“如何?”
她摇头,“娘娘的丝帕也没有观音像。”
他皱眉,“会不会凶手早已察觉,事先藏起观音像丝帕。”
她也拿不准,眼下只能继续搜,“只剩下月昭仪的初云殿,走吧。”
来到初云殿,他们看见月昭仪跪在偏殿的佛龛前,手持檀木佛珠,双手合十,双目微闭,十分虔诚地祈祷。
刘岚彻把来意说了一遍,月昭仪站起身,眉目和婉惠慈,“大将军请便。”
兰卿晓从未见过她这般亲善的模样,不由得疑惑,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恐慌、惊诧?她的反应太过淡然从容。
每个人的性情都不一样,可是像她这般冷静的,让人起疑。
礼佛的月昭仪身穿一袭月白宫装,素面朝天,乌黑柔滑的宫髻没有任何珠钗,素净到了极致,反而衬托出她的天生丽质与水润的肌肤。
兰卿晓的心里漾起微澜,原来月昭仪也是礼佛之人,怪不得性情温婉谦和。
不多时,侍卫搜查完毕回来,将几条丝帕递过来。
兰卿晓一眼看见其中一条丝帕绣的正是观音像,从款式、纹样与刺绣功夫,都和观音堂发现的那条丝帕很像。
刘岚彻看见丝帕上的观音像,心里有数,喝道:“月昭仪,你涉嫌谋害杨昭仪、王选侍与李淑女,现在本将军要逮捕你!”
话音方落,两个侍卫上前抓住月昭仪。
月昭仪不言不语,面不改色,无惊无惧,无悲无喜,没有半分波澜,好似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刻。
兰卿晓提醒道:“昭仪娘娘,还请把檀木佛珠放下来。”
月昭仪冷寂的秀眸微微一闪,把檀木佛珠挂在观音菩萨的手上,尔后徐徐往外走,好似只是回她的寝殿。
那两个侍卫想押着她,兰卿晓阻止了。
刘岚彻在她耳畔低声道:“月昭仪怎么变成行尸走肉一般?上次在仁寿宫还有点笑容呢。”
兰卿晓摇头表示不知,“审问了便知。”
她没有把月昭仪押到地牢,而是带回存墨阁。
燕南铮看了绣观音像的丝帕,与在观音堂出现的丝帕对照了一番,“丝帕的质地差不多,颜色一样,绣线也相似,观音像也很相似。卿卿,你怎么看?”
“还需要看吗?凶手就是月昭仪!”刘岚彻笑道。
“在李淑女尸首旁边发现的观音像丝帕和月昭仪的观音像丝帕,两相对照,的确极为相似。”兰卿晓把两条丝帕放在一起,凝神看着,“丝质、颜色一样,刺绣的绣线极为相似,观音像的神态差不多,刺绣技法、针法一样,刺绣技巧、松紧度等等都相同。奴婢可以肯定,是同一人的绣品。”
“仅凭一方丝帕,不足以将月昭仪定罪。”燕南铮道。
“怎么不行?这是有力的证据!”刘岚彻拍案。
“月昭仪可以说,白日或之前的某日去过观音堂,不慎遗落丝帕。或者她可以说,李淑女信佛,她就赠予李淑女一方绣着观音像的丝帕。”兰卿晓道。
“这是砌词狡辩。”刘岚彻气愤道。
“殿下,现在要审讯月昭仪吗?”抓到疑犯,她还是比较激动的,想尽快确认疑犯是不是真凶。
燕南铮颔首,吩咐鬼见愁带来月昭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