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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他仍是不赞同如此冒险的计划,可既然只有如此才能彻底去除母亲的心魔,又能同时推助那个傻兄弟一臂之力,那么,他唯有全力以赴,将事情做得最最完美。
“此话当真?”这一次豁然起身的是宁不,饶是他再习惯将情绪深藏,此际也不禁大大的失色动容,目中俱是不可置信的惊喜。
自古以来争储之路都是充满艰险,稍有疏忽便可能万劫不复,他虽有满腔决心,却同样也有自知之明,并无必胜的信心。可是,倘若云妃之计可成,即便不能顺利地扳倒高家一派,也能极大地增加他的成功几率,更别说还很有可能能一举转倒乾坤,一步登天。
“自然当真。”见他果然满心都是执念,丝毫没有后悔之意,云霄心中叹息,面上却故意开玩笑道,“即便你不肯认我这个哥哥,但将来你当了皇帝总不会派人追杀我们母子。”
宁不心中激荡,右掌重重地按着桌面,沉声道:“你既已视荣华权利如浮云,我邵天凌又岂是那种以忘恩负义,乱度君子之腹的反复小人?”
“如果事情顺利,今日一见后,你我应该再无相见之期。”云霄起身,扬起一个从此云淡风轻的微笑,“那么,就此告别吧!”
宁不站在窗前,看着他轻然的背影一步步离开茶楼,向街道尽头缓缓走去,忽然怅然若失。
他原本以为,依照他的性格,他必定会在临走前讨个拥抱,以示兄友弟恭,或者缠着他要他好歹叫声大哥做个纪念,最起码也会拍拍他的肩膀说声保重甚至,他都已经准备一旦他的手来碰触就要重新板起面容了。
没想到这最后的一次,他却走得如此云淡风轻,难道他已经不再当他是兄弟了么?
蓦然地,宁不想起今日之会,云霄从头到尾都没有和以前那样笑眯眯地唤他一声二弟,惘然间,胸口陡然更空,修长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扣住斑驳的窗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抓回一点什么。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已走出几百米的云霄,突然顿住脚步,毫无预兆地对上了他的视线,然后,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同时右手高举过头,用力地挥了几挥!
被现场抓包,极其不习惯的宁不顿时僵硬如石,下一秒,他已迅速地反应过来缩回了身体,然而,一双眼眶却再也无法自控地微红起来,仿佛心底有一缕暖意硬是要冲到表面来。
第七卷:明乱 第60章:皇陵惊变
二月初一,宜启攒。
北盘皇陵的一座皇子陵园内,虽然墓前幕后人群一重一重,有上至黄脉天家,下至百官僧道,但却丝毫不损陵墓中庄严肃穆的气氛。
经过一系列的程序后,已封闭十余年的二皇子陵墓终于开始破土,看着自己儿子的坟墓被撅,虽然近不惑之年却依旧风韵动人的云妃早已珠泪滚滚,哀伤满面,侧过头去,不忍目睹。
“娘娘,二皇子的灵柩已经露出来了。”待到黄土都被拨到两侧,看见里头的棺木,云分身边的宫女采芹忍着哀痛低声提醒。
云妃霍然一震,梦地转过头来,待看见那尚有一部分隐在黄土中的棺木,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身边的宫女,踉跄着就哀声冲了过去。
“皇儿,皇儿十六年前母妃没有护你平安长大,害得你小小年纪就含恨夭折,而今母妃又不得不惊扰皇儿的亡灵,母妃无能,母妃实在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哭声悲痛哀凄无比,大部分闻者无不垂眸叹息,北盘皇帝和作为陪同的盈妃也都是戚容惆怅,唯有和皇帝并座的皇后依然面无表情。
“快拦住爱妃。”
皇陵深达数米,要是云妃真跳下去又如何了得。北盘皇帝忙起身,一边示意众人赶紧将云妃拦下,一边亲自快步追了上去扶住了她羸弱如柳的身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柔声相劝,好不容易才哄得云妃稍
“皇上,”云妃拭干了泪,就地跪请,“皇儿生前最爱依臣妾之怀,恳请开棺之后,让臣妾亲启皇儿遗骨,莫要让外人扰了皇儿的亡灵。”
“就依爱妃所请。”北盘皇帝长叹了一声,命人将棺木从穴中抬出。
云妃忍着哀痛,挽袖涤手,伴随着僧道们的吟颂,请香祷告,最后才含着泪,弯下身。
第一块骨头被小心翼翼捧出来的时候,不少目注着这一幕的人都不由地抽了口冷气,齐齐变色,只因那块小小的骨头竟然不是正常的白色,而是通体乌黑。
见此情景,不少人的眼睛都偷偷地瞟了一眼座上的皇后和高相,虽未验骨,却大半都已相信既然云妃主动要求开棺验尸,这骨头又黑成这般模样,那个关于二皇子依然在世的消息十有八九应该是假的了。毕竟十余年的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当年二皇子忽然暴毙而亡,民间可有不少传言说二皇子是被皇后毒死的,只不过是没有明面的证据,就连云妃自身都不敢指认,别人更不敢掺和。而今尸骨呈黑色,二皇子死前中毒一事已不言而明,至于凶手,真的是皇后么?
底下百官心中转着相似的念头,高皇后却既无半丝身为元凶的惊怕之色,也没有别的异样神情,反而稳坐如山,一如过去数十年,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不失一国之母的端庄仪态。只有十分熟悉女儿性子的高相,才能仿佛不经意地一眼对视中,明白女儿平静的外表下所隐含的真实情绪。
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知道的眼神后,皇后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素来最会乘隙而入,此刻便正借安慰之名抚着皇帝的娇弱美人——和云妃并受恩宠的盈妃。
虽然到现在还没查出谣言起自何处,不过此刻的情景显然十分有利于自己。
当年皇上顾忌着自家的势力,不曾详追二皇子夭折之事,如今自然更加不会找这个没趣,这尸骨是真也就罢了,倘若是假,她也不介意再来一次,索性将这些碍眼的都一并收拾干净。反正这些年来,皇帝虽然初一十五都会来她宫中,却已经足足十余年没碰过她,有没有都一个样,没有了还更好。
而且,云妃此举还有另一大用处,那就是自己正好可以藉此验证一下另一个谣言。倘若盈妃之女的血无法和皇上的相溶,就算那个贱人真把儿子藏到了外头,她也永无翻身之日。倘若确实是皇上亲生,则更加不用顾虑。
因此,今日这场戏,她只需稳坐泰山地瞧着便是。
随着时光一点点的推移,云妃终于将所有的骨头都拾了出来,并依次地摆放到灵台上。映着底下洁白无暇的绸缎,那漆黑的小小遗骸更是动人心魄,令观者无不心惊暗骇,脊背发冷。
尸骨既已拾出,接下来便是滴血。
云妃又亲自取了一段腿骨,放在盘中,命人一同端到皇帝面前,然后毫不犹豫地取针刺破指尖。待殷红的鲜血滴在黑骨之上,坦荡地请重量级的大臣上前一观。
很快的,那滴血液就渗进了骨头中。
“臣妾斗胆,请皇上试验。”云妃含泪将金针递给了皇帝。
皇帝同样扎破指尖,滴血入骨,屏息而待的结果,别无二样。
“皇上,皇后,高相,诸位大人,如今你们可相信了?”验古完毕,云妃收起眼泪,冷若冰霜的扫了一眼众人,即便是看向皇后父女时,也没有掩饰那抹怨恨。
皇帝仰头,长叹一声,满面不忍之色,众臣则纷纷地表示谣言可恶,要求严惩散布谣言的黑手。
“皇上,如今水落石出,云妃的清白已然证实,不知是否可以顺便来个滴血认亲澄清一下另一个谣言呢?”皇后一直冷眼旁观着众人的献媚,等到云妃将尸骨放回灵台,准备火化,忽然不冷不热,凉凉地道。
此言一出,大臣们的目光顿时都投向了皇帝和盈妃,就连准备亲自动手点火的云妃也转过身来。
毕竟皇家血统不容混淆,倘若二皇子还活着,顶多是主动放弃尊贵身份流散民间而已,可是要公主是假的,那罪名可就大了。而今云妃已用自己的方式证明了躺在棺木里的确实是夭折的二皇子,那活着的公主呢?
“不用这么麻烦了。”出乎意料外的,皇帝还没发话,盈妃已亭亭而起,美目流波,十分镇定地面对众人,“当初本宫生的确实是一位皇子,而不是公主。”
说着,坦荡地跪了下来。
哄
此言一出,犹如毁坏蜂窝的石头,百官们顿时像受惊的群蜂一般炸开,纷纷低声私语起来。高皇后和高相也是极其吃惊,万万没有想到盈妃会主动承认。
“皇上,你可听见了?”皇后一怔之下,虽然觉得盈妃如此行为,有些难以置信,还是立刻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再说。
“朕听见了!”皇帝也是满脸吃惊,目光如炬地盯向盈妃,“大胆盈妃,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初你既然生的是皇子,那朕的皇子呢?你何来如此大的胆子,竟然敢混淆我皇家血统?”
“皇上,偷换皇子之事,罪妃确实有罪,可是罪妃也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出此下策呀!”盈妃抬起楚楚可怜的巴掌小脸,哀怨之色较之云妃更甚更动人,语调更是凄然,“皇上您可知,这些二十多年来,后宫之中有多少未成形的胎儿无缘尘世,又有多少已成形的胎儿死于非命?皇上又可知,当年罪妃怀皇儿的时候,是如何日夜谨慎小心,不敢放松一丝一毫?还是差点一尸两命,和我那苦命的皇儿共赴黄泉。”
"朕现在问的是你为何要欺骗朕,问的是朕的皇儿现在何处?”不等变色的皇后和高相发言,皇帝已再次龙颜大怒地斥道。
“皇上息怒,容罪妃祥禀。”盈妃连连磕了三个响头,才抬起头来,“罪妃说的正是为何要欺君的理由。当年罪妃躲过一劫后,想起宫中数年来姐妹们大都一无所出,就连云姐姐虽然生了一位皇子,却仍是坎坷不断,罪妃实在是心惊胆颤,生怕就算皇儿平安地生下来,也最终会被奸人所害。”
说到奸人两字时,众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见盈妃特地地看了阴沉着脸的皇后一眼,不由更加心知肚明。他们虽是外臣,但关于后宫之事,也是略有所闻,只是后宫皇后为尊,朝廷宰相统领,就算心里同情也无人敢言罢了。今日盈妃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上,恐怕也不会泄露这个天大的秘密吧?
转念间,盈妃已接了下去。
“于是,罪妃在走投无路之下,只好想了一个下下之策,命人在民间找一和罪妃同期的孕妇,在生产之际将皇儿偷偷换出宫去。罪妃原本想着待到皇儿平安地长到弱冠之年,再向皇上自首的。罪妃罪该万死!”
“朕的皇儿,可就是如谣言所说之中,曾任燕家护卫的宁不?”
“正是。”
“那朕的皇儿现在何处?”
“就在皇陵之外。”盈妃叩首道,“皇儿自幼不曾见过皇上一面,此次闻听皇上驾临皇陵,虽不一定能得见天颜,依旧坚持要守在外面。求皇上怜我无知的皇儿漂泊民间,受尽苦楚,容他认祖归宗,罪妃愿意承当一切罪名。”
“快宣他来见。”皇帝沉声,“是真是假,稍后滴血便知。"
“是。”盈妃当即拨下自己的一只凤钗,,命令贴身宫女前去接人,自己仍跪在地上,又复叩首,“罪妃冒死,还有一奏。”
“你还有何事期满了朕?”皇帝怒声道。
“皇上罪妃发誓,罪妃一生,除了皇儿之事外,再也不曾对皇上隐瞒过任何半点。真正欺君者另有其人!”
“谁?”
盈妃重重地磕了个头,伸出葱葱玉指,笔者地指向皇帝身边,昂首道:“此人就是当今皇后和高相大人。”
“胡说!”皇后没想到她的矛头居然会直指自己,顿时大怒地斥道,“本宫什么时候欺骗过皇上了?”
“举头有三尺神明,皇后说这话难道就一点都不觉得理亏么?”盈妃勇敢地和她对视,非但了无惧色,反而满面凛然,孤注一掷地大声道,“臣妾虽然偷龙转凤,隐瞒了真想,但是臣妾的皇儿却是货真价实的龙子。而皇后娘娘,你生的太子真当是皇上亲生的么?”
轰!
这一下,可不再是捅了马蜂窝这么简单,简直是天雷阵阵,天地变色,没有一个人还能保持正常的神色,然后纷纷望向面色陡然煞白的太子。
而资质平庸的太子却是仓皇地望向皇后,仿佛自己真的是个冒牌货。
当今太子难道竟然不是皇上亲生的么?如果不是,那又是谁?
“盈妃!”阶下募然响起一声极为愤怒的大喝,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早过花甲之年却依旧保养的十分攫夺的高相,“你居然敢污蔑皇后娘娘和太子?”
“贱人!”皇后气得浑身发颤,连一贯的端仪都忘了保持,豁然而起,“你竟敢如此含血喷人,造谣中伤,辱我堂堂皇家血脉?”
盈妃冷笑一声,凛然无惧:“刚才皇后娘娘不是要让臣妾滴血认亲么“倘若皇后娘娘心中无愧,何不也让文武百官们亲眼看看是真是假?”
“你’皇后的凤手紧紧地抓着身边的宫女,长长的假指甲深深地刺进了那个可怜的宫女手臂之中,怒极反笑,”好,你要滴血认亲,那本宫成全了你。不过,皇上,这个贱人如此侮辱本宫,请皇上降旨,待本宫让皇儿验证清白之后,将此贱人交给本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如若真的是臣妾诬陷,臣妾愿意粉身碎骨。”盈妃昂首道。
意外一串接着一串,饶是当今皇上再应当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也早已变得铁青骇人。
只见他大手一挥:“呈一碗清水上来。”
清水很快就端上来,皇帝一把抓过战战兢兢伸出手来的太子,亲自地一针扎下去。
“痛”太子养尊处优二十多年,哪里曾被如此蛮横对待,只不过是扎个小孔,皮叫柔嫩的他竟然失声惨呼,还条件反射地想缩回手,却哪里挣得动皇帝的铁爪。
群臣顿时齐齐嘴角抽搐,就连高派一系的大臣也不由纷纷觉得丢脸。
太子的血既然已出,之后自然就该轮到皇帝,这一次群臣虽不敢像方才那样公然围上,也看不见碗中的变化,却谁也不舍得眨一眼,仿佛一个疏忽,就会错过最关键的结果一般。
“贱人,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着。”皇帝收手后,满脸愤怒的黄后还不忘将跪着的盈妃扯了过去。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清水中的那两滴鲜血,始终不曾融在一处。
“皇后娘娘,你还有何话可说?”盈妃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挣脱出她的手,同时不着痕迹地使了个暗力,将皇后一推。
“不,皇儿是真的,皇儿是皇上的亲生骨肉,天地为证,绝无虚假!”
皇后踉跄了一下,长袖飞舞,一下子打翻了那碗清水,自己也摔倒在地。
哐当!瓷片摔伤的声音如针尖般刺进战战兢兢的忠臣心里。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皇后一手撑着地面,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时间双耳轰鸣,几无直觉却又是浑身冰冷刺骨。
黄天在上,天地为证!虽然恩宠断后,她确实曾不甘寂寞地偷藏男宠,看那都是后来的事,她的皇儿,她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的皇儿,却决对视皇上的亲骨肉,亲生儿子啊!怎么会,怎么会融不进去呢?不可能,不可能奸计!对,这一定是盈妃那贱人的奸计!
“皇上,这一定是盈妃那贱人的奸计“皇后挣扎着还要辩驳,却忽然停住了口,只因为她突然看见了皇帝的目光,那是一种怎样的目光啊!
看着皇上那毫不掩饰的厌恶,鄙视的阴冷和愤怒,她的心徒然地冷了下去。
“皇上若还是不信,此刻就派人前去搜查椒房宫,一搜便知。“盈妃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到好处地传入众人的耳朵。
“皇上,这其中必有误会啊!“极度的惊愕后,高相这才反应了过来,正待辩驳启奏,就被暴怒的皇帝喝住。
“高相可是想说这清水也有诈?”盈妃冷笑道,无形中已掌控了形势,“此清水乃是随意取来,若皇后娘娘和高相大人不服,稍后本宫自然会让本宫的皇儿让你们心服口服。”
远处,数骑逐渐飞驰而来。其中一人,白衣如雪,墨发飞舞,身形矫健,犹如飞龙,虽尚未见其容颜,却已有仙人只姿。
众人不约而同地遥望,无人看见,借此混乱之际,盈妃和云妃这两个圣眷不相上下的贵妃,正飞快地对视了一眼,彼此相视而笑。
第七卷:明乱 第六十一章 野心和壮志
十日后,男郑国和北盘国交界处,一辆被前后十余骑看似疏松实际却滴水不漏保护着的马车徐徐地从一道狭长的山谷中驶出,迎接他们的是前方一片辽阔的平原,一片被连日的冬阳照耀只剩残雪枯草的颓败。
忽然天空中传来一声嘹亮的鸣叫,抬头而望,是一只盘旋的黑鹰。
马车旁的一个护卫立时噘唇而啸,从俯冲下来的黑鹰腿上解下一截竹筒:“公子,有信报。”
一只修长洁白的手从窗户中探出来,接过了竹筒,半响后马车内忽然发出咚的一声,似是什么东西被砸在车壁上,力量极重,同时传来一阵近乎咆哮的怒吼声。
“找,继续找,告诉他们,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也给我亲自掘地三尺,找不到就提头来见。”车厢内,关钧雷双眼如刀,一张堪称完美无缺的脸前所未有地愤怒的几近扭曲,修长的双手青筋不住地跳跃。
上吐下泻的那段日子虽然已经过去,身体也早已复原,可那段惨痛屈辱的经历却永远都留在了他的记忆深处,时不时就会冒出来提醒他,而今,那些已连连折损的废物居然又告诉他完全失去了燕家人的行踪!饭桶!饭桶!如果那些废物此刻就在眼前,他绝对要让他们用自己的鲜血来洗刷他们的无能。
“是。”对面的关信赶紧提笔,匆匆地写了几句将纸条塞入竹筒,交给方才那个护卫。
看着黑鹰重新展翅飞翔,很快消失在朵朵的白云丛中,关钧雷连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止住了心底那种想要疯狂摧毁一切的欲望,缓缓地展开已揉成一团的信报,移到火盆上空,让它一点点的燃烧。
“公子,喝口茶吧?”等他收回手后,关信适时地递了一盏茶给他,却不敢多言,免得说多错多。
关钧雷接过后,以极缓极缓的速度抿了两口,然后摆手示意关信不要接,自己个将茶盅稳稳地放在茶几上的凹处中。
“关信。”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后,关钧雷的语调终于好像恢复了平静。
“是,公子有何吩咐。”
“不惜人手,命人立刻去详细查询燕家所有店铺都转给了谁,半个月之内给我确切回复。我不相信,这里头会没有蛛丝马迹。”
“可是公子,这样一来,我们的人手会远远不够呀?”关信为难地道,燕家富甲天下,不提那些林林种种的小店铺中的小作坊,就是大店铺大作坊也足有百余家,何况时限如此之紧。
关钧雷阴沉的眼眸锋利地一瞥:“没有人手不会想办法吗难道这种事情还要我来教你怎么做?”
“是。”关信一凛,忙恭敬地垂目,开始拟发第二道指令,不敢再有半丝拂逆还在愤怒关口的主子。
“给我倒杯美酒。”半响后,关钧雷再次睁开眼睛,“如今太子被废,皇后一族彻底失势,朝廷局势一夕天翻地覆,说说你的看法?”
关钧雷放软了身体,斜靠在柔软的虎皮上,懒懒地道,俊美的面容上又浮现出潇洒魅惑的风采,犹如暴雨之后一碧如洗的晴天。
冷静,人只有在最冷静的情况下,才能做出最好的判断,他不能被区区挫折给搅了心智。没错,这次他是被飞羽和燕家摆了一道,但是,只要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不信不会露出一点马脚。他们之间的账以后绝对会有机会好好清算,现在他只不过是想要多算些利息。
所以,他不能再怒,不能再怨。
“是,公子。”当然,这只是表面,而且他越是如此,跟随他多年的关信就越是小心谨慎,借着倒酒的片刻快速地在心中斟酌了一番才斗胆回道:“公子,属下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何尝不也是咱们的机会?”
“哦?说说看?”
“是,虽然现在呼声最高的是半路杀出的三皇子邵天凌,不过,皇帝不是也没有直接再立他为太子吗?”
“愚蠢!”关钧雷冷哼道,“当年以女换男之事他心中再清楚不过,皇陵的那幕不过是他和盈妃静心策划的一出戏而已。虽然舍不得孩子讨不到狼,为了扳倒高家,保住他那至高无上的皇帝宝座,他连一国之尊的脸面都不惜地牺牲,会如此愚蠢地马上扶持另一个高家嘛?何况就算有这个意思,他假装不知道内情,那盈妃就是犯了欺君之罪,如何能让一个罪妃的儿子马上继承储君之位?”
“是是是。”关信想冤枉地解释自己并不是这个意思,却不敢锊虎须,只能顺着关钧雷的话接下去,“属下是想,居然皇帝一时不会立太子,那这个储君之位定会有许多人凯取着,四皇子虽还年幼,其母也懦弱无用,不过自古以来,从来不乏野心勃勃想要要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臣。太子之位迟迟未定,肯定会有许多人蠢蠢欲动,届时,不正是公子的机会么?”
关钧雷露出了一丝微笑:“这才有些像话。”
“谢公子夸奖。”关信稍稍放松了一下,接道,“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邵天凌一派即便能拔得头筹,可是倘若被世人得知他冷酷无情,为夺大位六亲不认,不仅丧心天良加害年幼的皇弟,还谋害宗族的子弟,更不惜丧心病狂地阴谋弑君,到那时,公子不就有名正言顺的机会可以竞争大位了么?”
关钧雷眼中精光一闪,微笑着瞟了一眼关信:“本公子身边这么多人,果然还是你最玲珑。”
“公子谬赞了,属下虽小有愚才,可是和公子比起来,那简直就是萤火之光不敢仰视日月之辉,属下说的这些厉害关系,公子自然是早已心若洞察了。”关信谦逊地垂头道。
“夸你便是夸你,用不着拍我马屁。”关钧雷淡淡一笑。关信说的没错,当几日前他接到飞鹰传书,获知皇陵惊天之变后,第二日就已经想到了后招,只不过这个计划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他还需要太多的准备。
“是。”关信适时地流露出一缕喜悦,趁热打铁道,“公子,属下还有一个建议。”
“嗯,说。”
“属下斗胆,想请公子亲笔书信一封,命人快马加鞭地送给青姑娘,以示牵挂之意。”关信聪明地一点即止。
“你这小子,未免管的太多了吧?”关钧雷似笑非笑地啐了他一句,“笔墨伺候。”
真没想到,他关钧雷这么多女人中,竟然还是那个丑八怪青女最能帮她,看来得多给她一点甜头,才能让她更加心甘情原地为自己卖命了。
想起自己这些年来也不知道俘虏了多少女子的心,却偏偏得不到燕飞羽的亲睐,反而被她戏弄的尊严全无,关钧雷心中顿时又升起了一股极为复杂的心态,同时更加坚定了一个决心。
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心甘情愿俯倒在自己的面前,悔不当初的。
“还有一事。”关钧雷顿住了笔,唇角勾起一缕冷笑,“莫忘了那位带着儿子的骨灰,号称对人生已经心灰意冷,突然消失不见的云妃娘娘。虽然那具黑骨很可能真是她儿子,可既然皇帝和盈妃都在唱戏,难保她也没有掺和。”
将军百战死,装上十年归!一次失败不代表什么。
关钧雷撩开窗帘,举杯遥敬外面的宽阔天地:“人生,总该遇到几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才有趣,不是吗?我相信,我们会有很多机会交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