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卿晓呆立当场,燕王怎么会来这儿?

刘岚彻早已察觉到有人靠近,故意站在她的身后,靠得很近,以显示他们有非比寻常的亲密关系。

骄阳之下,日光艳烈,燕南铮周身萦绕的光华竟然比那酷烈的日光还要刺目三分。他的桃花眸幽凉如水,好似没有走过来的意思。

“燕王好兴致,不会是来这儿看本公子的吧。”刘岚彻扬起得意而明亮的笑容。

“奴婢先行告退。”兰卿晓直觉,燕王一定动怒了。

那夜,他明明警告她,离刘岚彻远一点。他还掐她的脖子,眼神相当的恐怖。

刘岚彻扣住她的手腕,笑意深深,“急什么?咱们还要谈谈怎么绣合欢花呢。”

她极力挣脱手,他的大手就像一把铁钳,紧紧地夹着她的手腕。她气恼道:“放手!”

他就是不放手,剑眉轻扬,“咱们一边吃瓜果一边闲聊。”

燕南铮走过来,目光从他们拉扯的手臂滑过去,如雁过无痕。他走进凉亭,优雅地坐下,不客气地吃瓜果,“这瓜果不错,清甜爽口。”

兰卿晓见他好像不生气,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趁妖艳贱货愣神的时候,她用力地挣脱,抽回手。

刘岚彻回来坐下,开门见山道:“本公子跟卿卿有事要谈,皇宫这么大,燕王非要待在这儿吗?”

她扶额,语气这么冲,是想干吗呢?

她能不能偷偷地溜走?

“本王信步走到这儿,渴了,歇歇脚。”

燕南铮吃了两块瓜果,从衣襟里取出一方丝帕,轻轻地擦拭嘴角。

兰卿晓赫然看见,那是她的丝帕!

那丝帕的一角绣着棠梨花,她看见了,刘岚彻不可能看不见。

不过,好在他根本不知道那是她的丝帕。

刘岚彻盯着那只修长莹白的手轻捏着的丝帕,俊眸慢慢睁大,最后变成睚眦欲裂。

那是卿卿的丝帕!

前两日,他特意找来拂衣,跟他问了几个问题,得知卿卿绣的丝帕都有棠梨花。

燕王竟然有卿卿的丝帕!

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

燕南铮擦拭嘴角之后,把丝帕放在石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朵棠梨花依然朝上,那么的刺眼。

兰卿晓转身想溜走,不过双脚好像被什么东西黏在地上,走也走不动。再者,她也想知道,燕王为什么会来这儿。

刘岚彻立即伸手去抢,然而,燕南铮的速度比他更快,按住那丝帕,气定神闲,好似早已猜到对方有这举动。

“大将军,你是强盗吗?”燕南铮的语声蕴了一丝嘲弄。

“本公子也想擦擦嘴,借你丝帕一用。”刘岚彻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拿开他的手,继续抢那丝帕。

兰卿晓无语地望天,别人用过的丝帕,他也要用?

她看着那两只俊美男子的手,刘岚彻应该暗中使了内力与巧劲,而燕南铮敏捷地翻转,不让对方碰触到丝帕。紧接着,那两只手你来我往地交手起来,翻芸覆玉(雨),追击吞噬,而且手法越来越快,幻影重重,令人目不暇接。

这是顶级的擒拿与反擒拿!

她看得入神,叹为观止。燕王的武艺深不可测,她自然是知道的,她没想到的是,武将刘岚彻的手底功夫竟然也这般精深。

不过,为了一方丝帕,他们至于这样吗?

最后,燕南铮把丝帕握在手里,又取了一块瓜果优雅地吃着,浓密纤长的黑睫轻轻一颤,眼梢好似凝着一丝得意。

刘岚彻气得咬牙切齿,横眉怒视,怒指他的头,却也不好怎么样。

兰卿晓也是醉了,两个绝世美男在凉亭抢一方丝帕,还抢得这么带劲,还要不要形象了?

不过,刘大将军去抢那丝帕,莫非知道了什么?

“奴婢告退。”她实在不想留在这儿看他们幼稚地“玩闹”。

“卿卿,你先别走。”刘岚彻温柔地安抚,尔后破釜沉舟道,“燕王,只要你把丝帕赠予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她无语地翻白眼,至于吗?

燕南铮的语声清淡如水,“区区丝帕而已,给你也无妨。不过本王用惯了,还不想换。”

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兰卿晓暗暗腹诽,既然看不上,那就还给她啊。

“世间万物都有一个价,你说得出,本公子就拿得出!”刘岚彻被他气得不轻,豪爽道,“燕王说吧。”

“在本王眼里,再珍稀的宝物,价值连城的珍宝,都及不上这丝帕半分。大将军拿什么东西跟本王换?”燕南铮薄唇微勾,唇角噙着一丝不屑。

“本公子就不信…”

“若你觉得这丝帕有价,又何必非要得到?”

刘岚彻被这句噎得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胸膛剧烈地起伏,玉容因为怒气而泛着粉红的色泽。

罢了罢了,改日找个机会跟卿卿要一方丝帕就是了!

他扣住她的小手,“卿卿,我们走。”

燕南铮云淡风轻道:“她不能走。”

兰卿晓挣开手,恭顺地问:“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刘岚彻径自拉着她走出凉亭,“无需理他。我还要跟你说说新衣…”

她甩开手,认真道:“大将军想绣合欢花,奴婢便绣合欢花。若大将军没其他吩咐,奴婢要听听燕王殿下有何吩咐。”

“他能有什么事?”他气得想打架,朝凉亭里的人喊,“你不会也要她绣新衣吧。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你排在本公子后面。”

“本王有要事跟她说,还请大将军回避。”燕南铮说得客气,语气却是极冷。

“本公子就是不走,你能奈我何?”刘岚彻索性进来,坐在他对面,一尊大佛似的坐在那儿。

燕南铮起身,清逸地离去,“跟本王来。”

兰卿晓“乖乖”地跟着走,刘岚彻气急败坏地追出去大叫:“卿卿,不许跟他走!卿卿,我们还没说完呢…”

她回头道:“还请大将军不要为难奴婢。”

他看着她渐行渐远,不由得怒火高涨,蹭蹭地窜到头顶…广袂横扫,石案的瓜果、茶水等物悉数掉落在地,哐啷声响,一地狼藉。

来到存墨阁,兰卿晓想着燕王到底有没有动怒,她应该如何应对。

而他故意拿出丝帕刺激刘岚彻,究竟有什么用意?

丝帕而已,至于这么大做文章吗?

燕南铮踏入书房,宫人立即奉上茶水和消暑的冰镇瓜果。

流风笑嘻嘻地进来,乍然看见她在书房,立马板着脸,不悦地瞪她。

“殿下,小的伺候你就够了,何须外人?”他不客气地说道。

“你先退下。”燕南铮端起茶盏,饮了半杯。

“殿下…”流风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满腹委屈。

他将茶盏搁下,低闷的声响有点刺耳。

流风心神一颤,素来知道殿下说一不二,于是恭顺地退出去。

兰卿晓想不明白,为什么流风对自己这般敌视?她哪里得罪他了?

“殿下有何吩咐?”为了顺利回针工局,她低眉敛额,十分恭谨。

“你当真给刘岚彻的新衣袍绣合欢花?”燕南铮从书案一旁取了一本书册,打开来看,目光却是浮光掠影,什么都没看进去。

“奴婢只是绣娘,没有资格违逆刘大将军的意思。”她如实道。

“你可知道他的用意?”他淡漠道。

什么用意?

虽然兰卿晓约略猜到刘岚彻的心思与企图,不过她不愿深想,再者她的确没有本事说服他改变主意。

这等芝麻蒜皮的小事,燕王这等人物说起来,委实令人惊讶。

燕王好像有点针对刘大将军。

她淡淡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奴婢改变不了什么。”

燕南铮冷冷道:“你的确改变不了什么。你只需记住自己的身份。”

“是。奴婢还没想到取活血的办法,恳请殿下多多宽限数日。”

“想不到就暂时不要想,本王要你先办一件事。”

“请殿下吩咐。”

“今日便跟本王出宫,晚些时候再跟你细说。”

“这…奴婢要绣刘大将军的新衣袍,不仅苏姑姑会问起奴婢的行踪,而且刘大将军知道奴婢不在针工局,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吧。”

“有本王在,你怕什么?”燕南铮眸色渐凉。

“是。”兰卿晓温顺道,“奴婢可否回针工局一趟,跟苏姑姑交代后再回来?”

“半个时辰后出宫。”

“是。”

她匆匆离去,半个时辰太赶了,她必须速速回去。

苏姑姑得知这件事,也不多问,叮嘱她万事小心,便让她去了。

叶落音、拂衣依依不舍,问她哪日回来,她也说不出来,只说办完了事就会回来。

兰卿晓想起一事,问道:“你想好给惠嫔娘娘的新衣绣什么了吗?”

叶落音笑道:“我打算绣兰花或是玉簪花,你觉得呢?”

“那就玉簪花吧,若你还是无法下决定,可以找苏姑姑说说。”

“我会的。你无需担心我,照顾好自己。”

兰卿晓告别她们,匆匆赶回存墨阁,却在宫道遇到刘岚彻。

刘岚彻欣喜地笑,拦住她的去路问道:“你匆匆忙忙的,去哪里?”

她急急道:“奴婢有要事,奴婢先行一步,改日再与大将军说。”

还没说完,她就往前冲,不顾他的叫唤。

他凝眸望着她,她跑得这么急,必定有古怪!

第1卷:正文 第094章:两虎相争

兰卿晓跟着燕王出宫,刚走出存墨阁就看见刘大将军站在那儿,墨九跟在后面。

刘岚彻走过来,步履略沉,眼眸不像平常那般明亮,多了三分阴郁。明耀的日光照得他的俊脸薄透如蝉翼,那星辰般的瞳眸黑如子夜,隐藏着一丝丝诡谲。

她又气恼又心虚,他一定是跟着她来的。

燕南铮不动声色,流风扬声道:“大将军,我家殿下要出宫。”

“燕王,你想把本公子的人带去哪里?”刘岚彻疏狂地问,走到她身旁,低声叮嘱,“不要跟他走。”

“大将军,奴婢说了不算。”兰卿晓声音略响,故意让燕王听见。

“本公子说了算。”他冠冕堂皇地扬声,“这几日,你先绣好本公子的新衣袍,哪里也不能去。”

“大将军,本王已经征得太后娘娘恩准,带她出宫。”燕南铮清凉道,“若有疑义,你可以去请旨。”

“你要带她回府?”刘岚彻切齿道,尔后问她,“他带你去王府做什么?”

兰卿晓摇头表示不知,的确不知道燕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燕南铮高冷如九天谪仙,没有回答的意思。

刘岚彻索性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强硬道:“本公子就是不让她跟你走!卿卿,跟本公子回府!”

她才不想跟他回府,永远不会忘记这是个下流无耻、寡恩无情的妖艳贱货。然而,即使她拼了全力挣扎,还是挣不开。

才走出几步,她看见鬼见愁忽然出现在面前,鬼魅似的神出鬼没。

鬼见愁杵在面前,头微低,眼神凌厉,如山巍峨。

“让开!”刘岚彻沉郁地怒喝。

“把卿卿姑娘留下,小的就让开。”鬼见愁丝毫不惧,坚如磐石。

“卿卿姑娘,过来!”虽然流风极为不愿,但如今这情形,他自然站在殿下这边。

兰卿晓觉得这时候应该做个小小的表态,于是她极力挣脱,“大将军,放手!”

刘岚彻的俊容染了薄怒,伤心地问:“你心甘情愿地跟他走?”

他凭什么这样质问她?

她冷笑道:“奴婢就该心甘情愿地跟您走吗?”

说罢,她恨恨地拍向他的胸口,使了她平生的力气。

他不闪不退,就这么硬生生地受了一掌。虽然她没有内力,但比寻常的女子力气大,胸口自然有点疼。让他心痛的是,她竟然为了燕王打他!

燕南铮黑睫微动,目光锐利得洞穿人心——刘岚彻的眼里布满了伤,看来他对卿卿并不是玩玩的。

刘岚彻好似受到无数的暴击,不敢置信地凝视她,黑曜石般的瞳眸盈盈闪闪,似心伤在闪烁。

兰卿晓义正词严道:“奴婢身份卑微,没有说‘不’的余地,若奴婢可以选择,自然选择光明磊落、洁身自好的主子。”

他又好笑又失望,他不够光明磊落?他哪里黑暗了?就因为他曾经风流,她就讨厌他吗?

“奴婢会绣好大将军的衣袍,不过这几日奴婢会跟随燕王殿下回府办事。”

说罢,她径自前行,头也不回。

燕南铮行如清风,从他身旁掠过的时候道:“大将军最好不要派人来盯梢,来一个,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