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腕,心慌意乱的开始乱撕衣服要替他裹伤,却在听见他如呻吟般的轻轻一句话后定住,定成木偶。

深冬的阳光毫无暖意,洒在他纤长的眉睫上,染不红他苍白的颊,然而那语声,温暖而博大的,撞出我心底汹涌的血。

“可是你也不想要他死。”

我不想要他死,你知道,所以你,拼死救他?

我摇头,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般疯狂的摇头,似乎如此猛烈的摇,就可以摇散我内心的愧疚与悲凉,然而他只是笑,十分了解的,淡而冷的道:“......别内疚,我没说不报仇,终有一日我要和他公平决斗,为方叔索回这笔债,到那时,怀素,你不要怪我。”

我安静下来,看着他,这个外表清冷男子骨子里的恩怨分明决绝刚烈,是一种令人颤栗的力度,犹如利剑长击于青石,溅出璀璨星花,不可或忘的惊心与激烈。

他说要报仇,我相信,正如我相信,这一生,他会永远在艰难的争斗与抉择中,以我为先。

深情若此,我有何理由一再辜负?

吸一口气,我道:“我明白,你只是不愿意他这样死在贺兰秀川手里,不愿意他因此死去我会内疚伤心,可是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令你不为方叔讨个公道,沐昕,你放心,自今以后,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真心支持,绝不相负。”

沐昕怔怔的看着我,苍白的容颜上,目光渐渐亮了起来,犹如黎明天际升起的双子星,星辉耀眼不可方物,我忍着心酸,对他微笑,并在他的笑容里,看见我誓言告别的过去与尚自茫然的将来。

当我再次仰起头时,便看见石窟顶的两人,困在贺兰秀川强大气机下的贺兰悠,以三十六护卫牵制,突然猱身直进,拼着被贺兰秀川一掌击在右肩,亦一掌拍上贺兰秀川胁下,两人双双吐血飞出,远远的,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两败俱伤的结局,却亦留不住贺兰秀川,一声厉啸,雪影一闪,雪狮现出本身,流星赶月般驼着重伤的贺兰秀川,眨眼间便只剩下了天地间的一个小小白点。

沐昕缓缓站起身来,他受伤颇重,全身血迹斑斑,却仍立得笔直,冷冷看着众人环绕下被扶起的贺兰悠,清声道:“贺兰悠,你且记着,今日之仇,沐昕必报。”

贺兰悠张开眼,第一眼竟然是看向我,那目光似有所憾,我硬着心肠转开头,微微的沉默后,却听他笑道:“贺兰悠不是什么好人,却一向认账,贵属之死,自然是我的债,沐公子,我等着你。”

两人目光交击,一个冷锐一个温和,却一般的寒火四溅,凛凛若有声。

顿了一顿,贺兰悠懒懒道:“离开这里另有通路,等会我们走了,阁下及贵属也从那路走罢,多少安全些,千紫,”他招呼风千紫,嘱咐了几句。

风千紫面上有犹豫之色,终不敢说什么,愤愤瞪了我几眼,走到我身前,一扬手收了罩住三百骑的天罗地网,又扔了两个药瓶在地上,冷冷道:“绿瓶是你的手下的解药,白瓶是你的,少主说你两眉间青中带红,是中了荆蛇蚁之毒,所幸不重,你好自为之吧!”

我注视着地上的瓶子,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半晌缓缓低声道:“请代我谢谢你们少主,也请代一句话给他,天道有常,欠人的终须还,是恩是怨,也终究是要偿的,还是莫要......太恣意妄为的好......”

风千紫怔一怔,忽媚声一笑,一掠鬓发道:“哟,你这是什么意思?谁欠你的了?难道你以为少主还欠你了?”

我抿嘴不答,她翻脸却比翻书快,突恨恨道:“我最讨厌你了!你这假正经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教训少主?你知道他受过的苦?你过过一天他的日子?你为他做过什么?你这养在王府里的娇娇女,凭什么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要他不要报仇?你懂不懂什么叫为生存挣扎?你懂不懂他如果不狠,别人依旧会狠,你懂不懂他不狠,就是死!”

我默然,半晌萧索的道:“我只请你带这句话,你不愿意,也由得你,至于别的,便不用再说了。”

“我才懒得给你带话,要说你自己说!”风千紫衣袖一拂,冷笑着回到贺兰悠身边。

贺兰悠一直看着这边,面上一抹难明的笑意,眼睛却冷如冬季结冰的湖面,碎冰粼粼,见风千紫回来,他也不问,只长身而起,再不回首,向着那一轮遥远的日,萧然行去。

“无奈被些名利缚,无奈被它情担阁!可惜风流总闲却!当初漫留华表语,而今误我秦楼约,梦阑时,酒醒后,思量着......”

声音渐渐飘散在渐起的风中。

我低着头,注视那漫漫黄沙被日光一粒粒洗过,眼底的泪,终于缓缓打湿了那一方纤瘦的影子。

[正文:第一百一十三章可惜风流总闲却(二)]

一路回关。

不死营三百骑经鬼城一劫,元气大伤,沐昕内外伤也不轻,我想着当初马哈木离开时说的话,担心贵力赤不肯放过我们,之后还将面对厮杀苦战,特意命所有人缓缓前行,以图恢复元气。

在离开鬼城时,经过石窟密道时,在一处石凹里,我们发现了很多那种奇蛇,挤挤轧轧交缠在一起,翻滚不休,看得人头皮发麻,我想了想,咬着牙,用红柳条编了个盒子,小心翼翼捉了几条那蛇放进去,交给刘成,示意他小心收着。

刘成自方一敬死去后,越发沉默,离开鬼城那一夜,他燃起一堆火,将那豪莽男子烧成了灰烬,我静静站在一边,看着沐昕和刘成跪在火堆前,两人都神色平静,然眼底光芒黝黯,我知道这一刻的他们,定然在怀念着那个笑起来总是分外舒朗的男子,怀念他纵意恩仇的一生。

我并不熟悉方一敬,却不能不为他无辜的死而悲伤,更有一分歉意与愧然,若不是因为我,方一敬不会死在大漠,若不是因为我卷入了贺兰氏之争,他不会死得这样惨。

刘成收敛了方一敬的骨灰,背在背后,我听沐昕说,他和方一敬都是孤儿,很早就跟随舅舅,两人虽然性格迥异,却是割头换命的交情,我因此越发歉疚,几乎不敢和沉静的刘成多说话。

沐昕在刘成背起方一敬骨灰后只淡淡说了一句:“刘叔,你放心,这公道,我一定会替方叔讨回来。”

我沉默听着,抱膝看着遥遥的西方,一轮落日,迅速的降下去。

其时已是仲春,不知不觉间年节早已过去,走了一路,远处的群山依然积雪茫茫,近处草甸却已生发,渐渐有嫩绿草芽探出灰黄土地,间或开着红黄小花,不艳丽却清新,让看久了白雪和枯枝的萧瑟大漠景色的人们,都忍不住精神一振。

骑在马上,遥遥望着前方毡房木屋,我皱起眉,好像,已经快要进入乞尔吉斯的领地了。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乞尔吉斯部的游骑,贵力赤在这附近一定布了重兵。

我思索着,漠北广袤之地,再强盛的军力,也布不了天罗地网,更无法合围堵截,兵勇们骑马往大漠草原里一撒,任谁也无法兜底追上,这也是大明对付北元最为头疼的原因之一,我们这几百人也是同理,真要想避开贵力赤倒也不难,只是我们对这大漠太不熟悉,所剩的干粮也不多,万一乱走乱转迷了路昏了头,只怕比被贵力赤剿杀下场还惨。

要不要寻个向导来?可万一惊动了贵力赤......

正思量着,忽听有人叱喝道:“什么人!”

霍然抬头,我们这一处隐蔽的营地外,一座土丘后,冒出张小小的脸蛋,飞扬细眉,淡蜜肌肤,转目间黑嗔嗔的眼珠宝光流动,穿一身简朴的蒙古袍子,甚是敝旧,却丝毫不掩潇洒脱略气质,而潇洒里,偏偏奇异的还蕴有教养极佳的闺秀之风。

我喜得大叫一声:“方崎!”

方崎的到来,实在是个令人惊喜的意外,更惊喜的是,她是来为我们引路的。

方崎说贵力赤最近一直在调动军队,在领地周边布防,她有办法带我们绕过贵力赤的侦骑,我好奇的盯着她,问:“你如何会在这里?还有,你又怎么能知道这漠北地形?”

方崎抿嘴一笑:“我早就在这里了,当初和你们分手去天山,从天山下来,我一时兴致来了,就去了漠北,原本在草原各部落闲逛,后来贵力赤吞并小部落时,顺手将乔装的我也掳了去,在他部落里做了女奴,直到前两天,我遇见了塔娜.....”

我惊道:“塔娜?”

方崎好一番解释,我才明白,塔娜随索恩到了贵力赤部,机缘巧合下结识了方崎,她无意中听得贵力赤父子发誓要擒下我,咬牙切齿的说要把我作为禁脔玩够了再扔给全族男子玩弄,塔娜大为忧虑,便和方崎说了,方崎大吃一惊,塔娜才知道她识得我,塔娜不愿背叛少主,便拜托方崎前来寻找我,又将索恩告诉她的贵力赤的布置透露给了方崎,而在今天遇上我之前,方崎在这周围已经转悠了很多天。

我听了心里感激,想起当初对塔娜那一番用心,终究没有白费,她果然是个善良的姑娘,只可惜,索恩利欲熏心,哪里看得见身侧少女,如水明澈的眼睛.....

听方崎说了来龙去脉,我立在土丘之上,远远看着贵力赤人影闪动的聚居之地,淡淡道:“依着你带来的消息,咱们就凭这三百人,也可让贵力赤偷鸡不着蚀把米,给他个教训,可惜,时不我待,我竟没有机会报上次沐昕那一箭穿掌之仇,也罢,让他多逍遥几天吧。”

“是,怀素,我们得尽快赶回去了。”调息完毕的沐昕掀帘而出,对方崎点了点头,“刚得到的消息,李景隆已在朝廷催促下,誓师于德州,称要二次北进雪耻,与武定侯郭英、安陆侯吴杰及能征善战的平安将军合兵,共六十万众,号称百万,企图一举拿下北平。”

他遥望北方,轻轻道:“若只是李景隆,百万大军也能给他用成十万,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但这次来的还有平安,平安曾是你父部下,深知他的作战方法和用兵策略,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父亲有个这么个对他了如指掌的对手,对方又有大军压阵,此次,形势极为不利。”

我点点头,沉吟道:“平安此人我听说过,勇猛悍利,作战必身先士卒,配做咱们的对手。”

说完才反应过来,去看方崎,她面上神色微微有些奇异,却并无不豫之色,见我看她,笑了笑:“我从塔娜那里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不过实在没想到,燕王之女,以智慧灵机名闻天下的怀素郡主就是你,实在失敬。”

她眨眨眼,道:“你知道不,就算我僻处漠北,也听过你的名声,他们说你是神女下降,玄女临凡,仙风道骨,与众不同......”

我忍不住笑起来,“得了,你别调侃我了。”心底却疑惑更浓,方崎的身份,定然是名门之后,换句话说,十有八九是处于和燕王对立位置的名门后代,她如今和我混在一起,当真一点心障都没有?

随即想,既已为友,当不应轻易入人以疑,人以坦诚待我,我自当以赤诚待之,想那么多做什么!

当下笑道:“虽说要赶回去,便宜了贵力赤,可也不能一点纪念不留给他。”

沐昕见我目光转向那装蛇的藤匣,已经明白我的打算,笑道:“正好,也好趁火打劫些干粮。”

我笑意流眄,掠过沐昕,轻轻道:“你可不许去,请刘叔叔劳动一趟便了。”

沐昕还要再说,我轻轻掩住他口,道:“你伤势不轻,若去冒险有个闪失,可叫我如何是好?”

沐昕目光一软,温泉般流过我全身,不再说话,方崎黑乌乌的眼睛已经瞟了过来,似笑非笑偏头看着我们,我毫无羞赧之色,落落大方与她对视,相持半晌她终于败下阵来,挥挥衣袖:“罢了罢了,果然是天降神人,脸皮之厚,也是无与伦比。”

我笑,声音清越:“过奖过奖。”

是夜,僻处贵力赤大营最边缘的游骑营,突然出现数条号称“地狱之蛇”,漠北人视为鬼魅闻风丧胆的鬼蛇,立时引起炸营。

以为触犯神明,鬼魅突降怒及草原,即将降下恐怖惩罚的蒙人鬼哭狼嚎的到处狂奔,妄求去寻找一片安全之地,不至于为鬼神所噬,然而恐慌是可以传染的,随着消息的迅速散布,以及那蛇的到处爬动,见到的,没见到的,都被那近乎疯狂的恐惧所侵袭,一时间大多的营帐都人影乱窜,踩踏拥挤,怒号惨嘶,乱成一团。

趁乱,我和刘成带一队人,烧掉了一小部分贵力赤储存粮食物品的仓库。顺便还抢走了一些干肉粮食。

依刘成的意思,是要把贵力赤的所有储物都烧了,我拦住了他,草原游牧民族本就缺少粮食器具,生活无定,要不然也不至于年年秋末劫掠边境,靠打劫中原百姓来维持口粮需要,如今小小给他个教训也罢,若害得乞尔吉斯部老弱妇孺衣食无着,那就有干天和了,毕竟争战只是贵族间的事,百姓无辜。

黑暗里,完成任务的三百骑整装待发,安静如铁随侍身后,我于马上回首,惊异的看着濒临疯狂的营帐,看着匆忙燃起的火光间俯伏在地向天哀号或是拼命磕头求恕的蒙古骑兵们,听着那仿佛天地毁灭的绝望呼声远远传来,呆了半天才呐呐道:“我只道这蛇能吓吓人,却不想能吓人到这等地步......”

沐昕的目光在夜色中越发明亮,微有些奇异的情绪:“这就是紫冥宫的手段了,可惜世人无辜,生生被欺瞒得如此。”

方崎转过头来,奇道:“紫冥宫?难道这和紫冥宫又有关联?我只知道这蛇是沙漠中最为恐怖的大泽鬼城的灵物,据说这鬼城诡异绝伦,凡靠近者必死无疑,而这蛇更是传说中的鬼使,出现在哪里,哪里便死尸遍地,赤地千里,是漠北蒙人视为最最不祥恐怖之物,你们又是从哪里得来?”

我喃喃道:“大泽鬼城......我刚从那里出来。”

说完此句,想起石窟顶银衣玉冠的温雅男子,一轮金色月亮里似可飞去广寒的端丽身姿,想起他振衣而去,萧然吟诗的萧索背影,想起他目光里的百折千回,神情里的欲言又止,字字句句都是痛苦难言的心思,想起他和贺兰秀川各自飞出时溅出的血花,想起他离开时拒绝看我的眼睛,想起那句“当初漫留华表语,而今误我秦楼约”,一时只觉嘴中苦涩,所有的言语都似被粘在了舌上,无法顺畅的一一吐出。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万里关山,大漠明月,遥映衣冠似雪,我立马高岗,在心中默默长吟,吟至最后一字,扬鞭策马,骏马扬蹄而起,仰首长嘶,向着战火再次燃起的北地之城,向着未来人生里无数的变数与翻覆,向着风雨,向着与如诗般少女情怀和初入红尘的旖旎微笑逐渐背离的方向,绝尘而去。

文末锦水数句,出自卓文君《诀别书》,为与司马相如劝诫诀别之作,大意简略如下:与其大家而今这么痛苦不如就此分开吧,今后的日子请好好生活不要惦记着我,流水潺潺,让我们永别吧。此句其实与文意不算太合,但我喜欢句中凄然决绝之意,遂有此用。

[正文:第一百一十四章可惜风流总闲却(三)]

经行半月,一路风霜,我们终于再次遥望到了嘉峪关的沉雄的远影。

在到达嘉峪关前数天,杨熙带领剩余的不死营两百骑终于联络上了我们,他们路上遇到沙暴以致迷失,耽误了时间,所以直到现在才和我们会合,不死营至此会齐,除了杨熙带人出关时因沙暴失踪三人,以及沐昕带领的那三百人有两人因与贵力赤部厮杀重伤又中了紫冥异毒而死之外,总算实力未有较大伤损。

不过回途中,遇上一些衣食无着,部落被掳劫的蒙古壮汉,我顺手也收纳进了队伍,漠北苦寒,生计艰苦,给北元贵族打无饷之仗远不如在中原当兵,父亲的麾下就有很多蒙古勇士,极其勇悍,我一路拣人,很快麾下已近千人,若不是因为担忧干粮不够,真恨不得多多益善,不过暗中也盘算过,将来有时机,不妨再扩充扩充我的队伍。

揉揉被马颠得酸痛的后腰,我瞥过身侧坐得笔直的沐昕,他端然马上,右手执缰,左手掩在袖中,这几天他一直是这个姿势,我瞄了一眼,又一眼,终于叹了口气,道:“马上进关了,咱们得先找个好大夫给瞧瞧,你大可以不必再费心掩饰了。”

沐昕背对着我的身子轻轻一震,稍倾回过头来,眉目间一丝无奈,道:“这世上事有没有能瞒过你的事?”

我挑挑眉:“有。”

“哦?”

我怅然道:“其实我很笨,很迟钝,这世上可以瞒过我的事很多,我被瞒得很惨的时候也很多,你之所以觉得什么都没能瞒过我,只不过因为,你从没真心想要瞒过我你的任何事。”

甩了甩手中鞭,我慢慢道:“也是因为,我,关心则明。”

沐昕沉默,沉默里一抹温暖的喜意,那么鲜明的氤氲于四周,衬得他越发眉清目明,他左手缓缓从袖中探出,轻轻覆上我的手背。

我反掌握住他的手,指尖温柔的拂过他掌心,一点点摸索着探向他腕脉,他僵了僵,欲待抽回手,我手指一紧,指尖执拗的轻扣,他微微一顿,终于放弃,放松了手腕,任我轻轻摸去。

我抿着嘴,仰着头,一寸寸的摸过去……以手指的触觉感受指下破损的筋脉,那日薄弱阳光下倔强激烈的男子,以身为弓以腕为矢,决绝得似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惊撼一仰,刹那闪过我的眼前。

银丝天下利器,绷直的银丝不啻于名剑利刃,那决然缠上的一圈,又一圈......终于勒残了他的筋脉,难以挽回。

上齿咬上下唇,眼里看过去的天地,摇晃在一片水意之中。

而他只是轻轻的,若无其事的微笑,安慰我:“没事,赖你砍的快,终究没完全废了,能动的。”

甚至平静的转动手腕给我看,当我没发现他在暗暗咬牙。

我手一探,阻止了他逞强的自虐,叹道:“若是艾绿姑姑在......她最擅长外症针刀之术......可惜她还在子午岭,或者游走天下照管着她的青楼酒肆生意,哪里会......”

我的话突然如被刀锋齐齐割断,整个人僵在那儿不知动弹。

半晌我吃吃道:“沐昕,掐我下,快掐我下......”

沐昕奇怪的看过来,墨眸里摇曳笑意,他没有动,倒是身边伸过来一只柔荑,恶狠狠的掐在我手背上。

“啊!”我怒叫,“方崎!你这是掐还是砍?有你这么狠毒的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