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嫣然》作者:秋李子
文案:
十一岁前,郑嫣然以为,自己会在家人庇护下一世无忧。十一岁后,郑嫣然才知道,身为侯府家生子,生杀予夺都在主人手里。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郑嫣然 ┃ 配角: ┃ 其它:
编辑评价:
郑嫣然是侯府家生子,小时候总认为,她的一生,可以平安顺遂。十一岁那年,被挑中进入侯府伺候,才知道,下人的生死,操纵于主人之手。拒绝走那条为主人妾的青云之路,嫣然努力地想离开侯府,当心愿终于达成之日,她才知道,选择的是另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本文保持了作者一贯的流畅文笔,于不动神色之间,展现一个个为体面为向上而不停争斗的场面。从侯府到暴发户,女主适应自如,从丫鬟到当家主母,女主毫不畏惧困难。
、1 进府
知了在声声叫着,绿树葱茏的院内,树下摆了一张竹榻,一个少女正伏在上面沉睡,旁边坐了个八|九岁的垂髫女童,手里拿着扇子给少女打扇。
少女像是做了什么美梦,唇边露出甜美笑容,看着她唇边的笑容,女童不由微叹一声,别人的命怎么这么好,而自己的命就这样坏?
院门口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一个中年妇人已经走进院来,女童忙迎上去叫婶婶好。妇人顺手接过女童手里的扇子,慈爱地伸手去摸少女的脸:“然儿,快醒醒,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等你阿公瞧见了,又要说你了。”
少女朦朦胧胧睁开眼,瞧见妇人就嘻嘻一笑,靠在她怀里:“娘,我方才做梦,梦见大红…”说着少女就掩口,妇人笑的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好然儿,你是娘的心肝宝贝,娘啊,一定会给你寻门好亲事。”
少女的脸都羞红,伸手搂住妇人的脖子,妇人把少女搂紧一些,眉间眼梢全是笑,院门口又传来脚步声,这回进来的是个中年男子,瞧见这母女俩亲昵,他呵呵一笑:“大丫头醒了,哎,每日还这么贪睡,要你阿婆还在,一定会说你。”
妇人啐男子一口:“呸,什么大丫,我们女儿叫嫣然,郑嫣然。”男子坐到旁边凳上,接过女童递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什么郑嫣然,我们家,不过就是下人出身,哪能起这样的小姐名字,再说,今儿爹被老爷留下,还不晓得大丫是不是要进去呢。”
郑家是安远侯府的世仆,郑老爷子是老安远侯的书童,后来配了安远侯太夫人的陪嫁,做了这安远侯府的大管家,一家子在这侯府里是极体面的人家,郑三婶子是从外面聘的,听了这话就瞧着自己丈夫:“你在开玩笑吧,老太太原先可是亲口答应过婆婆,说然儿不在名册上的。”
郑三叔苦笑一下:“答应是答应了,可是娘都过世这么久了,再说,这是夫人亲口说的。说大丫生的好,娘教出来的,定是稳重的孩子,意思让大丫去服侍世子。”
啊?郑三婶惊叫一声,急忙把女儿搂得更紧一些:“当初老太太可是答应了,说让我们家然儿往外聘的,现在又去服侍世子,到时被世子收了房,以后顶天了不过就是个姨娘,别说…”
郑三叔心中本就暴躁,见媳妇唠叨个没完,跺一跺脚:“你不高兴又怎样,我们郑家,受了那么大的恩,不过就是让女儿去服侍世子,这在别人家,是怎样的体面呢。”
体面?郑三婶鼻子里哼出一声:“什么体面,就是偏心,大哥罢了,他小时从树上跌下,跌伤了腿,不能进府伺候,二哥呢,他可是好好的,可是爹娘还是去求了老太太的恩典,让他回乡。说是回乡,他在那家里,也是前呼后拥,使奴唤婢,人都要称一声老爷的。偏你最小,进府服侍这么多年不算,前年二小子也进府了,现在,连我的心肝闺女都要进去,我偏不应。”
说着郑三婶就哭起来,嫣然见状,伸手去给自己的娘擦眼泪,郑三婶顿时觉得自己女儿格外疼自己,把她的手握住,抽噎着又待说话,院门外传来重重的咳嗽声,接着郑老爷子走进来:“三媳妇,我晓得,你不满这事,可当初你嫁进来时,就晓得我们郑家是这安远侯府的下人。”
当了公公的面,郑三婶不好再数落丈夫,只是站起身道:“公公请坐,我不是不明白事理,只是我总共也就生了三个孩子,大小子已经过继给大哥,二小子进府服侍,现在,连嫣然都要进府,我这做娘的心,揪着疼。”
郑大叔因幼时跌断了腿,后来虽能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郑家虽有钱,说出去不过是安远侯府的下人,谁家大姑娘又愿意嫁个瘸子,直到差不多三十岁,才娶了一个寡妇,那寡妇带了个女儿来,过门也有十来年了,什么都没生出来。郑老爷子做主,把郑三叔的大儿子过继过去,给郑大叔顶门立户。
郑三婶做娘的自然不满,可再不满也只有听着的份,毕竟还有二儿子在身边,这会儿又要嫣然进府,郑三婶这做娘的,怎不觉得一块心头肉被挖去了?
郑老爷子叹了一声:“我也晓得你心疼,可是这是我们这样人家的命。再者说了,太太是个善心的,世子也生的好,大丫要真能被看中,说不定也是她的福气。”
福气?郑三婶的唇扯一下,到底没说出难听的话。做姨娘的,再有天大的福气,上面也要让着正房。安远侯府的二老爷,两榜进士四品官员,在外做官连接生母出去奉养都不能,就这,吴老姨娘还被人人赞有福气,生了这么个能干的儿子,等再过些年,不愁没有朝廷诰命拿。
可诰命对安远侯太夫人来说,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她放在箱子里用来喂蠹鱼的几轴绸缎。
这样的福气,郑三婶觉得,别人家爱要就要,自己的女儿是不能要的。
见儿媳眼角有泪,郑老太爷又叹一声,嫣然偎依在娘的怀里,看着为难的祖父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十一岁的孩子,不是不懂事了。
郑三婶终究没拗得过自己的公公,终究泪汪汪的让女儿进府去了。嫣然也换下平日的衣衫,穿上侯府丫鬟穿的衣衫,随郑老爷子进府去了。
一路上郑老爷子给孙女讲着府里的规矩,嫣然仔细听着,心里却有一丝怅惘。眼看着侯府将到,郑老爷子瞧着孙女的神色不由一叹:“嫣然,我们郑家,能得衣食饱暖,全托赖着主人。你进了府,服侍主人可要精心。至于做通房姨娘的,你不愿意,祖父也不会强要你去。”
“我知道了,阿公,您就放心。”郑老爷子瞧着乖巧的孙女,心里的叹息更深,原本还想着在外面给孙女寻一门好亲事,不拘那做生意的,等到重孙儿出来,好好供重孙读书,也能洗掉身上这个奴字,可怎么就忘了,主人可以答应,当然也能收回。
到的二门处,郑老爷子把嫣然交给一个早等候在那的婆子:“侄媳妇,我这个孙女从没服侍过人,还要你多教导!”
这府里的下人就没一个不知道郑家的孙女格外被疼惜的事,听郑老爷子这么说孙大家的就笑了:“郑大叔,您放心,咱们也是几辈子的交情了,该帮忙的我一定会帮忙。”
郑老爷子又叮嘱嫣然几句,这才瞧着嫣然和孙大家的进去,看着孙女背影,郑老爷子过了很久才踱着步子离开。命就是这样,看她的造化了。
嫣然逢年过节时候,也曾进府给几位主人问安磕头,可这一回和原来不大一样,一路上嫣然都低着头,跟着孙大家的往里面去。
瞧见嫣然这样孙大家的反而笑了:“郑家在这府里,也是老人儿了,你现在进府服侍,在主人跟前也是不一样的,若太拘谨,岂不被人笑,这家里的还比不上外头买来的不成?”
“婶婶说的我明白,可这初进来,也该恭敬些,不给长辈们丢脸才是!”嫣然的回答让孙大家的仔细瞧了瞧她,接着就笑了:“果然和别人不一样。”
说话时候她们两人已经来到安远侯夫人的上房,孙大家的让嫣然在阶下等候,这才走上去问门边伺候的丫鬟:“夫人午觉醒了没有?”
孙大家的声音并不大,屋里却已有人问:“谁啊!”
门边伺候的丫鬟急忙回了,孙大家的这才敢掀起帘子走进去,嫣然能感觉到来往的人都瞧了眼自己,从此就要和她们一样了,嫣然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但还是恭敬站在那。
“是郑家妹子吧?夫人让你进去呢!”一个十五六的姑娘笑吟吟地走到嫣然跟前,嫣然知道这是夫人身边得用的大丫头,名唤红柳,忙对她行礼:“多谢姐姐了!”
红柳笑吟吟地还了一礼,眼飞快地在嫣然脸上瞧了瞧,那笑意更深了。嫣然深吸一口气低头走进屋里,不及细看就上前给安远侯夫人行礼。
安远侯夫人赵氏今年三十二三,见嫣然给自己行礼就让旁边孙大家的扶住,接着仔细往嫣然面上瞧了瞧,才对孙大家的道:“果然郑大叔的孙女,错不了。”
“夫人说的是。”孙大家的忙应是,又奉承了几句,赵氏刚要说话就有丫鬟进来:“夫人,老夫人来了。”
听的这话,赵氏忙带人出外迎接,果然见安远侯太夫人扶了个小丫鬟走过来,赵氏忙上前扶住婆婆:“天热,婆婆有什么事就让人来吩咐媳妇就是,这样大老远走过来,媳妇心里难安。”
“前儿请的太医不是说了,让我多走动走动,散散也好,我方才醒过来,想着晚饭该吃什么,索性过来和你亲自说呢。”安远侯太夫人慢条斯理说着,就要进屋时瞅见旁边的嫣然,有些惊讶地问赵氏:“这不是红玉她孙女儿,怎的在这,不年不节的,你寻她来说话?”
、2 更换
红玉是嫣然过世祖母的名字,赵氏给定远侯太夫人掀起帘子,请她进去后亲自给定远侯太夫人奉茶,笑着道:“并不是媳妇寻她来说话,是…”
定远侯太夫人接过茶杯,用手摇一摇止住赵氏的话,眼仔细往嫣然那里瞧去。水红比甲蓝色背心蓝裙子,腰上系了水红汗巾子,这是府内丫鬟的打扮。
定远侯太夫人说话时候,嫣然心里突地一跳,接着就有些泄气,但还是低眉顺眼地站在那。
赵氏不由往屋里伺候的人身上望去,心里有那么一些懊恼,要是婆婆当众给自己没脸,要自己把人给退回去,那可才叫被啪啪打脸呢。定远侯太夫人的眼已经收回,对赵氏道:“我们娘儿俩,也许多日子没说过话了,让她们都下去吧。”
服侍的人巴不得这一声,应是退下。嫣然心里不知做什么想,虽和众人推出去,但眼还是往屋里瞧。
“嫣然妹妹,过来这里坐着,一时半会的,还用不上我们呢!”说话的是个十六七的漂亮丫鬟,和红柳一样,她也是赵氏身边得用的大丫鬟,名唤绿桃。
“多谢绿桃姐姐!”既然绿桃招呼自己,嫣然也就走到一边坐下,那里本来坐了几个丫鬟,有一个见嫣然走过来,就对同伴使个眼色,嫣然虽小,也晓得这眼神不好,只谨记自己祖父说的话,进到这府里,要紧的是低着头做人,要晓得甭管多得脸的下人,主人要生就生,要死就死。
虽见这丫鬟眼神不善,嫣然也只对她们说声姐姐好,就规规矩矩坐下。
“我们可当不得你这一声姐姐,你和我们这样人可是不一样的。”有个十来岁的小丫鬟得了那眼神,迫不及待开口。嫣然虽知道这是嘲讽,也只装聋作哑,坐在那里。
见挑衅没起作用,这小丫鬟不由把嘴微微一撅,红柳已经走过来:“说话声儿都小些,别打量我不晓得你们心里都有些什么主意。”红柳的话让那小丫鬟立即闭嘴,嫣然忙起身谢过红柳,红柳也坐下,只和嫣然轻声说些闲话,又让小丫鬟倒茶来吃。
上房里面还是很安静,赵氏瞧着婆婆,额头上的汗不由滴下,对定远侯太夫人道:“婆婆,媳妇就是因为郑婶子是婆婆身边头一个倚重的,才想着给郑家个体面,让他们把女儿送进来,这孩子进来,也不是从粗使做起,一来就是一吊钱的二等丫鬟,等到以后…”
“别说的这么好听,我还没老糊涂呢。媳妇啊,平常见你管家也是极其精明的,怎么就从哪学来的糊涂主意,你这儿媳妇刚定下,总有五六年才进门呢,你这会儿就迫不及待地要给她使绊子。这糊涂主意到底谁给你出的,告诉我,打上几十板子,撵出府去!”
赵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婆婆,媳妇并没有给儿媳使绊子的心。只是想着,娶妻纳妾也是常理,与其等,不如现在在府里择出那么几个人来,送去服侍着,等以后也有服侍的情分。”
“胡扯,我老曾家,从没这样的糊涂规矩,男子汉三妻四妾虽是本等,可若男子不肯纳妾,也是常事,才十三的孩子,要有丫鬟服侍,也要大上那么四五岁,老实至诚的孩子,服侍四五年,新奶奶也进府,她们也年纪将到,出去嫁人,这才是大家都好的主意。你现在巴巴地挑那么两个十一二岁的丫头送过去,新奶奶进府时候,她们年纪也还小,遣出去嫁人不恰当,留在身边,难免会有新人旧人的冲突。你的主意,说的那样好听,瞒得住别人瞒不住我。你要不喜欢你媳妇,当初定亲的时候就和我说,我想法回了这门亲事就是,现在倒好,亲事已经定下了,你就生出这么个主意,传出去,我老曾家还怎么做人?”
赵氏已经被曾太夫人的话说的魂飞魄散,急忙膝行两步:“婆婆,媳妇并没有不喜欢儿媳妇的原因,只是想着,那边…”
赵氏话没说下去,已经被曾太夫人的眼看的有些惭愧,想哭却哭不出来。
“那边,总是首辅孙女,你害怕压不住是不是?况且年前你自己娘家叔父又得罪了,被削职为民。你娘家爹过世的早,全家都仰仗着你叔父,于是你越发觉得没有底气。你这样的念头到底是从哪里生出来的?你嫁进曾家也有十六年了,这十六年我待你如何?这十六年来,我儿子待你如何,纵然他也有妾侍,那些妾侍哪个不是老老实实的?为何到了今日,你反而没有底气?要晓得,你是诰封的定远侯夫人,是你儿媳的婆婆,尊卑位分早已定下。”
曾太夫人的话说中赵氏的心事,她的父亲不过是个五品官员,能结这门亲是过世的老侯爷仰慕赵氏叔父的风采,因赵氏叔父没有儿子,这才定了赵氏为媳。这些赵氏都是晓得的,自进门来也小心谨慎。赵氏叔父原本已做到户部侍郎,眼看就要入阁,谁知被人攻击,说他当年在知府任上时,曾私合一条人命,赵侍郎虽极力辩白,可也没有辩白出来,遂被削去职务。
赵氏原本就觉得儿媳的出身高过自己,首辅孙女,心里已有些不悦,谁知自己叔父竟又被削去职务,不免对首辅有些抱怨。去赴宴时听了几个平日来往的人说的事情,这才定下这个法子。
此时见曾太夫人句句中的,那眼里的泪顿时滚落,曾太夫人叹气:“罢了,你也不用伤心,今儿若非我午后无事,任由你做下去,那才是丢了大脸。你说挑了两个,除红玉的孙女外,还有谁?”
“另一个是刘妈妈家的小孙女,还没让人进来呢!”赵氏见婆婆动问,急忙如实回答。
“那这个你也别让人进来了,这些我都许过她们,让她们往外聘,不用进府来服侍的!”赵氏忙应是,曾太夫人又侧头想了想才道:“按说红玉她孙女,也该让她回去,可这人要回去了,就是打你的脸,罢了,我见她人也机灵还老实,我身边恰好少了个二等丫鬟的窝,让她补上就是!”
赵氏怕的就是婆婆让人回去,听到这话急忙应是,曾太夫人从袖子里扯出帕子:“把脸擦擦吧,这做上人的,可要有做上人的架势才是,天下只有媳妇怕婆婆的,哪有婆婆怕媳妇的?别说娶了首辅的孙女,就算娶了公主进门,国礼之外,你尚还能受得她一礼,哪有这样正经的礼不讲,去学那小门小户见不得光的鬼魅手段?”
赵氏用帕子把眼里的泪擦掉,又对婆婆连声应是,这才让众人进来。
曾太夫人见嫣然跟了众人进来,招手让她过来:“我记得你叫嫣然吧?这个名儿还是当初你才生下来时,你祖母把你抱来给我瞧瞧,我见你笑的格外好看,和你祖母说了,你祖母说,既然如此,倒不如就叫嫣然,好应个景呢。”
“祖母生前也曾和奴婢说过!”嫣然细声细气地回答,曾太夫人脸上顿时笑开:“果然是个好聪明伶俐的孩子。你知道为何要你进府?”
嫣然摇头表示不知道,曾太夫人拍拍她的手:“我不过那日顺口说了句,这身边的老人越来越少了,你们夫人听到了,就留心,说要给我寻几个原先老人的孙女进来陪我说说话。要不是今儿我过来撞破,总要等到人来了,我才晓得!”
赵氏听的婆婆为自己掩饰,那脸上不由微微一红,但还是顺着曾太夫人的话道:“这不过是一点小小心意,婆婆要能收下,媳妇就高兴!”
“可不光是我愿意收下,还要问问人呢,嫣然啊,你愿不愿意来我身边,陪我说说话?”嫣然虽不知道为何突然之间从服侍世子变成服侍曾太夫人,但这是好事,急忙跪下道:“祖母生前,常和奴婢说起老夫人昔日的事,能来服侍太夫人,这是奴婢的福气!”
曾太夫人眼里的欢喜更甚:“果然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赶紧起来吧。这以后也别一口一个奴婢的,咱们家常说话,哪用的着这么客气。我瞧着,嫣然这名儿很好,也不用改了。”
惯例到了主人身边,是要被改名的,既然曾太夫人主动说不用改名,嫣然也急忙应是,起身恭敬站在曾太夫人身边,曾太夫人又和赵氏说了几句家常,也就起身回去。
赵氏送走婆婆,回房长出了一口气,就问身边人:“老夫人今儿为何突然过来了,你们也去问问!”
“夫人也不用去问,这件事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夫人若去问了,到时老夫人晓得,难免被有心人晓得,又生事端!”绿桃正好进来听见,急忙劝到。赵氏低头思索了会儿,也就抬头笑道:“你们说的也对,这不过一件小事,问来做什么?只是老夫人方才和我说了,要挑几个十七八的丫鬟去服侍世子,你们过来和我算算,要挑哪两个过去?”
、3 安置
红柳和绿桃听的赵氏现在语气比起方才平静了些,忙帮着在旁边出主意,哄的赵氏欢喜。
嫣然跟了曾太夫人回到上房,曾太夫人那边的大丫鬟紫铃已带人出外迎接,瞧见嫣然跟了来,身上又做这样打扮,眼神不由有些惊诧,上前扶着曾太夫人就笑道:“老夫人方才不是说要过去夫人那边,不要我们这边人跟随,怎的这会儿回来倒把嫣然妹妹给带回来了?”
“我啊,是想着你也不小了,今年也有十七,正好瞧见嫣然了,想着,索性就把嫣然带到我身边来,等明儿就把你嫁出去,让嫣然填这个空呢!”曾太夫人笑着和紫铃开玩笑,紫铃笑的更加欢快,一手掀起帘子扶着曾太夫人进去:“老夫人您何苦这么拐弯?直接说,我粗手笨脚的,您忍了我这么些年,忍不下去了,见嫣然妹妹又聪明又乖巧,知一答十才是!”
曾太夫人坐下,另一丫鬟青铛已经递上茶,拿着美人拳给曾太夫人捶腿,听了就笑道:“亏的老夫人今儿只带了嫣然妹妹一个,没再多带两个来!”
屋内的人顿时都笑了,曾太夫人已经笑的手里的茶碗都拿不住,嫣然站在那里,也不晓得自己到底该做什么,有心想上前去接茶碗又怕紫铃不悦,见紫铃接了曾太夫人手里的茶碗,嫣然忙上前接了茶碗放到一边。
曾太夫人虽在笑着,但那眼并没离开嫣然这里,见嫣然动作轻巧,这才笑着对紫铃道:“罢了,我也不和你开玩笑了,前儿喜儿不是病了?她娘来求了我,想就此出去,我想着我身边也不少那么个人,就准了。嫣然既进来了,就补喜儿的窝,你们两个也要多提点提点!”
喜儿是曾太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虽只二等,今年也不小了,比紫铃还大一岁,她娘见再挣也挣不上去,索性趁喜儿这一病,求了曾太夫人把女儿放出去,好好地寻一门亲事是要紧事。
紫铃见到嫣然之时想的就是喜儿这事,听了曾太夫人的吩咐就忙应是,也就带了嫣然下去。青铛的手微微一顿,接着就笑了:“老夫人的心事可真密,我们啊,十个人捆一块也不如老夫人您一个想的那么周到!”
曾太夫人听了恭维只是淡淡一笑就道:“这会儿离晚饭还有一会儿,你们去请人来和我斗会儿牌!”青铛忙把美人拳交给一边立着的小丫鬟,自己忙去安排。
紫铃带着嫣然来到上房后面,那里一排小屋子就是伺候曾太夫人的丫鬟们住的,大丫鬟们都是一人一间,紫铃对嫣然笑道:“老夫人既说你补喜儿的窝,那就你住喜儿原来的屋子,委屈你,要和别人一起住!”
“这府里的规矩我也是晓得的,怎么敢称委屈呢!”嫣然的话让紫铃笑了,接着推开屋门:“难怪老夫人看重你,就是这间了。和你同住的是小环,这丫头只怕也在前头服侍呢!”
嫣然走进屋子,小屋十分整洁,但和郑家嫣然的闺房比起来,只能算是又窄又小又不精致。嫣然环顾一下,见紫铃从铺下拉出一个箱子,要从箱子里拿出被窝,急忙上前阻止:“姐姐还是让我来吧。”
紫铃也没多客气,帮着嫣然把被窝铺好,见嫣然的动作有些生涩就叹道:“哎,你要在家里面,也是千娇万宠有人服侍的,这些活,原本哪里做过?”
“姐姐说笑了,再得主人青眼,毕竟也是这侯府的下人!”嫣然被紫铃这话说的泪都差点出来,急忙强忍住对紫铃浅浅一笑。
“你倒是个难得的,今儿既初进来,就先歇着吧,明儿再上去服侍。这二等丫鬟你也知道,虽能进的屋,却不是贴身服侍的!”嫣然急忙点头,又谢过紫铃,紫铃也就拍拍嫣然的手离开屋子往前面去。
嫣然一直悬着的心这会儿才终于放下,环视一下屋子,要在这里住好几年吧,祖父说的话有道理,老老实实地服侍,不去和人争多竞少,先保住自己平安才是。
“嫣然,嫣然啊!”还在发呆的嫣然听到外面有人唤自己,急忙走出屋子,瞧见来人忙叫一声吴嫂子:“吴婶子可是好久没见!”
吴老姨娘就是吴婶子亲亲的姑婆,虽说曾二老爷在外做官,吴家在这府里也算有些体面,可主奴之别还是摆在那里,吴婶子的公婆虽被开恩放出,吴婶子两口还在曾老夫人这边服侍。
“方才老夫人吩咐,说新来了个丫鬟,让我把些东西送来,我还在想,老夫人是从来不管这些的,出来一细问才晓得是你,倒吓了我一跳,急忙过来瞧你!”说着吴婶子把一个包袱递过来:“这些都是梳头洗脸的家伙,你放心,我听说是你,挑的都是好的。”
说着吴婶子压低嗓子凑到嫣然耳边:“紫铃她们用的也就这样的!”
嫣然忙又谢过吴婶子,吴婶子拍拍她的手:“咱们两家是什么交情?都三四十年的交情了。你放心,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在这院里,准保没有人敢欺负你!”
嫣然又再次谢过,吴婶子又叮嘱几句也就匆忙走了。嫣然抱着包袱打算进屋,一间屋的门突然从里开了。这让原本以为这院里没人的嫣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抱紧了包袱,屋里走出一个年纪和嫣然差不多大的丫鬟来,打量了嫣然一眼才道:“你就是新来的?这才刚来就是二等,连那个吴老不死都赶着讨你的好!”
嫣然能感觉到这丫鬟话里浓浓的嫉妒和不满,再瞧下那屋子,紫铃说过,那几间是小丫鬟们住的,都是通铺。这丫鬟定是只管洒扫的,嫣然初来也不想和人起冲突,忙笑着道:“这位妹妹叫什么,我确实是新来的,吴婶子给我送东西,也是老夫人吩咐的!”
这小丫鬟脸上的酸味更重了,眼又往嫣然身上细细瞧去,正要开口说话时旁边一间屋子的门打开,又走出一个小丫鬟来,打着哈欠对先头那个小丫鬟道:“果儿,昨儿一夜不得合眼,这会儿好容易补一会儿,你还在这吵吵嚷嚷做什么?二等不二等的,自己想挣上去,也要瞧老夫人愿不愿意!”
“呸,我可不像你这样舔人屁股沟子,你成日在那哄着紫铃她们,结果怎样,你姐姐还不是没上二等,照旧是去服侍吴老姨娘。”果儿给了后头出来那个一个白眼,语气更加不满。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哪里哄着了?”后头出来那个语气也很不满,见嫣然一脸不知所措忙道:“嫣然姐姐,我叫花儿,和果儿一样都是负责洒扫的小丫鬟。我姐姐和我都是从外头买进府里的,原先我见过你。”
既然花儿示好,嫣然也道:“原来你见过我啊,我才初进这里,倒要仰仗你们呢!”
“你别当她是什么好人?过年时候你不是跟了你娘进来给老夫人磕头,那时她就说了,都是下人,为什么你能过的这么好!”果儿见花儿和嫣然攀谈,急忙在旁边揭花儿的底。
“你这小蹄子,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花儿有些恼怒,果儿还要再说就听到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花儿,你又和人恼什么?”
“姐姐,我在这和新来的嫣然姐姐说话呢,果儿就只会…”
本打算进屋的嫣然见花儿提到自己,只得对走进来的少女点一点头:“姐姐好,我是刚进来服侍老夫人的!”
“我知道你,你是郑老管事的孙女!”花儿的姐姐笑了笑就先把手里的一个小纸包塞给自己妹妹:“我服侍吴老姨娘过来和老夫人斗牌呢,抽空过来瞧瞧你,就见你这样大呼小叫的,这样的事以后可不能做!”
花儿接过纸包,对果儿皱皱鼻子。果儿哼了一声,对嫣然道:“你别把这对姐妹当好人!”说完就重新进屋,把门重重关起来。
“我们和果儿是一起进府的,果儿她的脾气就是这样。嫣然妹妹你别往心里去!”花儿的姐姐名唤小婵,对嫣然语气十分无奈地道。
“多谢姐姐了,姐姐想来和花儿妹妹还有话要说,那我也就不打扰了!”嫣然斯斯文文地说完就进了自己的屋。
“姐姐!”花儿拉一下小婵的袖子有些着急地叫了。
“你啊,总是这样毛毛躁躁的!”小婵牵着妹妹的手进屋:“有些事,急不得,再说服侍吴老姨娘,也不见得不好!”
“服侍吴老姨娘哪有服侍老夫人体面?这好容易出了个窝,可谁知道又来了一个!”花儿打开纸包,拿出里面的糖咬了一口含糊地说。
、4 上工
“你啊,就是这样。”小婵拿出一搭纸,挨次往里面放着糖块。花儿见小婵这样做,也就把手里的糖放下,靠在小婵身边:“姐姐,你瞧,就算是做丫鬟,这人和人也不一样的。嫣然一来就是二等,况且瞧老夫人这样待她,到时紫铃姐姐她们出嫁了,她就准准地升一等了。一等可是一两银子一个月的月钱呢。早晓得这样,当初我就不该哄着青铛姐姐了。她虽答应了,没想到又…”
“这人算不如天算,你我怎能和嫣然比,她是郑大管事的孙女,说句不好听的,在老夫人面前,比老姨娘还有体面呢。”小婵已经包好了糖,好让花儿把糖给众人分分。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挣到这样的体面?姐姐,原本我还不想来做丫鬟,可进到这,吃的穿的住的都比家里好,虽说被人使唤,可不一样!”花儿的心事小婵怎会不明白呢?只是又安慰她几句,花儿这才平静下来,听着外面又有了人声,花儿从窗缝里看了眼就叹气:“这是针线房的来给嫣然量身呢,我们进来时候,针线房的可只给我们一人一套不合身的衣衫,还要自己改呢!”
小婵看着嫣然把针线房的人送出去,针线房的人对着嫣然那是满面都是笑:“嫣然侄女,你别担心,这衣衫两日我们就改好了。到时你也不用跑去拿,寻个小丫鬟去拿就是!”
嫣然忙又谢过,针线房的人这才走了,嫣然正要进屋就见果儿又站在门口,不由对她笑一笑:“不好意思,又打扰的你睡不成。”
“横竖都醒了,也没什么打扰的!”果儿用手掩住口打个哈欠就瞧着嫣然:“我见你进来这排场,定会招人嫉恨,到时你可要记得分得清好坏!”
这样的话嫣然是少听到的,听了眼神不由一黯,接着就笑:“知道了,谢谢你!”果儿的唇又是一撇,刚要说话花儿已经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两个纸包:“嫣然姐姐,这是我姐姐给我送的糖呢,你来尝尝。”
不等嫣然推辞,花儿已经把纸包往嫣然手里塞,接着花儿转身把纸包放到果儿手里:“诺,虽然你不好,我啊,也不是那样小气的,给你吃糖!”
果儿并没把糖扔到地上而是把纸包打开,狠狠地咬着那糖:“别以为我会被这样小恩小惠收买,谁不知道你姐妹们是什么样人!”
“花儿!”小婵已经出屋喊住自己妹妹,接着对嫣然笑着道:“我要往前面去瞧瞧老姨娘还在不在斗牌了,嫣然妹妹,虽说你初来,可和我们还是不一样的,还请你多提点着我妹妹些!”
说着小婵就对嫣然行礼下去,嫣然忙回了一礼,花儿已经上前牵了小婵的手往外走,嫣然对果儿又笑笑,也就进屋去。
听到院子又重新安静下去,嫣然才长出了一口气,这人多果然口杂,和家里是完全不一样的,等过两日能得假回家,可要告诉娘自己过的很好,免得娘为自己担心。
到了晚饭时间,嫣然本打算去厨房里自己端饭,厨房里却已经提了个食盒过来,送来的老婆子还满脸堆笑地说:“原本按了规矩,只有紫铃她们的饭菜是厨房送的,可嫣然侄女你和别人不一样,况且这也就是个顺手的事情,也不多费腿,以后啊,这饭菜就送到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