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忘了一切,专注的看着眼前似天地初开,便已如此存在的景象…清冷的月华,寂静的空间,与自然融为一体的身姿,蕴含‘道’之真谛的书法…
久久…久久…无语…
不知道何时,他转过了身,看向了站在门口的少女。
今夜的她不复朱雀大街上遭遇时的狼狈,一袭水蓝色宫装衬托出美轮美奂的身姿,简单大方的飞燕髻完整的勾勒出细致的面容,此时眼中的迷离遮了几分妖异,添了几分缥缈,使她看起来如一场绮丽的梦,好似夜之精灵,轻而易举便可让人望之沉醉。
可惜,他是楚曦,他从来不醉。
“公主比臣想象中来得迟。”他稍嫌淡漠的声音响起,仿若晨钟暮鼓,惊醒了迷梦中的佳人。
迅速收回了游离在外的三魂七魄,她眼中闪过懊恼,厌憎自己的失态,亦烦闷他和她境界之间不可逾越的距离。
刚才她踏进门的瞬间,他们之间便又开始了一场精神的较量,而很显然她又一败涂地。
“本宫什么时候来,似乎轮不到世子决定。”她笑得灿烂,眼中却是一片冰冷。
他清澈的眸中仍不见一丝情绪,对她语带挑衅的回应毫不介怀,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便沉然转身,缓步向内堂走去。
“世子总是后背对着本宫,就那么信任本宫吗?”虽不需言语已明白他正示意她跟上去,却讨厌这种莫名其妙的了然,忍不住开口刁难。
他闻言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的不答反问,“公主是想要试试袖中的‘破军’可破得了臣的护体真气吗?”他的声音空灵清淡,徐思妍却觉得其中透着一丝说不出的讥诮。
她气结,眼睛微微眯起,刚想发作,秋波流转间却灵光一现。
他在蓄意激怒她…不肯放弃任何在精神层面交锋的机会吗?这样的咄咄逼人,并不是他一贯的作风吧?
她有些玩味的一笑…难道他真如她猜测那般…?若是那样,事情就有意思多了。
“世子可是在讽刺本宫不自量力?” 她问得犀利却冷然自如。
他默然不语,似未料到她这般平静,许久才缓缓的转过身。
“臣从未敢小看公主…公主不也已经猜到,半年前的那次,臣并不是完胜。”他淡棕的眼睛又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一如既往的干净,使她突然产生了一股邪恶的欲望,想让那双眼染上红尘之色。
她浅浅一笑,心中有些得意,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料对了,他精神中,果然也留下了她的印,她今夜对他莫名的感应,便来自于那道印…原来受折磨的,不只是她自己…难怪他昨日刻意现身引她前来…
这项认知,让她心情无限美好起来…他可真是自作自受呢。
莲步轻抬,仪态万芳的走近他,在伸臂可触到他的地方停下来,微仰臻首直视他的脸,声音放柔道,“世子距天道一步之遥,何苦要在浑浑浊世挣扎浮沉呢?”她乘胜追击。
他称这栖身之地为“沉园”,暗示此处为沉沦堕落之园,在她看来,多少透着对这样生活的不甘,若他的心灵有任何弱点,恐怕这点儿不甘便是其一。
果然,她满意的看到他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似是无奈的情绪闪过,一直弥漫在脸部的迷雾瞬间消散开来,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虽然他们已经遭遇过数次,在彼此的精神中纠缠了半年多,她此时却是首次看清他的容貌,而这容貌竟不知为何并不陌生。
他五官的每一部分,其实都不如凌筠精致美丽,偏偏组合到一起,有种难以言喻的剔透动人,如月如冰,遗世独立,清冷淡然中自有一股出尘的宁静,满身风华竟丝毫不逊于凌筠。
她垂下眼,遮去其中的惊艳,隐隐明白这种剔透动人的玄妙感觉,来自于他修炼的境界…
天道,确实是让人神往…可惜,注定与她无缘…
寂然中,她听到他几不可闻的一叹,遗憾之意,溢于言表,“公主看出‘沉园’是沉沦之园,想必亦看出‘沉园’本是‘尘缘’,身在此间并不由己,又如何能真正脱俗?”
徐思妍抬眼,深深的看进他的棕眸。
刚刚他瞬间失态,她终于在与他精神的较量中扳回一局,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恢复正常,还迅速想通了她是从何窥视到他的心境,看来她今夜是占不到一点便宜了。
“天道能使人超脱生死、通晓因果。世子对它的追求,难道竟超不过对家族的责任吗?”她不死心的逼问。
他偏头望向窗外满园碧色,似不愿与她对视,许久,再次轻叹,“世上很多事,并没有给人留下选择的余地。”
生于斯,长于斯,忘情谈何易?
“更何况,即使有选择,也不一定会是天道,不是吗?太子殿下似乎便选了其他?”他意味深长的另有所指,不出所料的看见她完美到邪异的脸瞬间苍白。
“关太子殿下何事呢?本宫不懂。”她故作吃惊的反问,却难掩其中的慌乱。
楚曦对徐思妍和凌筠的关系早有怀疑,刚才突然出言试探,见她如此反应,心中对自己的猜测有了八九分的确定…
果然是‘血契’吗?那就难怪他们默契如此了…二皇子想要离间他们二人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他心中了然,却不想迫得她太紧,悠然道,“在太子殿下心中,必是社稷重于天道,不是吗?”
她明媚的大眼中闪着狐疑,看来并没有相信他用来圆场的言语,深深盯了他半晌,似乎在估计他到底知道了多少,却未开口追问,顺着他的话点头道,“自古帝王便少有能上窥天道者,便是因为这‘社稷重于天道’了。所以世子心中,家族为先,似也在情理之中。”
对她语中的嘲讽不以为意,他淡淡回道,“难得公主能体谅臣的苦衷。”
她恍若未闻低下头,望着倾泻了满地的如水月华若有所思,许久,抬头望向窗外,形容间竟添了些遮不去的疲惫,使她似乎变成了落寞迷茫的弱质少女,说不出的惹人怜惜,和他精神烙印中的苍白面孔在一瞬间奇异的重合,让他的心不受控制的一动。
好像受了蛊惑一般的,想要安慰她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听到她幽幽一叹道,“本宫乏了,改天再向世子请教吧。”
说话间,她转身向门口走去,秀美的身姿在霜白的月光笼罩中,散发出寂然的晕华。
他一动不动的目送她离去,直到她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才陡然惊觉自己刚刚竟然有生以来第一次心灵失守…
印…果然是难缠的很。他和她的较量,他并不是绝对的上风呢。
* * * * *
“你到底还是去找他了?”
徐思妍刚刚踏进了寝宫,便见到凌筠斜倚在窗边的贵妃椅上,神情莫测。
忽略他明显不满的语气,有些欢喜的走向他,小女孩一般的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感到莫名的安心。
“筠…”她梦呓般的叹息,主动寻着他的唇缠绵的浅吻。
他迷惑不解,却对她难得的热情不愿推拒,任她轻柔的在他身上点起团团的火焰,忍到极限时,一个翻身覆上她,拉她和他一起燃烧…
她在他怀中倦极入睡之后,凌筠盯着她沉静的睡容,若有所思良久。
注:坐忘,源自《庄子?大宗师》:“隳支体,黜聪明,离形去智,同于大通,此谓两忘”,是道门心法中物我两忘的境地。
血契
徐思妍站在一条黑暗沉肃的长长走廊中,看不见出口,看不见尽头,寂寞恐慌。
窒息中,发现两侧一道道紧闭着的门缝中竟隐隐透着光亮,于是她推开了离她最近的门。
峰峦凝翠,山径蜿蜒,白云深处有人家。
门的里面原来别有洞天。
她似受到召唤的走进了朴素简净的木屋,其中空无一人,于是从后门出去,沿着绿茵小路走上了山顶,不意外的看到鬼斧神工雕砌成的天然平台上,相偎相依的一对璧人。
男子斯文清淡,称不上英俊,但身周飘漫的高远旷达,让这连天之峰亦显得矮小,是个极为不俗的人。
转而看向他身边的女子,美丽无伦,竟是绝世的佳人,只不过眉目间,透着一股熟悉的感觉,竟和自己有些相似。
徐思妍低头略一沉吟,恍然明白,这是她的母亲——胡妍,而她走进了尘封的记忆。
要在自己的记忆中寻找什么呢?
徐思妍茫然四顾,迷惑间,看见母亲对她嫣然一笑,伸手指了木屋的方向,于是,她又顺着来时的小径走了回去。
木屋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同,门也不知道被谁关上了。
她开门走了进去,见到刚刚在山顶告别的母亲已身怀六甲,半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看起来有些虚弱。床边坐着一个如月如莲的少女,晶莹似玉,缥缈若仙,竟是她的太后姨娘…
只不过,她知道,那时候的姨娘是萧梦然——江湖上人称“谪仙”的萧梦然,而不是后来世人所仰望敬畏的苏太后。
世事无常,便如风云变幻。
感叹中,她听见母亲温柔的声音,“其实我早就算出他命里无妻无子,但我不在意。我是妖,我的存在本就是天所不容,所做的逆天之事并不多这一件,所以我偏要他有妻有子。”
“但你可知道就算有阵法和结界帮你,你和孩子还是有可能只活一个。”姨娘不厌其烦的提醒她。
“我知道。”胡妍转头看向了徐思妍,目光中充满怜爱,“若是那种情况,我要我的孩子活。”
她清泪盈眶。
她便是那个逆天存在的孩子,身上流淌着人妖结合的禁忌之血,出世便背负着受到诅咒的命运,注定要靠吸噬最亲近之人的生命存活——因为她是无命之人。
而为她牺牲的第一个人,便是她的母亲…百年的精狐本命,只能延她十几年的时间,母亲还是给的义无反顾…
徐思妍黯然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却发现自己正身处宫中的未央池畔。
一阵呜呜的哭声从梅林深处传来,她的心莫名的被牵动,循着声音走了过去,见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坐在铺满落梅的地上。
“为什么哭?”徐思妍轻抚小女孩儿的头,温柔的问她,女孩儿却恍若未闻,依然故我的哭得伤心。
旁边突然跑出一个满脸稚气却晶莹剔透的小男孩儿,深黑的眼睛中泛着幽蓝,看起来十分的眼熟。
“姐姐为什么哭?”他很没形象的蹲在了女孩儿身边,好奇的看着她。
女孩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搭搭的答道,“我不是你的姐姐。”
“那你是谁?”男孩儿惊讶的睁大了美丽的眼睛,不能理解姐姐为什么变成不是姐姐。
“我是妖狐的女儿,而且我一生下来就害死了我娘。”她说着话,哭得更加伤心。
他低下头,认真的想弄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却只有更疑惑,许久抬头安慰女孩儿道,“不是姐姐也好,不是姐姐便可以做娘子了。”
徐思妍在一旁轻笑出声。原来四岁的凌筠就曾向她求过婚,她竟然不记得了。
七岁生日那天,母亲封存在她身体中的记忆和灵力觉醒,那时她才知道,姨娘并不是亲姨娘,而她是飘零的孤女、世人眼中的妖孽。
只不过她十分的幸运,姨娘从来视她如亲生,又有疼爱她的舅舅、干爹,因此来自身世的阴影并没有困扰她多久。很快就变成记忆中薄薄的一页翻了过去。
小男孩儿似听到徐思妍的笑声,站起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朝甘露殿的方向走了过去,她有些恍惚的跟了上去。
“为什么不肯跟姨娘走?”
推开偏殿的大门,还没走进去就听到一个女孩子不满的质问着谁。
引着徐思妍过来却消失在殿前的小男孩儿又出现在了眼前,身材已被岁月抽长,脸上仍有稚气,一双黑眸却已经深沉的吓人。
“因为我不只是母后的孩子,我同时也是先皇的血脉。”童音未褪,吐出的话语却早已非是童言。
生来便已是天下至尊的他,其实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天真。
那年他九岁,她十二岁。而姨娘,终于决定不再做苏太后,要做回只属于干爹的萧梦然。
听说这个消息时,她是替姨娘高兴的,因为她清楚,虽然作为苏太后,姨娘权握天下,却始终不能快乐如初见干爹时。
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这是姨娘经常唱的一阙小调,而她明白,这也是姨娘心中最深沉的向往。
“你留下来,姨娘会伤心亦会担心。”小小年纪便已妍丽无伦的女孩儿走到男孩儿身前,微微仰头,不死心的试图让他改变主意。
因为自幼修习逍遥心经,徐思妍生长发育极为缓慢,那时的他就已经高过她少许。
“母后有谢相安慰,并不会伤心太久,而若韶音留下来陪我,相信她会少担心许多。”他温然一笑,却遮不去眼中的狡猾算计,“何况苏大将军重伤沉睡、身后只有两个稚龄堂侄,偌大的国公府,除了母后,只剩韶音一个能话事的主子,韶音忍心这样一走了之,任大将军毕生成就烟消云散吗?”
女孩儿睁大眼睛死死地瞪他,却无奈的知道心意已经动摇,逍遥江湖的美梦,就在这一番话中破碎远杳,此后半生必要跟他在朝中宫中沉浮挣扎。
不过那时的她,留下来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爱子心切的姑姑,为了沉睡幽谷的舅舅。
她承了他们太多的情,就算耗尽一生怕也是难以还清,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然而这时的两小无猜,并没有能预见到他们之后的纠缠,沉痛的难以想象…若是预见到了,不知会不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呢?
徐思妍微蹙眉的转身,推开了另一扇门。
“国师,为何中毒的是我,倒下的却是她?”少年变声期特有的声音中掺杂了焦虑急躁,显得格外难听刺耳。
大皇子精心部下的杀局其实早在凌筠的算计之中,却没想到最后一招竟是混毒——涂在杯上的药无毒,下在酒中的药无毒,搅在一起无毒,喝下肚却是致命的毒。
这是一直在西域流传的秘术,在大皇子的手下招供之前,凌筠甚至没有听说过这种混毒之法。
他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没想到一跌便险些再也爬不起来。宫廷之中,果然是容不得任何失败的地方。
“这是因为郡主在殿下身上下了‘庇护咒’。”须眉皆白老僧,面目拙朴,语气凝重。
“庇护咒?”凌筠眉皱头紧皱,从容不再。
“据说施咒人可以自身折寿为代价,替被施咒的人承受一次大劫…老衲亦是第一次亲见此咒。”国师一向慈祥的脸上,难得的失了笑容。
“折寿并非殒命,为何她却昏迷不醒?”凌筠的脸上阴云密布,令人丝毫不怀疑若躺在床上的少女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立刻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国师沉吟不语,似不甚明了,一个温柔的女性声音却在此时淡淡的响起,“因为妍儿本是无寿无命之人。”
凌筠和国师皆是一惊,同时讶然的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女子漂浮在昏迷不醒的少女上空,面目与少女极为相似,而身体竟是透明的。
“您是她的生母?”凌筠见此情景,立刻猜到了女子的身份。
她微颔首,便转而望向少女,满眼怜爱道,“她逆天而生,本不应存于世上,我用百年精狐本命,才强让她活了下来,却也算出她难活过十五岁。”
“所以施主封存了一抹意识在郡主的身上,大劫之时便会出现?”国师主动开口,点破女子并非实体亦非灵体,只是残念。
女子未反驳,算是默认。
“那您既然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有办法让她度过此劫?”凌筠盯着她,仿若盯着一根救命稻草。
“只有一个办法。”她抬起头,直勾勾的看进凌筠的眼睛,“找命格极贵之人与她订立血契,两人从此同生同命。”
“为何定要命格极贵之人?”他略微思索后追问。
“这样才能承受天怒。”逆天改命,谈何容易。
“殿下还请三思。”凌筠沉吟不语时,国师突然沉声开口。
凌筠转而看向他,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殿下一身系千万百姓。与郡主订立血契,他日若郡主不幸,致帝星早殒,恐惹天下生灵涂炭,此为其一。”国师一向悲天悯人,担心他们两人订立同生之契后,徐思妍如果意外夭逝,会连累凌筠,引来社稷动荡。
凌筠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垂下眼,久久不语,似在心中犹豫难决。
世人皆道帝王为天下至尊,必可为所欲为,却不知这世上,最有资格感叹“长恨此身非我有”的,就是帝王。
牵一发,动全身。若社稷是全身,帝王便是那一发。
轻易的将自己的命运绑到一个女子身上,即使是最钟爱的,也非是一个真正的帝王所为。他若这般做了,固是能成全自己的心意,负的却不只是全天下,还有对他寄予厚望的先皇。
他不足两岁,先皇已崩殂,将如画江山托付与母后,留给他的则是先皇自他出生之日,便开始亲笔书写的十二篇《国策》。
连母后亦不知道这部国策的存在,因为它一直由先皇的心腹保管,到他五岁时才转交给了他。
说是国策,其实阐述的不只是国策,还有王道、人道和帝王之术。里面字字珠玑,句句精辟,包含的不只是一个帝王对继任者的谆谆教导,还有一个父亲对爱子的殷切期望。
之所以将这些东西整理给他,一方面是因为凌筠的母后出身江湖,虽睿智聪慧,却并不精于权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先皇太过于了解自己的妻子,明白她不会甘心将自己的孩子教育成一个帝皇,所以在生前便对此有所准备。
因此,凌筠对先皇的那份孺慕之情,没人能够理解,而他对万里江山的执著来自何方,就连他的母后也不完全明白。
而现在,生死同命这个约定,他真的给得起吗?
“这点你其实不需担心。”胡妍变得有些飘忽的声音打断了凌筠的深思。
他抬头望向她,等待她解释。
“妍儿现在虽然并未失去意识,却不能动也不能言语,这种情况,只可订立不平等契约…你死她必殒,她死…你毕生孱弱,却不会同死。”胡妍的身形也更加虚幻起来,她却似乎毫不在意。
凌筠听后终于松了一口气,转向国师问道,“国师刚才似言犹未尽,不知还有何指教?”
国师深深看了胡妍一眼,才凝重道,“殿下自身资质极佳,在母体中时又得先太后真元加持,以殿下目前的进境,有朝一日上窥天道并非是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