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儿一抬眼,眼中满满是泪,还有掩不住的愤怒情绪喷发而出:“景宁侯府就是这样对待我们尉迟家的大小姐吗?草菅人命,生死不顾,小姐明明就晕倒还撞伤了头,你们竟然要挪动她!好!我这就回去给尉迟将军报信,说他的女儿在这里受了天大的委屈,已经要死了也没人顾全!”
“姑娘!”
浣古一把拦住了想要起身的栀儿:“主子们之间的事儿,我们身为下人,也说不准,更不能质疑主子的决定。但这不是最重要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尉迟小姐先送回清蔓斋,让她好接受大夫的诊治。不然,万一闹出了人命,难道你这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就没有责任吗?”
见栀儿还气得直喘,浣古又忙补充道:“姑娘你先冷静些,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可不能也像你这个主子一样,行事冲动,最终害了自己啊!”
被浣古这样一劝,栀儿终于放弃了想要立刻冲回尉迟府喊冤报信的想法。
因为栀儿心知肚明,自家主子既然选择了被抬入侯府为妾,那就是命如贱草的一个奴婢了,和自己也没什么区别。说得不好听的,侯爷这还没有对自家主子动手,而就算是侯爷真的害得自家主子死了,于礼法上,也是不用承担任何责任的。
可即便是明白这个道理,栀儿的泪水却也止不住地低落而下,狠狠一咬牙,才缓缓点了头:“若是我家主子平安无事,那还好,若是她有任何的不测…我就是拼上这一条命,也好南家给一个说法!”
这个时候,浣古也顾不得其他了,伸手,略犹豫了一下,然后将栀儿直发抖的“血手”,紧紧地,用力地握住了,希望给她一些支撑,让她不那么害怕:“不会的,姑娘你相信我!”
浣古的越矩举动似乎起了些作用,栀儿的手渐渐便没那么抖了,待回过神,她直接把手抽了回去,然后咬牙道:“帮我扶主子回去!要快!”
点头,浣古立刻将尉迟如歌的头托住,然后极有分寸地架住了她的手肘,配合着栀儿,一左一右地终于将尉迟如歌从地上“拉”了起来。
“不行,在下只有冒犯一下尉迟小姐了,不然,等咱们抬着她回清蔓斋就已经晚了。”
说着,浣古也不等栀儿反应,一把就将尉迟如歌的身子一举,抗在肩头,然后大踏步地往栈道上走去。
虽然知道浣古这样做不合礼数,而且对自家主子的闺誉影响极大,但栀儿还是默许了,因为若非如此,恐怕尉迟如歌的血都流干了,也回不去清蔓斋,更等不到大夫过来。
当然,即便栀儿没有阻止,玉牙却紧紧咬住,心里,更是对景宁侯府的恨意又增加了几成。
.※※※
却说莫瑾言避开侯府下人门的注意,一路来到门房,看到车夫已经备好了她平时出府常坐的马车,便由玉簪搀扶着,登上了车厢。
“主子,这就出发么?”玉簪其实还想让莫瑾言再想清楚一些,毕竟她这一走,恐怕有些事情就再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也会加深她和侯爷之间的误会。
“是的,我已经想好了,走吧。”莫瑾言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示意玉簪上车。
无奈,玉簪只得跟着钻进了车厢,然后敲了敲前方的厢门,示意车夫可以走了。
玉簪看了看莫瑾言,看得出她满腹心事,思绪重重,便开了口:“主子,之前那尉迟小姐过来给您敬茶,您为何不接了就走呢?”
顿了顿,有意压低声音,玉簪继续道:“估计现在她已经知道侯爷昨夜宿在清一斋的事儿了吧。您想想,若您之前接了她的茶,她就是板上钉钉侯爷的妾了。到时候她就算生气,就算觉得委屈,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侯爷是男主子,他想去谁的房里过夜,还轮不着她一个妾来决定。但您先前拒绝了她,她现在的身份尴尬,再加上事后才知道真相,定会觉得您是故意的,心里对您的埋怨恐怕也会极深。奴婢觉得,这会给您将来埋下个不安定的因素呢。”
莫瑾言当然知道尉迟如歌会对自己有所埋怨,自己本来也大可如玉簪所言,直接受了她的“请安茶”,但莫瑾言却没有那样做。
究其根本,到底还是莫瑾言接受了南华倾昨夜求欢是一个缘故,那就是,她心底其实还是在乎南华倾的。
不接尉迟如歌的茶,就是自己想给南华倾留一个选择的余地,也给双方留一条走得通的路。
若是自己不在侯府的这几日,南华倾没有理会尉迟如歌,或许两人还能有一个可以预见的未来。
但若是自己离开之后他和尉迟如歌同了房,真正地纳了这个妾,那两人就不再有任何必要继续下去了。
到时候自己回到侯府,会接受尉迟如歌敬的茶,然后便着手安排和离和出府的事宜,不会再对南华倾和景宁侯府有任何的留恋,绝对不会…
“主子,您怎么不说话?”感觉到车厢的摇晃,玉簪取了靠垫帮莫瑾言垫在后背,让她可以舒服些。毕竟昨夜是她第一次和侯爷圆房,身体上的疲惫是掩都掩不住,一路而来,都是自己扶着她的。
莫瑾言向玉簪点了点头,知道她对自己的生活照顾地无微不至,对自己心里的感受,也有着足够的关心。
但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才能真正的明白,就像那句俗话说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玉簪对自己的关心,停留在关心就好了,没有必要让她的想法来左右自己的想法,所以莫瑾言轻声一叹:“就看侯爷知道我离开之后,会有什么反应罢了。”
稍作停留,瑾言吐气如兰,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我在水月庵等他…”
第一百三十九 睹物思人
莫瑾言的马车前脚刚离开侯府,南华倾就一阵风似得追到了门房。
门房负责值守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厮,名唤来福,此刻他正坐在半高的门沿边,手里捧着一个白面馍馍在啃。
因为玉簪打早天刚亮就过来要了马车,来福只得草草起床,安排车马和通知车夫,所以错过了送到屋子的早饭。眼看时候已经晚了,他才匆匆去厨房要了两个白面馍馍,揣在怀里,去了门房值守的隔间,半躲着地填肚子呢。
吃了大半个馍馍,来福觉得口有些干,可因为一早来的匆忙,也没备好茶水,他只得硬着头皮咽下这口馍馍,然后又准备大口继续吃。
可正好在来福咬下一大口馍馍之时,南华倾犹如天降神兵一般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反应不及,来福的喉咙直接被一块馍馍给卡得死死的,几乎是一瞬间,他的脸就已经显出了酱紫的颜色,一手捂住青筋直冒的脖子,另一只手还用手指去扣自己的嗓子。
看不惯下人的呆笨,但南华倾却不能见死不救,只得停下冲出去想要追上莫瑾言的步子,走到了来福的身边,从他背后双手穿过其腋下,然后拉住手臂用力一撇,紧接着,“噗——”地一声,来福张口就吐出了一团混合着黏黏唾液的馍馍,其憋成了酱紫颜色的脸才稍微地恢复了一些正常,但却还是像猴子屁股一样红彤彤的。
“侯…侯爷…”
来福正想埋下来给南华倾磕头,谢他的救命之恩,却没来得及把话说出口。就看到他飞身而去,犹如一片墨绿色的柳叶。
进府的时间虽然不常,但来福也算是家生子,父母常在他耳边谈及侯爷的事情。
来福寻思着。侯爷不是大病了五年吗?
这才养了三年吧,怎么就健步如飞了呢?
哦,好像母亲曾说过,侯爷小时候练武来着。估计应该是恢复训练了才对!
或者,是咱们夫人的功劳吧,整日吃斋念佛,为侯爷祈福,侯爷不好才怪呢…
而且之前厨房那些婆娘嘴碎,说是昨夜侯爷和夫人终于圆房了,侯爷那冰山似得一个人,也有火山喷发的一天啊!天哪!太羞人了!
.※※※
来福这厢正“奇思妙想”着,眼前一花。南华倾竟又回到了他的面前。
脸色青白。南华倾抑制住心头的怒意。张口问来福:“夫人什么时候离开的?”
“侯爷......小的不知道啊,小的只知道天刚亮的时候玉簪姑娘来要了车,我以为夫人还没走呢!”来福心头狂跳。这可是侯爷第一次和自己说话啊,虽然侯爷的气势磅礴。令自己无力招架,但还是让来福觉得这辈子没白活,更没有白做景宁侯府的下人!
“你不是一直在门房值守么?难道你擅离了位置?”南华倾逼问着,本不想为难眼前这个小厮,但他一腔怒气没处释放,只得拿了来福开刀。
“小的,小的…”来福总不能承认自己是因为错过饭点,然后溜去了厨房拿白面馍馍,这才导致夫人的马车何时出府的,自己都不知道吧。
“你自己去陈柏那儿领罚,一个月的薪俸,另外,自己给自己掌十个嘴巴,算是从轻发落了!”
南华倾说完,见来福只表情“痴呆”地望着自己,立刻脸一沉:“还不快掌嘴!”
来福反应过来,立刻磕了个头,然后双掌打开,左右开弓,竟真的卖力地掌起了嘴。
听着来福的脸上“噼啪”直响,南华倾才觉得解了些气,迈步往西苑回去了。
.※※※
一路上,南华倾遇到了不少府中下人,面对下人们有些异样的神色,他视而不见。感觉到下人们悄声的议论,他也听而不闻。
以往,进出侯府,南华倾都是由西苑背后的一条小道,然后从一个不起眼的侯门离开,府中下人极少有机会见到自己。
今天这一次,是他实在有些累了,身子累,心也累,所以没有刻意掩饰行踪,只一步一步地走在府里头。
却是陈柏接到了下人们传来的消息,心中诧异无比,紧跟着就出现在了南华倾的面前。
“侯爷,您这是?”陈柏不明就理,只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了起来。
看了一眼陈柏,南华倾皱皱眉,本想让他走开,却转了念头:“内院的正房,平日里是上锁的吗?”
陈柏赶紧回答:“是的,因是正房,加上夫人和您都不在里头住,所以落了锁,以防有宵小之辈顺手牵羊。”
“你身上带了钥匙么?”南华倾又问。
陈柏摸了摸腰间的一串钥匙,确认自己带了,才点头道:“带了的,侯爷可想去正房看看?”
“走吧。”南华倾示意陈柏领路。
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内院正房的门口。
侯府的正房自然有些与众不同,独门独院,外头两棵百年桂树,因是初夏,并未开花,却绿叶成萌,令人感觉十分清凉。
抬头看着巨大的桂树,南华倾才想起来,自己几乎是从父亲去世过后,就再没来过这里了,算算,应该有十多年了。
听见门响,南华倾知道陈柏把锁打开了,便主动上前,伸手推开了院门。
进屋庭院,满眼皆是郁郁葱葱,花木扶疏,一角的人造池塘里波光粼粼,几尾颜色鲜红的金鱼儿游弋其中,俨然成了这座空置小院的主人。
陈柏跟着进了院子,见南华倾注视着池塘,一动不动,便上前道:“虽然侯爷和夫人都不曾住在正房,但每日两次,一早一晚,小的都派了洒扫过来,所以一应家具摆设也是干干净净的,侯爷要进去看吗?”
“来都来了,去看看吧。”南华倾的声音透着几许怅惘。
陈柏似乎猜出来了什么,看了看南华倾的身影,这次上前推开了掩住的屋门,然后侧开身子:“侯爷请,您需要小的为您备茶么?”
“去吧。”
南华倾知道陈柏这是为了让自己独自在屋里待一会儿,便顺着了他的提议,点点头。
“那侯爷请稍后,此处没有现成的热水和茶叶,毕竟,三年多来无人居住了…”
陈柏屈身退了下去,却是在院子里停了停,直到看见南华倾的身影没入屋中,这才甩甩头,叹了口气,下去准备茶水了。
.※※※
走进了屋子,南华倾环顾一周,似乎还是记忆中的老样子,却又有些不一样了。
比如那大红色的纱帐,又比如那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锦被,还有各色绣墩儿、靠垫也是一水儿的并蒂莲、多子瓜的纹样,颜色也俱是耀眼而明媚的红。
想起莫瑾言嫁过来之后,在这里住了一月有余,守着这刺目的一片明红,却独守空房,那种日子,应该很难过吧?
走到屋中的圆桌前,南华倾伸手拂过黑檀木嵌宝的桌面,果然一如陈柏所说,纤尘不染,根本不像是没人住的。
看了看桌子上放的大红底描金牡丹花样的茶壶和六个绘了白蝶穿花图样的粉彩品杯,南华倾突然觉得,莫瑾言当时的心情,应该感到很可笑,还是很心酸呢?
脑子里浮起了莫瑾言那张清素至极,却偏有涟涟绝艳的脸,南华倾抿抿唇,发现自己到现在,还是没能猜出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昨夜的交欢,难道还不够理由留住她吗?
为什么,她要逃避两人的关系,选择走得越来越远呢?
后山的清一斋,自己还能掌握和接受,但水月庵…未免也太疏远了吧…
正想着,院门上传来一声响动,南华倾本以为是陈柏回来了,抬眼一看,却是沈画!
这个时候,沈画本该呆在宫中的太医院,每日三次为南婉容诊脉安胎,怎么却来了侯府?
南华倾皱皱眉,目色幽冷地看着沈画,心中竟有些紧张,手心也忍不住发起了汗,因为他怕沈画会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侯爷!”
沈画倒是神色平静,但眼底难掩一丝沉重和疲惫,可见这段时间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甚至可以说是心力憔悴。
走进院子,他远远看到南华倾身在屋中,便提高了声量:“陈管家说您在内院正房,在下便直接过来求见了,还请恕冒昧之罪。”
“你无端端的与我客气什么!”南华倾摆摆手,示意沈画不用进来,自己则起身出了寝屋。
不想沈画进入屋里,是南华倾的一个私心,总觉得这一片天地是属于他最初印象中那个十三岁小新娘的,一身鲜红的嫁衣,却素颜如玉,不施粉黛,敢贸然闯入西苑,请求与自己圆房。
那个小姑娘,曾用着超越年龄的沉稳目光打动过自己,那个小姑娘,也曾语出惊人令得自己几乎想要咬掉乱说话的舌头,那个小姑娘,还是误打误撞帮自己逼出心尖余毒的“救命恩人”。
这样的一个女子,昨夜又与自己有了肌肤之亲,这怎能叫南华倾轻易地就忘记呢?
相反,即便人去楼空,心底却是刻骨铭记着…
第一百四十章 不情之请
看到南华倾从屋里走出来了,沈画也驻步在庭院。
目光随着南华倾一步步慢慢地靠近,光线也从室内的幽暗渐渐变得明亮起来,沈画总觉得,那个与自己相交了近十年的男子,那个从来都冷若冰霜目空一切的景宁侯,似乎有些变了,从他的神情中,竟有了一丝柔软透露而出。
来时,沈画不可避免地也听说了昨夜发生在侯府的“艳事”,对于南华倾和莫瑾言终于圆房,耳边回想响着陈柏的感慨,心里,却有万般滋味如千帆过尽,变幻无常,难以道尽。
那滋味或酸、或涩、或默然、或惆怅,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遗憾…
果然,莫瑾言是一个令人难以抗拒的女子,哪怕是视天下女为毒物的南华倾,最终也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甘愿被那绕指的柔软所侵入骨髓。
这样的女子,曾是自己珍视的,沈画甚至不敢有任何遐思,因为莫瑾言是朋友之妻。
眼看着莫瑾言慢慢长大,从一个稚龄少女,到二八女郎,她的风华,她的气质,甚至不能仅仅用与日俱增来形容,对于沈画来说,她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是他的红颜知己,是他心头那一颗难以磨灭和抹去的朱砂痣。
他曾经这样告诫自己,此生,有一位红颜知己如她,就足够了,不去奢望,也不用去遐想,否则,或许他可能会失去这一段难得的尘缘,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所以当沈画知道莫瑾言终于和南华倾圆房之后绝世相师。素来心性沉稳的他,也很快将心态摆正。南华倾和莫瑾言本来就是夫妻,他们圆房了也好。至少,可以将自己心底一抹隐约的苗头给掐断。使其不会再继续发芽。
毕竟这一趟自己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南华倾商量。
不过沈画更加明白的是,莫瑾言只要没有打消离开侯府的念头,那自己心底的那株“缠心藤”就不会被连根拔除。某天。或许还会有机会再重新破土而出,发芽滋长…
南华倾一步踏出屋子,才觉得缭绕于鼻息,那股子属于莫瑾言的味道终于悄然地消退了,耳畔那似有若无的隐隐叹息之声,也逐渐被风吹树叶的响动所取代。
“你怎么来了?”
深吸了口气,南华倾整理一下自己刚才有些失落的情绪,这才迎着沈画向前而去:“莫非是凤仪宫有事儿?”
沈画拱了拱手,算是行礼。
知道南华倾对其姐十分关心。沈画没有故弄玄虚。直接道:“皇后的身子和腹中胎儿并无大碍。就是孕吐有些严重,食欲不振。但现在月数还小,母体不需要吃进太多东西。而且。为了让皇后可以熬到平安生产,我必须控制腹中胎儿的重量和大小。务必让皇后可以顺利诞下麟儿。”
“麟儿?”
南华倾捕捉到这两个字,眉头一沉。
民间,一些大夫或许会为了让主家高兴,开口闭口以“麟儿”来称呼尚未出生的胎儿。
但南华倾知道,沈画绝非那些民间的俗医,空口白话,无凭无据之事,是不可能从他嘴里冒出来的,所以有此一问。
“对,我有八成的把握,皇后这一胎是皇子!”
沈画说着,语气虽然斩钉截铁,但神情却丝毫没有半分的喜悦。
而且紧接着他还只摇了摇头:“不然,我也不会冒险替皇后保胎了。毕竟,皇后的身体,实在不适合在这个时候有孕的,更别提怀足月份将皇子平安生产下来了。”
“为什么三年前姐姐怀孕,我让你入宫去看过,你似乎无法确定姐姐所怀胎像,而这次却十分肯定呢?”南华倾抑制着心里的激动,往前靠了两步,想知道沈画的凭借什么来断定胎儿是男是女。
“一般来说,脉相可透露十之二三,孕相也可透露十之二三,这就是五成左右了。但生男生女本就是五五开之数,结果各占一半,所以任何大夫都不能断言胎儿出来到底是男还是女。”
沈画解释着,见南华倾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又紧接着道:“之前皇后三次有孕,第一次和第二次,我还没入宫为太医,所以不曾观察。第三次,虽然入宫去看过,也请过脉,但那时候皇后的身孕已经有六个月了,一切波动都已趋于平稳,是看不出来什么的。这次却不同,从皇后有喜脉开始,我就一直每日三次诊脉,记录了十分详细的脉案。另外,保胎的汤药,我也有意选择了不同的种类,再看皇后的反应,基本上也心中有数了。再结合皇后这一个月来的饮食习惯,再根据我对皇后孕相的观察…”
不等沈画说完,南华倾一步上前,双手直接抓住了他的肩头,用力一压,目色更是严肃无比,一字一句地道:“沈画,只要你能确定这一胎是个皇子,那无论如何,也要帮我姐姐保住腹中这个胎儿。更要保住姐姐的性命!不能让皇子生出来就没了母后…我,求你了!”
说完“求你了”这三个字,南华倾又重重地点了点头,神情真挚地与沈画目光相对,只为求得对方一个承诺。
感觉到南华倾犹如深海中的一页孤舟,看向自己的神情,仿佛找到了唯一可以依靠和避风的海湾,沈画即便清楚南婉容的这一胎会有多么艰难,自己还是在沉吟了半晌之后,郑而重之地点了一下头,算是接下了这个请求。
没有过多的言语,看到沈画清淡的眸子中透出一抹坚毅,南华倾就已经有了足够的信任,愿意将南家的未来交给他,于是双手再一次压了压沈画的肩头,随即又抬起来,拍了一下,南华倾这才退后半步,开口道:“此时若成,你沈画将会是我南家最大的恩人,更是我南华倾永恒不变的手足!”
“你我交情,不需要说这些,你之需要知道,我一定会尽全力的,那就够了。”沈画还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淡,无论是情绪,还是语气。
但越是这样,他所透露出来的自信就越浓,越让人觉得可靠,愿意去信任他。
“好!”南华倾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话锋一转:“既然姐姐身子暂时无恙,那你今日过来,又是所为何事?”
“嗯。”
沈画想了想,似乎在斟酌怎么用词,片刻之后,才叹了口气:“皇后的身子和腹中胎儿,我可以尽心照料,却仅仅只是从大夫的角度。我是男子,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守在皇后的身边。在皇后入睡、进食,更衣,或者是沐浴的时候,根本不方便在侧,所以总会有疏漏!所以,我需要一个绝对可靠,南家绝对可以信任的一个人。这个人不但要兼顾药理医术,还必须贴身跟着皇后,在我无法顾及的时候,由其全权负责皇后的安危。”
“令南家绝对信任,绝对可靠,懂药理医术,又必须贴身伺候…这人,肯定不可能是陈嬷嬷了…”南华倾皱起眉头,似乎觉得有些棘手,一边说,一边摇着头。
“陈嬷嬷负责皇后的饮食安全,还要盯梢凤仪宫进进出出的各色人等,她已经无暇顾及太多了。”沈画也否认了陈娟。
“可是还有谁?”
南华倾看着沈画,抬起右手,一下一下地数着:“这人,首先必须得是个女的,还得是行医世家,又必须稳妥可靠,能够让我足够信任由她日夜陪伴在姐姐身边。沈画,你实在给我出了个大大的难题!这样的人太难找,我只有尽力,看暗卫里面能不能调出来一个。”
“何必舍近求远!侯爷,不如您出面,请夫人入宫暂住几个月吧。”沈画提出让莫瑾言入宫陪伴皇后,其实也有几分私心。
至少莫瑾言离开了侯府,就不会再与南华倾同房了,两人之间也能有一段互相冷静的空隙,让莫瑾言可以想清楚她自己的未来。
但这一丝的私心很快被理智所取代,因为思来想去,反复权衡,沈画觉得这个人选实在是非莫瑾言莫属的!
南华倾却是一愣,因为他压根就没想到她的身上去:“你是说,让莫瑾言入宫?”
点头确认了南华倾的反问,沈画解释道:“夫人在清一斋清修的这三年,研读了不少草药图集,对于各种草药的辩味,识性也十分熟悉了。虽然以她的所学,还不足以行医开方子,但凭借她对各种草药的辨识,可以很好地替皇后挡住隐藏的各种‘加害’。”
“隐藏的加害?”南华倾对医术药理这一块不是很懂,但听得沈画这样说,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毕竟南婉容身边,仅有一个陈娟最为可靠,但一双眼睛能够顾及的东西有限,南华倾甚至恨不得自己可以常住在凤仪宫,替姐姐去拔除一根根犹如利刺环伺在周围想要加害她,加害她腹中胎儿的不安定因素。
※※※
第一百四十一章 镜花水月
看到南华倾不明所以,被自己话中的“加害”二字听得额上冒汗,沈画摆摆手,示意他无需紧张。
知道南华倾对草药之类的不太熟悉,沈画愈发详细地举起了例子:“比如屋内的熏香、还有宫中用于熏衣裳的香料。另外,一些胭脂水粉中,也有可能会掺入一些麝香和红花等。这些可以作用流产的草药,容易被香粉的气味所掩盖,更需要格外注意。甚至是沐浴的洗澡水之中,也要仔细辨别,看有无导致流产的任何药水掺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