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之之赶紧打击报复,冷笑道,“我就晓得你猜不出,没准大字也不识几个。”
台下蔡襄霍安都看得有些费解,那官家小姐好像有些针对永荣啊。
永荣低着头,但整个耳朵都红透了,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好。”
魏之之愣了愣。
主持者欢快地笑,“猜对了,就是好字!”
说着,取下红锦囊,递给永荣。
永荣面色冷冷地别过脸,将锦囊递给魏之之,不想高贵冷艳的官家小姐她,冷笑一声,别过脸,脆生生说,“我才不要你碰过的东西。”
众人顿时寂寂。
永荣愤怒地扭过头来,盯着她。
就在这时,头顶上两条丝绳忽然嘣的轻响,竟然被雪风吹断了,哗啦一声,带着两长串木牌扫过来。
众人顿时惊叫。
魏之之正正对着,闭眼下意识地往旁边急躲,不料台子上积雪成冰,她乱躲时脚脖子一扭,喀的一声崴了,慌乱中抓住一物想稳住身体,不想这一扭一抓一倒,力度猛烈,她抓的那物也一个不稳,猛地和她一起栽倒在地。
魏之之嘶地倒抽一口冷气,这一下真是摔得她头晕眼花,后背触地,又冷又硌,更悲催的是,被她猛力拉倒的那个重物,也扑倒在她身上。
耳边叫声沸腾,七荤八素中睁眼一看,那永荣清秀腼腆的面容近在咫尺,待看清她后,忽然咬牙恶狠狠一笑,声音低沉唯她可闻。
“小姐你自尽吧。不好意思,我碰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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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远 第九十二章 我临死前满足你
热热闹闹猜字谜,猜出一只妖蛾子,简直就是众人始料未及的,现场一片混乱,永荣手脚利索地从魏之之身上爬起来,低头掸雪,正眼也不瞟她,更不曾想过扶她起来。
明翠见着她家小姐先威风后悲催,转变太快,一时应接不暇,呆如木鸡。怎怎么办,小姐居然当众被压了?啊啊啊!
六名带刀侍卫见状心头巨慌,小姐是都尉的掌上宝珠,少根头发他们都要脱层皮,于是赶紧从人群里纵身跃起,跳上台子,团团护住跌倒在地的魏之之。
永荣刚迈出一步,一柄雪亮长刀就毫不迟疑地,搁到他脖子上,耳边传来侍卫冷冷声音,“别动。”
众人骤然见拔刀,顿时啊啊狂叫作鸟兽散。
愣住的蔡襄霍安等人,这才反应过来。
成蕙赶紧跑上去扶魏之之,魏大小姐高贵冷艳不再,可怜巴巴坐在台子上,揉着自己的右踝骨,皱眉含泪抽冷气,像朵被霜打的小花。
她含恨瞥一眼永荣,那男人这时又老实了,规规矩矩站在那里,垂着头,被侍卫架刀押住,不敢乱动。
蔡襄陪着笑跑上来,“这这是怎么了?魏小姐你没事吧?”
魏之之在成蕙的搀扶下,颤巍巍站起来,跷着被崴的右脚,跳了两跳,眼刀子透过众人,直接杀永荣,咬牙切齿道,“我有事!”
她一字一句道,“把这个叫永荣的,给我拿下。因为他意图谋害本小姐!”
蔡襄曹风被劈傻了,拉了苏换正往台子上走的霍安,也愣住了。
意图谋害?这罪名往大了说,是要丢命的啊。
永荣微微蠕了蠕唇,终于抬起头来,瞧了魏之之一眼,明亮双目里闪过羞怒愤恨不平,最终又平静下来,无力地垂下了头。
蛐蛐悲愤地跑过来,颤颤喊了声,“永荣哥…”
这场闹剧,在魏弦大人闻声赶来的那一刻,彻底升华。
魏之之一见她老爹,眼泪珠子就扑扑往下掉,在明翠搀扶下,跳着脚扑过去,委屈得像个被抢了糖的小孩,全无平日的高贵冷艳,“爹…”
魏弦的三个夫人姨娘珠光宝气地围拢来献殷勤,扶人的扶人,拍雪的拍雪,擦泪的擦泪,问长问短,叽喳不停。
兵卫们迅速封锁现场,清走闲杂人等,主持者见妖蛾子闹到了都尉千金身上,吓得面无人色,跪在雪地上不停告饶。
魏弦黑着脸,稳稳扫视众人,“出什么事了?”
明翠这时回魂了,赶紧指着永荣殷勤告状,“老爷老爷,那个臭走马的意图谋害小姐!”
魏弦唰地转头,去看被刀架住的永荣。
成蕙赶紧帮永荣申辩,“不是这样的,魏大人,这其中有些误会…”
魏弦不听她说,转头去看自己宝贝女儿,“之之,这是怎么了?”
成蕙急得去挠成临青,成临青却抿唇不语,静观一切,轻咳一声,示意成蕙安静。
苏换紧紧抓着霍安的手,心里也好焦急,不过成蕙说话都没分量,他们就更没资格开口了,也不敢添乱,只好眼巴巴地去瞅高贵冷艳,希望她口下留情。
但很遗憾,高贵冷艳她毫不留情,“爹,他的确意图谋害我。”
魏弦手一挥,掷地有声,“带回去。审!”
蛐蛐简直两眼一黑,急得去抓蔡襄,“襄哥襄哥,永荣哥怎么可能谋害魏小姐…”
就在这时,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响起,“你们冤枉永荣哥,明明就是魏小姐绊倒他,永荣哥才压到魏小姐身上的!”
众人转头一看,正义的小女侠非燕她,正叉着腰,满面凛然说公道话。
魏之之猛然脸皮胀红。
苏换好想死,赶忙弯腰去捂非燕的嘴。
大庭广众下压倒都尉千金,这好像也很崩塌啊。
果然,魏大人的紫膛脸更黑了,咬牙迸出三个字,“押回去。”
蔡襄曹风一急就想横来,脚下刚动,却被成临青不动声色地拦住了。
永荣终究还是被带走了,自始至终,他没吭一声。
好好一场赏梅,居然将人赏进了大牢,成蕙焦急愧疚,拼命去挠成临青。
成临青瞅着魏弦带人离开,略沉吟后,对蔡襄霍安等人道,“你们先回去,这事我来想法子。魏弦那人脾性强势,这时去要人无疑火上浇油,硬碰硬你们也不是对手。你们放心,这人其实还不算混人,再者他一个都尉,不掌刑法狱讼,不能随便处决人,顶多将永荣带回都尉府。”
成蕙急道,“爹,魏弦最疼魏之之,魏之之要咬着不放,魏弦就算不掌刑法,他堂堂保宁都尉,随便找个说词,也有法送永荣入大狱啊。”
成临青道,“所以你明日一早,就要去都尉府探魏之之。”
苏换等人简直瞠目结舌,不过就是一场误会加意外,不想魏之之一较真,竟然活生生升级到谋害性命的高度。这官家,真是不好相与得很啊。
这一晚,众人回去时,都十分沉默。
蛐蛐简直就要哭了。他和永荣是同乡,又是永荣带他逃灾逃出来,二人感情自是深的。
蔡襄最后默默叹气,“别急。我看成临青说得有理,不过就是那魏弦脸面抹不下,魏之之恶气出不了,带永荣回去关两三日,气一消自然就放了。”
他说着疑惑地自言自语,“永荣我是知道的,脾性老实温厚,怎么就招了那大小姐恨呢?”
苏换捏着霍安的手,抖了一下。
这一晚,苏换睡得极不安宁,翻来翻去睡不着。霍安终于忍不住,起身挑灯,拿了木牌写:“你有事瞒着我?”
苏换没法,只好老老实实将泛舟摘梨子闹的妖蛾子,说给他听。
霍安好郁闷,原来苏姑娘几个月前出门买布,就埋下了妖蛾子的根。他想了想,安慰她,写道:“明日我和蔡襄去找找成临青。”
苏换点点头,哭兮兮道,“霍安你别生气,我错了,我以后绝不再逞口舌之快。永荣会不会出事啊?”
霍安觉得,其实这事也非苏姑娘之错,于是安抚她一阵,搂了她睡觉。
第二日一早,霍安就和蔡襄去了青帮总堂子,打听永荣的消息。
青帮弟子刚引了他们进去,怒气冲冲的成蕙就从外面回来了,见着霍安蔡襄二人,她也不吃惊,只缓了缓面色道,“你们别担心,永荣好手好脚,如今人在都尉府,性命之虞是绝对没有的。”
蔡襄道,“都尉府什么时候放人?”
成蕙坐下来,咕咕咕喝口热茶,冷哼一声,“那大小姐还来劲了,拿捏着就不松口,想来是要拿些苦头给永荣吃。”
她说完抚抚额头,去看蔡襄霍安二人,真诚道,“抱歉,原本是想邀你们好好赏梅,却不想闹成这样。你们别担心,我爹今日去求见魏弦,会瞅空子提点提点这事的。魏之之素来心高气傲,昨晚众目睽睽下失了颜面,自然要几天来消气。”
蔡襄和霍安沉默。
和他们一样沉默的,还有此时身处都尉府的永荣。
其实正如成蕙所说,他好手好脚,甚至没有挨上半点拳脚,侍卫将他推进一间黑屋后,就锁门离去。
黑暗里很静,四处摸摸,只有冷冰冰的石头地面,稳了稳心神,他干脆坐下来打盹,打着打着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直到被冻醒。
睁开眼,发现屋里有了光亮,他有些不适应,眨眨眼,挪挪被冻得麻木的手脚,猛然觉得有人影立在门口,于是睁眼看去。
一看之下,他怔了怔,靠着墙角坐起来,漠然地垂头,沉默。
魏之之冷冷看着他。
两名侍卫为她搬了太师椅来,她撩撩长裙坐下,淡淡道,“你们出去。”
立在身后的明翠一惊,“小姐…”
魏之之不耐烦道,“我说出去就出去。就算这人三头六臂,我不信他马帮还能跑了。”
于是众人只好喏喏地退出去了。
魏之之悠闲地掸掸裙角,慢条斯理道,“好汉,昨晚你说什么来着?再说一遍。”
永荣面无表情道,“小姐你自尽吧。”
魏之之抬起头来,似没想到永荣这么爽快,没见着预期中的奴颜媚骨,让她十分失落,气得发笑,“有骨气。”
她顿了顿又说,“有骨气的好汉,你说我要弄死你,你临死前可还有遗言?”
永荣抬起头来,“你想听什么遗言?我临死前满足你。”
魏之之气得牙痒痒,这个男人看着老实得不得了,可一说话就气得她要死,于是磨着牙道,“求我。”
永荣直视她,立马说,“魏小姐,昨晚小人言语冲撞,多有不是,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高抬贵手。”
魏之之冷笑,“跪下求。”
永荣面色一变,终于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了。光亮从一个小天窗投进来,洒在他身上,就地睡了一夜,他那身灰扑扑的衫裤显得皱巴巴,但魏之之却猛然发现,这男人身板瘦长结实,并非面容那般秀气,因此当他慢慢走到她面前时,她心底有些发慌,两手紧紧抓着椅柄,高贵冷艳故作镇定。
她还不信在都尉府里,有妖蛾子是她魏大小姐镇不住的。
永荣站定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魏小姐,正如你那婢女所言,我一个臭走马的,身无长物,亦无牵挂,更是远远斗不过你们官家,说不准哪日走马便横死异乡,不过一条贱命,魏小姐,求你高抬贵手。”
魏之之慢慢站起来,微仰头,看着他,“跪下。”
一片沉默。
永荣目色很亮,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微握成拳,轻轻颤抖。
魏之之毫不回避他灼人目色,冷冷道,“成临青一大早就来求见我爹,成蕙也来探望我,你那些马帮兄弟,昨晚怕是没怎么睡得好。我倒是好奇了,马帮的人,是不是个个都你这样臭骨气,若是在保宁混不下去了,也不知他们会不会怨你。”
永荣垂目,沉默片刻,微微后退,两膝一弯,便作势要跪,不料他膝盖刚弯,魏之之便一脚踢在他小腿上,阻止了他往下跪,冷哼一声,“我又不稀罕了。”
说完,微跛着脚转过身,“明翠,来扶我。”
永荣气得发抖,恨不能撕了这官家小姐,竭力控制住自己拽紧的拳头。
明翠闻声跑进来。
魏之之淡淡说,“传我的话,放他走。”
明翠有些意外,“啊?可老爷…”
魏之之心烦意乱,“啊什么,我说了算。快点,让人把他赶出去,见着就烦。”
就在蔡襄霍安垂头丧气回到堂子时,却见永荣慢慢从外面走回来了。
二人眼睛一亮,急忙迎上去,拉扯着他打量,生怕他少了肉缺了皮。
永荣淡淡笑了笑,“我没事。魏弦问清楚缘由后,就放了我。”
蔡襄看着他,“真的?”
永荣点点头,“襄哥,让你们担心了。我以后,会小心的。”
蔡襄迟疑道,“那…魏小姐没有为难你?”
永荣摇摇头,淡淡道,“我一条贱命,入不了别人眼。”
蔡襄终于松口气,“那就好。以后咱们见着这种官家人,绕路走便好。”
永荣点点头。
于是,这场赏梅赏出的妖蛾子,总算是有惊无险地闹完了,永荣很快与平日一般说笑,众人也就将这事渐渐淡忘了。
不过,霍安在默默总结后,得出一个远离青帮珍惜生命的结论,话说每次青帮找上他们,都是往死里闹妖蛾子啊。
苏换得知永荣无事后,也放下心来,没过两日便恢复了往日活力,就在这时,又怕冷又出门隆重的白庆薰大少爷,他竟然出现了。
霍安打开门,看见狐裘裹身面如冠玉的白庆薰时,真是十分吃惊。
白庆薰立在门口,将双手拢在一个宝蓝色貂绒暖手筒子里,笑眯眯道,“霍安,不想看到我呀?”
苏换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霍安,谁呀?”
白春小少年已捺不住兴奋,大声喊,“四姑娘,是我们是我们,白春呀!”
苏换闻声跑出来,瞅见笑眯眯的白少爷,也愣了,“白大哥?”
白庆薰笑嘻嘻四处打量,“哟,几月不见,你们都定下来了,新家不错呀…”
他目光一顿,顿在跟着苏换跑出来的小非燕身上,吃惊道,“你们孩子都这么大了?”
霍安无语。
几月不见,白少爷的抽风程度,越发严重了。
好在这次白庆薰少爷驾到,没有任何事找他们,纯粹是来探探故人。
白春热情地把大盒小盒的礼物,从马车里搬下来,勤劳地搬运到正堂里来,瞧得苏换很不好意思,“白大哥,这些礼我们不能收。”
白庆薰笑道,“不过是些小玩意儿,是大哥送给你把玩的。”
说着他去打量霍安,“霍安,看样子你在马帮混得不错啊,这么快就定下来了,有本事就是好。”
霍安笑笑。
苏换道,“前些日子我们路过怡园,还问过小喜子你可来过保宁,小喜子说,你怕冷,冬日是不会来保宁的。这番是什么风将你吹来了?”
白庆薰笑道,“冬日我的确是少走保宁的,也不是贩茶旺季。不过凡事无绝对,这番是受了友人之请,来保宁探探。”
苏换道,“哦,那昆爷也来了?”
白庆薰道,“昆爷出门办事了,没来。我也是来保宁玩玩,赏赏雪景,年前是要赶着回觐州去的。”
听着白少爷说,只是来保宁赏赏雪景会会友人,霍安就松了一口气,这古怪少爷,绝对不是个老老实实贩茶的货啊。
于是二人热情挽留了白庆薰主仆吃饭。
苏换在厨房里忙活时,发现非燕小女侠没有平日好使唤,让她拿什么递什么,她都心不在焉,坐在门槛上,一副寂寞如雪的模样。
苏姑娘就一边忙一边问,“非燕,你有心事呐?”
非燕捧着腮,迟疑了片刻说,“你们是不是要将我送给那白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