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她们都没出门,一个抚琴自娱自乐,一个悉心埋首药草。

第二日,用过早膳,两人正在说话的当儿,那两名一直不曾露脸宫女的声音在院中惊乍高起:“容妃娘娘,容妃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杜美人被人毒杀,宗正寺的人请娘娘过去问话呐!”

殿内,姐妹两个互觑一眼:才第一天便这般热闹,端的是振奋人心呢。

十九章 [本章字数:2578 时间:2013-03-26 13:55:45.0]

宗正寺的正堂,慎太后居中正座,兆惠帝陪伴在侧,淑妃、丽妃两位各坐左右。这座皇苑中的最高位人物悉数在场,为得是一桩昨夜新鲜出炉的命案。

新承恩泽圣眷正浓的杜美人,八年华猝然香消玉殒。个中种种迹象,凶手呼之欲出,即昨日与杜美人路遇龃龉的容妃薄年。

宗正寺受淑妃、丽妃之命,到德馨宫提人,正巧太后宫里的大宫女宝怜前来送太后赐容妃娘娘的素膳,如此惊动了太后,自然也惊动了天子。

太医院院使江斌是在场惟一的宫外人,受太后懿旨,替代宗正寺忤作验看杜美人尸身。

丽妃小有异议:“皇上,杜美人怎么说都是侍奉皇上的人,明明有宗正寺的女忤作在,为何改用身为男子的御医来为她验尸?这……”

“请江院使来是哀家的主意。”慎太后道,“江院使早年曾在刑部做了五年的忤作,加之他贵重仁厚的品性,最适合给出公正无欺的判断。常言病不讳医,今日就当杜美人最后一次接受江院使的诊治罢。”

“可这毕竟不是一回事,常言说术有专攻……”

兆惠帝眸线徐徐睇去,道:“太后决定的事,你只管遵从就好。”

“臣妾……明白。”丽妃螓首低垂,眉眼间不无委屈。

慎太后凤颜端肃,问:“江院使,你可检验过杜美人的尸身了?”

“是,微臣初步验定杜美人乃中毒身亡。”

“何以下此断定?”

“杜美人唇色、指尖皆是乌黑之色,鼻唇间透有异臭,此乃典型中毒症状。”

“所中何毒?”

“目前尚不能验出。”

“何时能有结果?”

“至少三日……”

“太后,皇上,杜美人是被人害死的,请太后、皇上为杜美人申冤啊!”堂下跪等的诸多宫女太监中,忽爆出哭诉喊叫。

慎太后锁眉扬声:“是谁在说话?”

王顺掉头命身后的两名小太监将人押到堂上。

“太后,皇上,奴婢是杜美人的贴身宫女锦叶。”那宫女两膝才一沾地,即展开悲重控诉,“昨儿美人去冯充媛处走动,奴婢随行,走到德馨宫外,正巧容妃娘娘回来。美人上前向娘娘请安,竟无缘无故被掴了一记耳光。冯充媛和几位娘娘为美人不平,容妃娘娘的妹妹便恐吓娘娘们要以毒药毁了她们的花容月貌。美人最是善良胆小,吓得回到宫里后连晚膳也没用,还说明日一早去向容妃娘娘请罪,谁能想到等不到一早,美人就被人害了,呜呜……美人死得好冤,请太后做主,请皇上做主啊……”

毕竟是经过了精心指点的,一番话颠三倒四却条理分明,哭得更是情真意切情景交融,可信度倍增。慎太后沉声道:“听你这么说,你怀疑是容妃害死了你的主子?”

“奴婢不敢……奴婢一心所想只是为主子申冤……”

“你可知诋毁娘娘,中伤嫔妃,是怎样的罪过?”

毕竟是卑从习惯了的人,被此话骇得一栗,突然不敢妄语。

“太后,臣妾愿意作证!”不经传唤,冯充媛颠踬扑跪到堂央,“臣妾昨日在场亲眼见着,这个奴婢没讲一句的虚话,薄四小姐那十根被毒药染成黑色的手指到现在还在臣妾眼前晃来晃去,令臣妾寝食难安。可怜杜美人年纪轻轻便遭此横祸,请太后洞察秋毫毫,严惩凶犯,莫让这歹毒的人扰了后宫的高贵安宁。”

“你说得很好。”慎太后目扫全场,“还有谁能做证?一并站出来罢,也省得哀家一一传召。”

堂上,又有两位跪到堂上,所讲所述与冯充媛几无二致。

“太后,除了臣妾姐妹几人,当时容妃娘娘的两个贴身宫女也在,料得这人命关天,她们不敢在太后和皇上面前为主子打诓语做伪证,不妨也问问她们。”冯充媛的信心越发充沛。

神通广大到如此地步了么?慎太后叹一声:“传容妃姐妹。”

薄年、薄光一直坐在侧堂候召。虽然此间对堂上各种情形懵然不知,但及至走上堂与那几位打过照面后,也便晓得了七七八八的大概。

“臣妾薄年携幼妹薄光参见太后,参见皇上。”

这是两人时隔三年的重逢,兆惠帝清俊瘦癯的颜面,一如月光下天池的水波,镜平无澜。

“容妃,这些人均是目睹你昨日掌掴杜美人的人证,你可承认?”慎太后也不指望他们能天雷勾动地火,先将眼前难关渡了要紧。

薄年覆眸,道:“禀太后,众所周知,臣妾的右手手腕曾在三年前受过重伤,至今绣花弹琴这等轻便活动都不能做得过久。打人这件事,姑且不说臣妾从无此心,纵然有心,也是无力。”

慎太后嘴角微扬,道:“薄光,这些人皆证你昨日以染了毒的手指恐吓嫔妃,是真是假?”

薄光茫然举起两手,道:“民女为了扶住险些跌倒的二姐,的确伸出手没错,但民女手上染得是一味新发现的可祛毒杀菌的药草汁液。倘若有毒,怎敢去搀扶二姐?”

冯充媛凝颜娇叱:“你这贱人竟敢蒙骗太后和皇上!你明明说……”

“冯充媛。”慎太后面色一沉,“你好歹是封了充媛的人,品舌如此不逊,吐语如此粗俗,不怕失了身份么?”

“臣妾失仪,臣妾想到惨死的杜美人一时情急,请太后恕罪。您看她两手乌黑,谁知是什么腌臜的劳什子?不如请宗正寺的忤作当堂检验,说不定与毒死杜美人的剧毒正能吻合。”

想不到这冯充媛竟是一员干将,看来今日请江斌过来坐阵不是画蛇添足,连宗政寺的忤作居然也成了人家信手拈来的道具。慎太后才想吩咐江斌过去检验,谁知薄光探出舌尖舔过自己指头,眯眸笑道:“稍顷薄光若毒发身亡,还请充媛娘娘赏一出风光大葬。”

冯充媛怒目娇横:“毒是你配的,你事先服过解药有什么稀奇?”

“这么说,充媛娘娘执意要将毒杀杜美人的罪过放到民女头上了?”

“你前时才恐吓完了她,她当夜便死了,不是你还能有谁?”

“虽然民女很想请教民女夜潜杜美人寝宫的详尽计划,但民女更想找到事情的源头。杜美人被人毒杀,恰巧这鉴别毒物是民女的擅长,不如在太后、皇上面前,在江大人监督之下,民女为杜美人验尸鉴毒,以证自己的清白如何?”

冯充媛嗤之以鼻:“江院使堂堂国医,已经说过三日后方能验证毒物种类,你……”

“充媛娘娘有所不知。”江斌拱手搭话,“茯苓山庄有一种祖传的开腹验尸法,可在人的食道里寻出残留的余毒,薄四小姐身为山庄传人,倘若为杜美人开腹验尸,兴许便可最快寻到致死之物。”

冯充媛悲呼道:“太后,皇上,杜美人盛年横死已经是万分可怜,现下竟还要使她死无全尸,这令她九泉之下如何瞑目?”

薄光柔声宽慰道:“充媛娘娘放心,民女的缝合之术还算不坏,验尸完毕后,必将五脏六腑回归原位,还杜美人一副完整躯体。”

冯充媛针锋相对:“这自古以来,几时有过凶犯验尸的先例?你如此行止,无非为了灭除罪证!”

慎太后寒颜凝声道:“哀家认为此法颇妙。有公正无私的江院使从旁不眨眼的看着,再派王顺和伍福全各做皇上和哀家的眼睛,谅这薄光也不敢卖弄聪明耍花样。皇帝认为如何?”

兆惠帝颔首:“母后做事由来清晰公正,朕自然赞同。”

丽妃颦起柳叶眉:“皇……”

慎太后凛声:“速速准备,哀家下午要见到结果。

二十章 [本章字数:2286 时间:2013-03-27 18:16:50.0]

宗正寺停尸房内,薄光戴了贴肤的手罩,捏一片柳叶薄刀,全神贯注行剖心割腹之举,不多时进入无我境界,眼中除却手下的尸身再无其它。

王顺、伍福全这两位宫中位分最高的大太监,也算是见过些流血死人的大阵仗,但眼瞅一位如花似玉的少女面不改色地切开死尸的肚肠,一一翻看其内的心肝脾胃,景象委实太过触目惊心,不由得胃液汹涌,呕意澎湃。

“找到了,江大人请看。”薄光欢呼。

杜美人的胃囊内,赫然充塞着一团尚未消化完毕的红色草根。

“这是……”江斌打袖袋里取出一副银箸,夹出两三根到托盘内,就着窗前的阳光仔细辨别,“红心草?”

薄光将余下的放在手心,迎光细看,问:“杜美人是同州人么?”

“是,正是同州人。”王顺答道。

“这红心草是同州绵化县的特产,日服少量养肤美颜,一次服用过多则可引发心跳过疾猝死。因此物过于珍稀罕有,当地人售卖时皆将买者的姓名来历登记在册。这宫里可有杜美人的同乡?”

王顺定神想了想,拍额道:“真有一位,奴才这就去禀报圣上!”

薄光再度旁若无人,盯着杜美人死气蒙覆的脸庞端详了半晌,开始穿针引线予以缝合,嘴里喃喃有语:“进宫前,你必定以为凭着这张艳色的面孔能够为自己挣来一片锦绣前程,殊不知你一旦得宠,便成了整座后宫的敌人,锋芒太露,年轻气盛,被人当成枪使也便罢了,使完了还要化做一石二鸟中的那只鸟。我将你缝补起来,稍后再为你清理口中的恶臭,给你干干净净上路,请记得下辈子别做皇家的女人。”

“四小姐……”伍福全别开脸,“请您莫和死尸说话好罢?老奴听得瘆出一身的鸡皮疙瘩啊。”

她随口应着:“伍公公有所不知,人一旦死了,因为名利富贵再无关联,故而变得诚实可信,最适宜交流。”

“是是是……”您是个怪胎,您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怪胎!

江斌看她针法娴熟仿若行云流水,虽激赏有加也颇多疑虑,道:“你为几个人开膛剖肚过?”

“这是第一个。”

“第一个?”

“老大人是怕我用这套技法去杀人么?”

“你精知人体的要害所在,还能面不改色地剖解一具尸体,倘若有人道你杀人,下官毫不怀疑。”

“我不怕死尸,不代表不尊重生命。”薄光仰起一双乌黑晶莹的圆眸,“爹爹告诉我:你每杀一个人,你的某一部分也会随之死去,杀手们之所以有双空洞无物的眼睛,只因他们的灵魂已先肉体死亡。故而,我只救人,不杀人。”

“如若对方是大奸大恶之徒又如何?”

“老大人何不祈祷薄光远离奸恶?”

江斌莞尔:“老夫似乎被你这个小娃娃给收服了呢。”

“这表示老大人今后要听我差遣么?”

“未尝不可,哈……”

这这这……两位,围着一具皮开肉绽的死尸谈笑风声,真的好么?伍福全无语问苍天。

~

与杜美人同乡也是同期进宫的严才人,妒恨杜美人先一步得到了皇上的宠幸,买通杜美人的贴身宫女锦叶,趁其熟睡时强喂了过量的红心草引其心疾身亡,事后为撇清嫌疑,利用日间事诬陷容妃……

王顺将红心草的草根呈上堂之际,严才人畏罪自缢的消息同时传来,死前留书自省罪过,望请宽囿娘家云云。

在深宫的战场中,两位妙龄少女就此杀身成仁,至于那个以为有强大主子在身后护佑的锦叶,则成了不算无辜的殉葬品。

这出后宫惊魂之杜美人中毒记有惊无险的落幕。

“虽然居心险恶,可还是一如既往地犯了操之过急的毛病,这一石二鸟的设计粗糙至极。”一日审,一日结,慎太后坐在康宁殿正殿宝椅上,神采熠熠,毫无疲顿之色。

“一如既往地粗糙,无非也是一如既往的不耐其烦,认定这宫中的一切资源尽在掌握,纵然不无破绽却没有实据可握,正利震慑后宫。”宝怜道。

在尽情品尝着太后宫里精致点心的间隙,薄光惊叹:“这样的作派,若非不是恃宠生骄到非常地步也是做不出来的。”

薄年却颇觉纳罕:“丽妃这般张扬的恣意行事,行事缜密求稳的魏相也不加以劝阻的么?”

慎太后苦笑:“如果单是她一个人,必定只知逞勇斗狠,但若有个为她经营人脉架构蓝图的智多星,便是如今哀家明知她做了什么却拿她无可奈何的局面。”

精明强悍如慎太后,不惜在她们面前坦陈自己的无力,可见事态不是一般的棘手。薄年回想今日堂上丽妃的模样,那等娇怯哀怨,倒像个仅懂得撒娇讨乖的小女子而已。假使那属于仅仅在皇帝面前显露的样貌,意味着她对这深宫内的游戏规则煞是谙熟,与太后所述中的愚狠相去甚远。

“你们今日也看到了,宗正寺的忤作,杜美人的心腹,冯充媛那几人,甚至你德馨宫里的宫女,皆是丽妃的马前卒,一旦有败露迹象,立时有人为她找到了替死鬼并杀人灭口。而那个为主申冤的锦叶,为了她的家人,到死也不敢有丝毫的反抗。今日若不是光儿有剖尸验毒的本事,只怕不能如此顺利脱身。这个后宫啊,真的成了魏家人的天下。”

薄光吃完了点心,又将手探向果盘中的冰镇葡萄,道:“二姐如今并不是丽妃娘娘的威胁,以一条人命来栽赃陷害,实在是激烈。”

“所以,你们两人之后说话行事须万般小心,不是每一次哀家都能及时赶到。”今日事虽平安作罢,慎太后犹后怕不已,“德馨宫里的人是不能用了,伍福全会替你从新选派,哀家先将自己跟前的人分几个去侍奉,这段时日姑且将就着。”

“既然现今这座后宫里的人已是敌友难辨,太后何不从别处调人过来?”薄光道。

“哪个别处?”

“尚宁行宫。”

慎太后眼前一亮:“光儿这个主意真是妙极了,尚宁城里的几个老人都是可用之材,调过来给年儿使唤最好。”

薄光拍手道:“王运公公一旦回到紫晟宫来,王顺公公定然最是高兴不过。”

倘能把王运收为心腹,不啻将王顺也收了一半,皇上面前也便有了随时能够说上几句好话的人……是个聪明的孩子呢。这薄家小四,果真如商相所说,是一颗隐藏了光芒的珍珠。可惜,这么聪明的孩子,仍是秉袭薄家人不知变通的迂腐,生生将明亲王恁样强劲的靠山给推出门去。

慎太后心思翻转,道:“明儿哀家带你们到相国寺礼佛,顺道拜访一位德高望重的故人。”

二一章 [本章字数:2210 时间:2013-03-28 16:37:13.0]

这位德高望重的故人,商相是也。

慎太后在商相夫人作陪下到后园的林子内小坐,落花轩内,商相与薄年黑白手谈,陪伴在侧的薄光取出随身不离的医书,全心投入,旁若无人。

“这盘棋,容妃娘娘再不设法盘活,便是死局了。”

薄年纵览手底棋局,虽未处上风却远不至无路可走,遂领会商相另有所指,笑问:“商相真知灼见,薄年下一步该‘挡’还是‘冲’?”

“老臣以为以当下情势,不如先用‘爬’与‘拆’,巩固己方根据,而后谋求扩大。”

“薄年愚钝。”

“非也。”商相捏子沉吟,“容妃娘娘无疑是聪明的,深得薄相真传。”

“可惜,父亲的聪明没有能救他一命。”这位长者如此不加避讳地谈及父亲,可想而知,已经准备好了一场推心置腹的长谈。

“实则,薄相当初有机会一走了之的,但那会使他的的女儿成为共犯。纵然有办法将你们救出皇宫与王府,但从此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一生都须受朝廷的追缉,活在不能见光的颠沛流离中;而若营救失败,你们必死无疑。他了解皇家兄弟对自己女儿的执迷,你们但有一丝脱罪的机会,他们都将保下你们一命,是以他选择自己留下。”

薄年毫无惊诧。这三年里,她们除了消化仇恨,还思索精明一世的父亲何以迟迟没有察觉皇家的杀机。而假使父亲有所觉知却不做行动,那一定是有对来来说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绊住了他——

皇宫里的二女,德亲王府里的三女,迷恋明亲王的**。

“在我们已经被皇家遗忘的今日,商相为何建言太后赦我们回都?”

“在许多人的眼中,老夫在那场风波中明哲保身,不曾为薄相做过任何事。老夫也不讳言,那时任何人为薄相出面求情,除了将自己推下水去,改变不了任何事情。老夫选择了沉默,也选择在适当的时机帮助他的女儿重得自由。”

“但是商相明白这是个更加不能自由的牢笼。”

“但这是薄家女儿如鱼得水的牢笼。而市井和江湖,绝不是你们擅长生存的地方。”商相扫一眼薄光,后者沉浸医书,对这场近在咫尺的对话恍若无闻。“容妃娘娘因对皇上的心结,不在意所受到的冷落,也无意改变处境。能自善其身当然是好,倘若不能,惟有设法自保。无论魏家在前朝和后宫如何的如日中天,天下与皇宫只有一个主子,娘娘不想成为他人砧板上的肉罢?”

薄年笑而不语。

“当今朝臣之中,敢与魏氏分庭抗礼者,惟有司相,司相的拥趸自是不及魏氏那般根深叶茂。中立者,则是明亲王。当年魏相曾一度欲将二女嫁与明亲王,明亲王选择了为官刚正的御史大夫齐道统之女,令得魏家气焰一敛。容妃冰雪聪明,对个中的利害当是心知肚明。”商相谆谆数语,语重心长。

薄年瞥向幼妹:“小光也说两句话罢。”

“诶?”薄光抬头,“什么话都可以么?”

商相冁然:“太后由拙荆陪着,此刻这后园里只有老夫和你们姐妹。”

“商相也好,太后也好,将我们赦回天都,难道从来没有担心过一件事么?”

商相笑颜和煦:“哪件事?”

“你们不怕薄家的女儿受心中恨意的驱使趁此机会为父报仇弑君弑夫么?”

“……啊?”商相一怔,老颜上风云淬就的平和从容冷不防裂出一角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