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涂妈妈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阿九,大夫再次诊断出是时疫,小莲叶的死也更加证实了大夫的话,阿九凭什么这么笃定大太太半个月会好?
“九姑娘,奴婢知道你是心好,在安慰我们呢。”青绫抽泣道。
“你们且信我半个月又如何?反正外头的人是不会放你们出去的。如今我们已经是一根藤上的蚱蜢,生死都栓在了一起,只有大家齐心协心,救回大太太,咱们才都会有救,不然,就只有全死在这院子里了。”阿九耐心地劝道。
“你莫要骗我们了,小莲叶都死了,你说她会好的,可是她死了。”哭叫的是小菱角,小莲叶与她一同是正院里的使唤丫头,这几天也是她一直在照顾小莲花。
不过十二岁的样子,长得也普普通通,只是她哭叫时眼睛却不敢正视阿九,阿九眉头一挑道:“涂妈妈,且慢给小莲叶行火葬,大家伙一起去送送小莲叶吧,保不齐,明天死的,就是我们中间的哪一个。”
她的话意转得太快,立场一下子又变了,小菱角有些愕然,另外几个小丫头又哭了起来,阿九拉着大姑娘率先向后院走去。
涂妈妈和杨妈妈默然的跟在后面,大家都同病相怜,一时也没有人反对阿九的提议,都跟着去了后院。
小莲叶的尸体放置在一堆干柴上,有粗使婆子在柴堆边淋油,阿九牵着大姑娘的手走近柴堆,对涂妈妈道:“妈妈,小莲叶死得可怜,我去给她收个殓吧,别让她死得太难看了。”
“小九,别…”大姑娘一把扯住她。
“没事,若真会传染,我天天在太太跟前服侍着,早染上了。”阿九拍了拍大姑娘的手。
小莲叶死状很惨,结痂的脸痛苦地扭屈着,似乎有人为小莲叶收拾整理过,衣衫整洁,脸上也干干净净的,阿九仔细查看了一遍,发现小莲叶耳畔的发丝上有血迹,不由怔了怔,拨开小莲叶的发际细看,果然她的左脑侧上有一个细细的小孔,一截铁钉还余留在外头,阿九的心出离的愤怒起来,以前只是在电视上见过大宅院里的勾心斗角,如今亲眼看到了血淋淋的事实,与生惧来的正义感让她为小莲叶的死充满了悲伤。
小莲叶不是病死的,她是被人杀死的!
“涂妈妈,你来看。”
涂妈妈也看到了那根铁钉,气得脸色发青,心里却是大松了一口气,对于正院里的人来说,只要小莲叶不是疫病死的,就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小九,你又一次救了我,救了娘,救了正院。”大姑娘激动地将阿九紧紧抱在怀里,这是个阴谋,若没有小九,整个正院的人,包括她也会逼死在这里,那人用心险恶,手段恶毒至极,分明就是想要害死大太太。
“来人,把小菱角绑起来。”大姑娘扬声道:“别打死了,要让她交出幕后之人。”
小菱角一直守在小莲叶身边,她最有可能作案了。
阿九道:“此事不能张扬,只要大太太一天没好,就算咱们有证据,大夫一句时疫就能让咱们出不了正院的门,为今之际,是把小莲叶的尸体保存好,留下小菱角作人证,再坐等大太太痊愈,到那时,涂妈妈和杨妈妈自由了,什么手段使不出来?什么事情办不了?”
涂妈妈和杨妈妈听了都点头称是,屋里的人心头一回合在了一起,大姑娘道:“你们都是太太跟前的人,以往都没少在太太跟前表过忠心,患难见真情,这一次,就是真金白银的试练,过了这一关,以后就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大太太有的是钱,为人又大方,经过这一次生死考验后,太太定然会给忠于她的大大的好处的。
连先前哭高着的小丫头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有了生的希望,再加上美好的愿景,紧张悲伤的气氛松散了不少,大家做事都积极主动了。
罗生家的原本听到正院里又哭又闹的不得开交,怎么一会子又没了动静?好像小莲叶的死,只是个小插曲,正院的人仍然正常地生活着,并没受多大影响,她忙去了怡蓉院。
“你说什么?小莲叶的尸体没被火化?”二太太手中的杯子滚落到了地上,茶水浇湿了她漂亮锦裙。
“慌什么!”舅老太太的脸色很严肃:“疫病死的人不烧了,还留着,是想把整个府里的人都传染了么?你传下令去,不许任何人靠近正院,更不许正院的人往外头递消息,别弄得整个府里的都人心惶惶的。”
二太太听得眼睛一亮,随即又皱了眉道:“那大少爷和四姑娘呢?侄女怕是拦不住啊。”
“春闱在即,让思聪和思捷两个去岳鹿书院吧,时政策论可不是坐在家里就能写得好的,岳麓书院里有的是好先生。”舅老太太拨了拨茶杯里的沫子,淡淡地说道。
只要大少爷不在家,四姑娘才十岁,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二太太再一次觉得胜卷在握,心也安定多了。
正月十八那天,大少爷接到大老爷故旧的书信,让他和二少爷一起去岳麓书院读书,大少爷放心不下正院,几次想要冲到院子里去,二太太守在边上苦口婆心地劝:
“小莲叶死了,捷儿啊,不是二娘不让你去尽孝,实在是太危险了,你应该明白,你就是太太的希望,在太太的心里,你的康健,你的前途比太太的命还重要啊,你可行万别辜负了太太的一片心啊。”
大少爷俊眸含泪,他有好些天没见着阿九了,也不知那小丫头怕不怕,会不会也吓得哭起来呢?好像从她进门后,他从来也没见她哭过,一直从容不迫,淡定自若的样子,才八岁的小姑娘,遇事比谁都沉稳…
这一去,得两三个月才能回来,也不知道回来后,还能不能再见她…越想心中越是慌乱,像有千百条虫子在心里爬着,又痒又痛,偏还挠不着…
“走吧,大哥,等你高中了,母亲的病就是再重,也会好了。”林思聪拖着大少爷往外走,大少爷一步一回头,痴痴凝视着那一方三进的院落,那里有他的亲娘,妹妹,还有…小九!
阿九大姑娘并不知道大少爷离了府,大太太的病情一天比一天好转,很多水泡穿了后开始结痂,阿九和大姑娘一起细心照料着大太太,大太太的神智也逐渐清醒。
可是到了正月二十那天中午,小厨房的春喜家的进来禀道:“大姑娘,没柴米了。”
大姑娘不由愣住:“怎么会没柴米了?不是天天有人送到后院门口么?”
“昨儿起就没人送,奴婢以为是忘了,看着还有几天的,就没来说,谁知今儿又没送来。”春喜家的面有忧色。
“那太太要用的消炎草药呢,还有没有?”阿九最担心的就是大太太的病。
“还剩下一捆。”涂妈妈脸色沉郁地回道。
“可去院门口喊过?”大姑娘问。
“都喊过好几遍了,他们只装作没听见,而且,如今外头围着的人,除了罗春家的,其他都是生面孔。”涂妈妈气得脸都有点白。
这是要把正院的人全都活活饿死在屋里么?二太太好大的胆子!
“梁妈妈呢,她不是每天都会来正院一趟么?”阿九问道。
“奴婢也正觉着奇怪呢。”梁妈妈管着府里的小库房,就算二太太把持着家事,不让别人送东西过来,可梁妈妈手里有的是银子,不会自己去买进来么?
消息闭塞,谁也不知道院子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好在柴米还有一天的,只有等明天再看子。
到了第二天,还是没有人送柴米过来,大缸里的水也没了,正院里并没有打井,想要喝水就得外头的人送进来。没饭吃,人还可以饿几天,没水喝,可就挨不住了,最麻烦的是,大太太的病正在收关,药却没了,一旦大太太死了,正院的人就再也别想出去一个。
“我去找人把门打烂,冲出去。”涂妈妈撸着袖子说道,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有鱼死网破地闹了。
这么冲出去,怕也会当作疫病的人打死!谁也冲不出去。阿九在前世看过电视,瘟疫暴发时,古人的作法常常就是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人活活烧死!以免疫病漫延。
“妈妈莫急,我来想法子。”阿九沉着眉说道。
“小九…”大太太醒了。
阿九忙走过去,握住大太太的手。
“小九,她要的,就是我的嫁妆,我给她就是。不能因为这点钱,就害了你和娴儿的命了。”大太太虚弱地拉着阿九的手,眼神坚决。
“太太,越是如此,越不能让她得呈,您放心,小九有办法救大家的。只要您快些好起来,您好了,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阿九鼻子酸酸的,大太太是善良的,却又太懦弱了,正是她一再的退让,才让二太太越来越放肆张狂。
“是啊,娘,咱们不能让她得呈,她现在可是想要我们的命呢。”大姑娘也道。
“可是阿九,你能有什么办法?你再聪明,也只有八岁啊。”大太太哭道。
“我去找大少爷,二太太也不可能一手遮天的。”阿九道。
“前后门都被封死了,你怎么出去?小心她们打死你呀,小九。”大姑娘紧张地拉阿九的手。
阿九没有继续解释,只是一遍一遍地对大太太做着按摩,减轻大太太身上的痛痒。
大太太一把拉住阿九的手道:“小九,你还是叫我娘吧,你以后,就是我的女儿,若是捷儿和你…总之,小九,娘不会亏待你的。”
这正是阿九想要的承诺,她不想做林家的媳妇,更不想把自己的终身这么早就定下来,她还太小,将来还有无数的可能,前途变幻莫测,她对自己的感情还没有半点把握,更不明白自己的心,如此,正合她的心意。
“您在我心里,早就和亲娘一样了。”阿九动情地说道。
到了晚上,阿九趁人不注意,翻过院墙,潜出了正院,她先到了竹篱斋,却只见樱桃一个人呆在屋里,不由诧异,大少爷呢?正要离开,樱桃听到动静回过头来,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九姑娘!”
阿九干脆从暗处走出来:“大少爷呢?”
樱桃害怕地连退数步,一脸的戒备:“爷…去了岳麓书院。阿九,你…你怎么出来了?”
怪不得,原来把大少爷也支使出去了。
“樱桃姐姐,正院里三天没有水米了。”阿九直直地看着樱桃说道,她想知道,樱桃的心是向着谁的。
“啊,怎么会这样?”樱桃愕然地问。
“你想法子先送些水到正院去吧,我先走了。”阿九说完就走。
“九姑娘。”樱桃极时叫住她,倒子一杯茶递过来:“先喝口水吧,爷离开时,最担心的就是姑娘。”
阿九也着实太渴了,一口气喝完那杯茶。
“原本奴婢是想跟着爷去服侍的,可爷说让奴婢在府里关注九姑娘。”阿九放下茶杯,就听樱桃继续说道。
“二太太昨儿也来找过我,说了很多话。”樱桃美艳的眸子紧盯着阿九的眼睛。
阿九看着她,示意她往下说。
“太太如今病重,保不齐就…二太太说,爷这回若是考取了举人,就让爷正式收了奴婢!”到底是姑娘家,樱桃的脸染上了一层红晕。
如此紧急时刻却拉拉杂杂地说这种毫无关联的事情,阿九在心里冷笑,樱桃是在跟她讲条件啊,她是大少爷名义上的妻,如今她服侍了大太太,在大太太跟前的地位就要比以往更高,大少爷原本就对阿九…
是怕自己反对,说以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来吧,樱桃完全可以不管正院里的事情,只等着大太太死了就是,二太太给她承诺的意思也就是让她别多管闲事…
阿九的心一阵烦闷,人果然是自私的。
“只要爷是喜欢你的,爷同意,我是不会反对的。”阿九的声音变得很无力。
樱桃眼睛一亮,就要给阿九行妾礼,阿九忙挥手道:“莫急,这种事情我是作不得主的,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樱桃忙找人备水备粮。
阿九趁着夜色,溜进了垂阳斋,林思敏正坐在屋里发呆,阿九敲了敲窗,林思敏回过头来,少年的眼睛里碎星点点,鞋都没空就冲到窗前,打开窗:“小九,小九…”声音里的喜悦掩都掩不住。
阿九刚跳进屋里,人就被少年紧紧的抱在怀里,她能感觉到林思敏怦然跳动着的。
“你终于出来了,你终于出来了。”向来倔强地少年竟然声音哽咽。
“我快闷死了。”阿九的心也暖暖的,七八岁的年纪,也没什么男女大忌,在阿九的心里,这个拥抱再平凡不过了。
林思敏不好意思地松开阿九,捧着她的脸细细打量:“小九,你瘦了。”
阿九啪地一声打掉他的手:“你才瘦了呢。”这小子的眼睛里像有磁石,像要把人的魂都吸进去似的,阿九不好意思再对他对视。
“你怎么没去武当山?不是说要拜师学艺的么?”阿九疑惑地问。
“你还没出来啊,我怎么能放心走!”林思敏垂着头拨指甲,小声咕哝着,他的热情遭遇到了阿九的冷淡,少年郎感觉很失落。
大少爷却去了岳麓书院!
阿九不想细想,把正院的情况向林思敏说了一遍,林思敏气得一掌捶在桌上:“姨娘也是被她陷害的,可恨姨娘心里明白,却不肯说出来,小九,我这就去宗族,找族长去。”林思敏冲动的就要出去。
“不行,你现在出去找谁也没用,只要大夫一口认定了大太太得的是时疫,就是族长也不敢轻易放出正院的人。”阿九忙拦住他。
“那怎么办?难道让大娘就这么被她害死么?”林思敏怒道。
阿九就笑道:“你不是要练武功么?那就先从基本功练起吧。”
林思敏挑眉:“阿九,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
阿九笑道:“你跟我来就是了。”
阿九突然不见了,很久都没有回来,大太太和大姑娘不免着急,青绫小声嘀咕:“不会也被人害死了吧,小莲叶也是被人神鬼不知地害死的。”
“再要不就是逃了吧,小九人小,要是能翻出墙,外头守着的人也发现不了。”另一个小丫头喃喃道。
没水没米,坐着等死的时候,人人都想逃,只是逃不出去罢了。
“胡说些什么,阿九不是这样的人。”大姑娘怒道。
“大祸临头的时候,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青绫摇了摇头道,她的精神越发的涣散了,经常说胡话。
“呀,九姑娘回来了。”青绫的话音未落,外头小丫头就举奋地叫了起来。
“娘,大姐。”阿九背着一袋米,后面跟着的林思敏身上则背着一个大壶,气喘吁吁的。
“柴火我已经扔进院墙里了,你们快些捡了烧火做饭吧。”阿九把米袋扔在地上,擦了把汗道。
大太太愕然地看着阿九,又看了看林思敏。
“大娘。”林思敏没想到大太太竟然瘦得不成人形了,脸上也结着一个个丑陋的痂。
“敏儿不怕被传染么?”大太太眼神柔柔地。
“阿九说是痘子,儿子出过了,不怕的。”林思敏的眼眶有些湿,大太太一直待他不错,并没有慢待过他,拿起腰侧的一个小水壶倒了杯水给大太太:“你的嘴唇都裂了,快喝点吧。”
大姑娘也是渴了两整天了,头一回看见水都绿了,林思敏又倒了杯给她,大姑娘咕嘟喝完又要,阿九忙拦住:“可不能喝多,不然会病的。”
三姨娘的事情,大太太早在大姑娘这里听说了,林思敏想解释:“太太,真不是姨娘把人带进来的,那封信有问题。”
大太太苦笑着摇头:“你姨娘是个淡泊的人,她就算有那个心想害大房,也没那个本事,府里上上下下,哪里由她插得进手来,你父亲心里其实也是清楚的,所以,他才没有打死你姨娘,却…”
明知二房有问题,却包庇和纵容二房,大太太的语气苦涩得让她快要说不下去了。
大老爷在岳洲府断了好些年的案子,三姨娘姐妹不识字,这么明显的破绽难道他看不出来么?不过是不想深究罢了,自己病情未明,就离家接任,男人啊,最看重的还是名和利,夫妻情义在他眼里又值什么?
第五十三章:大太太的决定
林思敏眼睛红红的,有些事情,他只是不愿意往深里头想,或者说,是情愿相信大老爷是糊涂的,也不愿意相信大老爷的偏心。
“母亲…”林思敏欲言又止。
大太太挥了挥手,让他不要往下说:“你能偷着送米粮进正院来,就足以见得你不是那等心思狠毒之人,敏儿,大娘相信你。至于你姨娘,她或许也有参与,但绝对不是她的初衷,放心吧,我不会记恨她的。”
接下来的几日,阿九天天偷溜出正院,再找梁妈妈拿了钱,和林思敏一起在外头买了米粮送进正院里。
二太太天天着了人在正院外头查看,正院里头一切如常,没有人慌张,也没有哭闹,都饿了好些天了,照理,早该有动静了才是啊,可惜,里面的人被围住,同样,外面的人也进不去,她无法查探到确实的情形,只得在屋里干着急。
舅老太太看她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就皱了眉,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也太沉不住气了些,正院里关着的全是些老弱妇孺,又病得人心惶惶的,再干、饿个几日,不全死光,也留不下一两个活口了。
如今大老爷和大少爷都不在,府里都由二太太把持着,只等正院的人一死光,就将尸体全部给埋了,大老爷回来后只说全是疫病死的,来个死无对证,连查都没法查去。
“你只管着人好生守在外头,别让消息走漏了就是。”舅老太太不耐烦地对二太太道。
二太太的心这才安定了些。把个正院守得更加严实了,若不是阿九人小,身手灵活,柴米还真难送得进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太太的病一天天的好气了,到了正月二十六日上头,二太太终于坐不住了,正院里的人,就算是神仙,没水没粮也该渴死,饿死了才是,怎么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保不齐,太太已经死了,就跟舅老太太商量:
“伯母,要不,侄女着人进去看看吧,老爷来信说,过不了多久就要回来,让我好生照看大房呢。”
舅老太太也没有了把握,沉吟了一会子才道:“你这两天开始送水米进去吧。”
二太太听得怔了怔,“若是顾氏没事,现在送水米进去岂不前功尽弃?”
舅老太太就叹了口气道:“若是死了,里面的人早就哭出来了,谁有那个胆子瞒住正室太太身亡的消息?”
“可是…”二太太还想坚持。
舅老太太却挥了挥手道:“我累了,你回去吧,以后也少来我屋里走动,等你家老爷回府,我就动身回京城了。”
二太太愕然,着急地问道:“那聪儿和英姑的婚事呢,伯娘?”
舅老太太眼里就带了讥诮:“等聪儿考取了功名再说吧,反正孩子们现在也还小呢。”
二太太从落霞居出来,脸色黑如锅底,舅老太太这是在避嫌,想脱身事外了,明明这一切都是她吩咐自己做的,如今却想明哲保身,现在送水米进去,若是顾氏只剩一口气还吊着,岂不又救了她?不行,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只要顾氏一死,整个林家,包括顾家的产业,就都掌在自己手里了,君山的贡茶,整个湘北十几家云绣坊铺子,沃野千倾的良田,一年进帐都是几十万两啊,都到了这份上了,难道还要拱手相让吗?不行,决对不行。
二太太让人把正院守得更严实了。
大太太的病终于痊愈了,这天一大早,大太太打扮得齐齐整整的,带着涂妈妈,杨妈妈几个走到正院大门口,透过窗户,可以将外头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罗生家的正探头探脑地在外头张望,乍看见大太太时,吓得魂都飞了。
“太…太太。”
“给我砸烂大门。”大太太严厉地喝道。
四个粗使婆子,手里拿着柴刀,菜刀对紧闭着的大门就是一通乱砍,大家也算是憋足了劲,没多久,沉沙木的红漆大门栓就被砍断。
罗生家的吓得掉头就跑,大喊着:“太太出来了,太太出来了。”
门终于打开,大太太堂堂正正的走出正院大门,外头守着的丫环婆子一个也不敢上前来,一个个都垂着头避在一边。
大姑娘大声道:“梁妈妈,把这些个人的名字都记住了,全部发卖,一个不留。”
这些守在外头的人,不是二太太的,就是被二太太收买了的,再不就是以为正院就要殁了,见机的投靠了二太太的,在正院被关的日子里,院子里的小丫头也没少哭到门口央求,都是一个府里的下人,那些人却狠心不肯放一个人出去,更是在涂妈妈说没米没水的时候,也漠然装作不知,没有一个人发善心送过一点水进院来。
发卖还是轻的。
守在院外头的人顿时凉了半截,有人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快把太太送回院子里,千万莫让疫病传了出来。”
还在做杀人夺财的美梦。
林思敏早就知道太太今天要出来,正好带着四姑娘过来,就听到这句话,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向那个大叫的人砸去,正中脑门,那人血流如柱,倒在地上。
大太太道:“谁敢再胡言乱语,污蔑本太太得的是时疫,这就是下场。”
有些蠢蠢欲动的被林思敏这血腥的一砸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有些老实的已经跪了下来,向大太太请罪。
四姑娘泪流满面的扑进大太太的怀里,小姑娘这几十天如在地狱里煎熬,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香,以前圆润的小脸现在瘦了一大圈,大太太看着鼻子发酸,搂着小女儿泪如雨下。
二太太急急赶了过来,远远地看到大太太身姿笔挺地立在正院,不由倒抽一口凉气,顾氏怎么没死,怎么没死呢!
只是顿了顿脚,二太太就哭着扑了过来:“太太,我的好太太,你终于好了。这些天,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里呀。”
“真是我的不是。”大太太面无表情:“让妹妹担心了这么久。”
“没什么的,太太,只要您身体康健了,我操劳些也是应该的。”二太太没想到大太太对她仍如以往一般的和颜悦色,忙殷勤地上前去搀扶她。
刚走近,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二太太恼火地抬头看大太太,大太太回手又是一巴掌,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对二太太极力忍让,就算她独霸大老爷的宠爱,在大老爷面前做尽了挑拨离间之能事,抢揽府中大权,贪污自己的钱财,大太太也从没有对她重言过几句,哪怕是大少爷病得沉苛,她也只是怀疑,没有为难过二太太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