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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额上和鼻头的一层薄汗因为抬头被太阳照得亮光光的,可眼睛确实黑白分明,根本无流泪一说。

“哎,原来不是在哭呀。你不知道吧?每次考完都会有女生躲在这里偷偷掉眼泪,我还以为你也是…”他说着话,虽然这是他第一次和孔半夏说这么多话。可是孔半夏并没有他期望中的喜悦,甚至敏感地感觉到他语气里有轻慢的成分,于是她回以沉默。

方懋扬自说自话,也渐渐觉得无趣,挠了挠头发看看她,说:“那你继续坐着吧,我回家了。”他转身走了,孔半夏却瞪着他的背影发起呆。

这个人怎么越来越和她之前印象里的人不同了呢?

她有些纳闷,脑海里仍然是那个站姿笔挺。步伐端正。气质不凡的男生。

方懋扬的假期从来不轻松,母亲逼着他练书法,给他请了一个据说在书法界小有名气的朋友当家教老师,并说:“你那性子,再不懂得修身养性,将来怕要犯大错误。”他站在宽敞的红木书桌前,写了好几页,终觉无趣,把笔搁在一边。

这个年龄的孩子,谁喜欢在家里写什么毛笔字?他觉得他妈妈一定是一时热昏了头,才害他遭殃。

他拿了钥匙,脚跟不着地,蹑手蹑脚地往外走,避过了他妈妈请来的阿姨,很快溜出了门。

燥热的天气,他骑着车在街上晃荡,树荫遮蔽的小道上,他突然眼睛一亮,猛然刹住车。

“孔半夏!”他这一声大喊,惹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他却弯起嘴角看着转回身来看向这边的女孩,那女孩脸红扑扑的,颊上还滚着亮晶晶的水珠。

他踩了几下踏板往她那边去。她还是扎着一个马尾,十几天不见晒黑了许多。

他张开嘴角,说:“孔半夏,你怎么这么黑?快赶上我了!”他晶亮的眼睛在她身上转着圈,那目光使孔半夏浑身的热气都开始往上冲,才片刻就淌出许多汗。

胸前背后的衣服霎时汗湿地贴到她身上,大汗淋漓的孔半夏悄悄低下头,觉得自己实在有些狼狈。

方懋扬却没注意到这些,双眼瞟过她衣领处的时候,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目光原来多停留了几秒钟,只为她汗湿了的衣服勾勒出来的青涩的曲线。

“你要做什么去?”他突然有些躁动,移开目光盯着她的脸问。

“刚做完作业,下来走走。”她想也不想地回答。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分明是答应妈妈下来买酱油的。

方懋扬似乎对她这个回答相当满意,兴致很高地邀请道:“那跟我到球场打球去?”他向来不同女生打球的,他以前和叔叔伯伯家里那几只母老虎打球吃过大亏,从此认定女生打篮球都不可理喻,连掐带拽,还厚颜无耻。可此时他看着孔半夏的眼睛却充满坦然和期待。

孔半夏面对这样眼神的方懋扬,忽然没有了语言能力。

直到站在球场上,她还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一回事。

天!还没上场她就开始手脚发抖了。

篮球她是打过几次,可那都是往地上拍,要往上面投…谁来告诉她要用什么样的姿势啊?

可方懋扬丝毫没有领会她心里的曲折,简要讲完了规则,就有点儿迫不及待地看着她问:“我们开始吗?”她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她真不应该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之类的鬼话,从她运球上篮,球从她手掌底下滚跑那一刻起,就注定她今天噩运的开始。在她尽力想要好好在他面前表现时,她已经很糗地败下阵来。

她此刻坐在球场边的台阶上,很沮丧地垂着头。方懋扬半跪在她身前,摸索着她膝盖上狰狞恐怖的伤口。她龇牙咧嘴地吸了口气,方懋扬连忙问:“很疼吗?”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嘴上却不受束缚地吐出了恶言:“哎哎,孔半夏,你说还有没有人会像你这么传奇地摔倒的?”说到这里他忽然抬起头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你真的会打球吗?”他那纳闷的神色让孔半夏的一张脸霎时红成猪肝色,她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在此时方懋扬无意识地手下一重,孔半夏便啊的一声无所顾忌地痛叫出来。

方懋扬的眉头不自觉地拧到一块儿,低下头专心给她清理伤口,动作是自己从来都没有过的谨慎。

孔半夏突然想起席慕容的一句诗:“所有的故事,我只知道那些非常华丽的开始。”孔半夏懊恼地想:他们这样的情形可算美丽?

她低头看看自己血流不止。面目狰狞的伤口,垂下了眼。

恐怕没有哪个男生会欣赏这样另类的美丽吧!

第一章记忆里的花香3

第一章记忆里的花香3

开学第一天,一声带着些微笑意的喊叫划破长空:“孔半夏,你的头发怎么短得像鸡毛?”这天是开学第一天,开学典礼刚散,校园里挤了很多学生。方懋扬没精打采地听了一上午校领导和老师的开学励志演说,此时才眯起眼,笑眯眯地看着不远处的女生,觉得来了精神。

他的话一出口,周围顿时爆出笑声,而以他身边吴縃的嗓门最大。

他狠瞪他一眼,转而看向孔半夏,眼睛里是微带了些喜悦的。他自己也不知这是怎么了,反正只要看到这个人,就忍不住叫住她。奚落她,看到她的每一个表情都觉得乐趣无穷!

孔半夏完全没有料到方懋扬会这样大庭广众地叫她,而且把这么过分的话说得那样大声。周围同学都纷纷向她侧目,哧哧窃笑。

她满脸通红,尴尬地想要说点儿什么,杜炀已经出声帮她回击:“再短也比你的长吧?这是今年的流行,你懂什么!”他此时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身边跟着两个高高的男生,都拿眼睛偷偷笑着看孔半夏,让孔半夏更加有种想逃跑的冲动。

方懋扬瞥一眼杜炀,笑呵呵地问:“哎呀,原来是流行啊…那你的头发又是什么风格?怎么今年也流行这种像刺猬一样的发型吗?是波希米亚风格吗?”杜炀瞪大了眼睛,说:“你无聊!”她张着嘴,完全不能相信老师心目当中的宝贝方懋扬竟是这样一个人物!

她处在怔愕中还没有缓回来,孔半夏只好轻轻拉了拉她的衣服,说:“杜炀,我们走,不是还要去借书吗?”方懋扬听她这样说,满腔的热情仿佛被人泼了冷水,瞬时脸色有些灰暗。

他一旁的兄弟还在笑话他:“懋扬,和她们有什么好说的?走走走,咱打游戏去。”他没有走,反而有些挑衅地看着她,目光灼灼地问:“孔半夏,你会打游戏吗?”那眼神,昭然地传达着:她若说不去,他还有更多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要说。

孔半夏一怔,是有点儿心动。那时候游戏厅可是学校明文规定禁止去的地方,她和杜炀都没有去过。

可是想到上次逞能的后果,她又开始犹豫,怕要闹笑话。

杜炀却说:“去就去!半夏,咱俩去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她一说完,一帮男生都笑得前仰后合,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没有面子。

半夏和杜炀都黑了脸,悻悻地握紧拳头跟在他们后面进了学校不远处的一家游戏厅。

人还真不少。半夏双眼掠向四周,大多是学生。各种游戏进行中的音乐非常嘈杂,还有嬉笑怒骂。这是怎样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孔半夏感叹着。

方懋扬迅速分队,指一指杜炀,说:“你跟吴縃一组。”半夏听了心里一跳,就听到方懋扬说:“孔半夏跟我一组。”只是很简单的一句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话,半夏心里却有一丝一丝的甜悄悄渗出来。

她跟在方懋扬后面,走在两排游戏机中间的过道里。方懋扬突然停下来,害得她也急急刹住脚步。

“你要比什么?”方懋扬嘴角带着笑,声音仍带着难听的沙哑的鸭子音。

孔半夏巡视一圈,最后指了指一个人正玩着的俄罗斯方块,说:“那个吧。”她本以为方懋扬会笑话她选这样没有技术含量的游戏,没想到方懋扬只是嘴角一勾,点头说好。

两个人一起坐下来,方懋扬调好游戏,给她讲解:“摇这个控制左右,这个是变形…”这个时候她是怀着崇拜听他讲解的,他为什么这么厉害呢?成绩好,打球好,打游戏也好。她心底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明明只是男生小小的耍帅,却已经搅乱她一池春水。

血战很快开始,方懋扬当然不让着她。这个年龄的男孩子还不知道何为对女士谦让。一连惨败的孔半夏很快输红了眼,双目充血,涟漪没有了,她使劲拍着键,浑然忘了要在这个男生面前展现矜持。

方懋扬这时突然侧过头来看她,只见孔半夏凝神盯着屏幕,背僵直,手遥控操控棒的时候身子也会跟着左右微微倾斜,十分投入。

他轻轻一笑。孔半夏并没有注意到方懋扬在看他,也没有注意到他这一个微笑。

脸转回屏幕时,他手下动作比平时慢了一点。她仍是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屏幕,整齐堆砌起来的格子满心期待着一根竖条的来临,却不知道还有其他很多形状的方块可以暂时替她解除危机。

他轻轻地在心底念了一个笨字。

“真是笨,怎么这么不会变通!”他唇轻扬,那是淡淡的属于男孩子的唇色。懒洋洋地变换了一下姿势,他依然悠闲地操控着手下的四个按键,眼里静悄悄的。他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带着暧昧的笑意呢?

她的笨拙在他看来有着特殊的含义,嘴上嚷着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的时候,其实心里想着——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呢?

就是这样吧,这可能就是大多数人仍记得的少年时爱情的开始。

从此以后多了一个人注意孔半夏的一举一动,多了一个痞子一样带着暧昧的笑念她名字的男生。这样的心境随着年龄的增长一天天成长着,逐渐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转眼,他已经霸道地取代了杜炀的位置,每天和她一起回家。他是这样坏,偷偷弄坏她的车,然后又施恩一样出现在她面前,神气昂然地送她。

“孔半夏,你怎么这么倒霉?反正顺路,看你这么惨,以后我送你好了。”她站在一团糟的车前,显然没有想到他的话风转得这样快。听到他的声音她还以为又少不了被奚落的,下一秒却抬起头来瞠目结舌地看他。

“不要就算了…”他被她看得不自在极了,耳后爬上嫣红。

啊?她求之不得呀!她脸红心跳地这样想着,为着这个英雄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生。是了,她被他蒙在鼓里,全然不知道他这个英雄是怎么产生的。

他把书包朝她一递,扛起她伤痕累累的车。夕阳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荡漾进她的心里。

“孔半夏,我要打球,你今天晚点儿回去吧?”她当然点头。方懋扬才转身离开,杜炀就低声问她:“半夏,你和他是在谈恋爱吗?”“瞎说什么啊!”她惊得一跳,红着脸否认。

不远处的方懋扬也听到了,却是截然不同的表情。谈恋爱吗?他反复咀嚼着,好像是呢!

下课后打球,一样的酣畅淋漓,他满头大汗拐到她的教室门口,果然连值日生都走了,她还坐在教室里做作业。

“孔半夏,走了!”她抬起头来朝他笑笑,她长得不是十分漂亮,可衬着那样的笑容,就让他眼前一亮。

骑车的时候,方懋扬的声音一声声飘进她的耳朵里。他的开朗和敏捷都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于是她喜欢他的时候带了那么一点点的自卑。她安静地听他讲各种见闻,感受他身处的那个开阔的世界。

当然,再卑微的喜欢,她也有她的坚持。

好像此刻,他横眉竖目地看着她说:“孔半夏,这个周末你和我一起去聚会。”“我不去。”她淡淡地拒绝,她不喜欢那样的场合和那些她并不太认识的人。当然,在她和方懋扬还不熟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地厚着脸皮为了他而冲锋陷阵,只为争取那一点点得来不易的相处时光。

可是现在既然两个人天天都可以见面,那么就不在乎那一天了吧?

“为什么?那些都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方懋扬不接受她的拒绝,执拗地要求她和自己一起去。周五一过就要到下个星期才能见面,他对此很不满意。他心底有一个声音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他忍不了那么“长久”的不见面。

“方懋扬,你的朋友聚会我去干什么?”她这样一问,他仍然理直气壮地打断她,反问道:“你为什么不能去?”她突然没了声音,心思飞舞起来,为着他这样的反问——你为什么不能去?

他这样一说,半夏怎么会不去呢?

如她预见的,他们一出现就成了焦点。

她浑身不自在,方懋扬却似乎兴致颇高。

“哎哟哟,懋扬,你把她带来干什么?”说话的是吴縃.方懋扬看着孔半夏在自己身边坐好才笑嘻嘻地抬头还击道:“哎哟哟,吴縃小朋友,又想讨打了不是?”“阿扬,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孔半夏一怔,没想到方懋扬的朋友个个都这么直接。

她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屏着气想听他的答案。

“还能是什么关系?”方懋扬懒洋洋地反问,心里道:“这群人怎么这么不上道!他和半夏…当然是男女朋友关系啊。”孔半夏对他的答案略略失望,脸上表情黯淡下来。陆仲平此时正拿眼神打量她,直在心底摇头咂舌。

这女孩皮肤不够细,五官虽然挺好看,可也就是挺好看而已。“她充其量只是一朵路边的小花。”他如是评价,怎么看也看不出这个女生有什么能力,可以有幸吸引向来眼高于顶。对女生从来不假辞色的方懋扬的目光。

眼前的几个人显然都对她不太友善,只有江远一人微笑着说:“我好像以前见过你。”对于唯一对她表示友好的人,半夏终于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地笑着答:“是呀。”她才说完,方懋扬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干扰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

一下午一伙人唧唧喳喳地说着话,傍晚方懋扬才送她回家。在路口她要走时,他突然拉住她,横眉竖目地问:“孔半夏,你和江远什么时候见过面?为什么我不知道?”目光里充满了怀疑。

她正莫名其妙的时候,他牛一般瞪大眼,很大声音地说:“孔半夏,你是我女朋友,你要有一点儿自觉,不许随意勾搭我的朋友!”孔半夏面颊由微微的红瞬间转成暴怒。“方懋扬,你这狗嘴巴,你快滚吧!”说完她甩手就走。

方懋扬摸摸鼻子,看着怒冲冲离去的孔半夏的背影嘿嘿地笑。

她骂他啊,还是第一次。他不生气,反而想:没有看她骂过其他男生呢。他不怕她骂她,他不要她和他生分!

他想着想着,站在街头的巷子里,第一次对挨骂这种事如此自得其乐。

吴縃问方懋扬:“那个短头发的女生有什么好?”方懋扬看着他,羽扇一样细密的睫毛底下是星星一样带笑的眼。

“她啊…她没什么不好呀。”我喜欢的人一定需要很好吗?他这样问自己。此时他刚好路过孔半夏教室的窗户。透过窗子望进去,孔半夏正在埋头默写单词,眉微微地拢着,神情专注。

周围明明很吵,她却可以安安静静。

这样的她有什么不好呢?

她就像一个“综合体”,不聪明却知道勤能补拙,不活泼却总可以做出许多令他大跌眼镜的事情,不果敢却并不畏惧。这样的人,没有什么不好,足够让他喜欢上。

他自问自答地经过她的窗户,这时孔半夏刚背完一组单词,在他身影离开窗户的那一刻,露出了一个收获般欣喜的微笑。

孔半夏对于她和方懋扬的关系很小心翼翼。方懋扬和她一起走,从来都是约在距学校一站远的街口,送她回去也都只送到她家院子外一条街之遥的巷子。

两个人每天见面都像在打游击战,很有一种偷偷摸摸的乐趣,当然也少不了偷偷摸摸的烦扰。

“方懋扬,停!停!就到这里!”她扶着他的车座跳下来,抬腿就要往前走。他不满地慌忙拉住她,第N次抱怨:“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她笑呵呵地说:“那好呀,你到我家里来坐坐吧。”语气似假还真。

方懋扬想了想那场景,打了个冷战,摇着头放过她这个话题,手上却依然拉着她不放。

她有些着急了,催促他说:“喂,我要回去了,你今天打球晚了,我爸爸肯定下班了。”方懋扬嘴角扬起,目光里燃起一小簇火焰,紧紧盯着她,“你靠近点儿我就放了你。”孔半夏不明所以,依言靠近他。

这个年龄,显然还没有人告诉过她,男人都是危险的生物。

方懋扬猛然伸手圈住她的胳膊,逼近她。越来越靠近的异性的身体带来的压迫感使她瑟瑟缩缩,她颤抖着使劲挣脱他,惊慌中抬头对上他热力四射的眸子。

方懋扬身上的热气也几乎都扑到她身上。这样的距离太亲密了,她敏感的身体微微颤抖,看向他的目光严肃里藏着恐惧。

“方懋扬,你放开我,再不放我要生气了。”她这样说着,回视他的眼神坚决而执著。

他耸了下肩膀,果真悻悻然放了手。

“半夏,只是一个恶作剧…”他解释道,藏在身侧的拳头却悄悄收紧,握成一个密不透风的拳。

刚刚接触到她皮肤的掌心一片滚烫,他知道那并不是一个恶作剧。他想要亲她,却很无奈地发现,为什么这样的想法还没付诸行动就已经把她吓坏了?

他的身体依旧颤抖着,孔半夏的身影已经走到了他看不见的地方。

他怔怔地看着那个方向,手心里的温度仿佛在暗示他,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无法忍受,是那么迫不及待地要破茧而出。

这是他们一起体会到的爱情最青涩的果实。孔半夏确实被他吓坏了,可是从巷口走回家的路足够长,她的恐惧在沉淀下来后,就被一种喜悦慢慢取代。

晚上坐在书桌前的台灯底下,昏黄的灯光在她日记本上投射出层叠交错的光与影。厚重泛黄的日记本上又新添了她略显局促的一行字:“今天的事真像做梦一样叫我始料不及。以后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我一定要小心躲开他!”

第二章看那些随风而起的浪花1

第二章看那些随风而起的浪花1

云里头传来欢笑声,她是这样的快乐。记忆里没有颠沛流离,也许有些许的惨淡,可那是成长的一部分。你给我的伤,教会我长大。

孔半夏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她喜欢方懋扬的时候他正好也喜欢自己,这对她来说是无法想象和理解的事情。当然,每每想起这件事,她心里就生出一点点的窃喜。她多么幸运,即使年纪不大,也已经知道暗恋是一件万分痛苦的事,所幸,老天并没有安排她经历这样的痛苦。这个年纪是不大会妄自菲薄的,只是很欣喜:我喜欢的人啊,他比我聪明,比我优秀…

孔半夏和杜炀从楼梯走下来,正好看到他们班的物理老师和教导主任都满脸笑容地陪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站在教学楼的大厅里。

很多人都在看那个好看的女人,她穿的衣服是见所未见的漂亮,气质端庄高贵,神态也很柔和。

杜炀说:“真是高不可攀的贵妇人,也不知是什么人!”孔半夏猜道:“会不会是新来的老师?”杜炀犹豫道:“应该不会吧,她那身装扮不像是当老师的…”她俩正说着,就看到从教室里信步走出来的方懋扬,朝那个漂亮的女人走过去。他走近,那个女人看到他,微笑着朝他温柔地说道:“阿扬,这次竞赛之前,你要好好地跟着杨老师准备,知道吗?”他点点头。他们班的班主任兼物理老师客气道:“冯院士只管放心,我们肯定尽心教好他。懋扬这孩子本来就很有天分,成绩也一直都是第一…”女人点点头,伸手理了理儿子搭在额前的头发。不一会儿,他们一行人都走了。杜炀拉拉呆愣的半夏,催促道:“半夏,上课了!”孔半夏啊了一声,回过了神。

她和杜炀一起跑进教室里,老师还没有来,教室乱哄哄的,满是欢声笑语。

那个星期一的中午是她第一次见到方懋扬的母亲,只觉得她真是一个很漂亮。很高贵的人。

她在日记本上疑惑地写道:“这样的人真的是方懋扬的妈妈吗?!”她托着头。窗外是宁静祥和的万家灯火,她的父亲在外间看《晚间新闻》,男主播播报新闻的声音是那么的中气十足。她头顶的吊灯依旧挥发着柔和的光与热,她再一次回想起初次见到方懋扬的情景。记忆里那个步伐端正。背脊挺得笔直的男生却像是已经渐渐淡出记忆,那样的模糊而分辨不清。

那她现在认识的方懋扬是什么样子?她在心底问,不一会儿又自己答道:“他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很喜欢耍无赖的男生而已。”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久了总会传出风声,就好像孔半夏和方懋扬走得很近这件事。这天,终于有除了杜炀以外的人来问孔半夏。

“孔半夏,你是不是在和方懋扬谈恋爱?”问话的人是曹莞。

孔半夏想了一会儿,才记起她是方懋扬班上的数学课代表。自己在数学老师的办公室见过她几面。她还知道年级里好多男生都偷偷喜欢曹莞,包括她的好朋友程潜。

孔半夏说:“不是。”曹莞怀疑地紧盯着她的眼睛,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那为什么你每天都要等到那么晚才离开教室?”“我在教室里写作业,这和你无关吧?”她淡淡说完,转身就走。

曹莞脸色微变。这个年纪的女生都还有着直接的习惯,就好像杜炀前座的女孩,明明满脸的青春痘却总是喜欢转过头来问她:“我长得好看吗?”而杜炀都会说:“痘痘太多。”这样的问题不管你是不是真想透过其他人来求得答案,起码在你长大之后就会明白,很多问题被这样直接地问出来是不明智的,旁敲侧击才可以给自己和其他人留下余地。

孔半夏和方懋扬相处得还算融洽,虽然有时候孔半夏会和方懋扬冷战,方懋扬也会和孔半夏发一发小脾气。

初三这年,他们都面临人生的第一场颇具意义的考试。这一场考试会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向这伙半大不小的孩子们预示,即将到来的那个世界里会有怎样的残酷。

“你要读哪所学校?”杜炀问孔半夏。

“我还没有想好,你呢?”孔半夏看着杜炀,目光隐隐担忧。

杜炀很不在意地耸了下肩,靠在后头的课桌上,头发在空中轻荡。“我会读职高吧,反正我这样的成绩也考不上好学校。我不爱读书,早早从职高毕业出来就可以工作了。”孔半夏没有劝她,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

可她自己呢?最好的中学她考得上吗?她隐隐担忧。方懋扬是一定要上全市最好的附中的吧。而她自己呢?要是没考上附中,只能升本校的高中,可怎么办?

这天晚上放学的路上,他们依旧在路口秘密碰头,方懋扬张口就说:“孔半夏,我要考附中,你也要和我一样,知道吗?”他神情严肃,第一次这么郑重地在她面前说话。附中是一所封闭式的学校,建在这个城市的机场附近,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去,他们就要隔着遥远的距离。

他几乎是很苦恼地为那可能横在他们之间的遥远距离担忧。他却不知道,这个时候是那么的鼠目寸光,穷极他目前所见的遥远也只不过是从城市的一头到另一头。

那千里万里。不同省不同方位的两个城市呢?

天之涯,海之角,生命那么长,他们总会有天各一方的时候。

考试给这群孩子带来巨大的压力,这样的压力使孩子们都变成了喷火龙。每一个家庭都有一只这样喷着火。对未来充满恐惧彷徨的小龙。

“孔半夏,你是猪吗?”“不不,方懋扬,我并不差…”“孔半夏,你不会做这道题吗?”他们留在教室里一起复习,方懋扬放下手中的笔,终于出声。孔半夏擦擦写写好半天,这时候他突然出声,只觉得自己本来快要理出头绪的灵光就这么被生生打散了。手中的笔也被方懋扬夺走,看他在本子上写解题步骤,嘴里念念有词。她很气恼,嗓子里含着一股怒气。可是他浑然不觉,不一会儿停下来说:“这道计算加速度的题很典型的,你会做这道了,其他都应该没问题了。”他这样一说,她只好耐着性子让自己安静下来看他画的分析图和解题步骤。半夏逐渐也有点儿佩服,这些题他真的是手到擒来的。

她问他:“你都怎么看书?”他嘿嘿一笑,面有得意之色,讲起自己的经验时露出一口白牙,十分整齐。

“上课要认真听,老师讲一遍比自己看十遍都管用;做题不要反复做一种题,不要直接看别人的思路,要先自己想,然后看书,做错了的再蒙上答案重做一遍比较好…”他说的并不都是他自己学习的方法,是琢磨着她的程度提给她的建议。孔半夏似是而非地点点头。她学习向来刻苦,只是父母学问做得并不好,除了在课堂上,回去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摸索。

像方懋扬那样的少年,到底是得天独厚的。

这样的日子他们争吵很多,多半是为了方懋扬有时候对孔半夏的迟钝无法忍受。人一急就容易口不择言,尤其是像他这样从小被捧在掌心里的人,什么时候为别人着急过!

“孔半夏,你不能只做基础题。基础题全对又怎么样?你要考的是名校,他们选拔的是优秀的学生。”孔半夏也急,她并不是只做基础题,那些附加题空着不是她不做,而是她做不出来。

考试逼近,两个人的脾气都变得更加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