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的满月宴,孟家只请了相熟的一些朋友,并未大肆张扬。林家虽没有请客,但人们到了孟家后,发现静渊抱着这新出生的儿子,容光焕发,甚是高兴的样子,林家的下人如黄嬢、小桐等人亦来孟家帮忙,人们便立刻恍然:原来这林东家又得贵子,且是嫡子,喜不自禁,感激这位孟姓的正妻,因而才在岳父家为孩子摆这满月宴。至于其他林家的人为何不来,比如林夫人,比如他的侧室和长子文斓,众人想,林夫人是抱恙在身,那侧室和庶子,此时不来亦不无理由。想到这些,有些人心中本有些不好的猜测,也都暂时打消了。
一旬酒过,七七着红衣,打扮得端丽难言,从内堂由丫鬟扶出,客人们高兴地向她送出祝贺之词,有的客人喝的来了劲儿,连带着不免说几句:林东家夫妇定会子嗣绵绵,让明年、后年,我们都有满月酒吃。
七七听了,也不过微微一笑而已。向长辈、亲朋们行了谢礼,丫鬟要将文昌从静渊手中接过交予静渊,静渊本紧紧抱着儿子,手不由得往胸前一收,连脸色都有些变了,有人打趣道:“哎哟,这么一会儿,林东家就不舍得了哎”
静渊勉强笑了笑,七七笑着走过去,伸出手,静渊只得将孩子交给她。
杨漱和杨霈林也在应邀的客人当中,见此,姐弟俩对看了一眼。
七七微笑抱着孩子向客人们行了谢礼,又走到杨漱身前,下人们忙取了一个垫子来,七七抱着孩子对杨漱跪下,眼中隐隐闪着泪花,低声道:“杨姐姐是七七和文昌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请受我们母子一拜。”
杨漱慌忙站起要扶,七七早已磕下头去,待她站起,脸上已做欢容。
杨漱人虽刚烈,心肠却又极软,等七七走到一旁,自己却忍不住泪流。杨霈林微笑着给姐姐递去一张手帕子:“人家都没哭,你哭作甚?”
杨漱摇头,低声道:“你不知道,看着总觉得可怜让人心里疼。”
杨霈林微微一震,笑容也渐渐敛了。
冬日的清河,泛起了沉沉的湿雾,盐船过境,搅动河水,只听到声音,却看不真切。房屋、街道、山林,全隐入了冬日的雾中,宛如清丽的水墨,平静的风光。
可是,再也没有了平静。
日军在南京屠城的消息传来,四川又一批军士加入了抗敌的队伍,年龄最小的,竟只有十三岁。人们在震怒、振奋之余,也生有一丝恐惧,那是每个人在面临家园尽毁时生出的正常的不舍和眷恋。
整个清河都在忙,都在活动。紫云山上的工事已经筑好,平台上架起了高射炮和瞭望台。各个城镇的入口处挤满了运载财物的大车,大到富商自家佛堂里供着的鎏金佛像,小到寻常百姓家中木雕的神龛。人人都在往乡下跑,都以为乡下才是安全的地方。也有人心存侥幸,觉得四川偏安内陆,清河又地处四川的腹地,日本人绝对打不进来的,话虽这么说,水路、陆路上拥挤的货船和货车却越来越多了。有谣言传来,说有土匪趁机打家劫舍,甚至在永安、白马等地暴动,富人们在路上被抢劫,男的被杀,女的被奸,惨不忍睹,这些谣传,让空气中的惊慌又加深了一层,但无人去深究是不是真的,走的人和留下的人,依然在过着他们惯常的生活,尽管知道也许毁灭的一刻迟早会来,届时一切平静都将被撕裂,所有的常规都要遭到彻底破坏。
平安寨,由盐务局和政府派重兵守护,自然是最安全的地方。一时,清河各重镇的大家族,也都在自寻出路。
在孟家,名贵的家具挪到库房,镜子拆了下来,古画从墙上取下,装入箱中。地上都放着稻草、牛皮纸和麻绳,家丁们忙碌地在雕梁画栋间穿行,庭院中挤满装财物的架子车。满屋子都是喧哗的人声,淑云和沅荷吵了起来,两个人都是又说又哭,孟夫人让秀贞上前相问,原来只是因为长工因想着沅荷的东西多,便决定先运她屋里的东西,淑云觉得自己是三少奶奶,沅荷比她辈分低,理应先运她的,秀贞劝了两人几句也就罢了,她自己房中亦有好些东西要收拾,也无心再过问这些小事。倒是后来至诚从公司里回来,见妻子坐在院子里垂泪,忙搂着她安慰,又说四弟回了云南,四弟妹一个人带着孩子,理应多照顾她些。淑云本就想跟丈夫撒撒娇,听他这么劝慰,心里就高兴了许多,反而主动去帮沅荷。
七七在屋子里听着,只觉得亲人间充满温情的吵闹、争执、欢笑,均是人世间最动人的声音,她脸上不禁露出微笑,心中却有丝淡淡的凄楚。
她房里的东西也收拾好装箱了,一箱箱堆在外面走廊里,宝宝坐在床上逗着文昌玩,抬头见母亲站在窗前看着外头,背影挡住窗外的阳光,有着她不明白的寂寥和怅然,她心中沉沉一痛,却不敢在母亲面前表露,把文昌抱了起来,文昌是个快乐的孩子,小手击打着,哈哈的笑,宝宝也笑了,对母亲道:“妈妈,你瞧小dd,他多会笑”
七七转身,走过来也坐到床边,微笑着把女儿和儿子都搂着,宝宝倚在母亲温软的怀中,外面虽然混乱喧哗,她却觉得无限安稳,只是想:爹爹会来帮我们搬家吗?爹爹和文斓不知道怎么样了?唉,不过看妈妈这样子,只怕爹爹来,她也未必会让他帮我们。
爹爹没有来,中午,阿飞叔叔却来了。
宝宝抱着文昌在院子里晒太阳,见到罗飞走进院子,她便叫他:“阿飞叔叔”
罗飞穿着深色褂子,一贯的利落精神,走过来把宝宝抱起来举了一举,宝宝格格直笑:“小心,阿飞叔叔小心我弟弟掉下去”
罗飞却低头,哒的一声在她怀中的文昌脸上亲了一口,笑道:“放心,掉不了”
七七从屋子里走出来,对阿飞笑道:“你那边忙,怎么过来了?”
罗飞只管低头逗弄着孩子,微笑道:“老爷和大哥让我过来帮你运东西。”将宝宝放下,却把文昌从她手中接过抱着,问七七:“你收拾得怎么样了?”
七七道:“收拾好了,我其实不急的,本身我就是最小的一个,理应最后运我的。爹爹和大哥也真是,非得给你添乱子。”
罗飞看着她:“我很乐意的。”
七七脸上微微一红:“你这段时间替我运煤和管仓库,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罗飞道:“你完全不用过意不去。”
七七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对宝宝道:“把你弟弟抱回屋子里去,这外头灰尘大,别让他呛着。”
宝宝哦了一声,向罗飞伸手:“阿飞叔叔,把文昌给我吧。”
罗飞微笑着看着她像小大人一样抱着弟弟进屋,笑道:“七七,宝宝越来越能干了,真像你。”
七七心中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听他这么说,甚是喜慰,展颜一笑,如花盛放。
她的箱子被罗飞的手下装上了车,两个人坐在走廊上看着,罗飞道:“平安寨如今热闹了,老爷高瞻远瞩,这一次押对了宝,所有盐号都现了颓势,惟独运丰号却比以往更强。”
七七道:“那可不一定,自来树大招风,谁知是福是祸。”
罗飞道:“老爷是跟政府站一边的,不会有人敢跟他过不去。更何况这一次他也是为清河做了贡献,好些小盐号能有运丰号庇佑,也都还是很感激他的。”
七七点了点头。
罗飞心念一动,微笑道:“如今煤价一日三变,每变必涨,七七,我跟着你可发财了。”
七七很高兴,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他已经很少见到她这么笑了,凝视着她,久久挪不开视线,心中却又想起一事,不得不问:“雁滩那边的欧阳松,你是否还要和以往一样,断了他的货源?”
七七毫不犹疑:“断,一定要断。他并不缺生计,如今雁滩那边也必不少运货的,我只不会给他嚣张的机会。”
罗飞嗯了一声。
七七看着他,眼中似笑非笑:“你又要说我变了,变得冷酷刻薄,是不是?”
罗飞轻轻一笑:“不,我觉得你这么做,很对。”
因要陪着孟家的东西去平安寨,罗飞没坐多会儿就走了,七七站在门口,目送浩浩荡荡的一列汽车驶下斜坡,正要慢慢转身,远远地,见斜坡最尽头一棵香樟树下停着一辆黑色汽车,小蛮腰靠在车身上抽着烟,看着从孟家出来的一辆辆汽车,待车子全都驶出大门,突见七七的目光看过来,忙朝她鞠了一躬,有些淡淡的局促。
七七知道静渊坐在车里,他还是来了,也许知道她此时已不需他为她做什么,但他还是来了,哪怕,只是看一看。
可是又能怎样呢?
他看到她正看过来,娉婷的身影,那么近,又那么远。
是啊,又能怎样呢?
她似乎想扬起手打个招呼,可手只轻轻一动就放下,略站了一会儿,转身走进了屋里。
许久,静渊对小蛮腰道:“回去吧。”
正文第八十三章情丝尽断(4)
终于得到至慧的消息,李家钰部率军直机关驻守重镇长治,这是好不容易争取得来的一个机会,战士们均抖擞精神,终于可以对阵抗敌。不过,北地寒冬,千里冰封,川军久居山温水暖之蜀地,多不习北方严寒,处境极为艰苦。
孟家的女眷们知晓后,暗自心疼垂泪,善存却道:“男儿到了报国时,别说挨饿受冻,即便马革裹尸,又有何憾?”话虽这么说,他自己的眼圈儿却也红了。
香雪堂最后一批账目和物品财产要搬到平安寨,必须亲自检视一番,次日清晨,七七让随身丫鬟小凤陪着,前往了盐店街,因文昌没有断奶离不得母亲,七七走到哪里都要把他带着,也只得把他也抱了一同前去。
怕盐店街上拥挤,车停在了平桥码头,七七看到了杨霈林,正和宝川号一个管事守着一辆货船转货,看到台阶旁靠着的一辆破旧自行车,七七不由得微笑。杨霈林转眼间也见到她,顿了一顿,也微笑着走过来,打了个招呼,见小凤吃力地将文昌的小摇椅从车里搬下,弯下身就要帮忙。七七忙谢绝:“司机一会儿会搬的,不劳烦杨先生了。您忙您的。”
杨霈林瞧了瞧在她怀中熟睡的文昌,微笑道:“这毛毛很镇定呢。”
武汉那边把小婴儿叫毛毛,七七不懂,睁大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他。杨霈林会意,忙道:“就是小娃娃的意思。”
七七很高兴,笑道:“不管多吵,白天他怎么都睡得熟,就晚上爱闹人折腾他娘亲。”
“被他折腾,你也很高兴吧?”他凝视着这张洋溢一个母亲幸福和荣耀的脸庞。
七七笑着点了点头,忽见到河堤上的山崖中间开凿出的一个小小洞口,有条极窄的小径从下面通上去,七七咦了一声,奇道:“这便是那防空洞?看起来倒像老鼠洞一般,这么小,能容得下多少人?”
杨霈林回头看了一眼,道:“街上差不多都清空了,听着崔管事说,连他们宝川号都搬空了,应该没有多少人。这个洞虽然小,但因为是在悬崖中间,倒还算安全,应个急还是管用的。”又道,“林太太是回来和林东家会合的吗?”
七七给文昌把襁褓紧了紧,道:“不是,我是到香雪堂点我的账去,那边只剩最后要搬的东西了。”
杨霈林没有想到他们夫妻至今没有和好,倒是有些意外,也不好多说什么,便道:“那不耽误你了,我也去看我的货去,这是从汉口新来的,从平桥转了直接走公路运到平安寨去,指不定以后也没有了,武汉那边已经开打了。”
“那杨先生再见。”七七告辞,嘱咐小凤一会儿和司机把摇椅送到香雪堂去,自己抱着孩子,先一步沿着斜坡往上走。
确实如杨霈林所说,盐店街上的盐号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平日热闹非凡的一条街,显出一丝让人不安的清冷。
这一天,是民国二十七年一月七日,七七抱着文昌站在这条她爱极恨极的街上,突然想起小时候由父亲带着去紫云山,看着一个养蜂人,正在石头上倾倒着废弃的蜂房,明明问到了蜜香,明明还看到有蜜蜂从中飞出,震得连空气都在嗡嗡响,可养蜂人却说:“废了,里头空了,啥子也没有了。”
盐店街此时在她的眼中,就是这么一个蜂房。
街道最里头是六福堂和玉澜堂,远远看去,也有板车、汽车停在外头,七七想,那家人要搬的,估计也差不多了吧。
进了香雪堂,古掌柜见七七来,喜道:“东家奶奶快些看吧,如今大家都走了,我守着这堆账,心里猫抓似的着急。”
七七笑道:“急什么?我这不是来了。”
小凤和司机一会儿也来了,七七把文昌放进摇椅,接过古掌柜递来的册子,一面看,一面低头检视堆着的两摞账簿。
门外响起了车声,像是又有哪家在运东西,七七并未抬头,却听古掌柜道:“那边玉澜堂也在搬。”见她没有应声,又补上一句,“林东家在平安寨买了个宅子,听戚掌柜说,前些日子刚安置好,估计这两天玉澜堂的老太太就要搬到那里去了吧。”
七七这才问:“林夫人身体怎么样?可好些了?”
古掌柜道:“能走路了,初一那天早上,看到那边的二奶奶和一个小丫头扶着她在路上走,想是去进香呢,瞧那精神头倒还好。”
七七道:“玉澜堂是林家祖业,这一次搬迁当是迫不得已,林夫人身体不好,做儿子的讲孝道要将母亲照顾周全,也只能这样了。按理说平安寨那边再怎么安全,也必没有盐店街这里过着舒心。”
她这么说着,就像是在说着与她毫不相干的外人的事情,古掌柜听得作声不得,忽然看向窗外,低声道:“果然是今天搬,大*奶,你瞧。”
七七侧头看去,见静渊的车开了过去,里头依稀坐着锦蓉和林夫人,后头是两辆货车,装着些箱笼。也就一会儿功夫,声音渐远,开下了斜坡。
古掌柜见七七脸色平静,浑如无事人一般,暗暗叹了口气,去后院小厨房烧水给她泡茶。文昌已经醒了,小凤用拨浪鼓逗着他,他张着胖乎乎的小手,不时舞一舞,发出欢乐的笑声,七七的手指牵着一页纸,抬眼见到儿子张着小嘴微笑的样子,她也忍不住笑了。
其实账目都是清理好的,无非也就是让她过来看看账簿有没有什么遗漏,半个多时辰后就点完了,由剩下的两个伙计装箱打包,让古掌柜送到平安寨去。七七也准备走,文昌却突然闹了起来,小凤一摸他的小屁股下,笑道:“小少爷尿了呢。”
七七对古掌柜笑道:“你先去吧,我给儿子换了尿布就来追你们。门就我来锁吧。”说着把文昌抱起来,文昌哭着把小脑袋使劲往她胸前拱,七七被他弄得痒痒的,忍不住在他小鼻子上摸了摸:“小淘气,专给妈妈找事儿肚子饿了吗?等一等呀。”
手不停,用草纸给儿子擦了擦小屁股,接过小凤从随身包裹中拿出的一块干净尿布来给他换了,文昌尿得多,她和小凤手上都沾了些,便把他放进摇椅,哄了哄,两个人去后院洗手。七七和儿子向来片刻不离,哪怕就是这么几小步距离,心中也是牵挂着,想着儿子肚子饿了要吃奶,赶紧洗了手就往回走。
回到屋子里,吓出一个踉跄,双腿发软,脸色变得死白。
摇椅里空空的,文昌不见了。
虽说关心则乱,都急出了泪来,可七七此时的反应却是极快,一面叫:“小凤赶紧回屋子里守着,给运丰号打电话让他们派人过来,小少爷不见了。”
一面奔了出去,她料定抱孩子的人定然走得不远,奔出香雪堂四处一看,南边,是通往平桥的路,空空如也,宝川号两个小厮坐在门口,那是相熟的人,若是有人敢抱走她的孩子,他们定然不会不管。七七一颗心咚咚乱跳,把目光飞快移向北边,她的瞳孔突然一缩,太阳穴上青筋直蹦,扯着耳朵两侧剧痛。
是文斓。
八岁的小男孩文斓,静渊最宝贝的儿子,文斓。
他在前头一百米处,小小的身影正迈开了步子快步走着,怀里抱着文昌,淡蓝色织锦襁褓,嵌着金色的小黄花。
“文斓”七七大声叫道,追了过去。
文斓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突然发足疾奔,跑进了玉澜堂。
七七没有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以这样的一种心情重新回到玉澜堂。
文斓毕竟是个孩子,很快就要被七七追上,他刚一进门,便大声叫:“大妈要打我彭公公快关门”
老彭是玉澜堂的守门人,耳朵不太好,见小少爷神情慌乱地大叫,他想着这院子里刚收拾好,人也全去了平安寨,要守屋的丫鬟伙计也都留在那边帮忙,晚上才能回来,这小少爷不知道怎么偷偷回来了,想是在路上遇到了歹人,不暇细想,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关大门。
“老彭,是我”七七叫道,一脚踹在门上,用力将门抵住,足尖痛到骨头里,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老彭从门缝中瞥见一个美貌**,脸色惨白、满头是汗,不是七七是谁?他惊道:“大*奶,你……你怎么回来了?”手便一松,七七用力推门进来,问:“文斓呢?”
老彭指着柴房方向:“好像去那里了大*奶,小少爷是你带着回来的?怎么跑的慌慌张张?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七七不理他,奔向柴房,见文斓的身影在走廊上一闪,果真是跑进了柴房中,她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柴房的门被文斓开着,七七奔了进去,突然把脚步顿住,竟不敢往前迈上一步。
短短一瞬,过去所经历的一切闪过脑海,可是,出走也好,独居深山也好,大雪中生宝宝也好,雷霁施暴,林夫人和锦蓉佛堂的围攻,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也没有今日更让她觉得恐怖和害怕。
她喘着粗气,无力地扶着门。
玉澜堂的柴房是一个空间极大的屋子,堆着柴,有灶,也有水井,水井设在屋内,在大家族并不奇怪,既可以遮雨,也可以就近打水烧水。
文昌的襁褓散落在地上,他身上穿着件薄薄的小袄子,光着小屁股,文斓的手正伸在他的腋下,将他抬着坐在井沿上。
文斓和七七一样,也喘着气,可脸上却带着一丝笑,别过脸得意地看着七七:“大妈,他就是我的弟弟吗?”
文昌似乎觉得很好玩,咯咯一声发出笑来,小手在空中拍了拍。
……
有件事情要说一下,昨天发现有人不光盗我的文,还将文冠以他人的名字,我气得浑身发颤,一时有了停写的念头。其实之前见盗、版这么严重,影响订阅,也直接影响网站对本文的推荐,就想过停的,把文直接通过邮件发给那些一直支持我的正版的读者。几次都打消了这个念头。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一次是在编编和朋友们的劝说下,再一次决定还是暂时坚持写下去,十一后上交网站的法务部,让他们来处理。遇到我这种情况的作者如今不止我一个。环境这么坏,大家也知道我并不是太在意读者看不看盗文,有些看盗文的朋友发评论,我也是很热情的回应的,想着毕竟人家喜欢,且评论很真诚。但这一次不一样,直接触犯了一个作者的底线,无耻,没有道德。我们辛辛苦苦呕心沥血写的东西,你盗了不说,还冠以你的名字,简直太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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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八十四章情丝尽断(5)
文斓托着文昌的胳肢窝,让他踩在井沿上,文昌的小脚上穿着黄色毛线袜子,绣着蓝色小花朵。文斓伸手在弟弟的脚背上摸了摸,低声道:“这是大妈给小dd做的袜子吗?”
七七定定地看着他,血液似乎都已经凝固,轻声道:“我答应过你,把你爹爹还给你,说到做到了的。”
文昌在井沿上站了一小会儿,小身子软软地就往文斓身上趴过去,他觉得冷,刚刚从襁褓中解脱出的轻松消失了,他只觉得冷,小嘴一扁,呀的一声哭了出来。
文斓似笑非笑,把他轻轻搂住。
婴儿的哭声,在寂静的庭院里回荡飘扬,她离他只有几步,可却不敢上前。怎么也不敢。
庭院中的树木散发出辛辣的香气,阳光温润如水,细碎的哭声是小小的桨,捣碎了水面的光。文昌一面哭,一面小声咳嗽,唾涎流下,小下巴湿湿地贴向文斓的脸,文斓厌恶地躲开。
“你哭什么?”他低声道,乌黑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怀中这个小婴儿,“你长得这么丑,你瞧你,脸都是皱的,这么脏你好意思哭?你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跟我抢爹爹?”
文昌咬着小拳头抽噎着。
文斓的语气变得恶狠狠的,“你再哭再哭我就把你扔进去”
被这凶狠的语气一吓,文昌愣了愣,小嘴咧开,哭得更狠了。
七七颤抖着伸出手,她看到自己的指尖在呼出的白气中颤抖。
文昌的小脸涨得通红,无助地把小脑袋转向母亲的方向,他明明看到了母亲呀,可她为什么不来抱他?他哭得越发响了,小手在空中乱抓,小脚不停在井沿上跺着,却不时踩空。
灰尘落入井水中,沙沙作响。
“文斓……,”七七的泪水流下,“你要我怎么做?你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
“爹爹说不要我们的家了,”文斓冷冷地说,“今天爹爹来接奶奶,我亲耳听到他说,他不要这个家了。他说他宁肯抛下一切,也要和你们在一起。奶奶骂他,妈妈求他,求他看在我的面上留下来,留在这个家,可他却说没有你的家就不是一个家。他要照顾你,照顾小姐姐,还有这个小娃娃这个长得这么丑只知道哭的小娃娃”
他突然把文昌往外一搡。
七七尖叫了一声,双手往空中一扑,文昌哭声不绝,在井沿上歪歪扭扭地动着,文斓把手放在他的腰际,转头看着七七,眼里的冷冽之气,根本不像一个还身处纯真童年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