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郑三婶发自己私意,胡管家脸都红了,胡婆子想起过往,不由放声大哭起来。
、第225章 定夺
胡婆子在那哭哭啼啼,胡管家不免又生了不耐烦的心,有心想呵斥一声,可看着郑三婶站在那,胡管家的脸皱了又皱,这才对郑三婶道:“三嫂还请先坐下,这件事情,总是慢慢商议!”
郑三婶叹了一声,也没坐下就对胡管家道:“得,就晓得我这张脸啊,今儿被人打了,罢了,我也妄作什么恶人了。横竖我女婿这生意若坏掉了,家也就败了,那也就收拾回京。等回了京,自然也要厚了脸皮,去给主人家问安,求接济接济!”
胡管家本以为郑三婶会继续大闹,谁晓得郑三婶竟来了这么一句,不由迟疑地问:“不过是一次生意做不到,怎会败家?”郑三婶斜了胡管家一眼才道:“老胡啊老胡,你也做生意久了,若是小生意,自然不怕,可这关系着十来万的大生意呢,这回生意做砸了,难道不会败家?”
这?胡管家的眉已经皱起,用手挠挠下巴的胡子,郑三婶晓得他在想什么,索性再加一把火:“要我说呢,老胡,你也快五十的人了,想要个儿子也是理所应当。这会儿因那妾怀了男胎,多宠多疼也是平常事。可是老胡,你在侯府这么多年,难道不晓得有些事,不能听妾的吗?别的不说,就说吴老姨奶奶,二老爷当年出息成那样了。吴老姨奶奶可曾对太夫人不恭敬过半分?三老爷房里,最得宠的那位孙姨奶奶,有儿有女,可曾在三太太面前说过半个不字?我晓得,你嫌弃胡嫂嫂,觉得她年纪大了,又生不出儿子来,因着宠妾幼子的份上,不肯宠妾受委屈,就对胡嫂嫂百般磋磨。又想休妻,可老胡你不想想,你们闺女,出嫁都快十年了,早添了外孙,你这要休妻,你要你们闺女在婆家怎么自处?”
胡婆子本在放声大哭,听到郑三婶这番话,就扑倒在地,对郑三婶道:“三嫂,快别说了,他已经坏了心肝,我没有别的法子,只求三嫂借我几个人,送我进京,我到三老爷跟前哭一场去,哭完了就出家去做姑子。任由他过快活日子去!”
郑三婶急忙把胡婆子拉起,叹了几声没有说话。胡管家已经吓的魂飞魄散,这一去三老爷跟前哭一场,可不止是哭,而是要去告状。虽说胡管家知道自己得三老爷倚重,可若自己婆子在那告上一状,到时她是出家去做姑子去了,闺女也已嫁了,但三老爷定会追究,那时,那时。
胡管家额头上的汗已经往下滴,见胡婆子还在那哭泣,就走到她身边,这一年多都没这样温柔地对她道:“这件事,是我的不是,是我糊涂,可你也要晓得,我们也是没有儿子,等儿子出来,认的也是你做嫡母。”
“等儿子出来,还认我做嫡母,只怕到时被挤的连站的地都没有!”胡婆子总是在侯府过了几十年的人,不过是因在外面久了,渐渐听从丈夫的,可一旦来了一个撑腰的,昔日的脾气渐渐也就回来,哑着嗓子说了这么一句。
“那都是我的糊涂话,你记得这些话做什么?快别哭了,三嫂难得来此,我再让人送桌酒菜来,好好地喝一盅!”说着胡管家就叫进下人,把那些东西都收拾了。郑三婶瞧着下人们在那收拾,依旧对胡管家道:“这个忙,胡管家你,到底帮不帮?”
“这事,我…”胡管家只说了一句,郑三婶又笑着道:“生意上的事呢,我是大不大懂,你要肯帮这个忙了,价钱什么的,自去和掌柜们谈。若不愿帮这个忙了,那我也就不再多说,不过就是来寻胡嫂嫂叙下旧,等明日一早也就回扬州去。以防万一,我还要去收拾行李还回京呢!”
胡管家一颗心在那扑通扑通的跳,到底该和哪边合作?周家那边可是送了个美妾,一向交好。可容家这头,要论起亲疏来,反是这边更亲。哎呦呦,真是难以决策。
那姨娘等医生走了,就让丫鬟来前面瞧瞧,把胡管家拽回来,可不能再去守着那死老太婆,一个不会生儿子的女人,早就该被休掉,好意思听人一口一个叫太太?
丫鬟得令就往前面来,正好遇到厨房的人进去送酒菜,丫鬟不由嘴一撇就走进厅里,因着胡管家在,也不怕郑三婶了,上前对胡管家道:“老爷,姨奶奶请您到后面去呢!”
话音刚落,丫鬟脸上又挨了一巴掌,这回不是郑三婶动的手,而是胡婆子。
丫鬟仗了宠妾的势,从不把胡婆子放在眼里,此刻挨了一巴掌,登时眼珠都快瞪出眼眶来,转身就对胡管家道:“老爷,太太她打…”
“打了就打了,哪有这样不懂规矩的,瞧来我是太纵你们了!”胡管家思来想去,为的长久,还是靠近容家好些,因此丫鬟进来时,胡管家就要拿丫鬟做伐,等丫鬟脸上挨了一巴掌,要向胡管家告状,胡管家也就开口呵斥。
这丫鬟是跟着那妾一起进的胡家,从没受过胡管家这样骂,眼一眨,眼泪就下来:“老爷,奴虽微贱,可也是伺候姨奶奶的,姨奶奶现在还怀着身子呢!”
“不过一个庶出子,又不是皇后娘娘怀太子,这么金贵做什么?”胡管家既能说出第一句,当然也不怕说出第二句,接着胡管家就叫来人。厅外伺候的人立即走进来,胡管家指着那丫鬟道:“把这不敬主人的人给我拖下去,重责十下,以后也不许她再到姨奶奶跟前伺候!”
虽说不明白这丫鬟是怎样倒了霉,下人们还是齐声应是,上前把丫鬟拖下去。丫鬟没想到胡管家就这一会儿就翻脸,登时在那杀猪般大喊起来,口口声声叫着老爷,又叫姨奶奶。
“胡兄弟,你们家这里面,可真是和别人家的规矩不一样,丫鬟们不怕太太,倒怕姨奶奶。”郑三婶瞧了这场戏,怎不明白胡管家心里怎么想的?淡淡说了一句。
“什么老爷太太,不知道的人面前叫叫也就罢了,在三嫂面前,哪能这样叫?”胡管家既已决定,待郑三婶也就越发客气,见酒菜已经摆好,就亲自执壶给郑三婶斟了一杯酒:“这一杯,多谢三嫂今儿来,骂醒了我,不然我要继续的话,只怕身家性命都保不住呢!”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胡管家的身家性命,可还捏在曾三老爷手里。这些话传到侯爷耳里,侯爷历来又是个讲规矩的人,不免要把曾三老爷叫来训诫一番。到时曾三老爷也要杀鸡给猴看,惩罚下来,胡管家半生辛苦,也就化为乌有了。
郑三婶毫不客气的接了那杯酒:“我们也是老相识了,和胡嫂嫂又一向相好。总想着这人人都好才是。”
胡管家连应几声是,这才问起郑三婶在扬州的日子,听的郑三婶在扬州日子过得不错,胡管家就叹了一声:“果真女儿嫁了个好丈夫,就不一样。说起来,我们那闺女,听是听话,婆家也好,就是婆家未免有些单薄,一年也就那样几百银子的进项,就够一家子嚼裹。”
“当初公公卖身银子也没那么多,女儿能嫁这样一户人家,公婆也好,虽说不能使奴唤婢的,也有粗使婆子。使唤人家的女儿,能嫁到这样人家,也算不错。至于进项,你不是说,等下回回京,就给女儿再置办上个两三百亩地的小庄子?”
原先胡管家确有这么一说,不过后来妾来到身边,胡管家也就只紧张自己的儿子,不去想女儿了,听到胡婆子提起这事,胡管家不免呵呵一笑就问郑三婶:“要真置办,还要拜托你家呢,我记得大叔养老的那庄子附近,这样小庄子挺多。”
郑三婶也就和胡家夫妻说些家常,胡管家又喝了几杯酒,毕竟是男人,不好和女人们搀和,也就起身往里面去。见胡管家往里面去了,胡婆子就忧心忡忡地道:“嫂嫂,他这一进去,会不会又?”
“你放心,狗儿啊,聪明着呢。”郑三婶先给胡婆子吃了颗定心丸才道:“不过这事,也有一半怪你,你但凡拿起来,那妾别说儿子还没生出来,就算生了出来,你抱了儿子,把那妾提脚一卖,顶多就是狗儿和你嚷骂一场,难道还会休了你?”
胡婆子眼圈不由又红了,接着才轻叹:“我这不是要做贤惠人吗?”
“贤惠人也要瞧是哪样的男人了!”郑三婶说了这么一句,就把酒杯往胡婆子手里一塞:“来,喝,我们也好多年没见面了。这回大事了了,你可要带我在湖州逛逛。”
胡婆子自然答应,两人又重新说笑起来。前面欢欢喜喜,后头的胡管家可不欢喜,他瞧着妾就皱眉:“外头生意上的事,从来都是男人们的事,你管什么?”
、第226章 渡过
妾又想发作,可已经听说丫鬟被打的事,明白胡管家现在和平日不一样,忙又笑着道:“我这不是为我们儿子好?和周家合作,总能长远!”
“这事不用你操心!”胡管家喝了妾这么一句才又放柔声音:“别委屈,我更是为了我们儿子好。方才来的郑家嫂嫂,你不晓得吧?他们家现在全家出去了,吃香喝辣的,日子过的也很快活。”
“老爷难道是想?”妾小心翼翼地问,胡管家的脚往椅上一放:“我儿女少,要是儿女多,留在侯府也好。罢了,等以后啊,瞧你能给我多生几个儿女。”说完胡管家就吩咐人进来伺候收拾歇息。
妾咬一下唇,要快些把胡管家改变主意的消息传递出去,可这会儿丫鬟不得近身,又怎么办?想到周家许给的银子,妾咬住下唇咬的越发重了,直到胡管家都已睡着,妾也没想出办法来,只得怏怏睡下。
到的次日,胡管家一起了身,就往容家的收丝行来。刘掌柜和管事见郑三婶一夜不归,虽然让人传信来说就在胡家歇下,晓得胡家只怕肯帮忙,正准备前去拜访胡管家,就听到人来报说胡管家来了。
刘掌柜和管事的心中大喜,急忙把胡管家请进来。坐下后胡管家也没客气,就把愿意匀出丝的话说出。刘掌柜听的能匀出一万的丝,心中大喜,连连给胡管家作揖:“多谢多谢,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胡管家摇手请刘掌柜坐下才道:“还有另一件事,这一万的丝给你们,你们总还有些缺口,还要再收。可我也不怕告诉你们,周家也不知为什么,和湖州知府通了气。湖州知府请了几个丝行的人,说了一番话。容家的丝才这样难收。”
周家,又是周家,刘掌柜叹气:“这门亲结的,真是结成了仇。”
“虽说湖州知府那边,我也有几分薄面,可我到底是个底下人,说话也不灵!”胡管家会推托这是难免的。刘管家正要说话,就有伙计进来道:“掌柜,那个跟了亲家太太的苏大娘说要上知府衙门,请掌柜派个人或者掌柜跟了她去。”
刘掌柜虽晓得苏大娘的身份,可还是皱一皱眉,胡管家已经道:“就知道贵府东家也有路子,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打扰了,还是和齐兄弟说说怎么匀丝的事。”
刘掌柜请他们进到里面,自己也就亲身走出来到苏大娘面前:“嫂子可有什么法子?”
苏大娘只淡淡一笑:“不瞒你说,这湖州知府,就是亲家老爷的门生!”刘掌柜晓得亲家老爷就是景尚书,哎呀用手拍下额头:“真是天幸,天幸!”
苏大娘笑的越发淡然,这官官相护,休说湖州知府正好是景尚书的门生,就拿着林大人的亲笔书信前来,湖州知府也不会不给面子,更何况还有家兄帮忙,自然是无往而不利。
郑三婶从胡家回来时候,情况已经大不相同,不但胡管家同意匀出一万的丝。湖州知府也答应请几位丝行的人来,容家收丝不再勒掯。现在虽离丝季结束只有十来天,可快些收,还是能把丝收足,耽误不了交货时间。
“什么?竟还有这样一回事?”周二爷亲自前往湖州,各处打点好了,就等着容家今年的丝收不足,到时交不了货被罚的倾家荡产。洋商那边,虽和容家做不成生意,可还是要有丝交货的,那时自家就把丝送上,轻轻松松就能把这笔生意做成。能赚五六万两银子,那时就瞧容家去哭。
可计划原本这样顺当,眼看胜利在望时,没料到传来的消息是胡家答应匀丝,甚至湖州知府也反悔了。
真是那么多的银子都喂狗了,周二爷把来报信的管家一把推开,管家还在那继续道:“二爷,你别想别的了,这会儿赶紧想想法子,怎么才能把手上的丝卖掉,不然烂在手里,才是麻烦。”
周二爷又恶狠狠地一推管家:“这是你们该做的事,赶紧去泉州去广州去宁波,去找洋商也好,倭人也罢。赶紧给我把那些丝卖掉。”
管家被周二爷的狰狞吓到,急忙应是出去。周二爷跌坐回去,现在就算去找湖州知府也没用了,还有胡家,都没用了,眼看容家的丝就要收足了。再想别的办法?放火?凿沉船?可这几样,容家定会都防范的。周二爷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再没想出半个主意,只得颓然倒在床上,现在,只能祈求那些丝都能脱手,而不是烂在手里。
嫣然飞快地把湖州送来的信拆开,看着信上说的话,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件事终于圆满解决了。看到刘掌柜信上说,郑三婶还会在湖州盘桓几日,等收丝季结束时再回来的话。嫣然不由莞尔一笑,娘辛苦这么多年,也该好好游玩一番。
“娘!”根哥儿摇摇摆摆地走进来,嫣然上前把儿子抱起:“你这又是去哪调皮的,一脸的墨?”根哥儿在嫣然怀里拼命摇头。
“他啊,见我在写字,就说,他也要学写,然后呢,就弄的一脸墨!”郑小弟的声音已经在门外响起,自从他渐渐大了,轻易就不肯进嫣然房里了。
嫣然抱着儿子走到门口,笑嘻嘻地瞅着弟弟:“谁和你说的,连你亲姐姐的房都不能进了?你再这样,我不让馨姐儿和你玩了。”
“圣人言,唯女子和小人难养耳!”嫣然见郑小弟在那摇头晃脑的,又噗嗤一声笑出来:“得,你自己尚未长大,自己还是小人呢,就嫌弃自己了?”
郑小弟又是嘻嘻一笑,也就跟了嫣然进屋,嫣然把根哥儿放到他舅舅怀里,又抓了把果子给弟弟:“吃吧,小学究。以后再敢说唯小人和女子难养,我啊,打不死你?”
郑小弟把外甥抱的很紧,下巴搁在外甥头皮上,手里拿了一个果子,自己吃一口,给外甥喂一口,含糊不清地说:“姐姐,你这样可不像是外面传说的。”
“外头说我什么了?”嫣然拿过一块布料在弟弟身上比了比,点头,果真还是孩子穿这个颜色好看。郑小弟在说话,就忘了喂根哥儿,根哥儿小嘴巴一张,就咬在舅舅手指上。
郑小弟哎呀叫了一声,把另外剩下的果子塞到外甥手上,由他自己啃去,这才对嫣然道:“说你特别能干,十分聪慧,还有,十分贤德。”
说着郑小弟皱眉:“他们说的,是你吗?”嫣然作势拿起针来要威胁戳在弟弟身上才笑了:“那些外头人说什么,管他们呢,我们啊,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是!”
“嗯!”专心致志地在啃果子的根哥儿也在那点头,嫣然不由摸摸儿子的脸:“嗯什么啊?你都听懂了吗?瞎嗯?”
“爹爹什么时候回来?”根哥儿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嫣然捏捏儿子的鼻子:“过中秋的时候,你爹爹就到家了。”根哥儿哦了一声,继续专心的啃着果子。
“爹爹呢,过中秋的时候会不会回来?”这回发问的是郑小弟。嫣然不由轻叹一声:“这我不晓得,不过爹爹说,不管怎样,寻不寻得到二哥,过年时候都会回来了。”
寻不到,那就是死心了。郑小弟咬一下唇,嫣然拍拍他的脑袋:“别装大人了,本来就是孩子呢。”
“我可是这家里唯一的男人了,要帮姐姐你分忧!”郑小弟挺起胸脯对姐姐说。嫣然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得,你还装大人呢,你外甥,可也是男人。”
他?郑小弟低头看看正在专心致志地啃果子的外甥,有些嫌恶地皱眉:“他还是娃娃呢。”
“就像你不是娃娃一样?得了,都别装大人了。你姐姐我啊,有主意。”嫣然摸摸弟弟的头,这回郑小弟没有像原来几次一样把头挪开,而是用手托住下巴,自己一定还不大像大人,姐姐这才不理会自己。
嫣然瞧着弟弟那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噗嗤一声笑出。不管遇到多少烦心事,有孩子们在身边,总能消除难过。
直到收丝季结束,容家的丝已经装上船运出码头,周二爷也没想出法子来。而另一烦心的事让周二爷应接不暇,今年是丝的大年,跌价是肯定的,但周家收的丝还是维持了往年的价格。偏偏想着抢容家的丝,除了几个旧日客商,并没和人立约,说好今年卖丝的价格。这临时去找买丝的人,自然就被人勒掯,比收丝的价格就高了那么一点点。但算上这各项费用,那就是大亏。
周家今年收的丝还不少,这样一算,亏的就更多。周二爷虽在那头疼,却也不敢隐瞒
消息传回扬州已经是七月中,周氏听到这个消息,对来报信的人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姑奶奶,当然是真的。这会儿大爷正在那和老爷太太吵,说全是老爷太太答应的,现在算下来,总亏了有三四万银子!”
、第227章 隔阂
听到只亏了三四万银子,周氏松了一口气:“不过就是三四万银子,又不是亏不起!”
“要是原先,当然亏的起。可是姑奶奶,现在已经不是原先了,而且为了让二爷能把这生意顺利做下来,老爷是挪了今年晒盐的钱,原本想着,把那边赚的,再拿来晒盐,两边都不耽误,可现在卖丝的银子还没收回来,眼瞅着要晒盐了。老爷正在那急得暴跳。”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难道我要赔吗?”周氏咬着牙道。来报信的继续道:“姑奶奶英明,大爷的意思,说这个生意,原本就是二爷和姑奶奶撺掇的,现在不但没赚到银子,还赔出来那么多,现在总要先把盐给晒出来。想让姑奶奶挪借五千银子应付过去。”
五千银子?要从周氏手里挪借银子,简直就跟割她的肉一样,周氏眼一横:“我没有钱。”
“别人也就罢了,姑奶奶您这话就是骗小的了。先不说姑爷在广州也赚了些银子,就说姑奶奶手上的庄子铺子,一年进项也有三千银子,五千银子对姑奶奶来说,不过是挤一挤,就挤出来了!”
这话让周氏拍了桌子:“娘家生意亏了,找出嫁的闺女挪借,也真想的出来。倒不如去姑妈家借,堂堂秦家,怎能拿不出这些银子?”报信的人原本就是来试探的,听到周氏一口回绝,不由在心里叹一口气,也就行礼退下。
周氏自己在那气恼不提,这人已经回到周家。周太太正在那哭,见这人进来就急急地问:“怎样,你姑奶奶,可怎么说?”
“小的已经说清楚了,姑奶奶说,她没有银子。”周太太听了这话,连声叹气,周大爷已经在那暴跳:“听到没有,我就说我这妹妹没心肝的。娘您还不信。我说娘,我顶多就是花天酒地了些,可我从没这样拆家里的台。”
“你给我闭嘴,难道没看你娘已经难受成这样了?你又有什么好的,不过败家子一个。”周老爷怒骂儿子,周大爷脖子一梗:“我再败家,也不像老二和妹妹,一败就是三四万两。爹啊,你还是趁早把家给分了。分一份产业给我,由得我去败,免得您瞧我不顺眼!”
“分家分家,你只晓得分家?”周老爷又骂了儿子一句,这才对周太太道:“我去妹夫家一趟,商量挪借一些来,总要先把盐给晒出来,不然到了年底,全家都没吃的。”
周太太起身送周老爷出去,眼泪汪汪地看丈夫走了,周大爷又钻到自己娘身边:“娘,分家是件好事,我们家现在分了,到我手上,总还有十多万,若不分,等到被老二败光,难道你想看着你孙儿们都饥寒交迫?”
“哪有爹娘在的时候就要分家?再说了,做生意总有亏本时候。”周太太喝止儿子,周大爷撇嘴:“得,像老二这样,桩桩生意都亏本的,还是少有。娘啊,难道我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
周太太还要喝骂儿子,见周大奶奶走出来,也就闭了嘴。周大奶奶当之前那场闹剧都没发生一样,走到周太太跟前恭敬地道:“婆婆,今儿晚饭,要吃些什么菜呢?”
“随便吧!”周太太皱眉答了这么一句就对周大奶奶道:“你是做媳妇的,我不好说你。不过大爷这脾气,你也该劝着他些,哪有爹娘还在就分家,让人瞧什么笑话?”
周大奶奶应了好几个是字,这才对周大爷道:“大爷还是回房吧,免得惹婆婆恼怒。”周大爷袖子一甩:“得,听不懂好话,我还是出去逛逛,晚饭别给我留。”
周太太瞧着儿子背影,恨的牙咬,两个儿子都不靠谱,现在连闺女都不靠谱起来,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周大奶奶见婆婆这样,唇边有一抹嘲讽笑容,现在对公公婆婆早就失望,还是好好地给自己攒私房,免得到时周家被周二爷败的精光,儿女连吃穿都没有。
想着周大奶奶的眉就微微一皱,上回听说有个一百亩的小庄子不错,要趁空去瞧瞧,真好了就买下来,不过这事千万不能让自己婆婆晓得。因此周大奶奶依旧恭敬地道:“婆婆,外头风大,还请回房。昨儿我娘家来说,我娘偶感风寒,明儿媳妇要回趟娘家。”
“你也眼瞅着要做婆婆的人了,这样小事,就别来回我了。”周太太有些疲惫地挥手,周大奶奶笑的更加恭敬:“这是礼,媳妇怎能越礼而行?”说着周大奶奶就搀扶周太太回房,面上似乎一点都不受影响,这让周太太十分满意,也只有这个儿媳还算好了。想着,周太太就有些头疼,想着赶紧回房歇息。
“二奶奶会这样说,一点也不意外!”嫣然听的陆婆子从周大奶奶身边听来的话,顺口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说话。陆婆子应是就道:“那是,母慈子孝的,这才叫上行下效。若母亲一味溺爱或者一味打骂,哪能和乐融融。”
嫣然不由笑出声:“你还懂这个?越发长进了。”
“跟在奶奶身边,怎能不长进?”嫣然又是一笑:“好了,别吹捧我了,算着时候我娘的船也该到码头了,走,和我接我娘去。”陆婆子应是,搀扶嫣然起身。
外头车轿都已备好,嫣然抱了根哥儿上轿,馨姐儿还在呼呼大睡就不带他了,一行人往码头去。路过容二爷现在住的宅子时,嫣然不由掀起轿帘瞧了眼,瞧着这依旧平静的宅子,也许,再过些日子,周氏连这样的宅子都住不起了。
瞧完,嫣然也就放下轿帘,轿子继续往码头去,已经能瞧见容家的船靠近码头,嫣然想起远在广州的父亲,但愿从此之后,能多些顺心,少些烦恼。
“三叔,您来广州都五个来月了,连中秋都在这过了。还是没什么消息,不如还是回去吧。”十月的广州并不像京城一样已经寒风凛冽,若不是偶尔吹来一丝冷风,还让人以为才初入秋。郑三叔来到广州这几个月,除了找儿子,贴招子就没做别的事。
可是不管是去相熟的商家去问,还是去那船上问,都说没见过郑二哥。京里早已传来消息,郑二哥的名字从曾家下人名册上画掉。郑三叔在招子上特地写明了这一点,可还是没有回应。难道儿子真的已经不在人世?想起这个,郑三叔就泪汪汪的。老大早早过继出去,这个儿子才算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头一个,可都没来得及好好疼他,就进府去伺候。
越想,郑三叔越觉得亏欠自家儿子,用手擦一下眼里的泪道:“我晓得你们是好心。可是我的儿子,我最心疼。”
“三叔,晓得您心疼儿子。可这就要过年了,再说您这不回去,扬州那边年也过不好。”扬州那边?郑三叔哑着嗓子问:“你是接到扬州那边的信?”
“是!”掌柜并不隐瞒:“容家是大商家,容家当家人给我们写来信,要我们劝着您些,怎会不听呢?三叔,您不是只有郑二哥这一个儿子啊!”
“再找一个月,找不到了,我就自己回去。”郑三叔又擦一下眼里的泪,掌柜的不由叹气,到广州的时候,郑三叔瞧着还是一副富家翁的样子。可来广州这五个月,郑三叔吃不好睡不好,已经瘦了一大把,还被太阳晒黑了,哪有半点富家翁的样子?
郑三叔瞧瞧天色就起身:“天色还早,我再去新来的客商那里问问。”掌柜的也只有欠身送他出去,见他走进人群之中,掌柜的不由皱眉,这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消失的这样无影无踪,总不会被人载进珠江底了?如果真是这样,难怪寻不到。想着掌柜的就冒出一阵冷汗。
掌柜的刚想坐下,有个伙计走过来把一张叠的整齐的纸条递过来:“这是方才一个娃娃送来的,说要送到姓郑的人手里。”郑?只有郑三叔,掌柜的忙亲身去追郑三叔。
郑三叔正在那盯着过路的小伙子瞧,每过一个都觉得像自己儿子,等走近些,才发现不是自己儿子,见掌柜的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郑三叔皱眉看着他。
掌柜的把纸条递上:“一个娃娃送来的,指名要给您。”娃娃送来的?郑三叔打开纸条,上面只写了歪歪斜斜的八个字:人很平安,勿再追寻。
郑三叔猛地把掌柜的衣衫抓住:“谁送来的?”掌柜的已经探头瞧见,心里不由嘀咕一声,听到郑三叔问就指指已经跟上来的伙计,伙计已经道:“就是个普通的娃娃,我觉得,对方也是不想让我们追寻到。”
郑三叔那刚鼓起的满身的精气神,又一下被人抽干,突然推开掌柜拔腿就开始狂奔。掌柜的不明白,急忙追上抱住他:“三叔,三叔,您冷静些,只怕是哄你玩的。”
、第228章 线索
郑三叔的泪都落到胡子上,他原先那一把黑亮的胡子,这些日子也不打理,已经是乱糟糟一片。那胡须之中,夹着不少白胡子,都是这些日子生出来的。
哄人玩的?可是,谁要这样费尽周折哄人玩?郑三叔把手艰难地抬到眼前,打开那纸条,方才没有看见,在八个字的最下方,有个极小的郑字。这个字,不会错的,就是儿子写的。还记得那时儿子只有三岁,自己把着儿子的手,在那一笔一划教他写名字。
郑,我们家姓郑,虽有主人,却也有自己的姓。郑三叔眼里的泪落的越发急了,推开掌柜的就喊起来:“儿啊,你在哪里?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出来啊,出来见我一面啊!”
郑三叔一声接一声的喊着,声音嘶哑神色恍惚,街上经过的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郑三叔。掌柜的也不觉心酸,这几个月见郑三叔寻儿子,那是生生看着郑三叔从白白胖胖什么事都难不倒似的,变成现在又黑又瘦神色恍惚的。
到底这郑二哥是去了何方?若说被关锁起来,怎么又传出这样一张纸条,还要不要再寻。若说平安,可又怎么不见人?这件事,实在是蹊跷。
掌柜的叹了一声,让伙计跟上去,别寻不到郑二哥,这郑三叔又出了事,那才叫一个难办。
伙计跟在郑三叔后面,看着郑三叔在大街小巷转悠,直到走出城外。伙计这才上前拉他回去:“三叔,回去吧,这会儿,天都晚了。若出城,就进不了城了。”
郑三叔虽然神色恍惚,可心里还是有些清醒,听到伙计的话就停下脚步,转头瞧着他。伙计被郑三叔瞧的心里发冷,郑三叔这才声音干涩地开口:“我晓得,我晓得我该怎么做,可是,我这心里,是疼的啊!”
养到那么大一个儿子,也没好好疼过他,好容易一家要团圆了,可儿子又失踪了。此刻郑三叔完全可以肯定,儿子不是什么逃走,而是被人带走的。
那八个字,郑三叔已经读的很多次,此刻却觉得像八把刀一样,一刀刀戳在自己心上。儿子不回来,一定有什么难以出口的事。可是一家子,还有什么事是难以出口的?一家子,有什么话不能说?
郑三叔胸中气血翻滚,噗地一声一口凝滞已久的血吐了出来。伙计急忙扶住他,见郑三叔双眼紧闭面色灰白。伙计更是唬了一跳,忙央求旁边路过的人相帮,把郑三叔扶回住处,又请来医生。
医生诊过脉,不过说了几句郁结在心已久,这口血吐了,倒是好事,给开了个方子。
伙计把方子交给郑三叔带来的小厮让他们赶紧去抓药,这时掌柜的听说郑三叔吐血昏倒,也来探望。见到伙计问了几句,掌柜的就叹气:“哎,这件事还真是让人难说。”
“说不定啊,真是有人见郑二哥生的俊,捉回去做女婿了。总要等生了儿子,才敢抱回来和公婆见面!”伙计顺口说句笑话,掌柜的脸一沉:“胡说,哪有这样的事,这要看见郑二哥生的俊,好好地寻个媒人上门,倒贴些妆奁,只怕郑二哥也会答应。这把人悄悄地带走,算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还在那里说着,就听到里屋传来咳嗽声,掌柜的急忙进去,见郑三叔已经坐起身,瞧着神色竟比方才还精神些,急忙开口:“三叔,您先躺着,要些什么和我们说就是!”
郑三叔那一口血喷出去,心里倒清爽许多,醒来时已经想出要做什么。听到掌柜的这话就欠身:“多谢了,这半年,劳烦你们了。”
“说什么劳烦,先不说三叔你原先也在曾家,我们也算一家子,就说从容家那头算起,两家也是有来往的,不过帮了点小忙,算的什么?”掌柜的见郑三叔客气,忙摆手示意不必如此。
郑三叔嗯了声就道:“我方才也想过了,这件事,透着蹊跷。只怕没有个三五年,得不到他的消息。既然他纸条上说,人还是平安的,我也只有先回扬州。等有什么消息,还要你们速速给我送个信。”
说着郑三叔就要起身给掌柜的磕头,掌柜的唬的脸色都变了,急忙把郑三叔牢牢扶住:“三叔,这使不得,使不得。这些话,不用您交代我们也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