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眼下回存墨阁吗?”她问燕王。
燕南铮点头,尔后迈步前行。
她跟上,刘岚彻也跟着走,“卿卿,新兵招募一事我办得差不多了,不如我陪你查案吧,说不定我可以给你启发呀,说不定我可以帮你破案呢。”
兰卿晓笑道:“你堂堂大将军,还是去京郊大营做你应该做的事。”
他瞪着前面那人的后背,目光化作利剑刺进去,“有人说我脑子简单,我就破案给他看,让他心服口服!”
她转过头望天,又开始互怼抬杠了。
燕南铮没有反对,她就没说什么了。
回到存墨阁,兰卿晓整理案情,刘岚彻站在一旁看着,燕南铮看着那些从华阳殿带回来的物证,若有所思。
“卿卿,你的簪花小楷真漂亮,像一朵朵花儿。”刘岚彻称赞道,通过她记录的案情,了解了个大概。他摸着下巴寻思道,“白猫发狂咬人…养的白猫一般都温顺乖巧,怎么会咬人呢?”
“据奴婢所知,有些东西会促使白猫发狂。”她一边写一边道。
“对了,可以问问太医啊。”他惊喜地笑起来,“我立即派人去传太医。”
“不必了。”燕南铮传叫鬼煞。
鬼煞进来,听了殿下的问话,回道:“致使猫发狂咬人的东西并非没有,但发狂到咬死人,想必猫变得非常凶猛,要特别调制的东西才行。”
刘岚彻挑眉神秘地问:“你会调制吗?”
鬼煞道:“可以试试。”
兰卿晓见刘大将军的微笑很古怪,问道:“大将军想怎么样?”
刘岚彻嬉皮笑脸道:“既然猫发狂会咬死人,那就试试是不是真的可以。”
她觉得这个办法完全可行,“殿下觉得呢?”
燕南铮点头,吩咐鬼煞:“你去准备一只猫,调制东西,准备好了来说一声。”
鬼煞领命退下,刘岚彻朝她得意地扬眉,“卿卿,我这个主意不错吧。”
她点头一笑,继续整理案情。
等了半个时辰,鬼煞终于准备好了。
他们来到琼庭,兰卿晓看见鬼见愁抱着一只黑猫,地上有一只形制颇大的木笼,鬼煞手里拿着一只瓷碗,碗里是灰黑的稀泥样的东西。
“就是这东西?管用吗?”刘岚彻好奇地问。
“管不管用,试了就知道。”鬼煞笑道。
“试吧。”燕南铮冷漠道。
鬼煞得令,把灰黑的稀泥喂给黑猫吃。
鬼见愁笑道:“殿下,这只黑猫是从膳房抱来的,还算温顺。”
黑猫吃了两口就不吃了,转开头喵喵地叫,估计是觉得这灰黑的稀泥太难看,味道又不好。
鬼煞强硬地喂了几口,尔后鬼见愁把黑猫放进那只木笼里。
他们都盯着木笼里的黑猫,黑猫慢悠悠地走来走去,喵喵地叫着,一副悠闲散步的架势。
刘岚彻等得不耐烦,“不管用呀,黑猫还是这么乖。”
兰卿晓道:“再等等,哪有这么快的?”
忽然,黑猫甩甩身子,尾巴直挺挺地竖起来;接着,黑猫好似全身用力,全身绷紧,面目也沉下来,发出一声与猫叫截然不同的低吼,猫牙森厉,眼神凶狠,如猛虎一般。
“变了变了!”鬼见愁惊喜道。
“还可以再凶一点。”刘岚彻蹲下来,朝着木笼里的黑猫做鬼脸,“怎么?看你凶还是本将军凶!本将军在沙场上可是所向披靡,对付你这么小只,本将军一根手指就把你弄死!”
“扑哧…”兰卿晓憋着笑,“你跟一只猫较什么劲?”
“我是在挑衅它呀。”他猛地凶狠起来,瞪着黑猫,目光凶戾骇人,“有种你出来咬我呀,哈哈…”
黑猫也盯着他,发出一声怒吼,好似在跟他较劲,比较谁更凶、更恶。
鬼煞道:“殿下,黑猫越来越凶了。”
燕南铮点点头,把她拉到后面一点,刘岚彻的俊脸杀气腾腾,“本将军要吃了你!”
黑猫再次发出吼叫,凶猛地抖着全身的毛发,那双猫眼圆滚滚的,变成赤色,颇为吓人。
燕南铮也蹲下来,静静地盯着黑猫。
兰卿晓转头看他,心尖微颤——此时的燕王,雪颜弥漫着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凛鸷杀气,触之即死。那双桃花眸好似齐聚了世间所有的戾气,好似吞噬了世间所有的邪祟与鬼魔,好似洪荒时代的死神附体,令人一见就毛骨悚然,全身定住了似的,乖乖地交出自己的小命。
若说刘大将军的杀气是将帅那样的凶凛、悍然,带着边疆凛冽的风的味道,让人双腿发颤,站不住,那么燕王的杀气便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最令人恐惧的心魔,自内而外地散发出来,杀伤力仿若毁天灭地的天崩地裂。
在她的心里,燕王的杀气更让人惊怕。
刘岚彻转头看见燕王的神色,也吓了一跳。
黑猫怒吼一声,如狮如豹,陡然飞跃而起,撞上木笼顶部,丝毫不觉得疼。下一瞬,黑猫怒吼的声音更大,更凶猛地跳起来,在木笼里激烈地撞来撞去,好像愤怒于被关着、困住,试图跳出牢笼。
众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两步,兰卿晓有点小紧张,这只黑猫变得真可怕,似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
刘岚彻对鬼煞竖起大拇指,“你调制的东西果然厉害,这哪里是猫,是猛兽!”
鬼见愁皱眉道:“这笼子不会被黑猫撞散架了吧。”
鬼煞道:“应该不会,不过当心一点为好。殿下,属下准备了一只死了的小白兔,现在放进去吧。”
燕南铮点头,“放进去。”
鬼煞把一只小白兔从缝隙放进去,那只黑猫立即扑上去,疯狂地撕咬,十分凶猛强悍,活脱脱一只猛虎。
转眼之间,那只可怜的小白兔被咬得血迹斑斑,时而一整块咬起,时而叼着晃来晃去,时而狠辣地撕裂…
兰卿晓看得头皮发麻,燕南铮伸手蒙住她的双目,低沉道:“不要看了。”
她转过身,太血腥残忍了。
倘若那只小白兔面对一个活生生的女子,攻击力也足以将女子咬死。
“王选侍应该就是这样被咬死的。”刘岚彻是驰骋沙场、杀敌无数、见惯杀戮的大将军,也不禁有点头皮发麻。
“王选侍养的白猫应该是被人喂了一种特制的东西,或是被人以一种神秘的手段挑逗,发狂暴虐地咬人。”燕南铮吩咐鬼煞把这只猫杖毙,否则会害其他人。
他们回到书房,讨论案情。
刘岚彻一副已经洞悉命案内情的架势,侃侃道:“如此看来,凶手给白猫喂了什么东西,让温顺的白猫半夜发狂咬人。正巧,王选侍把宫女遣出去,给凶手作案的最佳时机。她睡沉了,白猫把她咬醒,她应该喊救命了,不过寝殿四周没有人,她活活地被猫咬死。”
兰卿晓寻思道:“现在的问题是,那只猫究竟吃了什么,或者被凶手做了什么手脚。”
鬼煞提议:“殿下,属下去杀了那只白猫,看看它吃了什么。”
燕南铮同意了,鬼煞立即去了。
鬼见愁沏了三杯热茶来,“殿下,大将军,卿卿姑娘,喝茶吧。”
刘岚彻端起茶盏,忽然想到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卿卿,你没事了吧,有没有觉得身子不适?”
“奴婢没事了。”兰卿晓开始记录案情,把方才的试验结果写下来。
“卿卿,你觉得王选侍和杨昭仪还有什么相似的地方?”燕南铮忽然问道。
“这二人的相似之处很少,擅邀宠,千方百计地想晋位份。”她眉心微蹙,“既然王选侍遇害,那么杀害杨昭仪、秀秀的凶手,可以排除她。”
“的确可以排除王选侍。”他的黑眸萦绕着冷锐之气。
“会是谁呢?”刘岚彻装模作样地思索,做沉思状。
书房静默了一盏茶的时间,鬼煞匆匆进来禀报:“殿下,属下有发现!”
第1卷:正文 第222章:责问
兰卿晓惊喜地等候下文,刘岚彻急切地问:“什么发现?”
燕南铮则是面不改色,好似天塌了依然云淡风轻。
鬼煞禀道:“属下先剥了那只白猫的毛皮,发现白猫的脖子、腹部有一些细微的针孔,大约有十几个。”
燕南铮眸心微动,“类似绣花针的针孔?”
鬼煞点头,“是的。”
“猫被刺几针并不会死,为什么那只白猫的身上会有那么多针孔?”兰卿晓寻思道,“莫非是凶手针刺白猫?”
“还记得杨昭仪怎么死的吗?”燕南铮的眼神澄澈如水,“杨昭仪的天灵盖下面一点有针孔。”
“可是一个是人,一个是一只猫,不好相提并论吧。”刘岚彻提出不同的意见,“再者那只白猫又不是被吸血死的。对了,那只白猫怎么死的?”
“之前仵作查验白猫,说白猫死得蹊跷,还无法确定死因。”兰卿晓道。
“属下有发现,属下剖开白猫,发现那只白猫的血很少,应该也被吸血了。”鬼煞道。
她水眸睁大,惊喜道:“殿下,白猫和杨昭仪的死法一样。”
燕南铮清冷地断言:“看来杨昭仪之死与王选侍之死有关联。”
刘岚彻的脑子里乱糟糟的,烦躁不已,“可是那只白猫有十几个针孔,杨昭仪只有一个。”
兰卿晓莞尔眨眸,“起码有相似之处,总算有所发现。”
不过,摆在他们面前的依然是严峻诡异、扑朔迷离的凶杀案,还需要他们找到更多的线索,抽丝剥茧。
燕南铮问鬼煞:“本王要你想的事,想到了吗?”
鬼煞惭愧道:“还没有。属下会竭尽全力。”
之后,他们一边吃午膳一边聊案情,不过还是没有新的发现。
午膳后,一个自称仁寿宫的太监来传话,萧太妃传召卿卿。
刘岚彻疑惑地问:“萧太妃传卿卿有什么事?”
那太监低着头回道:“奴才不知。卿卿姑娘跟咱家走一趟吧。”
“或许是刺绣之事,奴婢去一趟便是。”兰卿晓想了想,萧太妃的传召不能不去,先去一趟再说。
“我陪你去。”刘岚彻冠冕堂皇地说道,“本将军顺道去向太妃娘娘请安。”
“大将军,太妃娘娘只传召卿卿姑娘。”那太监为难道。
“本将军去向萧太妃请安,还要你同意不成?”刘岚彻不悦道。
“奴才不敢。”那太监连忙低头。
“不敢就给本将军闭嘴!”刘岚彻不耐烦道,“你先回去,稍后本将军与卿卿一起去。”
那太监灰溜溜地退下。
燕南铮不动声色,眼下宫里不太平,大将军陪卿卿去也好,安全一些。
兰卿晓试图说服刘大将军:“大将军,太妃娘娘传召奴婢应该是刺绣一事,奴婢自己去就行了。”
刘岚彻理所当然道:“那怎么行?这大过年的就有两个妃嫔死了,而且死得这么离奇诡异,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去?”
她拗不过他,只好随着他了。
燕南铮望着他们离去,尔后看她记录的案情与搜集回来的物证。
仁寿宫,大殿。
兰卿晓下跪行礼,惊诧地看见月昭仪也在这儿,月昭仪与萧太的交情很好?
刘岚彻略略一礼,“给太妃娘娘请安。”
萧太妃坐在宝座,妆容清淡如菊,“大将军真是稀客。”
她身穿一身日常的淡青色棉袍,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插着一支素雅的银簪,整个人素净得很,符合太妃深居后宫的身份。
而坐在一旁的月昭仪也是一身的清雅素淡,乌发间插着淡雅的梨花簪,宛若一朵空谷幽兰,清丽的面容微微笑着,让人倍觉亲切。
“太妃娘娘近来可好?”刘岚彻笑得眉眼飞扬。
“哀家能有什么不好的?打发日子罢了。”萧太妃的声音温和里有一股刺人的清冷,“今儿哀家这儿可真热闹,月昭仪来给哀家请安,大将军也来了。”
“太妃娘娘传召绣娘,是要裁绣新衣吗?”他懒得浪费唇舌,单刀直入地问。
“哀家一把年纪了,衣裳够穿就行。”她抿嘴一笑,语声柔缓,“倒是月昭仪这样如花一般的年纪,是该好好打扮。方才她跟哀家提起绣娘卿卿给她绣一身新衣,不过还没绣好。哀家想起卿卿刺绣功夫了得,只需数日便绣好衣裳,怎么这次…”
“回禀太妃娘娘,是奴婢的错,奴婢会尽快绣好昭仪娘娘的新衣。”在宫里大半年,兰卿晓深深地明白,当主子问责,宫人不要妄想解释和推卸责任,要先认错,让主子最大程度的消气,接下来主子才能听得进去自己的解释。
“太妃娘娘,这怪不得她。燕王奉旨办案,要她协助,她已经不眠不休地绣衣,还请太妃娘娘、月昭仪见谅。”刘岚彻代她解释。
“她是针工局的绣娘,燕王为什么要她协助办案?”萧太妃不悦地蹙眉,“她去办案,那哪有空闲绣衣?”
“谁知道燕王在想什么。太妃娘娘一向慈悲心肠,宽宏大量,还请给卿卿几日时间。”他客气道。
“大将军严重了。本宫也不急着穿新衣,等多久都无妨,只是太妃娘娘心地善良,又不太了解,因此传卿卿来问问。”月昭仪轻柔道,语声柔软似花开的声音。
“谢昭仪娘娘体恤。奴婢必定尽快绣好衣裳。”
兰卿晓悄然抬眸,月昭仪身穿一袭雪青色宫装,妆容淡淡,虽然容光靓丽,但的确素净得过分了。
月昭仪这样的年纪,风华正茂,正是应该好好打扮的时候,才能更加出彩。
不过,月昭仪裁的新衣是妃色,色泽鲜艳,与她平常的着装风格不太一样。
说不出为什么,兰卿晓觉得同样安然坐着的月昭仪和萧太妃给人一种相似的感觉,相似色泽的衣裳,相似的气质谈吐。或许就是因为她们有比较相近的性情,才能坐在一块儿闲话家常,情谊也才会好起来,萧太妃也才会为她出头。
萧太妃经历了多年的后宫沉浮,如今笑看风云,淡然恬静里依然有几分隐隐的威严,“既然如此,哀家就不费心了。不过,哀家还要多说一句,卿卿,你是绣娘,揽了绣活就要尽快完成,不要耽误了招人口舌。”
“奴婢铭记在心。谢太妃娘娘教诲。”兰卿晓道。
“太妃娘娘也该明白,身为绣娘,卿卿自然想尽快办好主子的事。不过她人微言轻,主子有别的吩咐,她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刘岚彻面无表情,冷冷道,“还望太妃娘娘多多体谅。”
“听闻刘大将军把绣娘卿卿放在心尖上,呵护如自己的眼珠,原来传闻是真的。”萧太妃慈和的语声里有几分讥讽,“大将军,哀家只是提个醒儿,月昭仪不介意便可。”
“让太妃娘娘见笑了。”刘岚彻冷笑,左道眉高高地挑起,“若没什么事,本将军告辞了。”
“不送。”萧太妃的语气沉了沉。
“卿卿,走。”他温柔道。
兰卿晓行了一礼,看见月昭仪的表情很不自在,想必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吧。
最后一眼,她望向萧太妃,萧太妃平常从容轻淡的面容此时萦绕着一丝丝怒气。
从仁寿宫出来,刘岚彻痛快地放声大笑,“卿卿,你看见了吗?萧太妃被我气得…哈哈哈…”
兰卿晓也笑起来,“其实太妃娘娘也没对奴婢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