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哦?”
我道:“是给贺兰笑川。”
沐昕皱眉:“为何?”
我随手揪起一根长草,在手心绕着把玩,道:“外公初见贺兰笑川,是在终南山,他重伤垂死,拒绝外公救助,将拈花指诀留下,踉跄而去,临行怆然吟诗,英风豪气,定然令外公记忆深刻。”
沐昕轻轻吟道:“威仪天下,终致洇于草莽,名盛当世,终致后世不闻,英才尽仰,终致孤寒一生。”想了想,恍然道:“是了。”
我道:“外公既然记住了他,自然也为他批了命,我刚才才想起,那批命我后来又见过一次,就是在拈花指诀里,当时我也没在意,顺手撂在了一边。”
沐昕道:“那指诀,你没练,却又是放到了哪里?”
我道:“指诀的另外半部,随着贺兰秀川坠落暗河,已经失踪,我留下这半部,反而是害人,所以我把它毁了。”
沐昕点头,“神兵秘笈,由来带杀伐之气,出世不祥,毁了也好。”
我望向远处天空,淡淡道:“当年,贺兰一族自毁于偏执疯狂的情仇,三代教主玉石俱焚同归于尽,本已独霸天下,最有希望兴盛紫冥的贺兰悠,因父辈恩怨身死,生辰成为死祭,紫冥教经那一劫,陷入争夺教主混战之中,最终林乾夺得教主之位,可惜经那一番纷乱,紫冥元气大伤,他又非贺兰嫡系子弟,缺乏贺兰氏的智慧和手段,各地本已臣服的势力又渐渐离心,如今,紫冥教早已式微了。”
随即一笑,“白云苍狗,世事浮沉,不过因循天理,轮回反复而已,我又着相了。”
回到山下居处,一从碧树,掩映竹舍茅扉。
近邪却在室内等我,见我们进来,递上一卷纸卷。
我展开纸卷,看了看,对近邪微微一笑,道:“帝崩,竖子定不安分,果不其然。”
匆匆提笔,书了几字,递给近邪道:“还请师傅下令给京师暗卫,给汉王小子一个教训。”
他点首而去。
我看着他背影,惋惜道:“这许多年了,师傅还是孤身一人……方崎和师傅,难道终究有缘无分?实在可惜。”
沐昕颔首道:“先生心志坚毅,终生唯令堂一人而已,而方姑娘因灭门之祸,也是心灰意冷,只一心培育幼弟,也算其志可坚。”
我叹道:“我明白,只是总觉得他两个性情合契,原可以……可惜世事弄人,不过彦祥总算平安长大,谦和懂礼,也算安慰了。”
想了想又道:“但愿终有一日,师傅能够完全放下,也好让方崎多年的守候,有个圆满的结果。”
沐昕静静道:“怀素,这世间,很多有情人终生相望不得相亲。”
我默然,良久道:“是,所以我们更应珍惜。”
数月后。
宣德元年。
又一纸卷送上。
我在作画,沐昕微笑旁观,画尚未成,已具雏形,一朵未开之莲,亭亭水上。
看了那纸卷,微微一笑,“竖子贼心不死。”
沉思良久,再次颔首。
近邪却没有走,我诧异抬头。
他递上一个纸卷,道:”江湖最新动向。“
我目光自纸卷上掠过。
手一颤,紫毫笔呛啷一声落地,溅开星散墨迹。
尾声
永乐二十二年四月,朱棣亲征鞑靼,次翠云屯,以不遇敌,还师,七月,卒于榆木川,庙号成祖,皇太子朱高炽即位,改元洪熙,洪熙元年,帝因心疾崩,庙号仁宗,彼时当朝已迁都北京,太子朱瞻基自北京至应天奔丧,汉王高煦于途中劫杀太子,泄密,未果。
宣德元年,汉王约山东都指挥靳荣等,又散弓刀旂帜于卫所,尽夺傍郡县畜马。立五军:指挥王斌领前军,韦达左军,千户盛坚右军,知州朱恒后军,诸子各监一军,高煦自将中军。欲叛,为人所告密,帝擒之,废位囚禁应天,同年八月,帝探之,高煦怒奔欲伤帝,为帝以铜缸反扣,外举柴炭薪火,未几,缸毁人亡,焦尸不足盈尺。
同月,销声匿迹十余年的紫冥教,于昆仑再度开坛,数月之间席卷天下重振声威,新教主惊才绝艳,名动江湖,但无人得窥真颜,极其神秘。
江湖风云再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