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云却坚持将莫瑾言给拦住,手直直地横着:“侯爷正在用膳呢,要不,请夫人稍后再来。”
“哦,那正好,我还没吃午饭。”说着,瑾言一踏步,挤开了犹自还想挡住自己的拂云,然后迈着大步,径直往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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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阻止一下!”拂云看着莫瑾言推开了屋门,想着等会儿主子的怒气肯定会系数洒在自己身上,只觉得天就快要塌下来了。
“你阻止了,还不是一样。”浣古却没什么表情,看了一眼莫瑾言关上门,然后随口说了句:“我去看看晚膳准备的如何了,你继续守着。”
“你这小子!午饭还没用完,什么晚饭准备的怎么样了!”
眼看浣古“嗖”的一下消失在寺院的围墙外,拂云跺了跺脚,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自言自语地说:“对了,晚膳后还有一顿汤药,沈太医吩咐须得温热了服用,我也得去准备一下。”
说完,同样一个闪身,拂云也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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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端着一个瓷碗准备喝口热粥,南华倾听见门口似有声响,待抬起头来看是怎么一回事儿,却发现屋门被人直接推开了。
“侯爷,待妾身来伺候您用膳吧。”
一进屋,莫瑾言就反手将门关上,然后褪下披风,三步并两步地直接来到南华倾的身边,夺了粥碗,取了勺子,就准备喂他。
南华倾一开始有些没反应过来,等一勺粥已经凑到自己唇边,才意识道莫瑾言竟不请自来,眉头一沉,伸手挡开了她:“你怎么进来了?拂云和浣古呢?”
“侯爷,身为您的妻子,此时此刻,若是不能呆在您身边,我还能去哪里呢?”
目光含着半分晶莹的微茫,瑾言抿了抿唇,深吸了口气,眼泪便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一副委屈的小娇娘模样:“独守洞房夜,是因为侯爷您还在病中,也就罢了,身为妻子,妾身也体谅您的处境。可三朝回门之时,您却宁愿住在寺庙中,也不远陪同妾身回一趟娘家…”
“本候需要在慈恩寺静养。”
南华倾的声音虽然仍旧冰冷,却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缓和。
面对一个柔弱无依泪眼婆娑的小姑娘,南华倾很难做到完全的不近人情。可身边若是多了这样一个小麻烦,将来恐怕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大困境,令得南华倾不得不硬下心肠。
“那妾身就在这儿伺候您吧。”
看到南华倾的眼神里中流露出一抹不忍,瑾言以为自己成功,心下一喜,就把放低了的手又抬起来,准备喂他吃粥,眼泪也收住了没再继续往下滴落。
却没想,南华倾沉吟这片刻之后,却是一伸手,“啪”地一下就把瑾言手中的瓷勺扫落在地,然后支撑着从桌边站了起来,背对她,一步步走到了床边:“从头到尾,本候就没有想过要娶亲,所以你若乖乖地不要在本候面前晃荡,或许,还能稳坐侯府夫人的位置,衣食无忧,可以安度余生。但若是你再企图接近本候…那你的下场,应该不会比地上的碎瓷好多少。”
闻言,莫瑾言被强行拂开的手还犹自有些发抖,低首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再抬眼看向南华倾的背影,她根本没料到南华倾竟会如此厌恶自己,甚至不惜做出这样粗暴的举动,说出这样直白的话来威胁自己!
是留,还是走?
活了三十年,莫瑾言一直是乐观的人,哪怕重生之后亲眼看到了南华倾那副病怏怏的样子,她也存了一丝希望,想着若自己和南华倾成了真正的夫妻,是不是他就能活下去,再然后,她也不至于背个克夫之名,只能存活在侯府的一方小院中,最后孤寂而终…
“还不出去么。”
再次开口,南华倾的声音已经没有了温度,有的,只是难以掩饰的厌恶。
深吸了口气,瑾言脑中暂时一片空白,她知道自己坚持不走也讨不了什么好处,玉牙紧咬了唇瓣。
罢了,硬碰硬不会有好结果。
莫瑾言不想又惹得南华倾动气,默默的没有开口,只转身,步子有些飘忽地推门而去。
等走出去,莫瑾言才发现自己忘了拿披风,身上的夹棉袄子不厚,但室外的冷风却一股接着一股地吹来,像是无数把刀子在割着自己的脸。
并不是没有勇气再一次回到那间屋子,瑾言只是觉得自己有些不争气,然后发狠地擦了擦脸上挂着的淡淡泪痕,又用双手拢住领口,提步就走,根本不想再停留哪怕片刻。
但之前的坤院恐怕是回不去了,那儿都是住的男客,最后一间屋子也让给了沈画,就算回去了,也没有落脚的地方,弄得自讨没趣,瑾言看了看路,想也没想,就径直朝前头的大佛殿而去,想等着玉簪来了,便能立刻乘马车回去。
此时正值晌午,僧人们都去了饭堂用膳。用完膳,也都直接回僧房休息。所以莫瑾言一路走,都没遇到个和尚问路,加上慈恩寺非常大,来时,她只匆匆跟着拂云和沈画,根本没记住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迷路了。
“明明来的时候大佛殿在西边啊,怎么…”
穿过了好几座请冷冷的小佛堂,瑾言却发现前面出现的是一座小山林,哪里有半分大佛殿的影子呢?
抬手擦了擦额上的细汗,瑾言有些无语了,想着或许前世里困守在高墙小院中,对方向有些模糊了,加上没出嫁的时候,去哪儿都有马夫和丫鬟跟着,皆无需自己来辨明道路。
可现在却好,自己饿着肚子,衣着也单薄,虽然走了一会儿身上有些发热,倒不觉的冷,但很快若是不找个避风的地方,多半是要着凉的。
想着,瑾言一咬牙,想先折返回到之前经过的那个小佛堂,至少找打一个僧人带路再说。
可就在瑾言一回头的时候,眼角却瞥见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这小山林是一个坡地,几乎没有路,却依稀可见一条被认为踩出来的小径。说是小径,其实也就是两边的杂草长得高些,隐约可以供一个人通行其间罢了。而小径的尽头,就在山坡的最高处,那里,立着一个差不多两人高的佛塔形建筑。
“这里怎么有个佛塔?”
自言自语地念叨着,瑾言心中生出了几分好奇:“佛塔应该是用来供奉舍利等佛门法物的,一般来说,都建在寺庙的风水中心之地,可这里明明是一片荒林,而且,这佛塔看起来仅有两,一般寺庙都不可能用这样简陋的佛塔来供奉法物的。”
再回头看了看那边自己经过而来的小佛堂,清清静静,除了阵阵的冷风拂过,再没有半个僧人出现了,瑾言扭过头,惦记着眼前古怪的佛塔,干脆提起裙角,就往小山坡中间的山径走了上去。
第二十章 黄土掩玉
等走得近了,莫瑾言走才发现,此处根本不是一个佛塔,而是修建的十分巧妙的一个坟头。只是从背面看过去,形状下宽上窄,错落而上,又被树林掩盖,光影变幻间,看起来和佛塔有些类似而已。
含着几分好奇,瑾言没有离开,提步,往这座坟的正面绕去,却发现前方竟是一片开阔,远远望去,山黛列眉,树烟绾髻,幽雅中透着舒朗广阔的意味,乃是风水绝佳之地。
可这样好的一块宝地,又是在慈恩寺,为何会有一座孤坟呢?
低首,看着坟前一片杂草丛生,瑾言环顾四周,移步,绕过坟堆,耐不住好奇,暗想:“恰好我与你遇见,且上前看那碑记是怎么写的。”
上前一瞧,却发现那碑上青苔都已长满,令得瑾言微微蹙眉。
她不明白,这慈恩寺里僧人那么多,为何却唯独没有人前来祭扫这座孤坟呢?
伸手拂开几丛杂草,瑾言只看到了一个“玉”字,便再无其他祭言铭文。
但就是这个简简单单的“玉”字,却透着几分古怪。
轻轻摩挲着墓碑上唯一的这个字,瑾言感觉有些割手,虽然看似刻画地有些潦草,但力道深入,像是谁用剑为笔,然后灌满了力气往石碑上摔下去,锐利而霸气,有种宣泄的意味。
“无论你生前何等模样,死后,却是落得寂寞如斯…”
低喃见,莫瑾言有些伤感,总觉得这一座孤坟中所埋之人和自己前世何其相似,都是孤零零的。差别却是,坟主已死,自己死后却又活过来了而已。
不过比自己来,瑾言觉得坟中之人还要可怜写,就算被葬在国寺的风水宝地,却也无人祭扫,掩不住那透骨而来的凄凉。
“既然遇见,就是我与你有缘。本该为你上柱香才好,却又不曾带得火烛香蜡来。也罢,我便留诗一首,你九泉有知,方能走的安然吧。”
沉声低喃,瑾言从一旁的枯树上折了个木枝在手:“我就把诗刻在你的碑上吧,免得整个碑上空空只一个‘玉’字,显得那样稀疏空落。”
手持木枝,莫瑾言撮土为香,屈身拜了拜,然后才在布满青苔的墓碑上写下了四句诗:
明月冷鸳被,
暗尘封镜台。
玉虽黄土掩,
名未白云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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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
“夫人您在哪儿?”
“主子——”
刚落笔,瑾言不经意间仿佛听到了不远处寺中传来了阵阵呼喊声,像是玉簪到了,在四处寻自己。
心中一喜,这下总算不用饿着肚子吹着冷风和孤坟同病相怜了,莫瑾言将树枝留在了坟前,临走前,又看了一眼自己刻下的诗,暗想“这位‘玉’人,若有机会,我再来慈恩寺,一定带上香烛纸钱为你祭拜”,然后便循声而去,离开了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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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莫瑾言没有料到的是,不但玉簪来了,南怀谷竟然也来了。
少年人特有的意气在寒冬腊月仍就张扬地如青松碧竹,加上南怀谷一张妙如润玉的脸,看得莫瑾言意外之余,心下略有感动。
“嫂嫂…”
见莫瑾言只一身薄棉夹袄,在大冷天连披风也不曾穿一件,南怀谷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自己那个称病的堂哥,总觉得肯定是南华倾亏待了莫瑾言,脸上隐隐浮现出一抹怒意。
玉簪也看到瑾言的形容有些憔悴,什么也没说,一咬牙,眼泪就落了下来,直接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层小袄,披到了瑾言的身上。
“我没事儿,只是从侯爷屋里出来的时候忘了带走披风。”瑾言一只手拉了玉簪,一只手替她擦去眼泪。
明明是大冷的天一吹风,指尖的眼泪就冰凉透骨了,但瑾言却觉得心下温暖无比,柔声道:“你别着凉了,赶紧去取一件我的外袍穿上,我不想呆在慈恩寺了。行李也不用卸下来,直接回莫府吧。”
南怀谷见玉簪踌躇不前,又冷得浑身哆嗦,便道:“玉簪姑娘,你去吧,我陪嫂嫂走过来便是。”
玉簪就是不想南怀谷和自家主子呆在一块儿,可看着瑾言根本不愿在此地多呆,自己身上又冷的不行,只好对行了一礼:“奴婢先去马车那边,嘱咐车夫不要套马,准备好直接折返回府里头去。”
见玉簪撒腿就跑,瑾言有些担心,怕她冷着了,也怕她摔着了:“这妮子,冒失的紧。”
“玉簪姑娘是个护主的。”
南怀谷的语气却带着几分无奈,想起之前他死皮赖脸要跟着玉簪一起来慈恩寺,对方却根本不同意,耗了好半天,还是自己厚着脸皮直接挤上了马车,玉簪没办法,不愿再耽误,这才就范。
当然,莫瑾言不知道这里头的玄机,只当南怀谷不放心玉簪一个人来接自己,所以才跟着到了慈恩寺。
将莫瑾言一路带到慈恩寺的大门口,南怀谷朝着她行礼道:“嫂嫂,马车坐不下,怀古就不跟着一起回莫府了。”
“你和沈太医一路吧,他或许明后天就会回侯府,届时,你也不用再来莫家接我了。”瑾言知道南怀谷一个男子跟着自己和一个丫鬟上路不太方便,也没邀他同去,点点头,颔首施礼,见玉簪已经在等着自己了,这才上了马车。
不再耽误,瑾言只让慈恩寺备了些干粮和热水在路上裹腹,马车便启程回了莫府。
还好,莫瑾言有家中母亲犹在病中作为借口,慈恩寺的僧人们也没有觉得奇怪,为什么景宁侯的夫人来了又匆匆走了。
而留下来的南怀谷,则被安排与沈画同住在了坤院的一间屋子里。
看到南怀谷出现,沈画先是吃了一惊,再一想,或许是他听了自己堂兄发病想来探望,便没有多问,只道:“景宁侯的病情已稳定了不少,明日我便会启程回侯府,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吧。”
“即是如此,我也不用专程过去看望侯爷了,免得他觉得烦。”南怀谷语气里还含着几许怒意,说完就径直走向屋中另一张空置的床榻,看得沈画有些不明所以。
“对了,嫂嫂已经回莫府。”爬上床,南怀谷回头望南华倾所住的方向看了一眼:“沈太医您过去诊脉的时候给捎带一句话吧,但或许我那个堂兄侯爷根本不在乎吧。”
说完,拉过盖被将头整个蒙住,南怀谷便没了动静。
沈画愣了愣,不知道南怀谷这一肚子怨气是从哪儿来的,摇摇头,只当少年人心气盛罢了,就提着医箱出屋,往乾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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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来到南华倾的屋子里头,沈画一眼就瞥见了莫瑾言留下的披风,月白的锦缎上用碧色的丝线出几枝绿萼,清冷静怡,像极了她给自己的感觉。
微蹙了蹙眉,觉得不妥,在替南华倾诊脉的时候,沈画不经意的问了出来:“你的小媳妇呢,怎么刚来就走了?”
南华倾脸色有些恹恹的,摆摆手道:“本候吓了吓她,以后,她不会来烦我了。”
“她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你又何必呢。”
沈画微蹙眉,觉得南华倾有些太过不近人情了,忍不住又啰嗦了一句:“而且,她是你皇后姐姐送来的人,你这样对她,万一被皇后知道了,总归是不妥当的。”
“你怕我姐姐,不代表我怕。”
南华倾冷哼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对沈画道:“你也别去莫府给她母亲复诊了,尽量不要和莫家有任何牵扯。这样,也是对她和莫家好。”“随你,我明日就先回侯府,另外,还得为您在太医院备上脉案…你这病拖得太久,院判大人都好几次来亲自查验脉案了,哎!”沈画扶额,一副为难的样子。
“你是巴不得本候死了才好吧?”
南华倾咬咬牙,语气狠狠的:“也不知道你这个医者有没有半点仁心。”
“我没有仁心,就不会以御医之身,却仅守在你身边五年,只是为了替你续命。”
沈画与南华倾互损惯了,说着,拍拍衣袍就站了起来,准备收拾了医箱就离开。不过走之前,他回头随口问道:“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府?还有,你怎么每年都要在这个时候住到慈恩寺呢?这么冷的天!”
“过两天就回去,你别管我。”南华倾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神情,说完,便端了茶表示送客了。
第二十一章 孤坟之主
第二天一大早,在拂云和浣古的陪同下,顶着寒风,南华倾竟出了屋子。
一路前行,他的步子极为缓慢,围着厚厚的狐毛披风,冷风拂起随意散在后背的长发,纠缠着扬起的墨绿色衣摆,显得一张脸白无人色。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南华倾的唇色,在昨天吐出一口污血后,渐渐恢复了些许的正常,不再一如脸色那般白如纸了。
拂云和浣古一左一右,虽没有扶着南华倾,却小心翼翼,半伸着手,仿佛随时有需要就将他给架住以免摔倒的姿势。
浣古素来沉默,拂云却是个啰嗦的,不放心南华倾稍微好些就出来走动,多嘴道:“主子,今儿个一大早沈太医就启程回去了,万一您不小心染了风寒,也不方便诊治的。”
“放心吧,昨晚一口污血吐出来,本候感觉舒服了很多。一时半会儿是绝计死不了的。”等绕过几座小佛堂,走到一个荒林坡地下面的时候,南华倾停住了脚步:“你们两个守在这儿,别像昨日那样被一个小姑娘说两句就不见人影,让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打扰本候。”
拂云浣古浑身一颤,赶紧双双伏地磕头:“属下知错。”
但南华倾没有再理会他们,一步一步的,便踏着杂草往小坡顶上的一座孤坟而去。
感觉到两人的紧张,南华倾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回头低声道:“本候又不是将死之人,你们别哭丧着脸。”
拂云浣古两人交换了眼神,都乖乖收起了手,放弃了紧跟不懈。
他们两人其实都挺高兴,因为沈画走的时候又改了方子,还透露说侯爷的病情有了好转。
五年了,两人伺候南华倾,所有的抓药煎药这些事儿都是从他们手中过的,沈画从未提过半句病情好转这样类似的话。
终于,熬了整整五年,南华倾半死不活的日子就要过去了,拂云浣古都觉得松了一口郁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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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小山坡不算陡,但每一次南华倾自己上来,都觉得双脚像是灌了铅,步步艰难。
这一次,好像略显轻松了些,这让南华倾的步子快了不少。
但走着走着,南华倾就发现了异常,这小径从来无人经过,会有些杂草覆盖,可细看,草间似乎有脚印,虽然清浅,却肯定是新鲜的。
按下心头的疑虑,南华倾试图加快步伐,往坡顶上去了。
“咦。”
坡顶,还是那一座看起来有些古怪的孤坟,南华倾微微喘着气,并没有停下来休息,直接绕到了坟头的方向,一眼就瞥见了杂草丛生的石碑前头,竟出现了几个杂乱的脚印和三撮小土堆。
“是谁来过?”
眉头一沉,南华倾向四周望去,可除了守在最下方的拂云和浣古,哪里还有其他人。
而往孤坟的前方看去,是一片深深的峡谷,更不可能有人上来了。
“此处是慈恩寺的禁地,僧人们断不会轻易闯入。外人,更不可能来到这么偏僻之地。而且这座坟是背向慈恩寺的,就算有人路过,也不会发现才对…”
有些想不通,南华倾回头扫过被青苔覆盖的石碑,才发现了碑上竟有人刻了字,而且就在他亲自刻下的“玉”字旁边。
“明月冷鸳被,暗尘封镜台。玉虽黄土掩,名未白云埋。”
默默地念出来这首诗,南华倾只觉得胸臆中滚滚血气翻涌而来,冲的他心口突突直跳,阵阵地发疼。
“沈蕴玉,为什么你就算死了,也要继续折磨我…你就这样恨我么?”
一字一句,从齿缝中挤出来这几个字之后,南华倾张口又吐出来一团污血,直接喷在了石碑上。
很快,深红色的污血就沁入了青苔覆盖的石头中,红绿色的苔藓中还有丝丝黑渍,颜色十分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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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
拂云和浣古两人飞身纵来,如惊鸿掠地一般,立刻扶住南华倾。
浣古看到南华倾吐血,脸色却看起来并不是很苍白,反而透出一抹淡淡的润色,觉得很是奇怪:“主子你没事儿吧!”
“主子,虽然之前您在乾院吐出一口污血是好事儿,可这样老吐血,恐怕不见得好吧!”拂云见南华倾这样,更是担心地胡言乱语起来。
“看来,老天爷不绝我南华倾!”
南华倾却抬手推开了两人,将身子站直:“五年来,沈画一直试图将我当初中毒后逼在心口的余毒清除。却没想,在接连两口污血吐出来之后,我体内的余毒也几乎要清干净了。”
说着,南华倾目光落在石碑上被污血染出怪异颜色的“玉”字之上:“沈蕴玉,你让我生不如死这么多年,总有一天,你们沈家要系数给我还回来!”
听得南华倾这样说,拂云和浣古纷纷露出了又惊喜又担忧的神色来。
惊喜的是,没想到主子一口血吐出来竟是多年的余毒,担忧的是,这么多年,南华倾始终没有将往事放下,而是把整个沈家都作为了敌人看待。
“沈蕴玉,你放心,虽然我给了你一个无名孤墓,但永远都不会有人来祭奠你,沈家也永远不可能安逸下去,除非我真的死了…”说话间,南华倾用脚一踢,坟前的三搓黄土就散了,
脸色越发变得冰冷,语气也毫无温度,收起了先前外露的憎恶之情,指着被青苔覆盖的石碑,南华倾又示意拂云:“给本候把这里擦干净,告诉慈恩寺的方丈,要是再有闲杂人等冒犯这座孤坟,本候就收回每年一万两的香油供奉。”
“是!属下立刻去办。”
拂云功夫了得,一个扫袖,就把先前莫瑾言用木枝刻在石碑上的诗文给抹了个一干二净,然后一纵身,便往慈恩寺方丈所居之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