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店街》作者:江天雪意
文案
民国十六年四月,七小姐来到了盐店街。川南第一大盐商运丰号老板孟善存的七女儿孟至衡,在那一天的命运发生了陡转。
她遇到了她至爱一生的男人,可惜,这个男人却给她带来一生的痛悔与伤害。
他遇到了他倾心相恋的女人,无奈,在家族、金钱、离乱的面前,他舍弃了她,也舍弃了自己。
让我们回到过去,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回到青砖白瓦的盐店街。在那里,西南最大的两家盐号因为一件亲事,正迎来它们最辉煌的时代。而在命运的洪流中,不论是通天的财富还是刻骨的痴恋,也不过渺如尘埃。
小说类别:豪门世家
作品相关人物关系表
附注:今晚八点飞少回归……嘿嘿。
盐店街人物关系表(陆续更新中)
一、运丰号:川南第一大盐号,民国初年兴起。
孟善存:运丰号老板,清河大盐商
罗秉忠:运丰号总掌柜,孟府总管家,与善存生死之交,情比兄弟。
孟夫人:善存之妻,扬州人。
孟至聪:善存长子,秀贞之夫。暗自帮善存打点生意,收购盐号所需煤矿。
孟至慧:善存次子,四川边防军第二师师长孙赞续属下红人。
孟至诚:善存三子,表面为花花公子,实则为善存、秉忠私下培养之买办,去美国开了洋货公司。
孟至行:善存四子,沅荷之夫,在云南做木材生意。
孟至襄:善存五子,在成都教书。
孟至勤:善存六子,政府公务员,年纪尚轻。
孟至衡:善存七女,被父兄称为“七七”,幼时曾被送往扬州。天海井少东林静渊之妻。
罗飞:秉忠长子,至聪义弟,善存及秉忠得力助手,和至衡青梅竹马,初恋。至衡出嫁,罗飞远走扬州。
三妹:秉忠三女,罗飞之妹。至衡丫鬟兼好友。
秀贞:至聪妻,孟家长媳。
淑云:至诚妻。
冯保:孟府小厮,运丰号伙计。
…………………………
二、天海井:清河大盐号,曾为御制盐号,皇商,民国初年没落。
林世荣:天海井老板,盐店街主人。曾为慈禧御厨,后为大盐商,孟善存恩主,后因善存收购天海井六口盐井导致天海井没落,吐血亡。
林伯铭:世荣之子,天海井老板,几十年与善存虚与委蛇,强撑盐号,郁郁而终。
林静渊:伯铭子,世荣孙。天海井老板,至衡夫。曾留学日本,回国后肩挑家业,一心重振天海井。
孟至衡:静渊妻,民国十六年嫁入林家,善存女。
林夫人:伯铭妻,静渊母。深恨孟家。
黄管家:林府(玉澜堂)管家。
黄嬢:黄管家之妻,玉澜堂资深仆妇。
戚大年:天海井盐号“六福堂”总掌柜。
楠竹:戚大年侄女。至衡在林府的贴身丫鬟。
小孙:至衡取外号为小蛮腰,身材肥胖,林府司机。
……………………………………………………
三、盐店街:清河所有盐号均在盐店街开设盐铺,林家为盐店街主人。
主要单位及相关人物:
1、盐务稽核所:管税,管盐务。
欧阳松:原籍仁寿,省盐务局局长外甥,清河盐务稽核所所长。
欧阳锦蓉:欧阳松之妹,新式大学生。
2、六福堂:天海井盐铺,掌柜戚大年,老板林静渊。
3、同兴盛:清河大盐号,于民国十六年末没落,盐灶为林静渊与欧阳松联手收购。老板吕清泉。吕皓天:吕清泉之子。
4、香雪堂:运丰号在盐店街的盐铺。
刘掌柜:香雪堂掌柜,在“穿牛鼻环”事件中搭救至衡,受伤,病好后去了渝州。
卫掌柜:刘掌柜之后继任。
罗秉忠:香雪堂真正管事。运丰号总管。帮至衡料理盐井生意。
5、晴辉堂:艾蒿滩开泰井大盐商傅老太爷盐铺。
傅怀德:傅老太爷之子,静渊同窗,擅摄影。后被静渊诱使吸食鸦片,气死老父,静渊趁机收购晴辉堂开泰井,送予欧阳松及孟善存。怀德与之绝交,同罗飞同去扬州。
鲁二:晴辉堂小厮。
冯师爷:晴辉堂转手后租入,将晴辉堂变为运盐号。神秘人物。
6“活三牲”—清河三大老盐商,性格各异
公鸡:段孚之,性格浮躁暴戾,精打细算,常虐待克扣盐工。在争夺同兴盛盐灶之战中输于静渊。
膀子:杜老板,性格温和,肥胖,深藏不漏。
鲤鱼:徐老板,性格圆滑,神秘人物。
…………(其他的待补充)
四、其他人物
余芷兰:大盐商余老板之女,至衡好友,嫁于政府要人之子。
约瑟夫:至诚好友。至诚好友,英国驻渝州办事处实习生,读书人,学究。(原型,猜对了,就是李约瑟!)
雷霁:四川边防军第五师师长,清河新任盐运使,为至衡美色所动,神秘人物。
作品相关一些感想
第二卷的简介想了很久,怎么才能概括这最让我揪心的一卷呢?
攒了以下两行字,多少密码在其中。
“天固有情焉,历战火沧桑,尚留麓下溪云,楼前明月,照残垣空巷。
伊人无恙否?任雨洒霜临,剩得远山残翠,几番魂梦,惟慧业同一。”
第一卷洪流第一章亲事(1)
那一年的春天真叫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春节刚过,太阳竟突然间变得和夏天一样放肆,些许时候,竟还有些暮春的味道,阳光像一个被情欲冲昏头脑的莽撞少年,火辣辣地穿过四川盆地浓厚的云层,将它的万道光束泼溅到那些泛起紫色烟雾的丘陵上。
乡野上的灌木茸茸地冒上一层新绿,九里香、万年青抽出新芽。三月初,梅树上的花瓣就已经开始掉了,树林子里,深绿、浅绿、嫩黄三色重重叠叠,处处闪烁着跳跃的阳光,密密的杉林和香樟绿得像要流出汁液,天空中鸣响着大地与阳光交欢时的音乐。
这样热烈的天气一直持续到了三月底,倒春寒来得让人措手不及。鸟儿们能最快地感觉到天空地变化,雨来之前,它们就开始忙碌了。野鸽子扑闪着翅膀,咕咕叫着,满怀期待地等候湿凉的春风。四月初,金银花开了,藤蔓上冒出金色和雪白的花朵,相互簇拥着、一同吐露出清幽的香气。
幽香飘到了盐店街,春雨也终于到来了。雨夹着骤骤的风,让人冷得打了个激凌。冷风从天上吹下来,还存留少许阳光的味道,带着紫色的山岚,把四处飞溅的清凉的雨珠,轻快地、热切地甩向每家人的窗户,冰雨中的春寒如不倦的钟摆,紧一阵、疏一阵,为各人的冥想和着拍子。丝绸触肤般的凉意,在窗外织成青色的软障,隔断了恼人的烦嚣。
那天傍晚,打更的郑老六最先看到那辆汽车,远远地从平桥一路开过来。汽车在青石板路上晃晃悠悠地走着,然后停在他面前。
“哥老倌儿,”司机探出头,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丰神俊朗,穿着件青色粗布袍子,他身后似乎坐着两个人,暮色中看不清楚,年轻人声音响亮清澈,“盐店街怎么走?”
“去哪一家?”
“林府”。
郑老六把一支粗糙的手指往他的右上方指指,年轻人把头转向他指的方向,见到密密一排高屋,青砖白瓦,是一片热闹的人间烟火。
“从大街正门开进去,直走见到的最大一个院子就是了。盐店街就一个林府。”
“多谢!”年轻人微微点了点头,他身后一人递给他一样东西,年轻人接过,朝郑老六微笑道:“这是我家主子的心意,老哥收下吧。”
郑老六接过,那是一枚亮闪闪的银元,带着微微的体温和一丝脂粉香。他又惊又喜,连连朝车里鞠躬:“谢谢!谢谢!”腰上夹着的打更的铜锣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里面传来一阵按捺不住的清脆柔软的笑声,车子发动,远远地朝街里开去。郑老六拾起铜锣,回身看着那辆黑色的别克小轿车,他隐隐约约见到一个少女正微笑着从后车窗那里看着他,那绝顶美丽的青春红颜,在春雨暮色中映射出耀目的光芒。
民国16年,四月初,风刮起,雨落下,天空深邃,云层静穆,七小姐来到了盐店街。
七七坐在车里,看着路口那个狼狈的更夫,轻轻笑了起来。
三妹皱眉道:“小姐,夫人说您到了林家,可别像在家里,要哭就哭要笑就笑,要有大家出来的小姐样。”
七七回过头,在车里坐直身子,一双倔强的眼睛里透出一丝不耐烦:“好了好了,一路上你这句夫人说、那句夫人说,念经一样!我不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是是是,我就不把自己当做人,这就对了!”
三妹委屈道:“哥哥,你听听,小姐要是到林家还这么样,惹得别人不高兴,夫人不把我打死才怪呢!”
罗飞开着车,回头看了眼三妹,再看了眼七七,七七的眼睛闪闪的,纯洁狡黠,他飞快移开目光,定定神,笑道:“你跟七小姐一起长大,她的性格你还不知道。这个时候又没有别人在,她只是闷得慌闹着玩嘛。”
“你看!还是阿飞最知道我!”七七用肩膀撞了撞三妹,“夫人会打你?你自己摸着良心说,我帮你顶过多少次包?帮你挨过多少骂?唉!”她长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以后你还不会顾念这些。”
三妹见七七的神情突然间变得严肃起来,心里一惊,不解道:“什么以后?什么顾念?”
“假如我嫁了个坏姑爷,天天打我骂我,你会帮我挨打挨骂吗?”七七正色道。
三妹从嘴里发出一个长长的“哟”,眉毛竖起,骄傲地道:“你是川康第一大盐号的公主,你爹哪天胃口好了,汤里多放点盐,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没有盐吃!打你骂你?谁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七七听她说得又是正经又是好笑,忍俊不禁。
车子已经开进了盐店街,车轮在青石路的一个坑洼里一颠,两个少女在座椅上微微一震,都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然后你看我我看你,忍不住笑成一团。
罗飞听着七七的笑声,也禁不住在脸上露出了微笑。车外的雨已经渐渐停了,水雾在街巷里袅袅升起,各个人家的屋顶冒起了炊烟,菜油味儿合着潮湿的雨水味儿穿透了车窗,侵入了车里。前方一棵高大的栗子树旁,一家宅院灯火耀目。不用猜,那自然是林府了。
天海井,唯一可以与运丰号抗衡的大盐号。七小姐和林家长公子的婚事,是在十多年前就定下来了的。定亲的时候,三妹还没出生,罗飞还只有五岁,跟在当管家的父亲罗秉忠的身后,已经能帮着干点杂事了。毕竟年纪小,罗飞笨手笨脚,还打碎了一个珍贵的青花小茶杯。孟老爷制止罗秉忠责打儿子,孟夫人抱着刚刚出生的孟至衡,也慈爱地说:“没事!碎碎平安!”
罗飞哭哭啼啼地谢了,偷眼看了看襁褓里的孟至衡,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至衡。她躺在母亲的怀里,闭着眼睛甜甜地睡着,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乌黑的胎发覆在粉嫩的额头上,有着异样的秀美。至衡,是孟家的第七个孩子,是孟老板五十八岁得来的掌上明珠,最先是大少爷孟至聪叫她叫的七七。后来,所有的人都叫她七七。她是孟家上下最钟爱的宝贝。
那一天,天海井的林老板也在,还有那只有五岁的林静渊。孟夫人把孟家的公主送到林少爷的面前,笑着说:“林公子,看看你的新媳妇儿!”
林少爷伸出手,轻轻摸摸七七的小脸,再摸摸她的小手,那只柔弱的小手突然将的手指拽住。林少爷一惊,想把手指从那小手中抽出来,可是那小小的手却总也不放。他一使劲,终于挣脱,却把七七扯痛了,她哇哇大哭起来。罗飞在一旁很是生气,忍不住大声说:“你把我七小姐弄痛了!”
林少爷脸涨得通红,回嘴道:“我不是故意的,是她不放手。”
七七哭声不停,孟夫人怎么哄都不行。五岁的林静渊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见到罗飞愤怒的眼神,便朝他狠狠瞪了一眼。
罗飞走到孟夫人面前,鼓起勇气轻声道:“夫人,我来试试好吗?”
孟夫人点点头:“阿飞,以后你就是七七的保镖了。你来帮我哄哄她。”
罗飞轻轻靠着襁褓,也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放进七七的小手中,七七握着他的手指,慢慢地、慢慢地止住了哭声。
众人都笑了。
独有林静渊,就如同自己的领地被人侵犯了,他的眼中腾起了一丝怒火。他也走到孟夫人身前,用力把罗飞一推,大声吼道:“她是我的!”
可不论他怎么推,罗飞都稳稳地站着,手指放在七七的手中。林静渊更是愤怒,喘着粗气,使足全力地向他撞去。罗飞依然浑然不动。
大人们笑得更厉害了。罗秉忠低头走向前去,朝儿子头上拍了两下,骂道:“不知上下的小子!快退下!”
再恭恭敬敬地朝林静渊微微鞠了一躬,牵起他的手,将罗飞的手指轻轻从七七手中拽出,再将林静渊的手指放进去。
罗飞的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他冷冷的看着林静渊,林静渊也冷冷的看着他。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车在林府前停下。林家的人早就站在门外相迎。丫鬟仆妇们分列两旁,当先一人正是林家大公子林静渊,穿着白色西服,面容冷漠,即便是在夜晚,那眼中的霸道倨傲也依然刺人眼目。
是的,他是这个盐店街的主人。他是川康第二大盐号的少东。哼,第二大,第二大,是谁说他要做孟善存的入赘女婿,他天海井,不会一直屈居他运丰号之下。不过,若真是结了亲,倒真说不准是谁吃谁、谁获利。
“爹,我非要跟她结亲吗?”林静渊在父亲病床前跪下问道。
“孟善存这个老狐狸,想让她女儿当诱饵,送来我们天海井。你要陪着他玩玩,玩死他运丰号!”这是父亲临死前的话。
父亲与孟善存打了一辈子交道,永远屈居于他之下,夙仇极深,他临死前对静渊说:“儿子,记住,孟善存老奸巨猾心狠手辣。运丰号之所以能有今天的风光,全是因为当年他孟善存联合官府,吞并了我们六口大盐井。直到今天他还想灭了我们天海井。记住!对孟家的女儿,不要动真情。你要生子生女,让你母亲给你另娶妾氏。一定不要相信孟家的人。记住!保住天海井!”
父亲死的时候,眼睛还睁着,他心中的怨念与不忿没有放下,他死不瞑目。林静渊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见那辆小轿车慢慢开到家门前,他的手不自觉地握起了拳头。
罗飞先下了车,眼光与林静渊的眼光一接。两人心头都是一震。
十六年了,罗飞记得他。
林静渊记得他。当然,更记得她!
第一卷洪流第二章亲事(2)
罗飞给七七开了车门。三妹先下来,七七扶着她的手也下来了。
她抬头,见门口乌压压站一群人,而站在中央穿白衣服的年轻人,她见过他的照片,知道就是她未来的丈夫,不由得脸上一阵羞涩,垂下了眼睛。
罗飞低着头,心中百味杂陈。
林静渊看着七七,那个曾拽着他手指的小婴儿,都长得这么大了。秀眉入鬓,双目如星,肤色晶莹如细瓷,左颊上的梨涡若隐若现,透出无限的娇媚。她穿着一件湖绿色的薄袄子,袖口似乎绣着白色的小花,袖口下的一双洁白的手在行走时不时轻轻拽着衣服一角,似乎手的主人有些紧张。
管家媳妇黄嬢快步上前,向七七请了个安,轻轻扶着她的手臂,满脸堆笑:“七小姐!快进屋去。一路上下着雨,可冷着没有?饿不饿?”
七七微笑道:“多谢婶子。”
“不不,可别抬举我了。我是咱天海井管事老黄家的,你叫我黄嬢就行了。”黄嬢一双细长的眼睛里满是笑容。
“唉,黄嬢。”七七甜甜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