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顺平一向在谢地也是人上人,这辈子还没有这样作低服小过,因此在北地早就待得浑身不自在。
范朝晖也不留他,就道:“我有病在身,也无法相送。贤婿自己走好。”又道:“绘歆身子也不太好,就在这里养养病也是好的。”且让谢顺平不必着忙回来接人。
谢顺平不知范朝晖到底打得什么算盘。见他几日不见,已是頹丧了许多,不知是丧妻的打击,还是打韩地时落下的伤病又发作了,只在心里盘桓。
绘歆是自己的妻子,当然是要接回去的。绘懿更是筹码,也是不能舍的。只是他们谢家先前的盘算,因了则哥儿的强势,还行不行得通,倒是个问题。也要回去跟爹好好商议一番才是。又听说谢家二房趁他不在,又开始打兵权的主意,便急匆匆地回去了谢地。
只是三个月后谢顺平过来接人的时候,听说绘歆又病了,起不来床,连见都不让他见。便耽误了下来。只等绘懿出嫁半年以后,绘歆才被送回了谢家。彼时绘懿已是主持了谢家的中馈,比绘歆当年还要八面玲珑,如鱼得水。
绘歆回到谢家,发现自己的两个儿子都被绘懿养在了房里。当年大夫人给她的陪房和丫鬟,都被绘懿变着法子打发出去了。只有绘懿这次从范家带来的婆子丫鬟,安插在绘歆房里。又说她还是病着,将她彻底架空,从此在谢家只做了个无声的影子。此是后话不提。
而江南王那里,一早知道谢地世子去了北地吊唁,就趁机调齐了兵马,又打下了谢地几个市镇。
谢家的人十分不满长房把持着兵权,不及时应对,让谢地丢了地盘,就在家里吵吵嚷嚷,要长房将兵权交一半出来。
谢家二房的嫡次子谢顺才极有能耐,只是被谢顺平一直压制着,不能出头。如今好不容易等着了机会,趁谢顺平不在家,终于将三分之一的兵权握在手里,立刻就带了人,将江南王夺走的几个市镇,又抢了回来。一时谢顺才在谢家风头一时无俩,很得谢家老人的青目。
谢顺平听说,忙忙地赶回来,已是晚了一步,那三分之一的兵权,已是再难拿回来。
这边则哥儿便从此留在上阳王府,由范朝晖亲自教授武艺和兵法。
则哥儿一心想多学本事,以后做出番大事业,能护住娘亲堂堂正正做人,也让人不能再随意侮辱他的娘亲,就十分刻苦勤奋。
范朝晖见则哥儿孺子可教,觉得自己终于后继有人,极为欣慰,又劝他不必太着急,贪多嚼不烂,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则哥儿见大伯父最近一直郁郁寡欢,又想起三姐绘绢才刚刚十二岁,却被大伯父配给了已过而立之年的韩永仁。只等守孝三年,及笄之后,就要嫁给韩永仁。韩永仁如今是北地的降将,他的发妻去年去世了,一直没有续弦。绘绢嫁韩永仁,也算是下嫁。只是张姨娘听说此事,吐了几日的血,也是快不行了。
安家那里,前日也来报过信,说是安老太爷没了。
范朝晖便以女婿的身份,去了安家拜祭。回来之后,更是憔悴了许多。
如今范家正是多事之秋,则哥儿知道大伯父心里十分煎熬,就也劝道:“大伯父,您就不再考虑考虑姐姐们的亲事?”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旧人 下 (补粉红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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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大伯父专注地听他说话,则哥儿就鼓起勇气道:“三姐虽是庶女,可是同韩永仁的年纪,也差的太大了吧?且韩永仁家里,他的嫡长子都娶妻生子了。其他的嫡子、庶子成群,妾室姨娘也有十几个。等三年后三姐嫁过去,也才十五岁,哪里应付得来?”
“还有二姐,她在傅家村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也该过几天好日子,又何必再嫁到谢家去搅那潭混水?”
看了看范朝晖的脸色,则哥儿又小心翼翼地道:“大姐更是知道错了,如今天天过来侍疾,对大伯父也是一片孝心。——大姐其实没有坏心思。只是不知变通,比较认死理。”则哥儿对绘歆倒是余怒未消,可也并不愿意看到大伯父跟几个女儿都反目成仇。
范朝晖默不做声半晌,才冷冰冰地道:“我以前将她们放在心坎里,她们却将我踩在泥里。现在我把她们踩到了泥里,她们反倒记起我是她们的父亲了。”
则哥儿知道如今几个姐姐每日里晨昏定省,来得十分频繁,不像从前,都只知有母亲,不知有父亲。
而大伯父以前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府里,他本人对这些虚礼又从不在意,就算不过来问安,他也从未有过一句重话。——也实在怪不得姐姐们。
可是又觉得大伯父也挺不容易的,想到自己瞒着大伯父的事,则哥儿就觉得十分愧疚,只喃喃地道:“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范朝晖有些恍惚地笑了笑,“她们以为,我不懂这些内宅妇人的手段?——我只是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用到自己家里,自己的女儿们身上……”又看着则哥儿,似乎通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则哥儿浑身不舒坦,马上指了一事,下楼出去了。
范朝晖沉思地看着则哥儿仓惶跑出去的背影,抿了抿唇,又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五七过后,安解语的灵柩终于由专人护送,回了朝阳山,葬入祖坟。
又过了几日,秦妈妈和阿蓝过来请示王爷,王妃的遗物要不要收拾起来。秦妈妈却是担心王爷以后另娶,不想让安解语的这些衣物首饰,穿戴在别的女人身上。
范朝晖知道秦妈妈和阿蓝的心思,就道:“我来收拾吧。”便回到风存阁,将安解语遗留下来的衣物首饰慢慢翻看,打算要留一些在身边做念想。
那一晚,风存阁顶楼的灯光亮了一整夜。
第二日,则哥儿过来寻范朝晖,见他在顶楼抱着娘亲的一盒首饰和一件袍子,蜷缩着睡在软榻上,脸上泪痕犹在。就有些恻然,便轻轻伸手过去,要将首饰盒和袍子拿走。
范朝晖在睡梦中将首饰盒和袍子紧抱着不放手。则哥儿一用力,范朝晖就醒了,睁开眼,看见是则哥儿,便轻声道:“则哥儿来了。”
则哥儿有些尴尬,忙道:“吵醒大伯父了?”
范朝晖慢慢坐了起来,望了望窗外,道:“什么时辰了?”
“巳时中了。”
范朝晖沉默了半晌,问道:“早课做了吗?昨日教你的兵法策论,可写好了?”
则哥儿挠了挠头,道:“策论还有一半未写。”说完,便一溜烟下楼去了。
范朝晖见一让他写策论,他就跑得比兔子还快,就有些好笑,又想起四弟小时候,也极不喜欢写策论,一问到他,就顾左右而言他,或是如则哥儿一样,跑得比兔子还快些。不由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这边绘懿出嫁前一直在上阳王府里跟了爹爹派来的人,专心备嫁。
而绘歆虽不至于对绘懿横眉冷对,可是也不再主动跟绘懿主动说话。
绘歆知道绘懿不是完璧,嫁给谢顺平做平妻,可能是她最好的出路。就算私心里,她不愿意自己的妹妹,嫁给自己的丈夫。可是父命难违,夫命也难违。这两个人都同意,她这个做女儿和做妻子的,似乎都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绘懿也知道绘歆心里有疙瘩。只是自己能说的,都说了。作为姐妹,也算仁至义尽了。又觉得绘歆命好,什么事都有人替她打点好。她最大的痛苦,不过是自己的妹妹,要嫁给自己的丈夫。
而绘懿却没这种好命。她事事都要自己去争取,就算有可能将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她也要试一试。所以更多的时候,绘懿都不再废话,只等绘歆自己明白过来。——自己体会出来的东西,比别人灌输的,要管用一百倍。
且绘懿有过更悲惨的遭遇。也对绘歆一再表现出来的伤春悲秋不以为然。绘懿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苦,她只愿自己和含霜这一辈子,都不再吃那种苦。
安解语在江南,浑不知自己的死遁,在范家、安家和谢家,都掀起了轩然大*,将数人的命运,都彻底改变。
她最近只觉得范朝风一日比一日回来的晚,就有些担心范朝风的安危。
那日范朝风跟着宋远怀在烟雨阁的花舫里,得知了上阳王通文天下的仆告,心里便怅然若失。
他从烟雨阁出来,就有些心不在焉,差点撞到一个乞丐婆,忙闪身到一边,自顾自往前行去。
后面却传来一个惊喜的女声:“前面可是范四爷?”
范朝风心里一跳,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却见是那个自己刚刚差点要撞倒的乞丐婆,正一脸惊喜地看着自己。
她的脸上脏的只能看见一双眼睛,亮闪闪地,神色甚是熟悉。
范朝风便仔细看了看,还未等他认出她来,那乞丐婆已是扑了上来:“范四爷,真的是你?——我以为这辈子,都再见不到你了。”
范朝风就赶紧往旁边闪了闪,淡然道:“你认错人了。”说完便转身就走。
乞丐婆见路人都盯着她瞧,又见范朝风马上就要走的样子,便连忙上前低声道:“四爷,我是媚庄。四爷不记得了?”
范朝风猛地停下脚步,回头又看了看那乞丐婆,还是认不出来。
那乞丐婆无奈,只好拨开脸上的又脏又乱的头发,露出一边有个伤疤的脸,低声道:“我走得时候,四爷眼睛还不好使,自然不记得我的样子了。只是这个伤疤,四爷应该还记得有个人,为了从火堆里救出四爷,被烧坏了脸吧?”
范朝风这才有些信了她:他在呼拉儿国眼盲的遭遇,对谁都没有说过,包括解语在内。知道的,除了他自己,就是慕容媚庄。
看见慕容媚庄的狼狈样儿,范朝风忍不住讥讽道;“怎么?跟你私奔的情郎不要你了?让你流落街头,沿街乞讨?”
媚庄大吃一惊:他怎么知道自己给安氏的大嫂编的谎言?——难道他们已经见过面了?
转念又一想:他妻子反正已经嫁给了他大哥上阳王范朝晖,且最近听说已经死了。再不能站在他们之间,阻隔他们,便低了头,做了忏悔状:“对不住,范大哥。是我鬼迷心窍,胡编瞎话。”又可怜兮兮地道:“我已是几天没有吃饭了。四爷行行好,赏小的一碗饭吃吧。”
范朝风见她立时认错,一时也发作不起来,又无法视而不见她的惨状,就道:“你跟我来。”说着,便带着她去了附近的一个客栈,要了个套房。又叫了个婆子打水过来,让她进去里屋清洗。自己就在外间要了一桌子饭菜,边吃边等她。
媚庄收拾好了,又换上范朝风让婆子给她拿来的新买的衣裙,心里百感交集,觉得自己真的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范朝风吃得酒足饭饱,媚庄才姗姗来迟。
见到桌上杯盘狼藉,媚庄有些愕然。
范朝风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忙叫了人过来,将残菜撤了,又上了几盘刚炒的菜。
媚庄也不客套,实是饿得狠了,就大口吃起来。
范朝风在旁默默地看着她风卷残云一样吃完了桌上所有的饭菜,才问道:“你如何到这里来了?”
媚庄忙忙地咽下最后一口饭菜,又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才笑道:“真是多谢四爷。”
“我在这里姓安。”范朝风提醒道。
媚庄忙改口:“多谢安公子。”又道:“我有三四天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了。若不是见到安公子,我这次是死定了。”
范朝风勉强笑了笑,又问道:“你的父母兄嫂不是在北地?你怎么到江南来了?”
媚庄有些不好意思,道:“他们是过来了,只是我跟他们错过了,如今又找不到了。”
“你从呼拉儿国回来,不是跟他们住在一起?”范朝风冷冷地问道,“别想跟我说瞎话。”
媚庄脸红,不知怎么开口。
范朝风见媚庄不尴不尬的样子,起身就走。
媚庄忙跟了过来,低声道:“公子莫恼。我都说了就是。”说完,就一咬牙,把自己得知安解语大婚的消息后,就赶去营州,想再去呼拉儿国救范朝风的事儿,一五一十都说了,又道:“我在营州大病一场,所剩的银子不够我出关,只好一路回到北地,又使了银子,跟人来到了江南。只是刚到了江南岸,我的银子就被人偷光了,只好一路乞讨,来了辉城。”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气人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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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范朝风脸色平静,不置可否的样子,媚庄又小心翼翼地道:“安公子节哀。令夫人仙逝,举国同悲,也不是常人能有的福分。”
范朝风听了,冷笑道:“你省省吧。我夫人好端端地在家里,你何苦咒她?”
媚庄惊讶地问道:“怎么可能?——那上阳王妃不是刚刚去世?”
范朝风不满地道:“上阳王妃关我什么事?——我年前刚刚娶了一房妻室。我警告你,可别打她的主意。”
媚庄呆若木鸡:“你居然又娶妻了?”
范朝风点点头,反问道:“怎么?我不能另娶吗?”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就打算在那一棵树上吊死算了。”媚庄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讥讽了范朝风一句。
范朝风见媚庄一幅跟他很熟的样子,皱了皱眉,道:“废话少说。天色已晚,我要回家去了。——我夫人该等急了。”
媚庄微微一笑,道:“安公子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范朝风摸出身上的十两银子和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俱放在桌上,对媚庄道:“你的救命之恩,我只有来世再报了。这里有些碎银子,你拿着去寻你的父母兄嫂。”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寻不到,也够你自己找人嫁了,省得在外漂泊。”
媚庄心下惨然,欲待不接这银子,可是一文钱逼死英雄汉,何况自己只是个身无分文的弱女子。就将手慢慢伸出去,抓过了银子,又对范朝风幽幽地道:“原来你的命,只值一百一十两银子。”
范朝风没有理她,起身往屋外走去。
“范朝风”媚庄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范朝风在门口停住,并不转身。
“如果我没有,没有伤了脸……如果,如果是我先遇见你的,你会不会,会不会……?”
范朝风回头看了她一眼,正色道:“我们不是一路人。就算你貌若天仙,就算我尚未娶妻,你也尚未嫁人,我们都不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媚庄实在不甘心,“我想见一见你现在的夫人。”
范朝风皱眉,“何必呢?何苦呢?”
媚庄鼓起勇气道:“只要你让我见一见你现在的夫人,跟她单独说几句话,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就一笔勾销”
范朝风嘲讽地笑了笑,道:“看看,这就是我说的,我们为什么不会是一路人。——你给了人好处,是一定要回报的。”
“笑话哪有人不求回报?——除非是傻子”媚庄也冷笑起来,“你去问问你的妻子,看看她要不要回报”
“她傻乎乎的,哪会知道要回报这会事?——自然比不得你聪明。”范朝风想起安解语,心就软了一软。
媚庄见范朝风说起自己的新夫人,连声音都柔和了下来,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固执地要求道:“我发誓,我只要见你夫人一面,跟她单独说上几句话,就立刻离开辉城。”又道:“我父母兄嫂下江南之前跟我说过,他们会在宜城等我。”
“你先不是说找不到他们了?”范朝风摇摇头,“你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
媚庄脸红,只强撑着道:“我这次一定说话算话。”又发誓道:“若是有一句谎言,天打雷劈”
范朝风沉吟半晌,道:“既如此,我就信你一次。”又问道:“你要跟我夫人说什么?”一幅十分警惕的样子。
媚庄挑了挑眉,道:“不过是说说我对你的救命之恩罢了,还能说什么?”
见范朝风有些不安的样子,媚庄很是快意,道:“怕了?你改主意也行,只是我的救命之恩,你就得一直欠着了。”
范朝风不想跟慕容媚庄再纠缠下去,就狠了狠心道:“跟我来。”说着,便转身先出了房门。
慕容媚庄便赶紧在后跟着,一路往范朝风在承义坊的家里行去。
到了家门口,慕容媚庄看了看门上的“安宅”二字,抿嘴笑了笑,就跟着进了门。
此时天已全黑,院子里已经掌灯。
安解语让厨房把饭菜热了又热,也不见范朝风回来,就有些心急,正要打发五万去隔壁的宋家问一问,看看范朝风是不是和宋楼主出去了。
六万却忙忙地进来回道,老爷带着一个姑娘回来了。
安解语甚是诧异,便赶忙要起身去正屋相迎。
却见范朝风正好走到里屋,见她起身,就问道:“你可用了晚饭?”
安解语过去给他接了大氅,挂在一旁的挂衣架上,就回道:“未曾。等着老爷一起用呢。”
范朝风有些内疚,便道:“以后不用等我了,你该用饭的时候就用饭。拖过了点儿,你又嚷胃疼了。”
安解语笑盈盈地道:“哪有那么娇贵?——不过是晚个一时半刻的。不过老爷也真是,既然不回来吃饭,好歹打发人回来说一声。不然让人担心得紧呢。”
范朝风忙道:“今儿是我的不对。以后再不会了。”就在一旁坐下,又对安解语道:“语娘,我今儿碰见一个人,所以回来晚了。”
安解语见范朝风不着急出去,就也在一旁坐下,看他到底有什么事。
范朝风见安解语并不接话,只是探询一样的看着他,就觉得有些不好开口。想了一会儿,范朝风才又道:“你还记得我当年给你说过的慕容媚庄,后来改名叫庄穆的庄大家?”
安解语点点头,更是奇怪范朝风怎么如今说起这人了。
范朝风就鼓起勇气道:“当年我在营州范家庄遇险,就是她,舍命救了我。——我今日就是在外面遇见她,才耽搁了一些时候,回来晚了。”
安解语听了,心里翻腾,脸色却未变,只赶紧道:“既然是你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的救命恩人。还不让我出去见一见?”显得很是急切。
范朝风见安解语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怕她一会儿跟慕容媚庄说话的时候,被慕容媚庄气倒,就道:“她如今无家可归,又对我有救命之恩,就想跟着我。”
安解语心里这才觉得另外一只靴子掉了下来,就斜睨了范朝风一眼,道:“说吧,是她想以身相许你,还是你想以身相许她?——说实话,我就成全你们。”
范朝风见要弄巧成拙,就赶紧道;“我对她一点心思都没有。不过是要提醒一下你。若是她一会儿提出这样的要求,你可要如何作答?”
安解语有些心烦,道:“我不回答假设性的问题。等她问了,我再考虑。”说着,不再搭理范朝风,自己一个人出去见范朝风的救命恩人。
范朝风就在里屋等着,又坐不住,就烦躁地走来走去转圈子。
安解语从里屋出去,过了套间,外面的起居室,又穿过一个回廊,便到了正屋的大厅里。
慕容媚庄穿着蓝色碎花褙子,下系同色裙子,身姿窈窕,背对着正屋里面的门坐着。光看背影,也是美人一个。
安解语在门口端详了她半天,才出声道:“这位可是慕容媚庄姑娘?”
慕容媚庄听见这个声音,浑身一震,觉得好生熟悉,赶忙回头一看,却见一个穿着烟青色短襦,下系藕荷色长裙的小妇人站在门口,头上挽着牡丹髻,只斜插着一根碧玉步摇。样貌平平,只是一双眼睛流光溢彩,和她的面容浑不搭界。
慕容媚庄见这人面容陌生,便松了一口气,起身屈膝行礼道:“见过安夫人。”
安解语笑着走了过来,对慕容媚庄行了大礼,道:“慕容姑娘是外子的救命恩人,也是小妇人的救命恩人。”
慕容媚庄忙还礼不迭,道:“夫人客气了。小女子只救过安公子,哪敢邀功做夫人的救命恩人?”
安解语掩袖笑道:“看来慕容姑娘是看不起小妇人了。”
“不敢,不敢。”慕容媚庄忙道。
两人客套几句,慕容媚庄就试探地问道:“听说安夫人年前才嫁给安公子?”
安解语颔首笑道:“正是。”
“恕我冒昧地问一句,安夫人是如何识得安公子的?”
安解语眼角余光瞥到正屋内侧门里,有青衫一闪而过,知道范朝风在里屋等得不耐烦了,一定跑出来偷听来了,就故意道:“我们老爷,可是个急性子。那时我们在承康坊是邻居。我们老爷第一日搬过来,第二日就遣人上门求亲来了。”
慕容媚庄惊讶得合不拢嘴。
安解语却正襟危坐,一幅诚恳的样子。
范朝风躲在横梁上听见安解语象模象样地胡说八道,忍不住嘴角微翘起来。
慕容媚庄费了好大劲儿才收敛了心神,强笑道:“那夫人知不知道,安公子以前有过一房妻室?”
安解语故意皱眉道:“这倒不曾。——姑娘如何得知?”
慕容媚庄这才觉得好受些,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安夫人,见她低垂着头,实在乏善可乘,就不知道范朝风为何能和这种女人做夫妻。可又转念一想,这女人对范朝风的过去一无所知,可见范朝风都是瞒着她的,就又多了几分信心,有一种和心上人分享同一个秘密的喜悦。
安解语见慕容媚庄面色变幻,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就又道:“其实也无所谓。我也是个寡妇,老爷是个鳏夫,我俩正好一对。”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气人 下
※正文323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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