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寻人,先得和人打好关系,客商是深知这个道理的,住下后就去寻客栈主人,问他哪里可有外洋来的新奇货物,价格也不贵,适合这些小商人买卖的?

这客栈主人平日也做中间生意,听了就顺口说了几家商行。客商听的里面果然有威尔斯商行,在心里默默记下。问清地方,先去别家商行转了转,这才径直往威尔斯商行来。

澳门因外洋人多,那屋子也和中国其它地方大不一样,少见平房多是楼子。这一楼就是商铺,二楼三楼仓库或住人,主人家住在后面,也是建楼而不盖平房。

客商走进去,自有伙计上前相迎,这商行伙计不止有外洋人,也有中国人,见到进来的是哪个地方来的,就让他们打着什么地方的话上前说话。

可巧今日客商来时,中国伙计都在别处忙碌,于是一个外洋伙计就上前相迎,满面笑容问东问西。客商自然不能先打听人,而是说些自己是小客商,这商行可有适合自己这样小客商货物的话。

这伙计一听就欢喜的道:“来的正好,若是别处商行,往往就只肯去做大生意,或者必定要以物易物,可我们商行,大小生意都肯做,不但如此,现银子买也好,拿货物来交易也好,都可以的!”

说着伙计就请教客商姓名,这客商要来打听人,为防意外说的也不是自己真姓,假说自己姓张。伙计也不去细问,一口一个张先生,又搬出若干适合小商贩买卖的小东小西来。

客商也捡了几样,让伙计跟了自己送去客栈。路上就顺口问道:“你们这商行,虽是外洋人开的,却和别处有些不一样,不但雇了中国伙计,连你们都会讲中国话!”

伙计听的呵呵一乐:“我们东家从祖上起就做生意,这来一个地方,自然也要晓得这地方上的话,才好打交道。不瞒你说,我们东家的千金,寻的女婿还是你们中国人!”

说着这伙计眉头微微一皱,用他们本国话嘀咕了两句,这客商也懂一点粗浅的,听到什么异教徒,别的也就听不懂了。心里不由点头,这外洋人信的不是佛,是什么天主,听说凡嫁娶他们的,必定得要改信。这些年跟了这些商船来传他们教的和尚也极多,听说也有人改信他们的教。想来是那小姐的女婿,执意不肯改信,引得外人瞧着不满。

客商在心中想定主意,也就装作听不懂这伙计嘀咕的那几句,只是哦了一声:“原来你们东家的女儿,寻的女婿还是中国人?这人是哪里来的福分,会娶到这么有钱的姑娘?”

这伙计一来觉着这客商只怕很快就走,二来也要打好关系,笑着摇头:“听说他还不愿呢,还是爱丽丝小姐百般恳求,他才勉强娶的。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这样瞧来,只怕那女婿,可能真是郑二哥。客商心中想着,就笑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见到你们那个姑爷,可要好好地说说他,天下哪有女求男的事?”

伙计来澳门日子不短,晓得中国规矩和他们本国地方是不一样的,也只呵呵一笑就没接话。

客商拿了银子,把那些货物都收好,在房中想了想就去寻客栈主人打听。

来到楼下就见客栈主人正就着柜台在那和人喝酒,旁边是两个和他差不多打扮的倭人,正在那说的兴高采烈。见到客商下来,这主人也就不讲他们本国话,而是用中国话打招呼:“张桑,来,一起喝酒,这是我们的酒,和你们中国的酒是不一样的!”

“啊,原来是中国来的客商,你们中国皇帝实在太狡猾了,只允许我们在宁波上岸,还用丝绸和布匹,和我们交换金矿!”已经有个倭人转身过来和客商用一口生硬的中国话说。

客栈主人哈哈大笑,拍一下那人用他们本国话说了几句,这人也就不再说话,只是端起酒杯。

客商已经走到旁边坐下,没有接客栈主人递过来的酒杯,而是和他扯了几句闲话,然后才道:“方才我去威尔斯商行,和他们伙计闲聊,才晓得威尔斯商行的主人,女婿竟然是个中国人。”

“啊,您说的是那位很少出来的,我只见过一面,生的真是出奇的英俊。难怪听说威尔斯家的小姐对他一见钟情,对方不肯娶她,她死活缠住不放,还把人从广州带到澳门!”广州带到澳门,这更让客商确定,那一位,只怕就是郑二哥。

客商心里暗忖,但综合起来瞧,只怕那位爱丽丝小姐,不肯轻易放人出来,不然的话,这澳门来往的船只那么多,郑二哥到了码头,寻到船只,就能上船离去,而不是依旧在澳门。

这样的话,要怎样才能和郑二哥见一面?难道天天跑去威尔斯商行?可就算这样,郑二哥不出门的话,也难以见到。客商没想到打听的消息打听的这么快,可是想要确定是不是郑二哥,就太难了。毕竟随着这里来的人越来越多,外洋人和中国人的嫁娶也会越来越多,纳胡姬嫁胡人,古已有之,今人如此做也不见得有多稀罕。

一时半会儿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客商也只好写了一封信,先送回扬州,说明威尔斯商行的那位爱丽丝小姐,的确嫁了一个中国人,不过很少有人见过这个人,因此并不能肯定是不是郑二哥。信送出去,客商也就以要等船运来更好的东西为理由,在澳门停留下来。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往往有人会停留三四年才会离开,因此客商的举动并没引起外人的疑心。只是客商往威尔斯商行又去了几次,却没有见到那个姑爷,倒撞见过爱丽丝小姐,这位小姐当真是个美人。不过和客商的想法不一样,这位爱丽丝小姐是个十分和蔼的人,而且也很会做生意,并不是客商想象中的,寡廉鲜耻见到个清俊的男人就扑上去那类。

客商的信送到扬州,已经是五月下旬。容畦收到信打开细瞧,晓得事关重大,立即赶回家中和嫣然商量。听到爱丽丝小姐嫁的果真是个中国人,还不肯改信外洋人的教,嫣然不由道:“这人定是二哥,二哥很小时候因身体多病,娘为他去庙里求来平安符,又给他寄在果然大师名下做个俗家弟子。因此二哥比起我们,十分地虔诚向佛。”

“虽如此说,可没见到人,也不知道长相,是不是的,还要两说呢。”容畦的话让嫣然叹气,接着嫣然就摇头:“不管怎样,有消息总好过没消息。这件事,还要和爹细商量。”

“岳父年纪已经老迈,若再跋山涉水,岂不对他身体不好?”容畦的话让嫣然摇一摇头,接着就道:“拦不住的,若有一日,根哥儿遇到这种事,我也会不顾一切去寻的。”

都是做爹娘的人,没消息还要去寻消息,更何况现在已经也算有了消息。容畦把妻子的手握紧一些,正要和嫣然前往郑家,就听到秋兰在外头道:“亲家太太让人给奶奶送东西来了!”

秋兰掀起帘子,嫣然让人进来,那丫鬟给嫣然和容畦磕了头才道:“方才太太见旁边卖着新下的桃子,觉着不错,买了两个,让小的给姑奶奶送过来。”

嫣然让秋红接了桃子才笑道:“果真娘疼我,连两个桃子都想着。这两日我有些忙,不得空过去。想问问爹和娘可好?”

“老爷太太可都好着呢。老爷还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我们都想着,老爷只怕是想…”丫鬟猛地停口,嫣然已经明白,让秋兰给赏。那丫鬟谢过赏磕头出去,嫣然才对容畦道:“爹的心事,还用明说吗?”

容畦也点头,既然也算有了消息,那就先去告诉两老。

听的容畦夫妇的猜测,甚至已经让人去澳门打听,儿子只怕是被带到澳门时候,郑三叔的嘴巴都张大了:“还有这样的事,真是从没听过。只听过女子因长相美貌被掳走的,这男子被掳走,还着实是…”

“爹爹,先别管原因是什么。现在人还在澳门帮我们细细打听呢,女儿想再过一两个月,只怕消息就会传来了,到时爹有了消息,再去澳门可好?”

、第233章

“不好。”郑三叔已经打断女儿的话就对嫣然道:“我晓得你担心我,可你二哥从生下来,我们就没好好疼过他。现在有了这个消息,我真恨不得立即飞到他身边,哪还要再等上几个月?”

“爹爹,我晓得您的心,可澳门毕竟人生路不熟。这要有个万一?”嫣然虽然明晓得是这个结果,还是劝着自己的爹,但郑三叔在这件事上,是打定主意不听女儿的,除了摇头就没别的话:“什么万一?难道那个什么威尔斯不许我带走儿子?老爹带走儿子,天经地义,别说是他们外洋规矩不一样,他们外洋听说也有王,难道他们的王也不许做爹的带走儿子?”

郑三叔的话让嫣然再无法反对,容畦已经点头:“既然岳父执意如此,总要等小婿再打听打听,可有什么相熟的人在澳门,若有了,给他写封信,让岳父随身带着,若有个万一也好传个信回来。”

这话说的还算话,郑三叔点头:“这才对,果真还是我女婿明白我。”

“爹爹!”嫣然不由嗔怪地叫自己爹一声,见郑三叔不理自己,嫣然不由摇头:“果真爹爹是有了女婿就不要女儿了。”

“我不是不要你,只是总要瞧谁说的话对!”嫣然见丈夫一脸得意,不由白他一眼,接着就又笑了。

既然决定要去,就要坐下来细细商量那些事项,首先就要瞒住郑三婶,免得她听说自己儿子娶了个外洋女人,想到孙子身上,愁的睡不着觉。

“什么娶?没拜过爹娘,没下过聘礼,也能说娶?不过是个…”郑三叔顺口就要说出不好听,想着女儿在旁又忍住了,接着那眉头皱起:“不过女儿你想的对,若真有了孩子,那是我们郑家的血脉,难道就这样抛撇?可我听说,那外洋人生的孩子,多随他们,那金头发绿眼睛的,吓得死人,这要带回来,那才叫吓得死人。”

这个问题嫣然也想到了,这些日子嫣然也去打听那外洋人的风俗,听说他们若不愿意在一起了,是可以分开的。寡妇再嫁也没有什么人会说。可若真要有了个孩子,郑家血脉也不能不收拾,但要带回来,怎么安置才是个大问题。

不管是男是女,以后嫁娶都是难事。见嫣然也在摇头,郑三叔已经桌子一拍:“不管了,横竖总要等待回来再说。我让你娘去给我收拾行李,最多三日,我就走。”

说着郑三叔就出去,容畦见妻子面上满是忧心,把她的手拉过来握在手心:“别担心,事情或许没有想象中坏。至于真要坏到那个地步,不论男女,养大了,女的就多赔上些嫁妆,男的就往不认识的人家去寻就是!”

嫣然用手抚一下额头这才叹气:“可这样做,娘心里会很不舒服。”玉雪可爱的娃娃人人都喜欢,可谁家里要多出一个金头发绿眼睛的孩子来,那才叫全家都发愁。

容畦没有嫣然那样愁,实在不成,若是个女孩子,等她长大了,就依旧嫁到外洋就去,若是个男孩子,不,男孩子可不能再娶个外洋人,不然的话,越发成了那金头发绿眼睛的。

郑三婶和郑小弟在这件事上都被瞒住,不告诉郑三婶,是免得她大惊小怪,不告诉郑小弟呢,是担心他嘴里缺个把门的。至于理由,郑三叔就用静极思动,想要去京城探望郑老爷子。

郑三婶自然不能阻止丈夫去尽孝心,给郑三叔收拾了许多东西要他带去。郑三叔口里应着,等一上了船,就把那些东西交给陈管家,让他寻便人带上京。

陈管家越来越被容畦倚重,这件事自然瞒不了他,因此陈管家连声应是,保证一定做好。

郑三叔这一去,没有两三个月就不会有消息,嫣然也只有把心事全都收在心里。平日和容玉致理理家事,逗逗孩子,日子倒也过的十分快。

容老爷的孝期已经满了,从满孝那日起,容家门口就多了一类人,各种媒婆。毕竟谁都晓得,娶了容玉致,那就是得了座金山银山,虽说容玉致年纪大了些,可也有女大三抱金砖的说法,因此来求的那些人家里面,颇有几个比容玉致小个三四岁的。当然他们的理由也很充分,娶个年纪大些的媳妇,回家好当家。

嫣然把那些帖子放在容玉致跟前,笑着道:“我晓得你不想操这份心,可现在的世道,姑娘家总是要嫁人。况且你不嫁人,难免会有人说我和你哥哥。”

容玉致也晓得自己迟早要出嫁,此刻听的嫣然这样说就摇头叹气:“什么时候,女儿家不嫁人也没人说一句闲话才好?”

“从古到今哪有女儿家不肯嫁人的?我瞧啊,别说过上几十年,就算过上百年千年,女儿家都是要嫁的!”嫣然安抚地拍拍容玉致的肩,接着就点着这些帖子:“你放心,我和你三哥都细挑过里面的人,人品家世相貌都还过得去,定不会把你胡乱嫁了的。”

容玉致趴在桌上,并不去看那些帖子,而是用手随便点着:“三嫂,既然这样,那我就把这贴子撒在空中,看最后谁落在桌上,就挑谁,你看可好?”

嫣然一指头点在容玉致额头上:“胡说,哪有这样的。快些瞧瞧。”说着嫣然就把那些帖子往容玉致手上塞:“那些要寻填房的,我都回了,还有那一心只想寻个有钱媳妇的,我也回了。剩下这些门户还算相当,有几家家教还不错。这里还有一个秀才,小你一岁,原本家里太穷,又守了爹的孝,才蹉跎了。去年出了他父亲的孝,又进了学,虽说家里穷了些,可我们家也不在意这点家事。”

“秀才有什么好?四哥还是举人呢,我觉得这样的人,说不定花用了媳妇的嫁妆,还要在那说我们用财势骄人。”容玉致的唇已经高高撅起,秦氏的笑声已经从外面传来:“小姑这说法倒很新鲜。不过我和小姑说,这个秀才,和你四哥是学里朋友,你四哥打听过的,说人极其宽和,并无骄傲之心。”

容玉致急忙起身相迎:“四嫂,你和三嫂待我的好,我都晓得,不过我想多在家里留上些日子,你们难道就这样想急着把我嫁出去?”

秦氏和嫣然对视一眼,嫣然才道:“我也不舍得把你嫁出去,不过呢,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说。你齐家舅舅那边,又来了一封信,说我们怎的还不为你定亲,是不是想吞了你的嫁妆。还说,若我们再不为你定亲,他就要来扬州把你带走。”

齐家,果真又是齐家,容玉致面上有不满神色,从没见过脸皮这样厚的人家,明明已经说得那样绝了,还要以舅舅的名义左一封右一封的写信,还说什么哥嫂从中作梗。这家子是不是已经穷的没有法子,见到人就想咬一口?

秦氏不明白真相,嫣然是晓得的,当初林夫人为的是齐家已经没人了,这才想到这个主意,可是谁晓得齐家就能穷到这等样子?甚至不惧怕景家,必要想把容玉致控制在手心里。养出这样的儿子,当初的齐小姐忘恩负义,也是能想到的。

秦氏已经安抚地拍拍容玉致:“虽说妾的亲戚,可以不理,但他非要赖上,我们好端端的人家,难道要和他争短长不成?他家不过是想要银子,若真的来此,拿百来两花不完的银子打发了就是。”

“他家连景家都不怕了,非要做这件事,百来两银子,哪能打发的走?”容玉致早不是当年那个朱姨娘说东,她就不会往西的人。

“罢了,这件事,总有我和你三哥呢,你既不愿仓促出嫁,我们也就顺着你。不过玉致,你到底想要寻个什么样的夫婿?”嫣然的话让容玉致微微皱眉,接着容玉致就道:“寻个什么样的,我也不晓得,可是三嫂四嫂,我总觉着,这些来求亲的,都不是我的缘分。”

“听听,我们大小姐可有主意着呢,要寻个缘分。只是,这缘分又在哪里?”秦氏噗嗤一声笑出。嫣然也乐了,刚要再打趣容玉致几下,丫鬟就在外头道:“三奶奶,陆妈妈等在这里,说有事要回三奶奶。”

嫣然哦了一声也就出去,留秦氏在屋里和容玉致说话。走出去陆婆子就迎上前,声音有些低地道:“是二奶奶那边的人来报,说二爷二奶奶已经吵了三四天了,去请大奶奶来解一解,可偏生桐哥儿又发着高烧,大奶奶不得闲。这才厚着脸皮来请三奶奶。”

去年收丝一事,周家算是和这边撕破脸皮,周氏是周家女儿,自然也不和嫣然这边来往,此刻嫣然不由摇头:“不是还有周家那边吗?”陆婆子瞧一下周围才小声地道:“周家只怕要分家,周大奶奶怕二奶奶听的风声,怎肯让周太太过去?”

、第234章 本心

这才几年功夫?当初嫣然初到扬州时候,周氏的音容笑貌都在眼前,那时她是何等得意,现在,头尾算算,总共也就不到五年。嫣然轻叹一声:“大嫂都不去,我就更不能去了。二爷那边的人在哪里?我见了他们,好好说说罢。”

嫣然不去是陆婆子想的到的,前来报一声不过是却不过昔日同伴的情分罢了。此刻嫣然这么说,陆婆子也就陪着嫣然出来,周氏那边的人等在那里,一见嫣然走出就急忙起身跪在嫣然跟前:“三奶奶,虽说我们奶奶做的那些事,是人都明白她不对,不过总都是姓容的,不然出了人命,大家脸上都不好瞧。”

出人命?嫣然本以为周氏和容二爷不过是寻常的夫妻吵架,可哪料到竟要出了人命,登时就惊讶问道:“胡说,怎会出了人命?”

“二爷已经让人把二奶奶关进房里,说不许给她吃喝,若违了令,就要把我们一个个打死!”容二爷这样做,别说嫣然没想到,当时在场的下人们都没想到,因此才有下人们匆匆来给各处报信,谁知裘氏不肯去,周家那边传不进去消息,只得往嫣然这边来。

嫣然微微思索,就对下人道:“你也晓得你们家奶奶是什么脾气,罢了。这件事,我让人给周家那边递个信,那边是娘家,凡事都要好办些。”

下人只要能请到一个够分量的人过去把周氏放出来就成,毕竟周氏若真出了什么事,周家一要追究,容二爷还能脱身,当时在场的下人们,没有一个能脱身的。因此听嫣然这样说,下人忙又跪下给嫣然磕头致谢。

嫣然让她起身,就和陆婆子说了几句,陆婆子会意,让那下人跟自己出去。见人走了,嫣然才又叹一声,夫妻之间就算有口角,也不至于要把周氏给活活饿死。他们也是快十年的夫妻了。

嫣然感叹已毕,也就转身打算回去,走出几步就见容玉致和秦氏双双走了过来,嫣然笑着快走两步:“你们俩怎的出来了?想是觉得屋里闷?”

“二嫂她?当真和二哥闹成那个样子?”容玉致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分家时候,不管是容大爷还是容二爷,瞧起来都是夫妻恩爱,和和美美的,这分家也才几年,怎会闹的容二爷要活活饿死周氏?

嫣然笑着拍容玉致一下:“舌头总会碰到牙齿,夫妻之间这总是常事。再说哪有真出人命的?只怕是吓唬吓唬,我觉着,周家的人还没到那边,二哥就会把人放出来了!”

“这可不一定,三嫂,二哥他是真能做出这样事的。我听说,当初那个初兰,和二哥也是恩爱情浓,海誓山盟的,虽说只是露水之缘,可二哥当时,是活活地要看着她去死!”若非秦氏提起,嫣然都快忘了那个初兰,不由嗫嚅一句:“露水之缘,和夫妻之间,还是不一样的。”

“有些事,是一样的。三嫂,你明白的。”一个人行事多出于本心,本心恶了,那是怎么扭都扭不回来。容玉致听她们说起这些,不由想起当年往事,也点头道:“四嫂说的对,本心恶了,今日能对你好,可来日也能对你不好。”

说着容玉致不由淡淡一笑,自己要嫁的人,必要本心是好的,这样的话就算穷了些,又有什么关系?怕的是本心恶了,今日能看着别人去送死,那么异日,也能看着你去送死。

这边在议论着,陆婆子已经带着人来到周家,陆婆子寻到和自己相熟的周家那个黄嫂子,和她唧唧哝哝说了几句,黄嫂子听的容二爷竟要把周氏活活饿死,面色不由一白,又和陆婆子商量了几句,也就招呼周氏那边的下人跟自己进去。

方才周氏那边的下人是怎么都传不出消息,此刻见陆婆子竟能把消息传进去,不由在心中叹息,可叹二奶奶,做人竟做到无人和她周旋,实在让人不知怎么说。

陆婆子见自己事完,也就径回容家。黄嫂子带了下人进去,也不往周太太房里来,而是往周大奶奶房里来,让下人在门外等着,黄嫂子就进去和周大奶奶回话。

周大奶奶听的黄嫂子说完,唇不由一撇:“容老二若真能做出这样事来,倒还是条汉子!”

“奶奶,不管怎么说,都是姑奶奶,这件事若闹出来,谁面上都不好看!”周大奶奶听的黄嫂子这话,也就道:“我晓得的,不过当日受了些气,罢了。我还是去一趟。”

“不回太太了吗?”周大奶奶瞧一眼黄嫂子:“回婆婆做什么?回了,她又要心肝宝贝的,逼着把人接回来,给自己寻什么麻烦?能留得她一条命,不让和那边彻底撕破脸,已经是好事了!”

黄嫂子明白应是,周大奶奶也就换了衣服,只带了黄嫂子和一个贴身丫鬟,让人去和周太太说,要回娘家一趟,也就神不知鬼不觉往周氏这边来。

周大奶奶到的周氏这边,见里外都是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那眉立即皱紧。周氏这边去报信的人立即道:“大舅奶奶,想是都被威吓住了,小的先去告诉花姨奶奶,让姨奶奶先出来迎您!”

“罢了,这会儿,还管什么别的?你先去把你二奶奶放出来,再让人把你二爷寻回来。”周大奶奶眉头一皱,只这样吩咐。下人明白应是,周大奶奶径直往里面去,都快走到上房,才有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撞出来:“二爷在睡觉呢,都说不许人闯,你们怎还?”

抬头见到周大奶奶,这小丫鬟慌忙跪下:“舅奶奶安,舅奶奶这要过来,怎不让人先说一声!”周大奶奶扶着黄嫂子的手,眼都不梢小丫鬟一眼:“都走到这里了,还没见到主人,在外面等着,谁知道要等多少时候?”

小丫鬟连连应是,这动静传进上房,花姨娘听到急忙去推身边的容二爷:“二爷,二爷,醒醒,醒醒,大舅奶奶来了!”

“什么舅奶奶?”容二爷已经喝了好几日的闷酒,直到下令把周氏堵上嘴关锁起来,才觉得自己十分自在,这个恶婆娘,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多少年了,现在总算能出一口气。

听了花姨娘的话,容二爷也只伸手往花姨娘的下巴上摸了一把:“等那恶婆娘死了,过了三七我就扶正你,你看可好?”扶正?花姨娘可不信容二爷这话,连周氏这样明媒正娶的,他都能把人关锁起来,更何况是自己?况且为了以后好,花姨娘觉得,还是先把周大奶奶请进来,把周氏放出来才好。

见容二爷翻身又睡着,花姨娘咬一下唇,也就抓一下自己的头发,又往脸上滴了些水滴装做泪痕,收拾一下身上衣衫就走出去,对着周大奶奶就跪下,哭哭啼啼地道:“大舅奶奶您来的正好,我们二爷和二奶奶吵架,也不知道二奶奶怎么触了二爷,二爷就下令要把二奶奶关锁起来。奴苦劝,可是二爷就是不听。奴只敢让人送点吃喝进去,不敢放人!”

说着花姨娘又在那伏地大哭,周大奶奶来了这好一会儿了,花姨娘这话里面几分真假还是听的出来的,听了也只瞟花姨娘一眼就道:“你先起来吧?你们糊涂爷还在睡?你们奶奶被关在哪里?你带我去,我说放,谁敢不放?”

花姨娘晓得自己这关差不多是要过了,应是起身,扶了周大奶奶往后面关锁周氏的地方去。

门口还牢牢地守了两个婆子,见周大奶奶过来,这两个婆子急忙迎上去,还有一个已经道:“花姨奶奶,您让小的们送的吃喝,都送进去了,不过二奶奶不肯用,还在那骂呢!”

不骂就不是周氏了,周大奶奶对这两个婆子赞许地点头,走近了些,能听到周氏在那提着容二爷的名儿在那骂,骂他没良心没廉耻,为了要把外头的女人接进来,就要自己的命。谁知道那外头的女人都跟过多少个了?

外头的女人?周大奶奶看一眼花姨娘,花姨娘已经道:“这回爷和奶奶吵架,是因的奶奶听了点风声,说二爷在广州,置办了一个家。二奶奶听的大怒,力逼着二爷不许再去广州。二爷就更怒,说二奶奶不贤惠,还说要休了二奶奶,把广州那个接回来!”

商户人家,家外有家,置办几个家的事,周大奶奶听的不少,毕竟要四处去做生意,在长做生意的地方置办一个家,总好过去到那里上青楼消遣的好。不过这为了外头女人要休妻倒是闻所未闻,难怪周氏会大怒。

周大奶奶不由叹气:“就这么点事,值得吵吗?那外头的女人,谁会放在心上?不过是男人到了地头,有人照顾总好过去了青楼。不过你们爷也着实糊涂,哪有为外头的女人就要休掉家里的?”

、第235章 劝和

花姨娘应一声是,婆子们已经流水地把房门打开,周氏正在那骂,听见房门打开,还以为是容二爷来服软,冲着门就大骂:“容老二,当初你娶我的时候,说的是什么话,现在见我老了,又想抬举别人,我呸,你不过一个乡下的穷小子,能娶的扬州城里的千金,已是祖上烧了高香!”

“小姑,并不是妹夫,而是我!”周大奶奶在外站了一站,这才开口,听到周大奶奶的话,周氏不由微微愣住,见周大奶奶走进来,周氏反倒不上前相迎,而是坐下道:“你来做什么,瞧我怎么和人吵架?大嫂子,到了现在,你高兴了?”

“小姑的脾气,还是和原来一样,我怎么说也是你娘家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娘家人不来撑腰,难道要等以后?快些跟我出去,我去骂姑爷一顿,再好好说说,让他给你赔个礼,你们夫妻也就和好如初了!”

“和好如初?”周氏面上露出嘲讽笑容才道:“大嫂,我不可能再和好如初了,我为了他,做了多少事情,可他一点也不念着我们当初的事情,到现在,竟还…”

“男人家在外行商,日子久了,颇为寂寞,再纳上一两房,也是极平常的事。天下这样做的人多了。做正室的,只要那人不到你跟前来耀武扬威,就当没外头这个人,毕竟她们生了再多儿女,没拜过祖宗的人,有什么资格来和你分产?你有什么好不自在的?”

几句话说的周氏低头,接着周氏就又抬头:“我只是不服气,凭什么他能?”

“姑爷是没拿银子回来,还是不认你的儿女?既然他拿银子回来,也认这边的儿女,那边的就算花用些,又算什么?夫妻之间,话赶话的,难免会说些不好听的,你又何必放在心上?你们快十年的夫妻,外甥都已八岁,这样嚷骂,外甥在学堂里,被人嘲笑难道又是好事?”

周大奶奶话里话外都是给周氏台阶下,周氏也明白,只是心里,终究有不甘。凭什么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广州那个什么都不用付出?周大奶奶见小姑这样,晓得她是要等容二爷亲自来接她,这才算给个台阶,因此也不多劝,只让花姨娘在这陪着,自己就往前头去寻容二爷。

容二爷又睡了一觉,醒来不见花姨娘,叫几声来人才听小丫鬟说周大奶奶来了,花姨娘带着她去见周氏了。容二爷不由暗道一声不好,只是想吓唬吓唬周氏,让她从此之后服服帖帖,可没想到会把周家人惊动了。至于对花姨娘说的那些,对容二爷来说,不过是些风吹过的话,吹过就算了。

现在要紧的是把周氏给哄住,容二爷急忙翻身下床,整理一下衣衫就走出房门,正好遇到周大奶奶进来,容二爷急忙上前一步给周大奶奶行礼:“嫂嫂好,这件事,实是小弟吃多了酒,听不得她在耳边啰嗦,才让人把她关起来的,小弟本来一等酒醒,就要把人给放出来,并且赔礼。”

“好姑爷,好胆子,喝多了酒就要把人给饿死,那下回呢?喝多了酒,是不是要把亲家满门都给杀了?”周大奶奶冷笑出声,容二爷急忙跪下:“是,都是小弟的错,不该这样。”

说着容二爷就往脸上打了两巴掌,周大奶奶本只是做个样子出来,见容二爷这样乖觉,周大奶奶也就点头:“起来吧,你七尺男儿跪我,我不能受,都说家和万事兴,夫妻之间更是要如此。虽说有牙齿碰到舌头的时候,可也要晓得分寸!”

容二爷晓得周大奶奶这关已经过了,也就起身道:“是,嫂嫂的教诲,小弟知道了。这就去把二奶奶接出来,再给她跪着道错。”

周大奶奶不由噗嗤笑了一声:“罢了,你们夫妻之间,要怎么跪,总也要等你回房后再说,这会儿,你还是赶紧把人给接出来。”容二爷又应一个是,也就请周大奶奶在前带路,自己去给周氏赔罪不提。

“周大奶奶倒是个聪明人!”嫣然听的陆婆子说了备细,不由点头赞道。

“世上的聪明人多了,最怕啊,就是只以为自己聪明,把别人都当蠢笨之人的!”陆婆子话有所指,嫣然已经明白,只浅浅一笑:“罢了,横竖现在分出去了,他们的日子爱怎么过怎么过?对了,周家真的要分家吗?”

自从周二爷亏了那么一大笔,周老爷去和秦家挪借了一万两银子,才算把晒盐的银子给凑上,等到卖丝的钱陆续回来,周家去年的盐,才算能交清,不过里外里这么一算,年底除了还秦家那些银子,周家去年一年,不但没有银子进来,反贴出去许多。

等年底算账,周大爷自然又要嚷着分家,还说他要的也不多,只要五万现银子,两个十顷地的庄子,还有扬州城里两间绸缎庄就好。剩下的全留给周二爷,让他爱怎么败怎么败。

周家在扬州城百年,虽然周二爷这些年做生意常有亏损,可还有晒盐场生丝行绸缎庄,田庄地土也不少,算起来还有四五十万的家业。周大爷要的那份,里外里合起来也就不到十万,可以说是大大有利周二爷。

周二爷这么一算帐,觉得这样对自己十分有利,原本不想分家的他,也就开始撺掇周老爷要分家。见两个儿子都要分家,周老爷不由叹息,从正月吵到现在,周老爷前些日子总算松口,等把家里这些产业各样算算,就分家吧。不过周大爷要的五万现银子,周老爷现在可拿不出来,只能再给两个庄子。

此刻陆婆子听嫣然问起这个就点头:“这回啊,只怕是分定了。当日二奶奶嫁进来时,周家可是号称百万的,现在只剩了四五十万。”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四五十万,要在外头,那也是巨富了!”陆婆子连应两个是,还待再往下说,就见容畦走进来,陆婆子忙退下。

嫣然起身给丈夫倒茶:“你今儿回来的怎么这么早?”

“有点事,要往京里一趟。前后大概三个来月就回来,你赶紧把我的行李收拾了,明儿一早就走。”容畦常常外出,在他外出时候,容家里外都是嫣然做主,嫣然原本已经习惯了,可是今儿她却只笑不说话。

容畦有些奇怪地上前问她:“你这笑什么?我是真的有事。”

“我是在想,你常常往京里去,京里那个宅子,也是空锁着没人住的,不如你在京里置办上一房,免得没个落脚处。”嫣然一本正经地说,这让容畦笑了,伸手过来捏住妻子的下巴:“今儿家里也没吃饺子啊,怎么醋味这么重?难道是从对面镇江飘来的?”

“也,不是说,你们男人常在外头,在那常落脚处置办上一房,不但有人照顾,也免得耐不住寂寞,去了青楼,得上什么脏病的好。”嫣然的眼亮晶晶的,看的容畦心中一动,顺势把妻子搂在怀里:“那是他们。嫣然,我说正经的,除了你,别的女人,不管是再美再有风情,我都不会想多看一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