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被她不经意间现出的落寞触动,他的眼神柔和了一些,反过来安慰她道“令师兄已经答应了寇盟主做下任盟主甄选的见证人,断不会随便离开的。”
“真的吗?”她美眸一亮,好像终于打起了些精神。
他点点头,见从她口中问不到什么,便转身欲走。“等等。”她叫住他,柔声问道,“庄主找师兄有什么事?”
他恍若未闻,伟岸的身形迅速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若有所思的静立一阵,才拾步回去寄居的小院。
院门虚掩,炉烟轻缭,她娥眉淡舒,他应是回来了。
气势汹汹的冲到他的门口,推门的手却停在了空中。
进去之后要说什么?她又不是他什么人,他去了哪儿,干了什么,与她何干?况且他们本是政敌,她又有什么立场责怪他抛下她不理?
一瞬间,脑中闪过许多念头,伸出去的手,终是收了回来。仔细想想,她自己都觉得之前那把怒火生得莫名其妙。
她轻咬下唇,抿嘴转身,身后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师妹有事吗?”他醇净的声音中带着些沙哑,竟是说不出的迷人。她愣了一下回头,在看到他之后,黛眉紧蹙。
他柔亮的长发顺着肩头披散下来,无端的给他添了几分妩媚,修秀的身躯斜靠在门上,慵懒中却透着些虚弱。
“师兄做了什么大事?竟然受伤了?”她深吸一口气才开口,微颤的声音还是泄漏了情绪中的惊悚。
他在她心里,是已经几乎近神的存在,到底什么人什么事,竟然能让他受伤?
“是我自己大意,休息一下就没事了。”他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无意为她解惑。
她狐疑的盯着他半晌,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你把混元丹送回去了?”
他无奈的看她一眼,微点下头。
混元丹中的能量,已被她提取十之八九,其实也就剩了个空壳。然而,迟些时候,等昆仑剑派从乱局中平稳下来,发现不见了镇派之宝,必定会大动干戈,到时候恐怕祸害无穷,所以他之前将那壳子讨了回去。
她本以为他是要毁尸灭迹,却没想到他是送回去了。的确是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不过,取的时候,什么事情也没发生,送的时候,怎么反倒出了问题?
没用她问出口,他便识趣的解释道,“修臣有把机关图给我,可是这几天好像有人动了手脚。”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是她间接害了他?
她微蹙娥眉,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应该窃喜还是愧疚,
“师妹大事已了,不知何时动身回京?”见她呆愣不语,楚曦主动打破沉默,淡淡的问道。
她突然觉得气闷得紧,顺手摘了碍事的面纱,没好气地不答反问,“师兄呢?师兄也诸事繁忙吧?不急着走吗?”
“应承了帮人做件事,所以大概会过几日才走。”那件事,应该就是做武林盟主甄选比武的见证人。
他这么问,是急着赶她走了吗?可是她还有件不可对人言的重要事情没办呐。
心中想着这些,她似笑非笑的对上他清澈的眼,“妍第一次来昆仑,想借机游玩一番。而且正逢难得的武林盛事,若错过了,岂不可惜?”
言下之意,直到武林盟主的甄选尘埃落定才会走了。
楚曦不自觉地微皱了下眉,被她看在眼里,心中积攒了许久的无名火终于爆发出来,未经多想的嗔道,“师兄就那么不待见妍吗?”
话一出口,两人皆是一愣,气氛竟是尴尬异常。
世族中人极重言语含蓄隐讳,除了对极为亲近之人,鲜少会如此直白的讲话。更何况,两人虽表面关系融洽,实际上却是无可缓和的敌对关系,她没有任何立场这样质问他。
片刻之后,她迅速挂上面纱,遮住满面绯色,也不告辞,转身便进了屋。
楚曦则伫立原地,一言不发的看着她重重关上门,若有所思。
* * * * * *
武林,自然是以武称雄,所以很直接的,武林盟主是通过比武选出,此次甄选亦不例外。
当然了,只是实力强横也不行,有资格站到玉珠峰绝顶的擂台上的,都是被人认可的所谓德才兼备之士。邪派高手,例如黑道第一大派青龙盟盟主况天,就算高居黑榜第二位,也绝对上不了台面,因为名声实在太差。
这样事先过滤人选的好处,就是不必担心选出什么有争议的人物引起纷争。然而,有好处就有坏处,对萧妍来说,最大的坏处就是,若想在这个擂台上看到什么惊世绝艳之战,简直是痴心妄想,因为这些“德才兼备”之人,都不敢让擂台染血。
什么点到为止?不见血的比武,能看出什么真本领?
萧妍不屑的微抿起唇,百无聊赖的目光射向了会场另外一边。
晏重楼今日穿了一袭藏蓝锦袍,较那日的玄红,多了沉稳,却少了飞扬的灼艳,在她看来失了许多神韵,远比不上身边即使相貌平凡依然掩不住风华四溢的这个。
不过,这世上懂得穿过那层皮欣赏更多东西的人毕竟是少数,美男就是美男,怎样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吸引全场女性的目光。各种各样的目光中,有爱慕,有痴迷,还有…饥渴?
她美目如水流转,不着痕迹的扫视全场,嘴角微微翘起。若晏重楼不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不是雄踞一方的无念庄庄主,恐怕早就被那些侠女们生吞活剥了吧?
红颜祸水…只要是美人,其实女人男人都一样可以轻而易举挑起祸端,因为作怪的,其实是丑恶的人性,而不是那苍白无力的美色。
突然,一道尖锐的目光将她游离的神思扯回,欲寻根源时,那冷到骨子里的感觉却迅速消失无踪。她无意识的皱眉,好像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师妹不舒服吗?要不要先回去?”醇纯淡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侧头抬眼,正望进他浅棕色的眸,那其中的关切倒也不乏真诚。
谁要他来关心了?一股莫名奇妙的恼火突然蹿上心头,她轻哼了一声,快速的将头扭向另外一边,继续不跟他讲话。
自从三天前那次之后,她就开始视他如空气,而她已经决定以后也一直这样下去。
回到原点好了…就当他从未出现过…就当她从不认识他。
心中是这样想得好好的,可为何那股怨气总是萦绕不去?他明明就是将她视为烫手的山芋,巴不得赶紧摆脱她,这会儿又来扮什么好人了?而且,他明明就是个无心无情的坏蛋,为什么长了那么一双眼睛,清冷到了尽处竟满是淡淡的温柔?
好讨厌。越了解他,就越讨厌他,她…一定会讨厌他到底。
刀剑相交碎断的铮鸣声伴着异物破空而来的啸声,撕裂了两人间各怀心思的沉默,她闻声望去,瞳孔瞬间张大,看到了泛着青光的冷洌剑锋和阴狠嫉恨的冷洌眼神,她忍不住一颤,未及细想的身体倾斜,正迎上了他闻声伸出来拉她的手臂…
断剑擦着她的发钗呼啸而过,她的前倾加上他的后仰,让两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她的如云秀发在空中飞散开来,再覆上了两人狼狈纠缠在一起的身体。几缕被削落的断发这时才飘然落下,两人不约而同的吐出一口气。
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到在场众人连惊叫还未来得及,便已经结束。直到断剑穿透了他们的帐篷,深深刺入了后面一棵松树的树干里面,才有人反应过来的飞奔过来。
在场其实不乏高手,只是这比武的气氛太和谐,也没人料到断飞的剑锋力量可以这么大、这么猛,所以都在那瞬间疏忽了。
她大喘了几口气,大脑才恢复了正常运作,首先反映过来的,是她正以无比暧昧的姿态压在他的身上。脸一红,急急欲挣脱他起身,他却惘顾她的意愿,抱着她起身。她不解的抬头看他,他立刻将她的臻首压入怀中。
“别动,有人来了。”他在她耳边轻语,温暖的呼吸吹热了她的耳朵,让她的脸也滚烫起来,于是不自在的又挣扎起来,挣扎不果,狠捶了他几下,怒道,“那又如何?”
他任她敲打,不为所动道,“你的面纱掉了。”
她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系在钗髻上的面纱,已随着玉钗一起落地,片刻之后,又莫名恼怒起来,“那又如何?”她什么时候见不得人了?
“你想这样出去祸害人吗?”他语气仍然淡薄清冷,她却突然间说不出话来,仿佛打破了五味杂坛,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令师妹没事吧?”各样的脚步声纷纭而至,率先出声的是寇盟主。
“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在下要带她先走一步了。”他疏离有礼的简单交待一句,不等其他人反应,便抱着她几个起落,离开了会场,留给众人的,是他飘逸的纯黑与她柔和的月白交叠的身影,强烈、矛盾却又诡异的完美。
大概不需要多久,燕玄衣草落师门的轶事便会传遍江湖了,不过两个当事人似乎并没有这样的自觉。
甫离了人群,徐思妍就迫不及待的从他怀中脱出,这回他不再阻拦。她冷冷地看他一眼,淡道,“不耽误师兄的正经事了,我自己有脚可以走路。”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皱下眉,欲言又止,和那日一样,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消失在视线中,许久,才转身回去会场。
她和他不该再有交集了,这样下去,对两人都不好。
他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所以才难得失了从容、露了形迹的想让她离开。
祸害?他今日总算吐了真言,反正在他心中,她就是祸国殃民的妖女,他自己避她如蛇蝎,还要帮着别人避她。
云袖一甩,房门嘭地关上,她将自己扔到了床上,闭上眼久久不能平静,倏忽间,脑中浮上那和断剑一起射向她的阴冷眼神。
她没有睁眼,嘴角却浮现了一抹笑意,美丽的让人窒息,却说不出的诡靡。
嫌她麻烦吗?那她就偏要找些麻烦给他。敢欺到她头上的人,她决不会轻易放过,对他一样,对那个人也是一样。
摊牌
残阳如血,照在一片雪白的玉珠峰上,好像炙烈,其实冰冷,就如他…
云霓裳迷惘的目光从苍山落日的壮观景色中抽回,落到了晏重楼身上,发现他已起身欲走,她忙顾不得矜持的跟了上去。
第一天的比武,除了中间“公子”的师妹受了惊吓的插曲,也算无惊无险的过去。毕竟,连失踪已久的公子都被请出来坐镇,想做乱也实在有些难度。
见她追上来,晏重楼剑眉微拢,侧头看了她一眼,开口唤了她的名字,“霓裳…”,仿佛想说什么。
她无辜的露出询问的神色,等待他的下文,谁知他盯着她许久,半晌,叹口气道,“算了。”然后一路无语的送她到了房门口。
他怕是知道了吧?今天的事情是她做的。她本也没想着能瞒过他,因为她会的一切都是他教的。不过,既然他选择沉默,便是对此事不会追究了吧?
她心中窃喜的目送他离开,推门进屋的一瞬,敏锐的感官立刻向她传达了危险的信息,想也未想的宝剑出鞘,“铿”的一声,金属相撞,尖锐的鸣叫,偷袭者被迫退,她的宝剑缺了个口。
这宝剑是她出师时,他送的…心中抽痛,她狠狠的看向一击不成却未逃走,反而悠闲坐到窗边的人,当并不陌生的身影入目,她忍不住一愣。
“是你?”云霓裳毕竟是云霓裳,很快反应过来,毫不做作地冷道,“来报仇的?”
窗边的少女仍旧如白天一般蒙着面纱,闻言眼中闪过激赏——不愧是云霓裳,够坦率,够直接,她喜欢。
“我好像没有得罪你,为什么要杀我?”萧妍的声音又软又甜,一听就像不知世事、被人保护得过好的大小姐。
云霓裳轻蔑的一笑,“因为讨厌你。”
萧妍也不怒,平静道,“讨厌人也总有原因。”
云霓裳轻哼了一声,“你不需要知道。”顿了一顿,又不耐烦道,“要动手就赶快!还是你想换个地方?”
萧妍美丽的眼睛微眯起来,云霓裳看不到她的脸,但她感到她在笑,了然的笑,笑得让她更厌恶她。
“你嫉妒我吗?难道晏重楼喜欢上我了?”果然,这样的笑着,说出的话也让人厌恶。
“你想太多了。”愤怒到了极点,云霓裳反而冷静下来,杀意静静漫上了双眼。不知死活的女人,既然她敢只身来此,她就敢让她永远出不去。
“那为什么?我很想知道呐。”萧妍睁大眼睛,问得天真。
“因为他太过于注意你。他从来没有对女人这样注意过。”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除掉她,云霓裳说话也再无顾忌。
“只是这样,就要杀人吗?”萧妍对她可以发出的杀气似乎毫无所觉,依旧不慌不忙的问话,云霓裳见状倒是紧张起来,怎么看萧妍都似有恃无恐。
“我就是不喜欢他看到别的女人。”她狠狠吐出这句话,同时人剑合一的欺身向萧妍刺去。萧妍终于面露凝重,随手挡了一下后,迅速闪开。云霓裳这次看清,她手里拿的是一柄泛着幽光的匕首。
“杀手就是杀手,除了杀人,就想不到其它解决问题的办法呐。”萧妍躲得不算轻松,仍然抽空开口嘲讽。
“你说什么?”她闻言一愣,半晌阴沉的开口,语气中仿佛汹涌着来自地狱的怨灵。
萧妍几乎颤抖起来,却还是故作无谓道,“或者我该叫你十三杀?”
回应她的,是呼啸而来的剑气,她终于撑不住的穿窗而出。
云霓裳早已失了冷静,只一心想杀了眼前的女人,保住致命的秘密,见她逃走,想也不想的追出,却在泛白的月光照在脸上的刹那,看进了一双紫光潋滟的眼眸。
* * * * * *
用过晚膳,晏重楼没有休息,也没有练功,反而拿起了爱刀认真擦拭起来。
他的刀其实不脏。
在江湖百晓生的兵器谱上排名第五的“噬魂刀”近几年已经少有饮血的机会。并不是他不再杀人,而是他早已超越了需要依靠器来取胜的阶段。现在,就算一把生锈的刀,在他手上,亦可以成为神兵。
然而他仍然喜欢带着噬魂,因为这刀上承载着他太多的回忆,见证了他的爱,他的恨,他的快乐,他的痛苦。不是没动过念头统统抛掉,然而,若没了这些,他不清楚自己还剩了什么,所以他死死的抱着噬魂,一刻也不肯放手。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是活着的亡灵,看似活着,其实已经死了,从里到外都散发出腐烂的味道…为了洗掉这味道,他每天要沐浴两次。
他是什么时候死的?他也不记得了。是她为了家族不得不将自己当作贡品献祭的时候?还是她无能力挽狂澜绝望自戕的时候?
都不重要了,他只知道,他埋葬了她的同时,也埋葬她所爱的自己。现在的他,大概只会被她憎恶吧?
这也不重要了。反正他以后会下地狱,不会有和她见面的机会了,因为就算“他”也救赎不了他了。
脑中闪过“他”清澈淡静的眼睛,他喜欢那双眼,因为看着那双眼,会让他感觉干净、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不过今日那双眼中竟难得的出现了担忧的情绪,“你的十三惹了不该惹的人了。以她的性子…唉,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晏重楼擦着刀的手停了一停,剑眉紧蹙。十三是他最出色的弟子,也是最忠心、最得力的属下,所以他一直对她的心思过于纵容,结果终究还是闯了祸。
没想到他只是因为那个女孩子有着和“她”相似的气韵,多看了几眼,就惹起了十三的杀机。
他重重地叹口气…连“他”都觉得棘手的人吗?若能让十三吃点苦头,也许亦不是坏事。但他总觉得事情可能不会那样简单。
一股不寻常的波动传来,他纯黑的眼眸闪起精光,美丽的仿若午夜的烟花,然后迅速归于沉寂。
来得真快啊。
回刀入鞘,推门出去,没料到入目的情景,饶是他心如死水,也被迷惑了瞬间。
一身月白的少女,悠然立于古柏的秃枝梢头,月刚升起,正照在她晶莹如玉的脸上,美丽得近乎禁忌。 枯萎死寂与红颜风华,极度的矛盾,却因着她不经意间绽放的妖异,意外的和谐起来,仿佛她从来就这般存在。
神魂好像随着她轻摆的衣衫飘乎起来,晏重楼警觉地运起心法抵制,沉声道,“男女有别,姑娘深夜造访恐有不便,何不明日再谈?”
她闻言轻轻笑了,清甜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院落,“不需要谈。我只是帮人来圆一个梦。”说着话,盯着他的美眸紫芒大盛,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抽刀,却在刀出鞘的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他倒地的一刻,她从枝头飘下,伸出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果然不简单啊,晏重楼…”她尽了全力,他还能抽出刀,还好她一开始就没有低估他。差一点,惨的便是她了。
“就不知道,这梦是恶梦还是美梦?”她轻声呢喃,不知道是对他说的,还是自言自语。
* * * * * * * *
月上梢头,月光透过镂花窗棂洒进屋子,照到了绣帷未垂的床榻之上。
榻上的一男一女皆衣衫不整,散乱的发间隐约可见不凡的姿容,男子更是英俊如魔神。然而明明应该暧昧至极的场面,此时透着无比的诡异,只因女子婉转吟哦,身躯颤动,仿若承欢,而男子木然陈躺,好似深眠,唯有紧蹙的剑眉显示他如历梦魇。
除了诡异,还是诡异。
突然,一阵清风吹入,秀帷倏的垂下,随风轻摆。许久,风停帷静,再看时,塌上只余女子慵懒甜睡,男子竟已乘风而去。
“其实我真的希望你会置之不理。”
楚曦携着失去意识的晏重楼回到自己的院落,推门进了屋,漆黑的屋内便有清甜的声音淡淡的响起,其中竟有着浓浓的失望之情。
他恍若未闻的将晏重楼放平到了床上,才转身面向在黑暗中美得愈加妖异的少女,面无表情道,“原因?”
她幽幽一叹,没有直接回答,先柔声叙道,“云霓裳中了‘消魂引’,只会做一场春梦,而他中了‘入梦’,恰好能看到她的梦境而已。”
“我知道师妹并不想让他们真正发生什么。师妹等的只是明早的东窗事发而已。”他打断了她的叙述,平静的接道,“到时候重楼就算什么都没做,也百口莫辩了。而以他的性格,必不会屈就云霓裳,届时云霓裳受到羞辱,重楼也声名狼藉,无力问鼎武林盟主之位,就如了师妹的愿了,不是吗?”
他口气淡淡的,仿佛事不关己,她却不知为何,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她没有立即答话,故作从容的寻椅子坐了下来,才开口道,“本来是想这样略施薄惩了事的,可现在因为师兄,我改变主意了。”语中竟现出杀意。
他亦踱到她旁边坐下,听到她这般说法,清澈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薄惩?只是云霓裳得罪了师妹,为何重楼也要遭殃?”
她轻笑,“师兄真的以为我只是为了今天的事吗?”
他不语,只静静的看着她,等她继续。
她避开他的注视,转而看向晏重楼沉睡中仍然英俊无匹面容,半晌悠然道,“师兄好像和他关系非浅,那就一定知道白霜华吧?”
他微挑眉,清澈的眸瞬间深沉,被她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暨州白家长房嫡女,优雅高贵的世族千金,偶然遇到了初出江湖的少年侠客,双双坠入爱河。”说到这,她眼中闪过嘲讽,“只可惜,在十年前,世庶通婚仍为世族中人强烈排斥,这场恋情不可能被祝福承认,所以白霜华忍痛决定背弃父母、家族,同心上人远走高飞。”
她顿了顿,语气一转,冷笑道,“谁知天不从人愿,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原来受尽白家冷遇侮辱的寒门士子摇身一变,高升为暨州刺史回来了。以前结下的怨仇,那位刺史显然还记在心上,所以很快将白家的当家人寻故下狱。此时白家在朝中的靠山王家已倒,面对封疆大吏已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家主受尽折磨。不过,这位刺史显然还不满足,为了羞辱白家更彻底,他又用白家存亡,要挟白家将身份最高贵的长房嫡女嫁他做妾。呵呵,世族贵女嫁给庶族之人做妾,白家人怕是气得吐血了吧?”
听她笑得没心没肺,楚曦冷哼了一声,打断道,“师妹到底想说什么?”
萧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是我多话了呢,其实师兄应该都清楚吧?后来家族和情人之间,她不得已选了家族,忍辱嫁人做妾,却在新婚第三天,发现父亲已死在狱中,终于受不了屈辱,用情人送的匕首自尽了。不过,这个故事还没完…五年前,那个刺史一夜之间被人灭门,据说连头也被人割了下来,找都找不到了呢。”
她倾身靠向楚曦,故作神秘的在他耳边轻语,“你说,是不是白霜华的冤魂不散呢?”
他微皱下眉,冷道,“师妹何时也学会了绕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