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蓝虚脱地仰靠在汽车座椅的后背上,蓦然间泪水滑出了眼眶。
第41章 明亮亮
一声轻叹,在只剩下两个人的病房内,显得清晰而突兀。
“为什么要让自己在她面前变成一个坏人?”江淮的生意低缓而哽咽,“时薇,我是否应该感谢——你终究没有完全揭穿我?”
时薇低头看着病床上那张俊美苍白的脸孔,道:“你的感情表白与否,你自己做决定。可比起扮演你的未婚妻,我宁可扮演一个没有良心的坏女人。我不想因为我的存在,继续□□你的感情,我甚至有时候会感觉,自己是在一刀一刀地慢慢谋杀你…”
“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这些年来,如果没有你、没有明蓝,我也许已经不在了…”他咳嗽起来,止住之后,气管里犹有些轻微的嘶嘶声,时薇慌了神,忙蹲下替他抚胸,又端来插了吸管的水杯给他喂水。他呼吸稳定之后,继续道:“这世上本来就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爱情,对不对?所以,我即使得不到,也不稀奇。更何况…你我都知道,像我这样高位截瘫的病人,不止是行动不便,而且平均寿命会比正常人短得多。明蓝是你好朋友,你难道真想她年纪轻轻做寡妇?”
“江淮!”她摇头,摇落了大颗的泪珠,却无力反驳他的话。
“我…咳咳,我答应你,往后活着的每一天,就尽量好好活,我也会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生命有限,我要做点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只不过,爱情太奢侈,不是我能要得起的。你明白吗?”
时薇迟疑着,还是点了点头。
“我考虑过了,过两三年,把酒店完全交给专业的经理人团队管理,我呢,到时候就好好保养保养身子,乐得清闲。钱,赚多赚少,对江家来说,其实只是个数字,这些年,我不过是为了让我妈放心,也让我自己麻痹些,才假装很在乎生意,凡事恨不得亲力亲为。那并不是我真正在乎的事。”江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暖笑,,“如果我说,我还是比较想做一个音乐人,你会不会嘲笑我异想天开?”
“你一定可以的。”时薇握住他的手道,“江淮,你有天赋,只要你不心灰意冷,一定能做一个很棒的音乐家。”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音乐这条路上、走多远…”之前的说话耗费了他太多体力,他说起话来又变得有些气喘和不连贯,“不过,我还是不死心、想再走走看,哪怕是、坐在轮椅上!”
时薇抚着他的胸口,道:“我懂的,今天已经晚了,你还是先休息吧。等你出院了,我们再聊好吗?”
江淮略点了下头,疲倦压垮了他,还没等时薇走出病房,他便阖上了眼睛。
明蓝在从医院出来后,最终还是回了会安。第二天,她吃过早饭后,让阿勇送她去了医院。江淮已经起身,歪在病床上,面前支起一张床桌,桌上放了一本笔记本电脑,右手握着鼠标。
见她走进病房,他表现得并不很意外。只轻轻地招呼了一声:“你来啦。”
明蓝见他气色比昨晚好了不少,说话的中气也足了些,轻舒了一口气,走上前去:
“在玩什么?”明蓝凑近电脑屏幕看了一眼。
“在写一首曲子。”他说。
明蓝忍不住便兴奋起来:“江淮,你又开始作曲了?太好了!”
他的脸红了红:“不算什么作品,这些年没碰音乐,已经手生了,很多东西都在重新学习中。而且…现在不比过去,我也不能自己试弹…”
“可毕竟是个好开始,不是吗?”明蓝把自己的手覆上了他放在鼠标上的右手,“我相信,只凭借这只手,再加上你的头脑,也能写出很美很美的音乐。我等着听。”
他的手指被她按住抽不出,他只能选择逃避地蜷缩起来,他说:“明蓝,你不需要等,现在在你身边,就已经有人愿意随时随地为你弹奏世界上最美的音乐了。”
他蓦然缩回了手,心中五味杂陈。
“你是指,南庆?”
他看着她的手在空中缩回,攥紧后垂放下来,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化开,让他的眸色变得深邃迷离。“你们现在,应该更要好了吧?”
“我们…”明明是一个事实,她却艰难开口,“我们现在在交往。”、
“哦,”他说,“这很好。”
“是的,他是个有趣的人,对我也很好。”明蓝的话和她的笑一样是由衷的,“和他在一起,很安心。”
“这就好。”江淮把右手从床桌上移开,藏进了薄毯之下,也藏住了它的颤抖,“老实说,我本来还有些担心,毕竟他看不见,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你照顾好。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看不见只是生活不便些,互相扶持着,也就克服了。”
“你不觉得他的失明对你来说是种遗憾,对吗?”
她想也不想便答:“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可能是,这个问题从未困扰过我们的交往。”
江淮笑了:“这就好了,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好朋友?”明蓝愣了,“你说过,我只是你的护士,一个可以随时被人取代的护士,不具任何其他的意义。你现在却又告诉我,我是你的朋友,并且你还害怕我伤害你的另一个朋友!”
他望着她脸上浅浅的愠怒神色,耐心地等她发泄完毕后,才开口:“昨晚你说得对,我当时那样说,是在故意把你气走。不过我不后悔这么做,你瞧,现在,你有了你的爱情,你的幸福,不比困在我身边好多了吗?而且我好高兴,让你幸福的人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你也是个好女孩,我真的很为你们感到高兴。但是我必须坦白地说,我刚才说,怕你们任何一个受到伤害,是因为做朋友的一点私心:南庆看不见,你和他交往是否真的已经做足了准备?这句话,既是关心你,也是关心他。我怕你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就草率地答应了他,到时发现无法适应,又反过头伤害他;同样,我也怕他自己这一关没有过,日后做一些伤害你的事。还有,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一个身体残缺的人的局限,毕竟有很多时候,残疾人不比正常人,很多事都没办法做到。到时候,你或许会失望,而他自己也会感到失落。这些,是你们在交往中,需要考虑清楚的。”
明蓝心中既感动又心酸。感动是因为了解到江淮竟然为她设想如此之深,心酸是因为联想到昨晚时薇的表现,难道,她对江淮终究还是失望了吗?那么久的交往,还是让所谓的“心理建设”垮塌了吗?
“江淮,”她心痛地望着他,“你是不是很难过?”
他惊恐地表情一闪而过,很快,他发现他误解了她话里的意思。因为她说:
“你是怕我像时薇伤害你一样伤害到南庆吗?”她说,“我不会的,我从来不觉得,他的失明会是我们交往的障碍。”
他提在胸口的一口气释放出来。“明蓝,你是怎样的女孩,我很清楚。你和南庆,很相配。至于我,我并没有特别难过…我是说,突然分手,我或许有些意外,但没有到痛不欲生的地步。你不必为我操心。”
“时薇不该这样对你。”她说,“就像你不希望我伤害南庆,同样的,我也不能原谅时薇对你的伤害。”
“这是两码事,”他淡淡地劝慰道,“时薇和我在一起的压力太大了,承受不住是很正常的。当初,我为了让我妈对我的终身大事放心,和她的订婚决定得太过仓促了些。是我向她求婚的,她…她太善良,才会把同情当成爱情。这段感情,本来就先天不足,夭折也不奇怪。现在的她成熟了,对婚姻有了郑重的考量,我不怪她变卦,真的!”
“江淮,时薇错过你,是她的损失。”她忍着泪,轻轻说。
“明蓝,答应我,感情的事,让我时薇自己处理,你不要对她有偏见好吗?仍然做她的好朋友。如果,你们因为我反目,我会很难过的。事实上,时薇和我昨晚已经谈过了,大家心平气和地分手,以后我们在工作上仍是很好的拍档。瞧,我并没有那么脆弱,对不对?你就更不需要为我打抱不平了。”
明蓝忽然有些想通了:“你说得对,没有人比你们彼此更加清楚你们感情上的问题,也就没有人能够轻率地评论和插手。你刚才说,你们仍然是工作上的拍档是不是?”
“是的,”他说,“她工作很出色,我没有理由炒掉她。”
明蓝说:“那么,你对我这些年的工作还满意吗?”
“嗯。”他有些抗拒回答她,因为他已经预感到她要说什么。
“不知道,在你找到合适的人手接替我之前,你还愿不愿意继续雇用我,做你的贴身护士?”
“明蓝…这恐怕不合适。”他躲避着她的目光。
“为什么?”
“你是我好友的女朋友,我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做那些…又脏又累的工作。”
“你都说了是工作,工作不分贵贱。”
“并不是这个问题…”
“只是暂时的,”明蓝诚挚地道,“等你物色好人选,你带到家里,我把照顾你的一些细节问题交待清楚,我就会离开。我实在不想你再病倒。”
“我想我会很快找到人的。”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合格的护士并不难找。”
“这点我相信。”她说,“过几天南庆就会回来,我想那时候,你人也找好了,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嗯呵,可以让你的新护士陪你一道来会安找我们玩。”
“你希望我去吗?”他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似乎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犹豫是否要继续,“难道你不觉得,彻彻底底离开江家这个阴影对你更好一些?”
“你到底是觉得江家对我来说是个阴影,还是我的存在对你来说是个阴影?”她反问,“如果是后者,那么,我可以永远不再打扰你的生活。”
违心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望着背对着窗外一片明媚阳光的她,轻喃道:“你不是什么阴影,而是背后发着光的天使,只不过你自己看不到罢了。”
“发光?”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急忙掩饰地一笑道:“是啊,你的光芒连失明的南庆都感受到了,更何况是我呢?明亮,再不要为了你从没做错过的事内疚,这样会夺去你很多光彩的。你往他身边一站,就连他的眼睛都好像亮了起来,有时间我当然会去看你们,我喜欢看到你们这‘明亮的一对’,这让我觉得这个世界是充满温情和希望的。”
“江淮,你也会遇到一个让你眼睛发光的人的。”她带着祝福的口吻道,“她一定是个有福气的好女孩 。”
第42章 无嫌隙
夕阳西下,明蓝正在院子里浇花,忽听阿勇从小楼里走出来唤她,说是庆先生从中国打电话回来了。她忙把花洒放到廊檐下,一溜烟跑进房里拿起电话。
“南庆。”她低唤他的名字,声音轻柔如烟,“那边一切还顺利吗?”
“昨天刚做过头七。”
他嘶哑疲惫的声音让她心里一痛:“什么时候回来?”
“还要过一阵吧,我也想多陪陪我妹妹,我知道那种一下子成为孤儿的感受,她虽然已经长大,但还年轻,我这个哥哥,这些年也没有为她做过什么,这种时候,所能做的也只有与她做个伴了。”
她没多想便脱口而出道:“家里这边你不用操心,有我在呢。”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真像家里的女主人。”他的口气轻松了一些。
她脸颊顿时绯红,支吾道:“其实,你家里有阿勇,还有那么多店员看着,我、我就是替你自己的房间收拾收拾…”
“好了,明蓝,不逗你了,”他说话时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无限的依恋:“在我那里住得还习惯吗?”
“很习惯。”她说。这几日她每日都往返于岘港的医院与会安的南庆家,就好像她当初学吉他时时常两边跑一般,并没有什么感到不适应的地方。只是,被南庆突如其来这么一问,她倒是有些莫名的心虚起来来,踌躇道:“南庆,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他的声音带着焦虑不安的情绪:“是关于江淮?”
“是和他有关。”她说,“他病了,身边除了佣人,也没有别的亲人,我就想,在他找到接替我的护士之前,常去照看他一下。”
电话里传来南庆悠长而粗重的呼吸,随后电话里才响起他说话的声音:“你能接到我这通电话,就说明你还愿意留在会安,还记挂着我,对不对?”
“我每天傍晚都有帮你浇花。”她的口吻听上去像是个向大人邀功的孩子。“我只是觉得江淮需要一个护士、一个朋友。而我,是现成的人选。”
“他的未婚妻呢?”
“他们…分手了。”
“你们却和好了?”
“他激怒我,是故意的。其实我早就该明白,他是个怎样的人。”她猛然收住嘴,掩饰地说道,“你别误会,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这两件事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
“明蓝,”他轻轻打断了她,“我虽然善妒,可并不希望把你变成一只惊弓之鸟。在你和我谈论江淮的时候,你不需要这样紧紧张张,我知道,要你完全甩手不理江淮的事是强人所难,你的故事,你的心事,我全都知道。就算我心里嫉妒,我也不会限制你的自由。我要赢过江淮,从他身边彻彻底底地赢走你,在爱情上我们也许是对手,可我也是他的朋友,他病了,我也会痛心、会担心。我知道他的情况特殊,又是病中,身边很是需要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也需要专业的照顾,你是最佳的人选。所以,你放心去照顾他吧,不必顾虑我的想法。”
“我怎么能不顾虑你呢?”她感动得一塌糊涂,“你为我、为江淮那样设身处地着想,我怎么能无视你的感受?”
他在电话线那头笑了笑:“你的反应,已经让我很满意了。起码让我知道,你很在乎我的感受,你也害怕我会生气,不是吗?这表明,你是真的承认我是你男朋友的这个事实了。”
“我早就承认了,不是吗?”她笑得羞涩又甜蜜。
收了电话,摸着沙发的扶手站起身。走了两步,朝左右侧了侧耳朵,轻声道:“允宁?”
“哥。”允宁走到他面前,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听了也没关系。”他大度地笑了笑,“过阵子,来越南度个假吧,我介绍她给你认识。”
“她?她是谁?是我未来的阿嫂吗?”
他回答地一本正经:“应该是的。”
“我听你跟他讲电话,她会说中文?”
“她本来就是中国人,只不过暂时在越南工作。”
“哦,她是做什么的?”
“护士。”
“护士好啊,可以照顾你呢。”
“如果我要的是一个可以照顾我的护士,那倒好办得很。”他的口气有些自嘲和悲凉,“是不是大家都以为,我这辈子只需要有个人做我的盲杖就足够了?”
“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需要有个照应的人。”
“异国他乡吗?”他苦笑道,“我在越南生活的时间,和我在中国生活的时间也差不多长了,有人说,人的大多数记忆是从五岁开始的,如果按照这个说法,我对越南这个异国他乡的记忆,只怕比中国还要长、还要多。我已经分不清哪里是我的故乡,哪里又是他乡了。”
“哥,”叶允宁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双臂搂住了他,“不管你觉得哪里是你的故乡,这里总是你的家,我总是你的妹妹。以后,你成了家,也欢迎你带阿嫂回来住。”
“允宁,”他摩挲着她的后脑勺,柔声道,“无论如何,你都会欢迎她的,对不对?”
“那是当然,”叶允宁不假思索便道,“我相信哥的眼光。”
南庆假装干咳了一声。
叶允宁拿手掩了掩嘴,忙道:“哥,我是说,你是个大艺术家,品味一定不俗。”
“傻丫头,你紧张什么呀,你哥我眼瞎心不瞎,眼光自然独到!”
“要是爸爸能看到她就好了。”叶允宁的表情黯淡了一瞬,眼眶红了,“哥,你这次回来,怎么不带上她呢?”
“还没到时候。”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允宁,告诉我,你对当年那场车祸、那次…绑票,怎么看?”
叶允宁的声音有些发抖:“哥,为什么要提起那件事?如果没有那件事,你的眼睛不会瞎,甚至我们的家也不会散…”
“你说的都不错。”南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可是你知不知道,当年的绑票,造成的是三个家庭的不幸。”
“三个家庭?”叶允宁疑惑道,“当年我太小,对那件事并不是全然清楚,而你走后,家里所有人又都对此事讳莫如深,我后来大了些,自己查旧新闻才查到,当年车祸中致残的除了你,还有另一个年轻人。你说的是他?可第三个家庭,是指谁呢?”
“你忘了吗?那个绑架我的人,我们家的司机。如果你看了新闻,你就该知道,他在车祸中当场死亡。”
“他害了那么多人,残疾的残疾,心碎的心碎,他死了倒是便宜了他!”叶允宁咬牙切齿道。
“是,他是该死。我也不会原谅他。可他当年的绑票,起因是为了敲诈一笔医药费,来挽救他的妻子,他没有成功,他的妻子病故了,他还有个女儿,从此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那个女孩子非常可怜,先是住进了孤儿院,后来,又被当年那场车祸中另一个遭殃的家庭接出去,一面受着报复性的冷暴力,一面承受着来自她代父赎罪的内心煎熬。”
“你…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
“因为,我碰巧遇到了她。”
叶允宁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他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哥哥,你是在告诉我,你爱上的女孩,是…那个人的女儿?”
“她还不知道。”他的口吻变得小心翼翼,仿佛潜意识里害怕千里之外的明蓝听见,“这也是我不带她回来的原因之一。”
“她没有认出你?”
“没有,”他说,“我们见面次数本来就不多,中间又隔了那么多年,想必大家的变化都挺大的。如果我不是偶然间知道她的名字,即使我看得见,我也未必能认出她。只不过,这里她来过,我爸爸她也见过,这种种熟悉的迹象拼凑起来,她恐怕会知道我的身份。在我和她的感情里,我不希望参杂别的成分,尤其是那沉甸甸的赎罪心理。”
“哥,你就半点不嫌弃她的身份吗?”
“身份?若说起这个,我又是什么身份?我母亲的私生子?叶家的养子?阮家的养子?”他的口气里没有愠怒和不平,也没有多少伤心,就像在列举一个个简单的事实。“在别人眼中我是什么身份我不管,在她眼里,我相信我的身份很简单,就是一个能陪他弹琴谈心的男人。她不会介意我有多么不堪的身世,也不曾介意我是个瞎眼的人。我想,单是这两点,就没有多少女人真心能做到的。”
叶允宁被他的话语和表情震住了,半晌才道:“哥,她可以不介意你的身世,你自己可曾想过,你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他的睫毛随着呼吸的急促上下轻颤了几下:“允宁,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第43章 新与旧
深夜的岘港机场,航班已经很少,因此接机口的人也并不多,只有个别旅行社的地接人员举牌等候着。明蓝远远地就看到了南庆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走出了关口,她大步迎上前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一只手伸进了他的臂弯。
南庆顺势拥住了她,嘴唇在她的耳廓附近轻轻蹭了蹭,呢喃道:“明蓝,谢谢你能来。”
她回抱住他,仰头道:“我当然会来。”
两人相拥着走出机场。
明蓝边走边侧过脸打量南庆:他的笑里有些疲惫。一个多月不见,他瘦了好多,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头发也因缺乏修剪而变得有些长了。明蓝心疼地摸了摸他唇上泛青的胡渣,说:“累了吧?今天回去早点睡,明早起来,我给你剪头发、剃胡子好吗?
“你会吗?不会让我丑得没法见人吧?”
“你放心,多丑我不嫌你难看。”她故意说些轻松的话逗他。她剪男式发型的技术还不算太差,只因为江淮行动不便,又不太愿意不相熟的外人见到他的身体状况,所以,除非是要出席什么要紧的场合,他日常的理发,通常是交给她的,久而久之,她也就剪得越来越像模像样了。只是,她不觉得有必要让南庆知道这些,怕他听了多少会有些不快。
南庆说:“这我是信的,因为我底子好,怎样都不会太丑。”
明蓝拍拍他的手背:“还真是句大实话呢!”
阿勇将他们送回到会安。明蓝亲自为他放好洗澡水,又准备好睡衣,催促他早点洗好歇下。南庆却一把搂住她,久久舍不得放手。
她羞涩地低下头,两只手不安地拨弄着他胸前的纽扣,轻声道:“傻瓜,还不困吗?早点洗好澡睡一觉,明天再聊吧。”
“我很怕你今天不来,知道吗?”他拥得她更紧。“也许,是被人放弃过太多次了,每一次与重要的人分离,就很怕重逢是久到不可期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