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魔?”卓南雁见那中剑汉子砍的那刀狠辣异常,这一招自己当日曾在三才妙使韩娇娇手中领教过,登时心中了然,“怪不得这四人打扮怪异,原来是巫魔太阴教弟子,却来我大宋行凶杀人!”他蓦地身形一闪,轻飘飘地插入战阵之中。
只听得“哎哟、啊呀”的几声痛哼,那四个黑衣汉子各自向后蹿开数步,每人的肩头上都插着一把短刀。
原来不过瞬息之间,卓南雁已将四人的短刀夺下,反手插入他们肩头。巫魔男弟子的武功走的都是狠辣一途,但在卓南雁雄浑内劲和精妙招数之下,却浑无招架之力。四人踉跄退开,愕然惊望着卓南雁,如见鬼魅。
“南公子,原来是你!”应恒这时才瞧清了卓南雁,不由又惊又喜,“原来南公子会武功,好…好得紧!”当日卓南雁在衢州参加棋会,用的还是南雁之名,故应恒一直以为他姓南。卓南雁见他脸色惨白,身子摇晃,忙上前搀住。
那四个黑衣汉子乘他救助应恒之际,对望一眼,转身便逃。卓南雁忽地低喝一声:“全给我站住!”他喝声不大,但那四人对他快如神鬼的身手极是敬畏,听他一喝,立即老老实实地站住,连肩头短刀都不敢拔下。
“应兄,”卓南雁上下察看,道,“巫魔门下擅施毒药,你可中毒了吗?”应恒连连摇头,苦笑道:“我晓得…一直防备着,没受毒伤!”卓南雁目光一扫,果见他身上只是些皮肉外伤,料想这几个黑衣汉子武功平平,还不足以修习巫魔的毒功,转身对那四人喝道:“滚吧!告诉萧巫魔,说我卓南雁正在寻他,有本事便来应战!”
那四人脸色如土,听了他这句话如释重负,转身逃去,肩头上鲜血淋漓,洒了一路。
应恒却一把揪住卓南雁的衣襟,颤声道:“南公子,南大侠,求你…你快去救救主人。我将他们都引开了,可谁知道…他们还有多少人…”心中一急,一口气没接上来,便昏了过去。卓南雁忙伸掌按在他心口,将一股浑厚内力缓缓送入,应恒神志稍清,才说出原委。
原来近日乌禄带着他一路南行,游山玩水,不料昨夜却被一群来历不明的黑衣汉子缀上。这些人武功不俗,人数又众,以应恒之能,竟抵挡不住。深夜之中,主仆二人被困在客栈。危急之际,应恒只得穿上乌禄的衣裳突围,引开追兵,厮杀一路,连番苦斗,虽先后毙了数人,仍有这四人阴魂不散地追到此处。
“我与主人约好,”应恒喘息道,“便在这清风山…山腰的斗姆阁内见面!也不知…他甩开追兵没有。”
卓南雁暗自一惊:“乌兄不会武功,若给巫魔门人缠上,可就性命危矣!”他虽与乌禄匆匆一会,却觉此人豪放磊落,更曾救过自己性命,此时朋友有难,岂能袖手。眼见应恒精神疲惫,说完后又昏了过去,卓南雁只得让莫愁二人带着他缓缓而行,自己展开轻功,疾向山腰奔去。
这清风山是座不知名的小山,卓南雁提足真气,但觉两旁景物飞移,足下如御疾风,转瞬间便到了山腰。他知道自己内功修为大进,心头暗喜,却见山腰上孤零零地耸着一座残破古观,料来便是斗姆阁了。道教视斗姆为北斗众星之母,又传说其生有九子,长子为天帝,次子为紫微大帝,故各地均有道观供奉其像。
卓南雁悄然闪入阁内,却听冷寂寂的殿宇中,传来隐隐的哭声。那哭声初时低沉,随即便化为沉痛无尽的号啕痛哭,听声音正是乌禄所发。卓南雁探头观望,却见乌禄跪在斗姆像前,双肩颤抖,哭泣正悲。他心下奇怪:“乌兄是个豪士,怎地小有挫折,便在神像前痛哭?”这时不便入内相见,只得暂且隐身一旁。
却听乌禄越哭越是伤心,喃喃道:“卿卿…乌林达…今日是你生日了,卿卿你…你可还好吗?”卓南雁心下暗奇:“听他言语,似乎是在思念一个女子。看乌兄潇洒自在,却原来如此多愁善感,听这乌林达的名字,必是个金国女子了…”
“你可还记得咱们新婚那年,便曾在斗姆阁内许愿…做水面鸳鸯,花间鸾风,这一生一世…生死相守,”乌禄越说越是悲恻,“可你…可你…却为了我投湖全义,弃我而去。卿卿,你怎地这般傻!你怎地这般傻!”
卓南雁这才明白:“原来那乌林达是他妻子,却不知因何,为这乌禄投湖而死!”但听乌禄那几声嘶吼锥心裂腹,显是思念亡妻,悲恸发自五脏,卓南雁不由想到林霜月身遭毒伤,生死难测,心内感同身受地一阵酸痛,一时间陡觉这个不苟言笑的乌禄无比得可亲可近。
只听乌禄又躬身在像前叩头,跟着口中哽咽着低声吟诵:“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这本是苏轼悼亡妻子的半阙《江城子》,此时经他读来,倍觉凄酸。
卓南雁正自神伤,陡觉院外传来极细微的脚步声,心中一动:“定是乌兄的对头来了!”想到巫魔门人手段阴毒,不如先留在暗处探查,当下悄然隐身在一块老大的残碑之后。
“你既如此念着你的老婆,”院外一阵尖锐的笑声直荡进来,“何不追随她同去?”白影闪处,两个白衣飘飘的妙龄女子翩然走入阁内。
二女神态妖娆,一个身材纤瘦,另一个略显丰腴。那纤瘦女子冷笑道:“难得你这大胡子还挺重情,待会儿便让你死得痛快些!”那丰腴女子“格格”娇笑:“大姐,难道你对这美髯公动心啦?”纤瘦女子“呸”了一声:“你当我跟娇娇一样吗?跟谁都胡来,没地里坏了三才妙使的名头!”
“三才妙使?”卓南雁看那两个女子眉目神情,宛然便与那韩娇娇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登时心底一凛,“巫魔投靠完颜亮后大受重用,乌兄既是金国使者,怎地身为完颜亮亲信的巫魔还要杀他?”
乌禄仍旧跪在神像前,只回头瞥了二女一眼,淡淡地道:“今日是拙荆生辰,二位也是女子,便瞧在女孩儿家的分上,容我拜祭了拙荆,再来动手如何?”难得他处此危境,却毫无惊慌之态,说的话更打在人心深处,让人拒绝不得。
果然二女对望一眼,那丰腴女子笑道:“难得你情深意重,叫咱姐妹都看得眼红。拜吧,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
忽听阁外有人喝道:“哪里这么啰嗦,一刀斩了,岂不痛快!”说话间三个人大步而入,看他们器宇不俗,竟是刀霸座下五大弟子中间的三位,“锐金刀”乌古坚、“青木刀”耶律达和“厚土刀”佟广。
卓南雁登时一震:“这三人身为刀霸弟子,更是完颜亮的亲信,却也来跟乌禄为难,莫非要杀乌禄的,便是完颜亮?”
天刀三雄这一气势逼人的现身,阁内的形势登时紧了起来。
乌禄却挺身站起,慨然大笑道:“乌某的人头只有一颗,不知五位英雄谁先取了去?”卓南雁暗自喝彩:“难得乌兄处惊不乱!端的好胆魄,好心计!”
厚土刀佟广喝道:“死到临头,却还嘴硬!”锵然一声,钢刀出鞘,刀光才闪,还未劈下,便听铮然锐响,正是那纤瘦女子挥出金刀横下封住。双刀相交,两人均觉内力受震。佟广喝道:“韩纤纤,你待怎地?”韩纤纤柳眉一挑,冷冷道:“你待怎地?这小子可是我们姐妹先寻到的。”扭头向那丰腴女子喝道,“芸芸,出手!”
“不错,”乌禄眼芒一亮,冷冷地道,“我早已说好,待会儿便随二位姐姐前去。”韩芸芸娇笑道:“这便走吧!”手中飞出一条银色细带,将乌禄拦腰卷住,运力回拽,乌禄登时向她飞去。青木刀耶律达大怒,扬手一刀斩向银带。韩纤纤斜刺里横刀拦住。锐金刀乌古坚厉喝一声,也挥刀向银带砍去。
蓦然间一股大力涌到,那柔韧的银带顿时断成数段,乌禄雄伟的身躯倏地腾起,跃过五人头顶,稳稳落在了神像之前。卓南雁这才缓步踏上,挡在了乌禄身前。
“卓南雁?”佟广三兄弟早知卓南雁之能,韩纤纤和韩芸芸也曾在萧裕府内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五人乍见卓南雁骤然现身,这一下出手更是刚猛绝伦,不由齐齐惊呼出声。
“是我!”卓南雁淡淡一笑,霍地身形电闪,疾向佟广冲去。佟广只觉眼前青影闪动,忙挥刀平平削出,百忙之中,出刀兀自霸气十足。卓南雁陡然伸掌在他刀上一按,借力打力,将他大刀向旁引开,“当”的一声,正斩在耶律达从旁攻来相助的刀上。
两刀相交,火花四射,佟广和耶律达一惊之际,均觉手腕一麻,已被卓南雁乘势拍中,只听得“锵锵”声响,双刀齐向地上坠去。卓南雁不待双刀落地,反脚踢在刀上,双刀“嗖嗖”锐响,疾向自后奔来相助的乌古坚射去。
乌古坚大骇,忙挥出一招“双峰并峙”击得双刀向上飞出,挡格之际,虎口剧震,陡觉手上一轻,手中刀又被卓南雁夹手夺过。寒芒闪烁之际,那两把刀才落下,卓南雁大袖一卷,三刀尽数收入手中。
这几下快逾电闪,全凭精妙手法和机巧心志,电光石火之间,威名赫赫的天刀三雄已是兵刃尽失。阁内微微一静,乌禄却大声喝彩:“好功夫,好手法!”韩氏双姝却不禁俏脸煞白,气为之夺。
佟广三人更是心头剧震,不约而同地想:“传说这小子在瑞莲舟会上身受重伤,怎地这会儿却又武功更进?”三人迅疾无比地排成一字,各自挥掌守住门户,仓促失招之下,仍是虽败不乱,招式浑圆沉稳。
卓南雁冷笑一声:“我没空跟你们啰嗦,三位这就请便。接兵刃吧!”寒光闪处,三刀呼呼劲响,疾向三人射去。佟广三人听得劲风嗖嗖,不敢硬接,忙斜身闪开,只听“铮、铮、铮”的三声响,三刀射入阁内土墙,竟直没入柄。
这一下佟广三兄弟胆气尽失,灰头土脸地拔下兵刃,再不多言,转身飞步出阁。
“我不杀女子,”卓南雁清冷的目光又向韩氏姐妹扫来,“你们去吧!”韩芸芸“咯咯”娇笑:“卓少侠模样俊俏,身手更漂亮,姐姐们得了空,定要跟你好好亲近!”跟韩纤纤扭身便向阁外行去。二女翩然踏出阁门,蓦地齐声娇叱,纤手倏扬,两蓬银针陡向乌禄激射而来。
“去!”卓南雁大喝声中,抢上去大袖疾挥,一股雄浑的劲风横扫而至,银针尽数倒卷而回。二女银针出手,便已飞身纵出阁外,但见银针如雨般射回,更是魂飞魄散,就势斜滚,避开毒针,头也不回地飞掠而去。
卓南雁这时不愿多生事端,逼退几人,便转身与乌禄相见。
“好兄弟,原来你叫卓南雁!”乌禄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臂膀,哈哈大笑,“想不到你还是个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卓南雁苦笑道:“前番与乌兄相见时,我还有重病缠身,生怕仇家逼迫,只得隐姓埋名,那时还多仗乌兄援手。”
“我理会得!嘿嘿,你便有病在身,也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乌禄眼放异彩,慨然道,“好兄弟,当初在下便与你一见如故,咱们彼此又救过对方的性命,说来大是有缘,不如咱们结为异姓兄弟如何?呵呵,这普天之下,能让我瞧入眼内的人,可还没有几个,肯跟他拜把子的,你老弟更是独一无二!”
卓南雁见他说话间昂头大笑,当真豪气纵横,心底发热,点头道:“好极,好极…”
“老弟且慢答应。”乌禄却又将手一摆,道,“结拜之前,我还须实言相告,我本名完颜乌禄,乃是金太祖的皇孙,虽做过大金的东京留守,封王封公,眼下却正遭完颜亮的嫉恨,可说是朝不保夕,说不定哪一日便脑袋搬家。兄弟若是怕了,咱们还只做个普通朋友算了。”
卓南雁虽知他是金使,却万料不到他竟是大金开国皇帝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皇孙。但卓南雁生性热忱,决不愿拂人美意,当年心头一热,便连流落江湖的小乞丐一般的刘三宝,他也磕头拜了把子,这时虽知乌禄身为金太祖阿骨打之孙,隐隐觉得不妥,但随即又想:“当年父亲跟完颜亨意气相投,决战之时也曾结为兄弟,而这乌禄兄慷慨磊落,豪放大度,又是那暴君完颜亮的死敌,我又何须婆婆妈妈的!”
他想到父亲当日跟龙骧楼主义结金兰,视世人毁誉如敝屣,不由胸内热血沸腾,当下朗声笑道:“肝胆相照最是紧要,完颜亮那狗贼,怕他何来!”两人叙了年齿,自是完颜乌禄为兄,向天八拜之后,把臂大笑,更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乌禄问起卓南雁如何此时赶来,卓南雁便说起赶往医谷途中,恰好救下了应恒一事。听他略述了历尽千辛万苦,给林霜月入宫求药的缘由,乌禄不由神色肃然,赞道:“好兄弟,你若是身有高明武功时深入大内求药,也还罢了,但你重伤未愈时独赴皇宫大内,这份胆魄,实在让人佩服!”他说着忽地面现凄恻,低叹道,“更难得的是你重情重义,胜得你哥哥十倍!眼下你可不能耽搁,须得即刻赶赴医谷,医治那位林姑娘。”
卓南雁知他必是想起了亡妻,忙岔开话题:“大哥,完颜亮那昏君残杀你们金国宗室,以龙骧楼主完颜亨之孤忠勇武,仍是难逃一死,你却如何对付这昏君?”
“完颜亮滥杀无辜,却不是昏君,而是个聪明得过了头的暴君!可怜我大金的绝世英雄完颜亨,却被他诬蔑至死!”乌禄长叹一声,道,“我也深知自己颇遭完颜亮的嫉恨,自完颜亨被杀之后,便不理政事,终日饮酒作乐。前段时日,更讨了个出使宋朝的差事,跑到江南来游山玩水,想不到我如此韬光养晦,仍是引得完颜亮的猜忌,竟连派巫魔和刀霸的手下来江南杀我!”
“完颜亮身为一国之君,”卓南雁道,“为何要杀大哥,还如此偷偷摸摸地派人行刺?”乌禄道:“这便是他聪明过头的地方。他连杀宗室,惹得大金震动,便不好再如杀完颜亨那般捏造罪名,堂而皇之地杀我,只好出此行刺之策。嘿嘿,只要我即刻赶回金国自己的封地,得了侍卫扈从,他一时三刻,便也为难我不得了。”
“如此说来,完颜亮定要在大哥赶回金国封地之前,派人行刺!”卓南雁点一点头,“而大哥眼下的当务之急,便是及早赶回金国封地?”
乌禄却大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的封地远在大金东京,眼下舅父李石还在城内掌管兵马。嘿嘿,完颜亮算定我会巴巴地逃回东京,必然派人在我北上回金的途中劫杀。我偏偏要反其道而行,让他们寻我不到!”忽地一拍卓南雁肩头,“你眼下正要去医谷送药,那地方偏僻幽静,哥哥这便跟你去一趟医谷!”卓南雁见他当此之际,仍是算度深远,如同临棋落子,事事出人意料,不由暗自佩服。
忽听得院外有人高喊:“主人,主人…你在哪里?”正是莫愁和唐晚菊带着应恒赶来了。应恒只是剧斗整夜,脱了力,歇息多时,已然复原,眼见乌禄无恙,心底大石才落了地。
几人都知此地不宜久留,忙悄然出了斗姆阁,下得山来,快马赶往医谷。路上卓南雁将跟乌禄结拜之事跟莫、唐两人说了。唐晚菊性子随和,莫愁更是个嘻嘻哈哈的脾气,二人见乌禄虽是金人,却磊落洒脱,俱是欢喜。下山行不多远,莫愁便去田间买了两匹健骡,五人都有了坐骑,挥鞭催骑,加紧赶路。
晌午时分,赶到了一处僻野的小村落前。莫愁连喊:“口干舌燥,嘴里淡出鸟来!”忽见前面高大的村柳旁有间茅屋,上面挑着个褪了色的酒幌子。五人便下了坐骑,在那酒肆打尖饮酒。
店家在老柳下支了大桌,柳阴下清风徐拂,倒也凉爽。荒野茅店,自然全是村肴浊酿,但莫愁、乌禄等人疲困之下,却吃得津津有味。酒足饭饱之际,只听远处銮铃声响,两匹花驴悄然掩来。
莫愁扭头张望,低声道:“大雁子,来了两个妖里妖气的美女,冲咱们探头探脑,是不是瞧上你了?”乌禄凝眉道:“是巫魔门下的女弟子!”卓南雁“嗯”了一声,头也不抬地低头饮酒,冷笑道:“她们贼心不死,待会儿给她们个厉害瞧瞧!”
忽听马蹄声响,村陌上又有一匹骏马疾奔而来,马上乘者身材消瘦,正是刀霸门下的青木刀耶律达。
“这位莫不是卓少侠吗?”耶律达在丈外便勒住了马,恭恭敬敬地道,“家师有信一封,敬请少侠一览!”扬手一道银光打出,一枚甩手箭将一封书信插在柳树上。
卓南雁并不看信,淡淡地道:“仆散门主有何吩咐?”
耶律达道:“家师得知少侠武功大进,甚是欢喜,约请少侠今晚到三十里外的神仙峪一决高下!”卓南雁皱眉道:“请回复门主,卓某有要事在身,比武之事,容待来日!”耶律达“呵呵”冷笑:“师尊有话,若是少侠不愿比武,那便莫要替人强自出头!”说着回转马头,催马而去,遥遥地又甩过一句话来,“师尊最晚下午便到,是进是退,请卓少侠三思!”
远远探望的韩氏姐妹听个满耳,这时不由“格格”娇笑。韩芸芸催着花驴上前,笑道:“卓小弟,你这大麻烦可全来啦!萧教主这便赶到,天刀门主再加上太阴教主,瞧你如何应付!”韩纤纤狠狠扫了完颜乌禄一眼,冷冷地道:“趁早备好棺材,自己抹了脖子了事!”二女催动坐骑,向那耶律达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大…大雁子,”莫愁颤声道,“这可如何是好,巫魔和刀霸一起前来,咱们可怎生应付?”唐晚菊见卓南雁神色从容,似乎不以为意,忙道:“天刀门主明下战书,却还堂堂正正,不失一派宗师之风。倒是那巫魔隐身暗处,分明要乘机偷袭,明者防祸于未萌,咱们不可不防!”
“兄弟,”完颜乌禄苦笑道,“不想我这一来,倒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卓南雁怕他要就此分道,独承风险,忙一摆手,笑道:“大哥说哪里话来,即便咱们未结为兄弟,我也不会让他们动你一根汗毛。嘿嘿,小弟对天刀门主那一战,正是渴盼已久啦!”
乌禄道:“只是你心底却急盼着尽早突围,去医谷送药,如此应战便多了数分凶险,何况还有巫魔在旁虎视眈眈!晚菊老弟说得不错,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莫愁“嘿嘿”笑道:“难道乌禄老兄已有了计较?”
“仆散腾有勇无谋,萧抱珍鼠目寸光,却又何足惧哉!”乌禄双目灼灼,嘴角挂着一副满不在乎的冷笑,“但此时咱们最紧要的事便是去医谷送药,二弟不可跟他们硬拼,不如兵分两路!”
唐晚菊道:“乌禄兄是说由南雁去迎战刀霸,余下之人且先赶赴医谷送药?”乌禄笑道:“去医谷送药的,只唐公子和莫愁两人!此事因我而起,若是我随他们一起走,只怕树大招风,再引来巫魔、刀霸。我跟二弟你去神仙峪,会一会天刀门主!”
众人也知此时唯此一途。卓南雁微一沉吟,便即点头应允,将紫金芝郑重交到莫愁手中,嘱他不论如何,也要将紫金芝送到大医王萧虎臣手上。莫愁这时也收起嬉皮笑脸的神态,郑重点头。
当下众人分作两路,催马上路。分道扬镳之际,莫愁忽地回头叫道:“大雁子,你可赶紧过来啊!不然小月儿醒了过来,抱住我喜极而泣,忽然发觉她这雁哥哥胖了四五圈,未免扫兴!”说得众人齐声大笑。
哈哈大笑声中,五人暂别,莫愁和唐晚菊当先扬鞭而去。
乌禄也正要催马前行,应恒忽地叫道:“主子,适才经得那茅店前,有一处萧瑟道观,小人匆匆打了两眼,竟发觉了本派标记,瞧来几位师叔祖便该在此处左近。卓公子虽然英武,但一人未免力单。小人想去探访一下,若能访得几位师叔祖出手,何惧他巫魔刀霸?”
“好极!”乌禄笑道,“你总是夸赞你那几位师叔祖英雄了得,若能揽得些英雄人物,总是好事!你去吧。”应恒拱手道:“能请得师叔祖出山最好,若是不能,小人即刻赶回!”乌禄自怀中摸出一把裹金佩玉的短刀,抛入应恒手中,道:“这是我太祖爷赐给我父王的金刀,你拿了去,见此金刀,便如我亲临。告诉你的师叔祖,若能出山助我,他日要富贵给富贵,要权势给权势!”
应恒接刀在手,满面喜色,催骑而去。
卓南雁笑道:“大哥刚毅果决,是个能成大事的英雄!”乌禄大笑道:“若不是英雄,怎敢做你的大哥?”笑声中两人催动坐骑而行。
神仙峪不过三十里之遥,与刀霸决战却在晚间,两人并不着急,并马缓行。卓南雁便道:“大哥,那完颜亮为何如此猜忌你,就因为你也是金太祖之后吗?”乌禄道:“一半是因为这个,另一半缘由却是因为乌林达!”卓南雁知道乌林达便是他的亡妻,点一点头,便没言语。
一抹戚色倏地涂上乌禄的脸孔,他沉沉叹道:“乌林达还是个娃娃时,便与我有了婚约,十六岁时,与我完了婚。十余年来,我们情深义重,琴瑟和谐。那一年,完颜亮忽然将我外贬为济南尹,却仍对我深怀戒心,下旨命我将发妻乌林达送往中都作人质。我知道,完颜亮荒淫好色,美丽贤惠的乌林达这一去,便是羊入虎口!可若不奉诏前去,完颜亮更会猜疑我有反心,定会乘机杀我。进退两难之际,乌林达却说,她要去,她自有办法对付完颜亮…”
卓南雁听他说到此处,声音微哽,心底也是一阵难受。乌禄又道:“哪知乌林达一行到了距中都七十里的良乡时,却乘人不备,投湖自尽。那地方已是京师脚下,完颜亮也说不出话来,但他知道我与他有杀妻之恨,此仇焉能不报!”他说着“呵呵”惨笑,“最痛心的,却是乌林达死了,我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每日里照旧饮酒听曲,在人前嬉笑欢乐。”
卓南雁想到他在斗姆阁内吊祭其妻时的伤痛悲切,想到他那时骤闻妻子死讯,却要在人前强装笑脸,那又是怎样一番锥心泣血,当下沉声叹道:“大嫂一死全节,也救了大哥一家性命,除此之外,却也毫无办法!”
“谁说毫无办法,天下的事总是有办法的!”完颜乌禄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孔,缓缓地道,“她便入了中都,与完颜亮虚与委蛇,却又如何?守身如玉,冰清玉洁,这些汉人的狗屁礼法,却又算得了什么!”
他说着仰头望天,大喝道:“乌林达,跟你的性命相较,那些狗屁贞节却又算得了什么!”他越说越怒,长髯迎风乱舞,目光灼灼地怒视苍穹,声音陡然大了起来,“乌林达,你怎地这般傻!你怎地这般傻!”
卓南雁心头一热:“难得大哥出身皇室,却轻礼法,重情意!”低声道,“大哥节哀,你虽不将这些礼法放在眼内,但在大嫂眼中,却不得不看重!她舍身取义,也是万不得已!”
乌禄身子一颤,却才停了吼叫。他为人刚毅,身份所拘,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此时身处旷野,才难得宣泄一番。听得卓南雁一说,他长叹一声:“兄弟说得是!嘿,这些道理,我又如何不知!”顷刻间心神凝定,又回复到往日从容不迫的神色,眼内寒芒闪烁,“完颜亮罪恶滔天,眼下又要南侵,正是我报仇的大好时机!”
卓南雁心神一振,道:“大哥有何报仇良策?”乌禄道:“完颜亮一意侵宋,倒行逆施,人神共怒,只需他倾国南征,北方必然空虚!我那时悄然赶回东京,以太祖皇孙的身份登高一呼,亡亮便在朝夕之间!”他忽地扭头望向卓南雁,“二弟,你瞧大哥我有几分把握成功?”
“不足四成!”卓南雁说着却又猛—扬眉,“饶是如此,却也值得一试!”
两人交望一处,目光中都有豪气涌动。“兄弟,”乌禄道,“你这番身手,留在大宋,岂不可惜?何不在安顿了林姑娘之后,跟哥哥去大金一展身手,博他个大好前程!”
卓南雁却摇了摇头,道:“大哥,我不会跟你去金国!若是完颜亮提兵侵宋,兄弟自会连同大宋好汉跟他决一死战。大哥是完颜亮的死敌,若有凶险,我也会尽力看护你的周全,但这只是兄弟之义。我卓南雁身为宋人,决不会去金国博什么前程。”
这番话说得义气凛然,乌禄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却又难以辩驳。他也是胸襟豁达之辈,“呵呵”一笑,便道:“说得好!你我大好兄弟,若掺了旁的,反倒无趣了,咱们便只谈兄弟之义!”虽然他言语豪气,但心底却止不住一阵黯然:“卓老弟如此英雄,却不为我用,当真可惜!”
两人悠然行了多时,向道旁村民打听,那神仙峪业已不远。乌禄忽道:“兄弟,你应战那刀霸和巫魔,有几成胜算?”卓南雁道:“此时大战仆散腾,可说是半斤八两,若是巫魔恬不知耻地赶来车轮战,我可说…”他本想说“胜算全无”,但心头傲气突起,蓦地扬眉道,“嘿嘿,谁胜谁负,可也难说得紧!”
乌禄却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呵呵”一笑:“仆散腾这人,我有些耳闻,兄弟不必去跟他死拼,且看我先跟他试探一番。”卓南雁不免忧心,道:“大哥,这天刀门主虽然性子暴烈,却也文武全才,难用话语打动。”乌禄傲然笑道:“一个天刀门主我都收拾不下,哪里还报得了大仇,去跟完颜亮争天下?”卓南雁听他笑声中气势十足,便点了点头。
“完颜亮要对付我,我也在留意他,”乌禄抬头看看日色,低声道,“他那两个得意帮手巫魔和刀霸,我早已揣摩多日,对其性情都略知一二。我猜依着萧抱珍的缜密性情,必会在此同时现身,咱们正可依其性情各个击破。”
说话间两人纵马驰到一处山谷前,远远地只见一块高大的山岩犹如老翁端坐,兀立在沉沉的暮色中。依着那些山民的先前所说,那便是神仙峪的招牌——神仙岩了。
乌禄忽地凑到卓南雁耳边,低声道:“此时时候尚早,老弟便设法隐身在我左近,若无我的招呼,万勿现身!切记,切记!”
卓南雁见他神色郑重,便点了点头。
第三部 逝水长东 第十五节:英雄斗智 莫愁遭困
莫愁跟唐晚菊这一路却是快马加鞭,疾驰如风。沿途荒僻,两人一口气奔到天色将黑,才在道旁见到一间茶肆。
“他姥姥的,渴死啦!”莫愁瞧见那在暮色中随风招摇的“茶”字布幌,忙勒住了马,笑道,“小桔子,这回我请你喝茶,下回你请我喝酒。”唐晚菊“呵呵”一笑,飞身下马。两人走到近前,却不由一愣。
那茶肆不大,只是一座似亭似轩的简陋草屋。屋内挑着一只白晃晃的灯笼,淡淡幽光之下,只悠然端坐着一个身材清瘦的白衣公子。冷寂寂的草屋内再无旁人。“莫非天晚了,没别的客人?”莫愁暗自奇怪,大叫道,“渴死啦!店家,快拿好茶来。”
那书生缓缓扭过头来,却见她娥眉弯弯,肤白如玉,明眸内媚光漾漾,竟是个绝色女子。莫愁一见她那娇艳容颜,登时浑身一震,只觉这白衣女子在摇曳的白光下向他望来,柔柔的眼波便如清泉一样直沁入心底。霎时间他呆若木鸡,怔怔地道:“你…你?”
“怎么,”那白衣女子秀眉微蹙,柔声道,“你见过我吗?”莫愁素来自负脸皮厚如城墙,但这时听了她柔媚婉转的声音,脸上不知怎地却一阵发烧,急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只是…只是…”心底暗自奇怪,“她像谁呢?她像谁呢?怎地让我觉得如此熟悉?”
那女郎“格格”一笑:“你这胖子当真有趣。请吧!要喝茶,便自己斟!”莫愁抹了把汗,笑道:“好极好极!”提气收了收肥肥肚腩,在那女郎对面坐了,老实不客气地拿过那女郎身前的刻花注子壶,便向一只空碗注入茶去。那女郎也不阻拦,笑吟吟地看着他举碗饮茶。
“且慢!”自进屋后便一言不发的唐晚菊此刻蓦地目光一灿,喝声才起,扬手一道金光射出,将莫愁手中茶碗击得粉碎。莫愁大吃一惊,唐晚菊冷冷地道:“这茶喝不得!妖女,茶肆里的主人都是你杀的吗?”他伸手一指,莫愁向屋后望去,登时一惊,却见草屋后的草垛间还有两对没有盖住的人脚。
“千手书生唐晚菊果然了得!”那女郎美眸中波光一闪,却“嗤嗤”冷笑道,“可这里的人却不是我杀的!我已答应了那人,决不再为难江南人。”她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秀眉微蹙,隐含幽怨。
“谁信你的妖言狡辩!”唐晚菊低喝声中,双掌倏扬,两枚铁蒺藜疾向那女郎双肩射去。莫愁叫道:“小桔子,手下留情!”喝声未已,便听“夺夺”声响,铁蒺藜已尽数射中屋内的明柱。
灯影倏地一闪,那女郎已悄立在门口,娇笑道:“死胖子,你叫嚷什么,舍不得他打我吗?”莫愁见她嫣然一笑,心便怦然一跳,正要胡诌两句,忽听屋外喊声大作:“杀啊,捉住这胖子,活煮了吃!”
陡然间人影闪动,四五道黑影闪入屋来。那女郎却又“格格”一笑:“唐晚菊,你们狗咬吕洞宾,不识好心人,是死是活,我可懒得管啦!”凌空跃起,自数道黑影间电射而出,消逝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唐晚菊疾步闪去,跟莫愁背靠背地立在一处,却见四周闪动的人影中有胖大和尚、长发头陀,更有个手挥银索的老婆子,正是先前随卓南雁去医谷时,在途中劫杀的那些龙须高手。
“又是你们!”莫愁眼望四周奇形怪状的龙须,不由大叫道,“喂,你们的老大不是早说了,不让你们跟咱们为难了吗?”
手舞银索的哭婆婆踏上一步,森然冷笑:“江湖上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莫胖子,你乖乖地将你怀中那紫金芝留下,咱们便决不为难你!”莫愁一惊,却“嘿嘿”笑道:“谁说那紫金芝在我身上的?那东西自然在大雁子身上。”
哭婆婆冷冷道:“你将衣服脱下来,让婆婆瞧瞧!”莫愁惊道:“给你脱衣服?你老得牙都没了,本公子可没雅兴!”哭婆婆气得双眼喷火,道:“好话说尽,可也怪不得咱们了!”蓦地大喝一声,“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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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峪内冷寂幽旷,沉沉的夜色扑将下来,那神仙岩巨大的阴影慢慢模糊了起来。谷内都是杂树老林,山风鼓荡林叶,发出飒飒怪啸,听来分外骇人。
乌禄此时却端坐在林前的一片空地上,身侧燃起了一团篝火,熊熊火光,映得他脸色一片通红。卓南雁藏身林内,望着五六丈外神色泰然的乌禄,心底暗自为他揪心。
忽听得谷外传来一声怒啸,声如雷震,满谷回声不绝。乌禄身旁的篝火被一股劲风搅动,倏地一暗。火光再明,刀霸仆散腾已兀立在篝火前。
“卓南雁怎地未来?”仆散腾只瞥了一眼乌禄,灼灼目光便向林内望去。卓南雁暗道:“大哥的那团火燃得大有讲究,仆散腾身处明处,远眺暗处,便难以看清!”忙敛气凝神,倒运天衣真气,将全身气机与身周万物融为一处,以仆散腾之能,亦难察觉。
“你便是仆散腾?”乌禄不理他的问话,却淡淡笑道,“天刀门主鼎鼎大名,为我大金第一高手,只可惜,嘿嘿,嘿嘿…”仆散腾听他说自己是“大金第一高手”,心底暗喜,又听他连连冷笑摇头,不由皱眉问道:“可惜什么?”
乌禄冷冷地道:“可惜你明为一代宗师,实则…不过是完颜亮的一条狗而已。”仆散腾虬髯怒张,森然道:“数十年来,你是第一个敢在老夫面前如此说话的!”他暴怒之下,一步踏上,浑身气机陡发,那团篝火如遇骤风,仓惶乱舞。
“不服气吗?”乌禄仍是神色从容,冷冷笑道,“龙骧楼主完颜亨乃大金英雄,从无过错,完颜亮有命,让你扳倒他,你可敢不从?我完颜乌禄乃大金皇胄,为大金尽忠竭力,完颜亮让你杀我,你敢不从命?敢拖延?敢怠慢?”
仆散腾浓眉突颤,呼呼喘气,却言语不得。
他最初被完颜亮卑辞厚礼请出山来,那时还被完颜亮称为布衣至交,其后他官位渐高,权势日增,反失了往日的自在磊落。当年他替完颜亮扳倒完颜亨,初时还常暗自开导,是替朋友出力,后来又亲下江南与余孤天主持龙蛇变,已有些身不由己的烦恼。
此后完颜亮竟又将巫魔笼络座下。巫魔巧言令色,门下妖媚女徒众多,正遂了贪花好色的完颜亮之意。两人一拍即合,臭味相投,时日不久,巫魔已有隐然凌驾刀霸之上的气势,更让仆散腾暗生郁闷。
乌禄仍是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阁下一代宗师,奉命杀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哈哈,好痛快,好威风!这便动手吧!”
“给老子住口!”仆散腾额头青筋跳起,暴喝道,“卓南雁在哪里,快让他过来一并领死!”振声一吼,震得那团火焰簌簌发颤。
乌禄笑道:“卓老弟被仇家绊住啦,这一两日间无暇赶来。阁下这便取我性命吧。江湖中人都道,大名鼎鼎的仆散腾早受臭名昭着的巫魔指使,若是巫魔赶来,见你如此婆婆妈妈的,必会骂你办事不力!”
仆散腾气得几乎吐血,蓦地一掌击下,将身旁一块青石击得粉碎,大喝道:“完颜乌禄,你当老夫真信了你的鬼话,不会杀你吗?”
林内忽地腾起一阵怪笑:“天刀门主果然见识高超,没有中计!”白影闪处,巫魔萧抱珍悠然飘落。
乌禄冷笑道:“正是!完颜亮有令,让巫魔监视你仆散腾出手,你哪能不乖乖从命?便是完颜亮饶了你,巫魔萧教主也不会轻饶你。我乌禄以这颗项上人头,救得天刀门满门性命,也算值得。请门主这便过来动手!”
仆散腾正自盛怒,被乌禄言语一勾,多日来的积怨直蹿上来,扭头对巫魔喝道:“你来做甚,快给我滚!”饶是萧抱珍城府极深,闻言也不禁面色一变,冷哼道:“门主当真要因小失大?”这一下更是不自禁地带上了呵斥口气。
乌禄忽地挺身而起,向仆散腾抱拳笑道:“门主,你是大英雄大豪杰,何必听这姓萧的颐指气使。罢了,咱们不妨定下个约会,你若有胆量便来应战,也决不算你违背大金皇帝号令,如何?”
仆散腾翻起白眼,喝道:“说!”乌禄道:“我手下有个仆人名叫应恒,颇有武功。你若有本事,待我赶回大金东京,命应恒将他门内几大弟子聚齐,你们真刀真枪地大战一场。若是你那时胜了,我乌禄引颈就戮!不然你今日出手杀我,有这萧抱珍横在此处,传扬出去,都道你受命于萧抱珍,作为天刀门主,岂不威望大损。”
隐身树上的卓南雁听得暗笑:“刀霸最重名分,大哥却抬起名气地位跟他差着十七八层的应恒来跟他对决,仆散腾定是气炸了肚子,却又不得不应!”果然仆散腾愤愤地冷哼一声,凝眉沉吟。
萧抱珍目光闪烁,低声道:“仆散兄,万万不可!万岁的话,你全忘了吗?”当日两人南下之前,完颜亮确曾不住叮嘱:“完颜乌禄素无过错,回金后只怕难以冠冕堂皇地杀他,不如便在宋朝杀他,还可借势反诬宋人,做起兵南下的借口。”
哪料仆散腾此时正自气头上,听了萧抱珍的话,满腔怒火蹿上,暗道:“老子偏偏要应承下来。”扬眉喝道,“完颜乌禄,老夫在大宋决不杀你,但你想回大金,却要看你有没有这么长的命!”大袖一拂,瞧也不瞧萧抱珍,转身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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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杀声四起。莫愁狼狈不堪地蹿出重围,向着旷野处疾奔。
适才龙须四下里围上,唐晚菊突发暗器,射倒几人,两人骤然杀出茶肆。苍龙五灵齐声怒喝,率人自后疾赶。唐晚菊眼见势危,忙让莫愁独自突围送药,自己连射暗器,苦苦挡住众龙须。
情急之下,莫愁也知此时万万不可耽搁,展开龙骧步,绕过几个龙须拦阻,飞身便逃。他死命疾奔出数里之遥,刚要喘一口气,忽听得有人尖声怒啸,两匹快马自后冲来,马上乘者正是哭婆婆和那长发头陀。
莫愁才一回头,便见那头陀将一面大网兜头罩来。“你姥姥的!”莫愁大骂一声,疾展龙骧步,斜刺里飞转出去。忽听哭婆婆“格格”怪笑,银光闪动间,两道银索横扫向莫愁双腿。
那银索来势掐算得极妙,莫愁奔得正急,瞥见那索上密生倒刺,难以招架,只得腾身跃起。哭婆婆腕子疾抖,银索陡然翻起,缠向他双足。莫愁身在半空,万难躲避,情急之下只得拔剑斩向银索。
哭婆婆“嘿嘿”冷笑,她这对银索专门锁拿刀剑,当下臂上加力,顺势翻卷银索。眼见便要缠住长剑,骤然间一道金光斜飞而到,正斩在银索上。只听铮铮劲响,双索倒飞而回。那金光划个圈子,飘然飞到一个白衣人的手中,却见这人身材窈窕,眉目含笑,正是在茶肆中独自饮茶的白衣女子。
“阁下是谁,”那头陀怒喝道,“几次三番跟咱们为难?”那女子笑道:“算不得为难,说来咱们也算同道中人。你们要夺那紫金芝,我要的,也是紫金芝!”
“龙梦婵!”哭婆婆嘶声喝道,“这妖女…是巫魔门下的龙梦婵!”
莫愁的心“咚”地一跳,暗道:“他姥姥的!原来这娇滴滴的美女便是大雁子曾经提起过的龙梦婵。这姐姐出名的鬼难缠,老子还是先走为上!”眼见龙梦婵和哭婆婆凛然对视,他却悄然向后退去,只盼双方立时大打出手,便好脚底抹油。
却听喊声阵阵,十余道黑影已自远处疾冲过来,正是龙须的援兵到了。哭婆婆神色一振,喝道:“龙梦婵,你自寻死路!可别怪咱们心狠啦!”双索盘旋,破空打来。
龙梦婵“格格”一笑:“当本小姐怕了你们不成?”雪袖轻扬,那道金光重又射出,原来是一条连环链子金鞭。寻常江湖武人常使九节连环鞭,或是十八节虎尾鞭,她这鞭却足有二十八节,通体镏金,黄光灿灿,鞭头却是两只金环,外缘锋锐,横空飞掠间不住交击,发出震人心魄的琅琅怪响。
金鞭与银索一碰,哭婆婆双臂酸麻,双索又再飞回。忽听两声凄厉的马嘶,却是龙梦婵右手挥鞭,左掌却暗器骤发,将哭婆婆和那头陀的坐骑射死。哭婆婆又惊又怒,这等卑鄙手段,原是龙须惯技,不想却被龙梦婵以牙还牙。
“打吧打吧!”莫愁心头狂喜,“你姥姥的,你们最好打他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不对,龙梦婵这娇滴滴的大美人这般死了未免可惜,念你救过老子一回,便饶你一命吧!”心底胡思乱想,脚下全力展开轻功疾奔。
才奔出数十丈,猛觉身边香风飒然,龙梦婵的娇笑声却在耳边响起?“死胖子,姐姐几次救你性命,你连个谢字也不说便走了吗?”莫愁扭头便见龙梦婵已到了自己身侧,心底又惊又畏之际,却见她巧笑嫣然,美目转盼间泛出勾魂摄魄的盈盈光泽。莫愁的心不由怦然一颤,颤声道:“多谢…多谢…”
陡见眼前金光闪耀,莫愁心魂激荡间连龙骧步也不及施展,只觉腰间一紧,已被龙梦婵挥鞭卷住胖腰,跟着身不由己地向她飞去。
“哎哟!放手!你姥姥的!”莫愁狂呼大叫声中,那金鞭横缠竖绕,竟将他捆得四肢蜷曲。龙梦婵纤手轻探,将他稳稳提住,腾身跃起,直向东南方的一座荒山奔去。她轻功卓绝,虽是提了莫愁这么个大胖子,兀自起落如飞,将哭婆婆和那头陀远远撇开。
莫愁这时如同个粽子一般被龙梦婵提在手中,当真哭笑不得,身子难以挣扎,只得用嘴对付:“好姐姐,有话好商量,你且放我下来,本公子自己会跑!你让我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只消姐姐说一句话,天涯海角,决不分离,海枯石烂,永不变心…”正自口沫横飞,忽见龙梦婵玉手一挥,鞭头那锋锐的金环倏地抵在他颈前。
莫愁脸色一白,忙道:“别…别,姐姐不爱听,我便不说了!可我说的句句都是真心话,若有半字虚言,天打五雷轰,一辈子讨不到老婆!不信姐姐只管摸摸本公子的心,姐姐听这声音,扑通扑通扑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