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停当,瑾言这才站起身,将这几日要欢喜的衣裙和打发闲暇时光的书都放在了行囊里。
目光落在这几本书上,瑾言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意来,说起来。这还是南华倾第一次与自己通信时捎带而来的。
也正是从这几本书里,瑾言看到了南华倾的努力,也看到两人关系中,一片混沌深处的一抹亮光。
瑾言甚至希望,这一抹亮光可以越来越耀眼,直至照亮自己前路,让一切都变得了然起来。
只是…
瑾言笑意渐渐收起。因为她的目光,又落在了书案上方,堆起的一叠书信上。
这么多此的通信,南华倾却始终没有提及半句关于尉迟如歌的情况,至此,瑾言都不知道此女在侯府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若是南华倾处理得好。将此女安排妥当,应该会侧面透露一些情况给自己知道才对。这些天来,他明明又许多机会,却从未在书信中落下只词片语,瑾言本不想去猜想。可总觉得,关于尉迟如歌,南华倾似乎有意在隐瞒自己什么。
是隐瞒他已经接纳了尉迟如歌?还是隐瞒其他…瑾言无法确定。
但无论这背后的事情如何发展,这一次见了他,自己都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因为两人如果要有将来的话,瑾言是绝不会容下一个妾横在自己和南华倾之间的。
想到此,瑾言收回了目光,神色逐渐变得清明,知道即将会和南华倾见面,也令得自己头脑可以冷静些,至少,不会因为这一次的再见,而迷失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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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没有婢女随身伺候,瑾言打包好行礼,便自己拦在腕上,然后一路向南婉容的寝殿而去。
还未走近,就听得南婉容一串极为响亮的笑声响起在屏风之后,瑾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不知道什么事儿逗乐了皇后,好奇地加快了步伐。
哪知刚刚绕过屏风,瑾言一眼就看到了立在南婉容身后,正在替她梳理长发的一个背影。
这个背影一看便知是个男子,身量高挑,挺直如松,一身柔软的紫袍却遮不住刚毅的线条,加上长发高束,金冠盖顶,更显气势出众,贵气悠然。
就在瑾言驻步,目光胶着在这男子的背影时,这男子的目光,也从菱花镜中看到了从侧门显出了身形的莫瑾言。
半月不见,还是记忆中那淡若秋水的眉,那沉若深潭的眸,款款而来,镜中的莫瑾言仿佛不食五谷、吸风饮露的仙子,流淌着一种出尘脱俗的美。
即便她今日穿着一件颜色艳丽的裙衫,却也掩不住她犹如空谷幽兰的特殊气质,反而衬托出了她别样的荣华婀娜。
是自己太久没看到她,还是自己因为看她的方式变了,南华倾有些迷惘,眼神也透出几分神往来。
恍若初见时,她红衣素颜的出现在面前,虽然只是小小的,瘦瘦的,但眼底超越年龄的沉静,内敛,也让自己有了片刻的沉沦,就如同现在…
感觉到南华倾停手,南婉容抬眼一看,却也同样从镜中看到了莫瑾言,赶紧抬手,扭头招呼着:“瑾儿,还好你来了,华倾要为本宫梳头,一开始笨手笨脚,扯掉本宫不少的头发,后来又轻手轻脚,挠痒似得,令本宫忍不住笑意,还是你来为本宫梳头吧。”
深吸了口气,瑾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而安然,移步来到了南婉容的背后,略垂目:“还请侯爷将梳篦递给妾身。”
清妙的嗓音甫一响起在耳边,南华倾好不容易清醒的脑子一下子又被抽离了神魂,低头看着眼前的人儿,手里的梳篦却还是死死拽住不曾放手。
“侯爷…”
瑾言伸手去拿,却发现南华倾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只得红着脸:“还请侯爷松手。”
只想多听瑾言和自己说两句话,更想靠近她,多看看她半娇羞半紧张的神色,南华倾还是没有依言将梳篦交给莫瑾言:“你会梳头么?”
“瑾言可是个手巧的,看了一遍陈娟梳头,基本上就都会了,连教都不用呢。”南婉容并未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只笑着回答了南华倾的疑问。
“陈姑姑这会儿在为皇后娘娘准备早膳,侯爷,您还是把梳篦交给妾身,由妾身来代劳吧。”
说着,瑾言终于抬起了头,目光也随之升高,不偏不倚,与南华倾低头的眼神相触。
连莫瑾言也不曾料想,与南华倾再见,会是这样的一种情愫暗涌的心情。今日之前,自己曾猜测过,两人重逢会是尴尬多一些,还是拘谨多一些,却没想,一旦相见,胸臆中却是潺潺如溪流般涤不尽的温暖,以及那一阵阵莫名而来的悸动。
而当南华倾的目光描绘在眼前女子的脸上,那眉拢轻烟,目含秋水,就这样近在咫尺地映入了心间,令自己身体内某种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突然就被释放了出来。
忘记了南婉容还在身边,南华倾目光柔软的像是一缕清风缠在了莫瑾言的脸上,然后喃喃地念起了一阕诗词:“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水湄兰杜芳,采之将寄谁。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南华倾一边念着,瑾言也一边听着,仿佛在阅读一封信的书信,一封刚刚来自于南华倾心底的书信。
这短暂的片刻时光,两人似乎也进入了忘我的境地,目光不但没有错开,反而纠缠着,交融着,谁也没有舍得先离开。
有些疑惑地听着南华倾不甚分明的在说着什么,南婉容发现自己身后两个年轻人呆立对望了许久,竟完全无视了她这个皇后,透过菱花镜,南婉容看在眼里,心里却是无比的欢喜。
之前,景宁侯府里透出来的消息,两人虽然圆了房,可是却不曾好好交谈过,甚至在南婉容看来,自己这个弟媳妇儿恐怕对一品侯夫人这个位置一点儿没有留恋。
还好,作为过来人,南婉容当然能够读懂两人之间微妙的情愫,当即便道:“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小夫妻小半月不见,有句话不是这样说的么,小别胜新婚,放心吧,这一次避暑行宫一行,本宫会给你们机会单独相处的。现在,华倾,你先让瑾儿替本宫梳头才是正经,别缠着媳妇儿了!”
仰头一笑,南婉容很有没有这么畅快地笑过了,也笑得身后两人立刻回了神,双双收回了胶着的目光。
瑾言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臊得慌,耳根都微微发起了热,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脸色肯定是绯红一片的。
第一百七十六 投怀送抱
御驾出行,自然声势浩大非比寻常,除了明黄帷帐的銮驾凤座共帝后单独乘坐之外,其余随行人等,皆登上了大红绸花装饰的黑漆马车,前前后后足足十多辆,加上步行跟随的侍卫和一众内侍宫女,竟蜿蜒排行了近一里的“长龙”。
当南婉容身着大红薄绸绣白牡丹的裙衫出现时,微凸的腹部,圆润的脸颊,还有目色中带着母仪天下之端庄的神采,都让一众在宫门前等候的妃嫔显然黯然失色,纷纷恭敬地拜服行礼
唯有沈蕴凌,虽然身为贵妇亦需要向皇后跪拜,但因为她有身孕,所以得了皇帝亲口许诺,鬼神不拜,人亦可不拜,就算面的帝后,也只需颔首欠身即可。
其实这也不是皇帝有多偏爱沈蕴凌,而是大邑朝的后宫历来由此规矩,身怀龙裔者,可暂时免于俗礼。
淡淡地扫过沈蕴凌,南婉容见她连肚子都不曾显露,就穿着一件宽身的裙衫,娇颜的香妃色已经无限接近自己身上的郑红,而且以手扶腰,一副精贵的样子,娇滴滴而不知轻重礼仪。
懒得理会沈蕴凌,反正若非自己点头允诺,她绝成不了了皇贵妃。
皇贵妃和贵妃,一字之差可是万般殊异,南婉容绝不会允许有人可以制衡自己这个皇后,制衡整个南家。
所以她再专宠,再骄横,再目中无人,也只是个妾,一个皇家的妾而已,与自己这个皇帝明媒正娶的发妻有着天然之别。
皇帝南婉容,亦十分尊重,向其颔首,然后亲自伸手搀扶了她登上凤驾,又道了声:“小心些。”
“多谢皇上。”
南婉容亦回报一个甜甜的微笑,看起来与东方寻并无半分隔阂,一副夫良妻闲的样子。
先是被南婉容淡漠高贵的眼神所刺激。后又见皇帝根本不理自己,而是主动搀扶南婉容上车,沈蕴凌心里一股子怨气就这样涌了上来。
再看南婉容上车时,一手扶着皇帝。一手又护着其小腹高隆,沈蕴凌眼底掠过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虽有羡慕的意味,竟也有几分嫉妒。
但沈蕴凌是个聪明人,她很快就埋下了头,端正地行了个礼,虽未伏拜,倒也恭敬周全,再加上大家都知道她有孕,所以也挑不出错处来。
随着南婉容一起而来的。还有一对十分显眼的伉俪佳人,那就是南华倾和莫瑾言。
两人仿佛商量好似的,衣衫俱带了一抹紫,南华倾的浅淡,莫瑾言的却是浓艳。有种相得益彰,相映成辉的妙趣之感。
而且,这两人都是容貌超群,男的俊美朗逸,女的清丽多姿,并肩而立,犹如神仙眷侣。无论是气质还是其他,都无比的般配。
南华倾和莫瑾言的出现,倒是引得一阵骚动,勿论后妃妃嫔,还是内侍宫女,各个看在眼里都是满满的羡滟之色。
同样。也唯有沈蕴凌,神色有些黯黯的,双手交握在薄纱广袖之下,指甲几乎都要嵌入了掌心的皮肉之中,似乎在压抑某种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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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莫瑾言和南华倾并不意外的是。沈画也作为随行的太医,受邀伴驾,一起前往避暑行宫。
一方面,因为沈画乃皇后的御用太医,另一方面,皇帝出行,太医院本来就要派遣人员跟随,所以也由沈画一并兼顾了。
身着太医院常服的沈画看起来十分沉静,虽然容貌俊朗不输南华倾,却因为可以的缄默和低调,并未惹来瞩目,直接登上了最后一辆随行官员乘坐的大马车之中。
轻点了人数之后,侍卫上前向皇帝禀报,可以出发了。
皇帝点头,看向一众垂手立在两边等待上马车的后宫妃嫔和随行亲眷,朗声道:“启程吧。”说完,这才由贴身的内侍搀扶着上了銮驾。
帝后登了车,众位后妃这才按照品级,一一登上紧随上了马车。
帝后的马车排在第一和第二,第三则是沈贵妃单独乘坐的马车,接下来是两个妃嫔一乘的三辆马车排下来,再然后,第七辆马车,却是煜王所乘。
第八、第九、第十辆,皆乘坐的是皇亲国戚,而身为一品的景宁侯和景宁侯夫人,南华倾和莫瑾言被安排在了第九辆马车上。
隔开了宫女准备上前搀扶的动作,南华倾看向莫瑾言,面含浅笑:“夫人,请——”。
然后掌心朝上,示意莫瑾言伸手,南华倾要亲自扶她上车。
宫女们都看着,瑾言只得将指尖搭在南华倾的手心,经由肌肤传来一抹热度,赶紧别过眼,感觉心跳有些急促。
明知道南华倾是因为在外人面前才这样,但瑾言还是感到了一阵心慌,赶紧钻入车厢,将目光投向别的地方,避开了与南华倾的对坐相视。
不多时,马车缓缓启动,端坐于车厢中,瑾言略显拘谨。
有意将注意力放在了周围,瑾言发现这御制马车就是不一样,行路不但平稳,而且即宽阔又通透,有一圈纱幔围拢,凉快的同时,也不会让人瞧去其内隐私。
更为意外的是,车厢内有个小小的箱台,上面不但摆了几样时令鲜果,还有一个挖深的小洞。洞中立着一个茶壶,淡淡的热气和茶香四散而出,甚至旁边还环绕了两个杯碟,也同样是陷入在箱台的木质桌面里,不会因为行车而泼洒出来。
看到瑾言在看茶点,南华倾开口道:“可是想喝水?”
说着,也不等莫瑾言的回应,南华倾直接取了茶壶,为其斟了一杯,递上:“喝点儿吧,这一路去往避暑的行宫,约莫要赶路一整天的时间,中间不会停下来休息,吃食和补水都在下面的箱台。所以渴了就喝水,饿了就吃干粮,连皇上和姐姐也都是这样的,你无需觉得不好意思。”
听他这样一说,瑾言才明白原来御驾的队伍是这样的规矩,便点头,由南华倾手里接过了了杯盏。
只是不经意与南华倾对望了一下,瑾言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不过半个月不见罢了,面对他,自己怎么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竟如此紧张呢?
就算自己心中对他有情,他也对自己有意,两人却都不是少男少女了,大可互相坦白,说个清楚明白的。
想到此,瑾言也不着急,将这杯子里汤色明黄的茶水一饮而尽之后,才攥在手心里,张口道:“侯爷,据娘娘说,以往请都请不动你随驾的,这一次,怎么想到要一起前往避暑行宫呢?”
自顾斟了杯茶,正要饮下,却听得莫瑾言和自己说话,南华倾于是将杯盏又放回了箱台,目色温和地看着她:“怎么,你不想我随行而去吗?”
“我没有!”
被南华倾这样暧昧的眼神看着,再听他有些“挑逗”的言辞,莫瑾言竟又有些慌了起来,双手赶紧摆了摆。
却不想,瑾言手上的动作虽然不大,但正好衣袖的袖口一下就带到了南华倾刚刚放在箱台边缘上的杯子,只听得“哐啷”一声,杯子倾斜,里面的茶水也顺而一把泼了出来,一点儿不剩,系数倒在了南华倾膝盖上。
虽然茶盏里的水不多,却一下就浸湿了南华倾衣袍,瑾言一看自己冒失了,忙取出一张绣了兰花纹样的手绢,倾身过去替他擦拭。
有美人“投怀送抱”,南华倾乐得仍由莫瑾言替他整理,脸上还含着一抹不明的笑意,看起来甚至还有些享受。
“对不起,是妾身冒失了。”
瑾言知道南华倾这人极爱干净,虽然自己不是故意,但打翻这么一杯茶水在他的身上,若是依照他以前的脾气…
罢了瑾言不敢细想,只埋着头,避开了头顶上南华倾一双有些火辣的目光。
谁知“祸不单行”,瑾言正半趴着用手替南华倾擦拭茶水,整个马车却突然一巅,像是碾到了石块似得。
因为突然失去平衡,导致瑾言反应不及,直接就这样“扑”到了南华倾的怀里。
一愣之下,感觉瑾言娇软的身子压在自己胸口上,南华倾顺势一带,就将她揽入了怀中,唇边一抹笑意勾起,然后低首凑到她耳边道:“你想我了吗?”
主动扑到人家身上,本来整张脸就已经羞得通红一片了,再听得南华倾在自己耳边呢喃,瑾言一口玉牙咬得紧紧的,连气都不敢喘。
因为只要她一呼吸,鼻息间就会充斥着南华倾的“味道”,那淡淡的冷香,还有属于他身上特有的男子气息,通通都要命地直冲脑门。
只觉得脑子混沌一片,直接停止了思考不说,身子也瘫软无力,反倒像是莫瑾言耍赖似得,直往南华倾怀里钻。
“这白日天光的,你若想我了,咱们等到了行宫,再鸳鸯合被,可好?”
谁知南华倾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是一句挑逗的言语,加上嗓音低哑,听得瑾言浑身一颤,羞得“嘤咛”一声,脸埋得更低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难得开怀
哪曾想南华倾竟会这样“戏弄”自己,正羞赧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瑾言却突然感觉到南华倾的身子在微微的发抖,胸口也起伏着,像是憋住呼吸在…
“你!”
果然,瑾言大着胆子仰头一看,南华倾竟是在强压住笑意,而且嘴唇紧抿,表情也十分古怪,亦导致他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意识到南华倾竟在“嘲笑”自己,瑾言又羞又气,猛地用手抵住他的胸口一推,然后咬着唇,满脸绯红的看着他:“你笑我做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对…对不起…”
南华倾见瑾言生气了,赶紧开口想要解释,可薄唇一张开,笑声便忍不住的从心而发,然后“哈哈”地直接仰头大笑起来。
何曾看到过南华倾这样畅快地笑呢,瑾言印象中,他即便是笑,也是冷冷的,或者讽刺的,哪怕是和南婉容说话,笑意也清浅而平淡,让靠近他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变得拘谨而肃穆。
看着他笑得这样开怀,像个孩子似得,眉眼弯弯,整张脸比之前鲜活了不知道多少倍,气质也从冰冷漠然变得明媚开朗,像是一抹久违的阳光照耀而来,照亮了整个车厢,也照亮了瑾言尘封已久的心门。
哪里还顾得上去生气,瑾言就这样目光如水地看着他,看着他可以在自己面前笑得如此坦然,突然间竟有些感动,眼眶也不由得湿润了起来。
正如沈画所言,南华倾少年时,曾在感情上受过极大的伤害,所以一颗心总是冰冷的,带着防备,带着介怀,再难向任何人敞开。
这点。不是南华倾的错,但却为南华倾的人生蒙上了一层灰色,很难可以有人将他带入斑斓的情感世界中。
但现在,他竟然会因自己而笑。还笑得这样无拘无束,怎能不叫瑾言感到由衷的欣慰呢。
若是南华倾这一座冰山真的可以融化,那莫瑾言就有理由相信,两人的将来是可期的,是可预见的,而自己也就有了留下来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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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夏季,御制的马车将冬季的厚厚栏板全都拆除,只一层竹编的围栏再加上一层薄纱而已,所以南华倾一笑,其响亮的笑声就毫无阻隔地直透而出。传得几乎整个皇家车队都听得个一清二楚。
了解南华倾的人,都意外他竟然会笑,更惊讶他笑得如此愉快。
因为大家私下都称呼其为“冷面罗刹”,就是因为他随时随地都冷着一张脸,连其他表情都鲜见。更别提这样大声放肆的笑了。
暗道果然女人的威力是最大的,想起南华倾身边那一位翩然若仙子下凡的夫人,大家都会心一笑,顿时释然了。
能将坚冰都给融化的,除了瑾夫人这个“绕指柔”,还有谁呢?
如此一想,众人心里更加明确了对车厢中的景宁侯夫妻这对“神仙眷侣”。更是多了几分羡慕和嫉妒。
毕竟随行的人,除了少数皇亲国戚,就是后宫妃嫔,再不然,就是宫女和内侍。妃嫔们不过是皇帝的妾,哪怕出身再尊贵。再受宠,也只是妾而已。更别提宫女和内侍了,这两类人,都是没有私人生活,也不可能有私人生活的下人。所以对伉俪情深的景宁侯夫妻更是羡慕到骨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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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南婉容听着南华倾的笑声,脸上表情有些意外,再然后,便是双手捂住了粉唇,将心中想哭的冲动给压了下去。
自己这个亲弟弟,打小就性格沉稳,加上父母早丧,自己又十六岁就嫁人,只留下他一个人独自住在景宁侯府中,袭爵、接手南家暗卫,这才养成了他冷漠寡言的性子。
南婉容记得,在南华倾少年时,和沈蕴玉定亲的那两年,自己还偶尔见过他的笑容,却也让人感到有所保留。
后来,沈蕴玉背叛了他,被他亲手斩首之后,南婉容就再没有见过自己弟弟畅快的笑了。哪怕是面对自己,也只是礼数上的浅笑,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他郁结于心,难以释怀从前发生之事。
还好,钦天监帮自己物色到了莫瑾言这个女子,南婉容再一次肯定,是她拯救了南华倾,那也就是拯救了南家。
所以这样好的一个弟媳妇儿,南婉容暗暗下定了决心,要趁着这一趟避暑行宫之行,好好撮合一下两人,给他们创造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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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其他人怎么想,乘坐在第三辆马车的里的沈蕴凌,听得笑声传来,虽然与第九辆车中间整整隔了六辆马车,却还是能依稀分辨出这笑声是出自于南华倾的。
愕然地半启唇,然后眉头一沉,沈蕴凌将手中的丝帕拽得紧紧的,总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干脆伸手撩开了车帘子。
一阵夏风吹入车厢内,大口地深呼吸了好几下后,这才令得沈蕴凌稍微平复了心情。
自己入宫已有五年的时间了吧,沈蕴凌依稀记得,当年自己陪着妹妹去景宁侯府做客,远远看着那个风华正盛的俊美少年,只一眼,竟有些沦陷了。
虽然知道父亲汝阳侯的目的,是将来送自己入宫,做尊贵的妃子,但在沈蕴凌心底,却是对妹妹有些羡慕的,羡慕她可以拥有一个这样美好的夫君,而自己,只能成为皇帝的一个妾,和后宫一群女人去分享皇恩,去争夺龙宠。
咬着牙,耳边那笑声还不曾消散,迷惘渐收,取而代之,是沈蕴凌目中一抹毫不掩饰的恨意流露而出。
只是这恨意,到底是因为自己亲妹妹就那样被人斩首而死,还是来自于其他,连沈蕴凌自己,都无法去确定了,只剩下苦涩的滋味充斥于心中,久久难以排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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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乘坐这最后一辆车的沈画,此刻表情却有些过分的平静了。
听着同乘一驾的几个文官在议论南华倾和莫瑾言如何“伉俪情深”,犹如“神仙眷侣”,沈画只翻了翻白眼,心下很是腹诽。
这两人,就算做戏给外人看,也不至于这样夸张和放浪吧!
倒是知道南华倾似乎在这小半个月里一直在和莫瑾言书信往来,沈画虽然不曾询问过莫瑾言,到底她和南华倾之间到底通信的内容是什么,但自己却明白,南华倾肯定没有提及尉迟如歌的事儿,不然,陈娟也不会悄悄和自己闲话,说莫瑾言将那些书信视若珍宝,总是垒在案头,时常翻看了。
或许鸿雁传情真的有些作用,缓和了莫瑾言和南华倾之间的关系,但在沈画看来,这只是暂时的罢了。
他们之间,若是真要成为正儿八经的夫妻,还有很漫长的路需要走啊!
摇着头,叹了口气,在周围几个官员异样的眼神下,沈画干脆闭上了眼睛,两耳不闻车外事,一心只与周公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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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开怀大笑之后,南华倾总算是逐渐停了下来,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才发现自己竟是笑哭了,甩甩头,感觉这一切仿佛有些不真实。
因为连他自己也记不得,上一次这样笑,是什么时候了,至少从记事开始,他印象中,就不曾有人可以让自己开怀大笑。
但是在莫瑾言面前,似乎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在她面前,自己也没有感到半分拘束或者防备,只是想笑了,然后就笑了,如此而已。
想到瑾言,南华倾才反应过来,之前因为自己笑她,她好像还在生着气呢,忙抬眼一看,却发现她只用着一双含情脉脉的水眸看着自己。
眸子深处,像是有点点涟漪荡开在碧潭之上,即便莫瑾言一言不发,南华倾也能看出,她心中仿佛有着千言万语想要和自己倾诉,但却不知从哪儿开始,所以才一直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