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衣领里有纤薄的夹层,有一些压得平细的粉末,量不少。
她取了一点粉末放在瓷碗里,倒入一点清水,尔后给小白兔灌下去。
小白兔本是奔来跳去,喝了水之后就趴在地上,口吐白沫,之后疲倦地闭上无辜的双目,呼哧呼哧地喘气,奄奄一息。
素月惊骇不已,“就一点点粉末,小白兔就快死了,这粉末是剧毒吗?”
兰卿晓凝重地点头,“应该是剧毒。”
“那你快去禀报殿下。”素月担心地皱眉。
“不急。”
兰卿晓把蟒袍折好、放好,心里沉甸甸的。
燕王的怀疑没有错,飞鹰卫指挥使的蟒袍藏有剧毒,那么指挥使以下的武官和寻常护卫的官袍应该也藏有剧毒。
这个关乎皇家、朝堂的天大秘密,此时就掌握在她手里,她应该怎么做?
第1卷:正文 第020章:定魂蛊
兰卿晓没有立即去向燕王禀报,而是开始修补福宁公主和瑶华郡主的新衣。
素月忍不住问:“福宁公主和瑶华郡主的新衣的确很美、很华贵,但撕破这么大,如何修补?越是华贵的衣裳越难修补。”
兰卿晓在福宁公主的桃红色缕金孔雀纹百褶裙比划来比划去,“我已经想到修补的办法。”
“这裙襕绣了孔雀纹,若在破的地方绣个什么,裙上的刺绣就过于纷杂,反而显得不伦不类。”
“你说的我明白,之前我也有这个顾虑,反正就试试吧。”
“那瑶华郡主的嫩黄色百蝶穿花罗裙呢?这罗裙华美贵气,裙面的刺绣蝴蝶已经够多了,你还想绣几只蝴蝶上去?”
“放心吧,我有办法。”
“卿姐姐,有时候我真想把你的脑袋剖开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为什么你一点也不着急害怕?为什么时间这么紧,你还能这么气定神闲?为什么你能想得到那么多新奇的妙法?”素月满目的崇拜与敬佩。
“我也紧张着急啊,只是不让你瞧出来。”兰卿晓一笑,“我开始修补了,你忙去吧。”
素月不再打扰她,黄昏了,她去灶房取一些吃食回来。
兰卿晓马不停蹄地忙着,顾不上喝茶、吃饭、休息,只有在特别累的时候才站起来舒展筋骨,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接着又开始奋战。
素月知道劝不动她,陪她到月上中天的时候才去睡。
半夜,素月醒过一次,看见外间依然有烛火,知道她还在修补。
第二日上午,兰卿晓精神抖擞,吃了早饭就捧着蟒袍去复命。
燕南铮在流芳水榭品茗看书,却没有坐着,而是站在美人靠前。
一池碧水浮金,闪烁流光,映射进水榭,水榭里水光与阳光交替辉映,剔透纤软,从燕南铮的雪颜闪过,从他的华紫衣袍滑过,似是水莲朵朵盛开。
他搁下书册,“有何发现?”
她将蟒袍放在石案,回道:“蟒袍的圆领有夹层,夹层里有一些粉末。”
他喊了一声,在外面候着的流风匆匆进来,听了他的吩咐便去抓来一只小白兔。
不多时,一个陌生的黑衣男子走进水榭,恭敬道:“属下参见殿下。殿下有何吩咐?”
“这只小白兔喝了这种粉末水就口吐白沫、奄奄一息,鬼煞你医术高明,过来看看这是什么毒。”流风道。
“是。”
黑衣男子鬼煞快步走去,先察看小白兔,再用指尖取了一点点粉末放在鼻端闻了闻。
兰卿晓暗暗思忖,这鬼煞和鬼见愁穿着一样的黑衣,莫非他们都是燕王的暗卫?
燕南铮冷凉的眸光扫过去,她恰巧迎上,不由得心尖一颤,下意识地垂头避开。
鬼煞面色沉重,禀道:“殿下,这粉末是一种蛊毒,来自南越国的神秘部族。”
她心神大震,蛊毒?
“是什么蛊?”燕南铮唇角微勾,一副了然于胸的神色。
“南越国南部的丛林十分神秘,有几个擅长制蛊、下蛊的部族,而这蛊毒也有十几类,数十小种,属下一时之间分辨不出这是什么蛊。”鬼煞回道。
“若有发现,立即来报。”
“是。”
鬼煞带着小白兔、粉末、蟒袍退出水榭。
流风站在一旁,忽然觉得不妥,卿卿姑娘知道这么多事,会不会传扬出去、危害到殿下?
燕南铮的目光犀利如剑,“你什么都知道了?”
兰卿晓斟酌再三才回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殿下放心。
听了这话,流风就知道她知道了那蟒袍的秘密,知道殿下暗中私查飞鹰卫。这个秘密绝不能外泄,这可怎么办?
“若本王听到跟这件事有关的风声,本王会让你尝尝那种蛊毒的滋味。”燕南铮道,“退下。”
“奴婢绝不会泄露半个字。”她信誓旦旦地说道,匆忙离去。
“殿下,您相信她会守口如瓶?”流风化手为刀,狠辣地抹脖子,“此人不能再留!”
“本王自有分寸。”燕南铮淡淡道,“流风,灭口不是最好的手段。”
“殿下,那蟒袍是太后娘娘吩咐针工局为飞鹰卫裁制的,那针工局是听命于太后娘娘?是太后娘娘用蛊毒控制飞鹰卫指挥使以及所有护卫?”
“若非如此,十几年前,太后娘娘根本不可能得到飞鹰卫的效忠,也不可能临朝摄政、稳固朝堂。”
“小的还是不明白,衣领夹层里的粉末如何入侵人的身躯?又是如何控制人?”
“这一点,鬼煞最清楚。”
燕南铮想的是,如何确保卿卿姑娘不会泄露机密。
入夜,鬼煞来禀报:“殿下,属下已经得知,那些粉末是定魂蛊。”
燕南铮剑眉微蹙,“定魂蛊?”
鬼煞回道:“定魂蛊不会致命,潜伏在人的体内可以很长时间,但必须每个月服用解药,否则中此蛊毒的人会心性大变,尔后会爆体而亡。”
流风清俊的眉宇布满了不可思议,“这么可怕!那太后娘娘有解药,每个月都会给飞鹰卫的人解药。”
燕南铮问道:“你会研制解药吗?”
鬼煞点头,“此种定魂蛊以七种南越国神秘丛林里的毒虫,加上太后娘娘的活血研制而成。若属下要研制解药,必须有太后娘娘的活血。再者,研制解药至少要七七四十九日。”
“这太后娘娘的活血可不好拿到。”流风忧心道,“就算是太后娘娘最信任的女官,也不容易拿到。”
“这的确不好办。”鬼煞道。
“总有办法。”燕南铮剑眉微扬,“去传那个绣娘。”
…
兰卿晓忐忑地回到绣房,想着燕王一定不会放过她,怎么办?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修补福宁公主和瑶华郡主的新衣,先修补再说吧。
夜里,素月刚睡下,兰卿晓想休息会儿再继续,因为双目实在睁不开了,必须让双目歇会儿。
绣房前,她看见上次来传话的太监快步走来,心里“咯噔”一下。
又是燕王传见!
这次,燕王是不是反悔了?是不是要杀她灭口?
她惴惴不安地踏入寝房,悄然抬眸,看见燕王从内寝走出来,只穿着月白中单。
第1卷:正文 第021章:咬他
寝房的外间宽敞奢华,各式摆件不是价值连城就是举世无双,金玉流光,光华内敛。
兰卿晓心里忐忑,螓首低垂,“奴婢拜见殿下。”
燕南铮坐在案前,神色淡漠,“你可知那蟒袍衣领里的粉末是什么蛊?”
她摇头。
他淡淡道:“定魂蛊。”
她惊诧地抬眸,不明所以地看他:夜里传她来,只是告诉她那是什么蛊毒吗?
不,以燕王的性子与谋略,不可能只是如此。
“身中定魂蛊的人不会立即毒发身亡,此蛊在人的体内潜伏可以很久,只要每月按时服用解药,就不会毒发,人也不会有异样。若没有按时服用解药,就会心性大变,爆体而亡。”燕南铮的语声清如冰晶相击,“定魂蛊可以追踪人的大致方位,若你中了定魂蛊,无论你逃到哪里,都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
“哦。”兰卿晓听一句,神经就紧绷一下。
“衣领夹层里的粉末渗透性很强,只要穿着一日,就会渗进肌肤,那定魂蛊就进入脏腑。”
“奴婢用手碰触过那些粉末,不要紧吧。”
“不要紧。”他的薄唇清逸地飘出声音,“不过你已经中了定魂蛊。”
“啊?不会吧。”她心神大震,吓得头皮发麻,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在你食用的糕点里,本王命人下了定魂蛊的粉末。”燕南铮飞拔的眉梢飞落一丝冷酷。
“殿下您是骗奴婢的吧…不是真的…”兰卿晓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摆手,“不是真的…”
“若本王不给你解药,你就会死。”他冷漠地起身,“听命于本王,还是离开燕王府暴毙,随你。”
她呆了一呆,看见他走进内寝,忽然不知哪里冒出的怒火与蛮力,她好似一团怒焰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张嘴狠狠地咬,拼了所有力气,立志要咬下一块肉。
燕南铮根本不可能让一个弱女子近身,也不可能被咬,他应该在第一时间里拍飞这个胆大妄为的绣娘。然而,他竟然静静地站着让她咬,什么都没做。
即使手腕有点痛,他也没吭一声。
兰卿晓咬了很久,觉得嘴里弥漫开血腥气才松开贝齿。
一截玉骨般的手腕,莹白的肌肤赫然出现一圈清晰的牙印,鲜红的血珠与肌肤形成极致的反差。
他剑眉微紧,眼里浮现浓重的阴翳。
“把解药给我!”
她死死地拽住他的月白衣袖,声嘶力竭地吼,情急之下忘了自称“奴婢”。
燕南铮眸光清寒,“退下。”
她疯了似的打他,因为激动而双眸染了一片水雾,“把解药给我…我不能死…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快把解药给我…”
他无动于衷,也没有推开她,任由她打,不想跟她一般见识,“只要你安分守己,就不会有事。”
“我杀了你…”
兰卿晓狂躁如猛兽,失去了冷静,扑上去又要咬他的肩。
燕南铮轻巧地将她拉开,这时,她的身子蓦然一软,双目缓缓闭上。他立即揽住她,尔后把她放在小榻上。
她应该是过于激动,怒急攻心,才昏厥。
她靠躺着,与方才疯妇、癫狂的模样判若两人。
一张素面清颜,更显出天生丽质的清美,宛若一朵清新雅致的棠梨花。纤长微卷的眼睫凝着的细碎泪珠,似清晨花瓣上的露珠,清晶剔透,惹人心怜。
方才她在怀里的一刹柔软,女子的馥郁与娇软从臂弯传到四肢百骸,再到心尖…
猛地,他心尖一颤,胸口似有一团温热散开来。
燕南铮连忙移开目光,恢复了以往的宁静之后才给她把脉。
她的脉象有点急、乱,不过没什么大碍。
这个来历不明的绣娘,知道他这么多秘密,早该从世间消失。
此时此刻,是下手的最佳时机。
他只需动动手指,她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去。
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了动,燕南铮凝视这张清滟而憔悴的小脸,眼里掠过一丝杀气。
“爹,娘…爹,娘…不要抛下女儿…”
“为什么会这样…娘,我应该怎么办…我去找你们好不好…”
“我会好好活着…不会让你们失望…娘…”
兰卿晓在昏睡里泪流满面,悲伤地饮泣,哀痛之色令人动容。
他的大手僵在半空,最终垂落。
燕南铮霍然起身,来到外间朝外喊道:“流风。”
流风推门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燕南铮低冷地吩咐:“送她回去。”
流风把昏睡的兰卿晓架起来,想着殿下不是要杀她吗?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
…
福宁公主和瑶华郡主一大早就来到燕王府,为了先一步拿到新衣。
自从进了燕王府的大门,她们就争先恐后地往绣房赶,一人赶超了,另一人再赶超,尔后再反超。
这一路风景,王府的仆人围观了个遍,眼珠子掉了一地。
在绣房门口,两个妆扮入时的少女你拉我、我扯你,险些大打出手。
“本公主先来的,理应是本公主先。”
“本郡主的新衣早就修补好了,本郡主先。”
“本公主先!”
“本郡主先!”
“你滚开!”
“你才要滚开!”
绣房的房门关着,素月站在门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过被她们吵得头疼。
她崩溃地吼:“住口!不要叫了!”
世界顿时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