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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若痕发火,花殇也是害怕的。

心尖直打颤,站在原地不敢动了,嘴上却不消停。

低着头,眉间紧锁,固执起来其实与这世上唯一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如出一辙,“我没说错!”

她担心的是有人利用风若痕唯一的弱点,然后轻而易举将他击溃。

“她是贺兰沁儿也罢了,不过是个女人,关在王府,绑在身边,用什么办法都无所谓,就怕她只是个奸细,你还留她在眼皮底下,这不是…”

不是自欺欺人是什么?

一股脑的说完,她脸气得涨红,一个是如此,两个也是如此,贺兰沁儿就那么好?

许久,风若痕似乎压抑了上涌的火气,起身走出书房,甩下两个轻描淡写的字。

“她是。”

她是贺兰沁儿,不是奸细。

当作肯定,也当作让花殇不要再多管此事的最后警告。

她是…

脑子里仿佛回荡被鬼迷了心窍的兄长的话,不知何时卢尤从书房里面冒了出来。

似乎刚才二人的争吵都听了进去,躬身来到花殇身后劝解,“花殇姑娘放宽心,王爷心中自当有数的。”

“她是贺兰沁儿…”当年是卢尤找到的花殇,所以兄妹两对这忠仆都能推心置腹。

“是又怎样?!”原地狠狠跺了两脚,“心都不在他身上,还不如永远别出现!”

在书房和风若痕吵得心里堵闷,花殇愤愤然的出宫回王府了。

走时想起还在藏经阁的女子,又想她可是他们家王爷的心头肉掌中宝,用得着她管么?

干脆甩手走人。

转眼间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

被人领到藏经阁,身旁空无一人后,沁儿整个人也静了。

呆呆的站在成排高耸的典籍前,她半步都未挪动过。

周遭暗潮的湿气很快将她冻僵,许久之后双腿也站到麻木。

忽然不知道为何而来…

入宫,再见风曜(十二)

渐渐的,雕花的门窗外不在有光亮透进来。

往日肃穆庄严的藏经阁此时昏暗无光,鸦雀无声,压抑得极尽诡异。

贺兰沁儿一遍遍的反复想起风曜怀抱那名女子朗笑的画面。

还有四年前他们通的每一封书信。

那时他没有如约来找她,她只当出了什么事。

果然,不到足月风都便传来风若痕夺权兵变的消息。

那时候若不是爹爹阻止,恐怕她早就不顾一切闯入皇宫找他了。

可是她却被带到了更远的地方。

没有联系的四年里,一直是过往的回忆支撑她。

他明明对她承诺过的。

将皇位让给风若痕,他就来寻他们父女,等到自己行了成人之礼,他就娶她。

可是她却亲眼看到风曜,纵然被囚在幽幽深宫,依旧有疼爱的女子。

那个人,不是她。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木门‘吱呀’的被人推开了。

小太监掌着灯提着膳盒走进来,本以为里面没人的,昏黄的灯光扫到一尾清影,人才确定真的有个女子在这里。

“沁姑娘,这是陛下赏赐给你的晚膳,天冷,请您到藏经阁偏殿用膳,奴才在就在外面等着,您要是挑完了经书,出来给奴才便是。”

把膳盒放在她脚边,又将墙边案上的烛台点亮。

贺兰沁儿低眉看着那个盒子,忽然冷声嘲笑起自己来,“费那么大劲来这里是为什么呢?”

心里千种滋味在反复纠缠。

不知出于何种心情,僵僵的蹲下去,伸手揭开膳盒的盖子,明灭的光线下,她看到那些熟悉的菜式,都是小时候在宫里时她最爱吃的。

不由一愣,就听还没走出去的小太监说,“这些都是陛下亲自挑选的菜式。”

那么…

他知道是她吗?

握着膳盒盖子的手都颤了起来,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心里在激荡。

是了,风曜今天认出她了,所以,后来他是在演戏给他们看么?!

你我都是戏中人(一)

宫里的食谱,每隔一季就要全然换新。

贺兰沁儿初时入宫才六岁,平日里跟随两名皇子读书玩耍,都未表现出小孩子的心性。

唯独在吃上,她就是长了一张小馋猫的嘴。

开始风曜也觉得,这个小家伙太过老成,是被那些规矩约束得太好了,他还隐隐的为她担心,怕她忘了自己还是个孩子。

直到某天发现沁儿对着一盘精致的松露点心发着呆流口水,风曜惊喜的觉得自己找到了某些难能可贵。

也是自那以后,松露糕成了一年四季都不会被换掉的美食之一。

岁月莽莽,没想到现在这碟曾经让她眼馋的点心,竟然成了他悄然告知她‘我还记得’的信息。

除了松露点心,其他的小菜都是她最喜欢吃的…

跪坐在冰冷的地砖上,贺兰沁儿欲哭无泪,心里酸涩又甜蜜。

独自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抱着膳盒走到偏殿。

深宫中仿佛每个角落都被冷漠充斥,冰冷,丝毫没有感情。

沁儿环视了四周一圈,纵然她比普通娇弱的女子多出一身武艺可以保护自己,而心却在此刻无比荒凉。

埋着头拿起筷子,一边掉眼泪一边往嘴里塞食物。

她要把风曜带走,一定!

藏经阁外,风若痕站在敞开的百褶门侧,默默看着远处偏殿里那抹人影沉默进食。

他看到她精美的侧脸很是倔强,晶莹闪烁的液体滚落而下,目光灼灼,好似坚定不移。

他的神情,不自觉的深沉起来。

“王爷,这…”卢尤候在风若痕身后,手里也提着个同样从御膳房拿来的膳盒,里面的菜式,与里面贺兰沁儿手里拿到的那个完全无差。

还需要拿进去吗?

风若痕冷芒不减的脸上毫无表情,罢了抬手轻轻一挥,“拿下去吧。”

眼睛,始终盯在贺兰沁儿身上。

心中少有的疑惑。

为什么,那个人会是风曜呢?

你我都是戏中人(二)

艰难的吃完了晚饭,沁儿拿着烛台随意挑选了两本经典,走出去交给一直等候在外面的小太监。

反正今天她被带来此的目的也不是真的为了给已逝太妃歌功颂德。

谁会深究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呢?

走出去,却是风若痕不知何时站在那处。

清冷的夜,月亮特别大,四下空空如也,他披着件黑色的裘皮大衣,脚下衣摆处露出富贵深沉的紫,贵气难掩。

那双幽幽深眸,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贺兰沁儿,目光沉而浓稠。

“王爷该不是特地来找我的吧?”微微愣过之后,沁儿红着眼睛对他笑起来。

没心没肺。

风若痕也笑了,冷冰冰的讽笑。

他非常之清楚,面对他,她永远都穿着坚硬的盔甲。

不会在他面前露出一丝软弱。

他心底是有气的,可是看到她被冻得脸色苍白,眼睛鼻子却红彤彤,心里又生出该死的窒闷感。

在贺兰沁儿快走近自己时一言不发的转身,举步往宫外走,身后的女子追问,“现在出宫吗?”

“不然你还想留在这里?”冰冷的背影,浓烈的讽刺。

她有资格留在这里?

沁儿记得宫里有规定,天黑之后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皇宫,否则就是个‘死’。

恐是这规矩在风若痕当权后于他来说形同虚设,所以问完她就觉得有些多余了,没想到得这男人一句浓浓讽刺的回答。

顿时胸口又添了几分堵闷,冲着风若痕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他走在前面,不巧从月亮将拉长的倒影里看得清清楚楚。

本来…或许放在昨天,他怎么会同她计较那么多?

可是偏偏在他看到她见了风曜之后,故作坚强,在他面前伪装之后,越发的生气。

脚下一顿,猛然转身,把身后的小人儿吓得不轻!

风若痕死死的瞪着她,情绪少有的外露,咬牙切齿的说,“兰沁,不管你接近本王有什么目的,你可要瞒住了!”

你我都是戏中人(三)

沁儿一直跟在他身后三、四米的距离,心里怨愤的对他的背影鬼画符。

哪里晓得这人突然就转身,她只顾着敛住面上的表情,脚下步子没收住,愣愣冲了上去,眨眼之间就与他近在咫尺。

这是她与他再见之后,第一次见到风若痕眼中有熊熊燃烧的怒火。

想要将她即刻焚烧殆尽。

她微怔,他充满胁迫与霸气的话就穿刺进她耳中。

他说,“兰沁,不管你接近本王有什么目的,你可要瞒住了,否则——”

“否则?”有一瞬间,她的心好像停止跳动,之后便是空荡荡的一片,再无任何惧怕可言。

“否则你会把我怎么样呢?”她挑衅的扬起下巴回瞪他,“杀了我?”

大不了,不就是被他夺去一条命,你还能奈我何?

贺兰沁儿太小看风若痕了。

闻她无惧的一句话,他脸上的冷笑更肆意张狂,“对你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

他忽然轻描淡写的问,眯起的狭长眼眸里危险的光肆意。

沁儿不由自主的颤了下,死咬住下唇。

他清俊冷冽的面容被月光照得发白,更加无情,看到她紧张的样子,眉头便随之舒展开。

“好像我还没有送你见面礼,你想从我这里要什么?绝望?还是生不如死?”

这些他都乐于给与,生来就是为了摧毁。

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回响在幽幽深宫,犹如从地狱飘忽传出,附加着无与伦比的暴虐和杀戮。

差池之间,灰飞烟灭。

贺兰沁儿被他吓到了,就地倒退了两步,又生生被他有力的臂膀拽了回来,凑近那张俊美却冷酷的面容,差点窒息过去!

“这世上没有本王办不到的事,所以,你最好乖一点,嗯?”

她瞪大了惊恐的眼睛盯着他看,半响如他所愿的将头点了点,他才放开她,继续沿着宽阔平坦,且毫无生气的大道缓缓行向宫外。

你我都是戏中人(四)

马车从皇宫侧门驶了出来,大街上寂静无声。

别说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滚滚车轮声仿佛回荡在整个风都城的上空。

万籁俱寂的覆灭感牢牢的把马车里的两个人缠绕,相对坐着,谁也不说话。

风若痕微合着双眸,眉间有浅浅的褶子,好像在思考,又好像在闭目养神。

总而言之现在他在她眼里,害怕多过于任何。

而她于他来说,充满谎言。

究竟为什么没有拆穿她,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贺兰沁儿埋首折腾着自己的手指头,难得露出受气小媳妇儿的模样。

刚被坐在对面的人威胁完,心里能好过到哪里去?

她越发不懂他了。

或者说,从六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风若痕,她从未看懂他过。

再见到这几天,从开始的接近、隐藏,到后来的怀疑、试探…

无数次她想告诉他自己就是贺兰沁儿,然后大声质问,为什么要把风曜囚禁?为什么要夺权?为什么要做风国的摄政王?

可每次反复思绪过后,她都抱着一丝丝侥幸。

倘若让她抓住一个绝佳的机会,将深宫里的风曜带出去,他们逃出生天,找个偏僻的地方避世隐居,相守到白头。

管它天下谁家姓,从此与世事再无瓜葛。

但是她怕,一旦说出来便是覆水难收。

她怕风若痕知道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然后…毫不留情的剥夺。

怀着复杂慎密的心思,勉勉强强的把戏演下去。

你不问,我亦不说。

夜很深了,马车踢踢踏踏的往风王府行去,坐在车前的车夫勾着背长长的打了个呵欠,忽听到什么划破长空的声音——

人还没有反映过来,锋利的箭从暗处射出来,眨眼之间穿透他的心脏!一条命就这么没了,歪歪的栽倒在路边。

马儿受到惊吓,即刻偏了方向。

车内的两人立刻警觉,顾不得刚才谁还威胁过谁,谁有瞒了谁什么。

你我都是戏中人(五)

这里可是风都城,居然就被人明目张胆的刺杀。

贺兰沁儿正想掀起车帘向外探望,伸出去一半的手被风若痕眼疾手快的抓了回来,随把人往下扯低按住她的头,几只长箭便穿破了车,刺穿刚才她坐的位置。

心里低呼了一声,是她太大意了!

下意识看向风若痕想道谢,得到的却是一记冰冷的眼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