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身材高大面无表情的男人站在门口,一见她出来便挺了挺身板,然后冲她点头示意。赵惜月吓一跳,本能地想要关门,其中一个却伸出手来把门抵住:“赵小姐,您这是要出门吗?”
这情景似曾相识,就像三年前在南半球她被人在酒店门口偷袭一样。赵惜月吓出一身冷汗,转身想往屋里跑。
那男人却叫住她:“您别害怕,我们是许少爷派来的。”
许哲的人?赵惜月顿住脚步,疑惑地望着对方。两个男人再次冲她点点头:“我们是许少爷的人,在这儿是为了保护您。许少爷的意思是,希望您这几天都待在家里,哪儿也别去。您要需要什么就同我们说,我们会为您准备。”
话说得很好听,赵惜月却有种被软禁的错觉。
她上前拽住门:“这样的话,能让我先关门吗?”
“可以,不过我们真是许少爷的人,您最好打电话和他确认一下,不要报警把我们给抓了。”
赵惜月砰一声把门关上,转身给许哲打电话。因为带了怒气,说话的时候语气不太好。
许哲却很平静:“是,人是我派去的,最近几天你先在家待着,我这儿有事要做。”
“能跟我说说是什么样的事儿吗?”
“暂时不能,但很快你就会知道,而且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
赵惜月听得云里雾里,还想再问几句,对方竟直接挂断电话。这男人有时候强势起来,赵惜月竟有些吃不消。
但看眼下的情形,她除了听话似乎别无选择。
百无聊赖的赵惜月待在家里,过了两天无所事事度日如年的生活。许哲那里电话不通,她总觉得他在做一件很大的事情,又不愿叫自己知道。门口那两个门神怎么也赶不跑,报警吧又怕把跟许哲的关系弄僵,于是只能自己忍着。
到第二天黄昏的时候,赵惜月觉得简直不能再忍了,电视节目无聊到让人想吐,她必须立马出去透透气。
结果就在她准备关电视时,一则新闻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新闻内容是关于本市郊区一个仓库爆炸的事件,爆炸现场火光冲天,即使隔着屏幕,都叫人觉得心跳如擂。女主播快速地播报着新闻进程,详细描述此次火灾爆炸的程度之大波及范围之广,以及人员伤亡等情况。
赵惜月平时不爱看这类新闻,总觉得死亡太残忍。可今天不知怎么了,一看到这个竟有些停不下来。新闻看完后觉得不过瘾,还特意上网搜索相关内容。
这么一折腾,倒把出门的事情给忘了。她在网上浏览了很久,也没有找到这条新闻跟自己有任何相关之处。心里那点第六感却无法消失,到最后她有些无奈,觉得自己简直如杯弓蛇影,哪怕只是一点小事儿,现在在她心里也能激起滔天的波浪。
看了一晚上的新闻,赵惜月累得眼睛都睁不开,胡乱吃了点东西就上床睡了。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似乎有人在碰自己,温热的唇在脸颊边来回抚着,明明是舒服的感觉,却惊得她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赵惜月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大叫一声推开身边的人。因为后退得厉害,差点儿摔下床去。结果对方一伸手把她拉进怀里,轻声道:“是我。”
原来是许哲,赵惜月吓出一身冷汗,不免抱怨:“你怎么回来也没动静,又把我吵醒。”
“脾气不小,听说你有个绰号叫美杜莎?”
原本已经快蒸发的冷汗,一下子又从各个毛孔里钻了出来。
赵惜月咬唇不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仿佛说什么都是错的。
“美杜莎小姐,你最近还好吗?”
“许哲…”
“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好,那还叫你赵惜月。”
他的语气轻松调皮,赵惜月的心却如掉入深谷里,几乎见不到底。
“许哲,你听我说…”
好半天她才挤出一句话,可挤出来之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都挽回不了现在的颓势了。她突然想起了今天新闻里的那场爆炸。
“许哲,你看新闻了吗,郊区的那场爆炸…”
“是我叫人做的。”
“为什么?”
“那是你们在s市的一个据点,不连根拔起,我以后睡觉都睡不踏实。”
那一刻赵惜月就想,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最初的紧张似乎很快就过去了,赵惜月坐直身子,发现自己竟是异常地冷静。再害怕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坦白对话。
“你知道多少?除了我叫美杜莎之外。”
“很多。比如你很小的时候就进了组织,是他们专门培养来接近我的一枚棋子。但很可惜,你七八岁的时候被人从里面偷出来,从此无影无踪。他们一直在找你,直到三年前被他们重新发现,绕了一圈又被送到我身边来了。”
这些都是事实,只是从许哲嘴里说出来,多少叫人有些难堪。
赵惜月想了想,辩解道:“我对你是有真感情的。”
“我知道。”
“你知道?”
“床上试一试就知道了。不过你这事儿做得不大地道。赵惜月,你喜欢帮他们做事吗?”
“一点儿不喜欢,可我没办法,我爸在他们手里,他们逼他做毒品。当年你说得对,我爸真的做了违法的事情,他要是干干净净只是搞研究,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可他毕竟是我爸,我没办法眼睁睁看他去死,所以我只能…”
“只能转回头坑我。”
话太难听却是事实,赵惜月连辩解都说不出口。
“对不起。”
“这话力道太轻,没诚意。”
“那你要怎么样,杀了我?”
“我没这个嗜好,虽然我今天确实杀了一些人,不过…”
“是因为爆炸的缘故?你把那些人都炸死了?”
“不是炸死的,是枪击。没办法,闹得太厉害,双方都动用了武器。这事儿闹得太大不好收拾,又死了人,最后只能一把火把那地儿烧了,再想办法掩下去。”
“能掩饰得下去?”
“应该可以吧。霍家和莫家联手,应该勉强凑和。毕竟干掉的全是制毒贩毒的人,也算是为社会除害了,是不是?”
赵惜月咬了咬唇:“为什么突然这么做,就因为恨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确实有点恨,那晚听你亲口跟我说的时候,我真想揍你。”
“哪一晚?”
“杰西被冤枉杀了孙月莹的那个晚上,你没忍住喝了点酒,所谓酒后吐真言。听到你跟我说那些话时,我真有点不敢相信。我一直以来当作小女人看待的另一半,原来背后竟隐藏着这么重要的秘密。为了自己的父亲,忍辱负重,默默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两面派。从你回来到现在,应该活得很辛苦吧。”
“你能不能说慢点,我有点消化不了。”
赵惜月翻了个白眼,开始从头细想许哲的话。所以那天晚上她应该是被人下了套,许哲是故意引她喝的酒,好让她原本就守不住的秘密大白于天下。
这也说明,他早就知道的身份了,却一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这人太可怕了。
赵惜月一把推开他,三两步跳下床来,极力想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你到底想干嘛,直说不行吗?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还能这么冷静地跟我对话,我也很佩服你。许哲,你真是深藏不露。”
“事实上我也很佩服我自己。”许哲就这么坐在床上,轻轻掸了掸并不脏的白衬衫,“你这么骗我,处心机率接近我,甚至意图夺走我们家的产业,而我依旧喜欢你迷恋你,甚至为了你不惜大动干戈,背叛自己的父亲,只为救出你的父亲。”
“你说什么?”
许哲一挑眉:“美杜莎小姐,你没听错,你爸还活着,目前在我手里。怎么,是不是高兴得想要飞起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跟你不一样,不大喜欢骗人。”
睁眼说瞎话,瞒着她做了这么多事情,还说…但她依旧十分感激她。
“谢谢你许哲,谢谢你救了我爸爸。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先别忙着谢我。你爸原本在他们手里,你得听他们的。现在他在我手里,你就得听我的。”
赵惜月一愣:“你要我做什么?”
“你觉得你还有什么值得我要的,除了这具身体。”
赵惜月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扣子,露出胸前一大片白白的光景。她不好意思地揪住领口:“你这个混蛋,趁人之危。”
“我还没揍你呢。这么大的事情一个人扛着不说,你以为你是谁,你能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要不是某天晚上我看你在那儿跟杰西嘀嘀咕咕,我还没怀疑到你头上。”
某一晚?那得是多久前的一晚。是莫杰西叫她踢坏了生殖器,跑来大吵大闹要赔偿的那一晚吧。
这男人从那个时候就怀疑上她了,居然到现在才发难,赵惜月简直不寒而栗。
“你这人太可怕了,知道我露出马脚还不早点出手。”
“早出手晚出手,结果都是一样的。如果我说我更早的时候就觉得你有问题,你信不信?”
赵惜月瞪大眼睛,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许哲冲她招招手:“过来。”
赵惜月有点犹豫。
“过来,我不吃人。”
“我不大相信,你这人说话不准。”
“自己鬼话连篇还敢置疑我。拿别人的儿子蒙我不算,明明回来后一次也没去找过自己妈妈,还整天骗我和她走得亲近。赵惜月,你当我真是傻瓜,你妈这些年一直是我在照顾,你去没去过我会不知道吗?”
赵惜月觉得自己真是败了。她这个间谍做得实在太失败,漏洞百出状况连连,要不是许哲耐心好想放长线钓大鱼,她大概早就被人揭穿了。
可笑她还在他面前演得兴起,不会她刚回来没多久他就看破了吧。那她这些天的拙劣演技,岂不是让人看得撑饱了肚子?
赵惜月哀嚎一声,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她一软,许哲立马上前,将她整个人抱住,三两下就拖到了床上。
“行了,美杜莎小姐,别的先不费话,我饿了好几天,你得喂饱我。”
“你要吃饭吗,家里好像还有点剩饭。”
“我要吃的不是饭,”许哲一下压在她身上,捏住她的下巴坏笑,“我要吃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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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赵惜月被折腾了个半死不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开始回忆昨晚的一切。
所以说,最终的结果是许哲连手莫杰西,把他们的亲生父亲莫立仁给算计了?
“你们这么做,不怕被人说不孝?”
“及时把老爸拉出火坑,这才是天大的孝顺。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帮着坏人做事还活得心安理得。”
赵惜月冲他的腰拧了一把:“何必这么尖酸刻薄,我是女人,智商有限,在那种情况下我也只能这样了。可你爸爸犯了这么大的罪,以后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们会尽力保住他的命,但他总逃不脱法律的制裁。你能想到外表所谓光鲜亮丽的莫氏集团,其实只是毒贩们用来掩饰身份的保护伞吗?除了那些人后,整个莫氏几乎一无所有,成了一人空壳子。这么庞大的生意,要不是他是我的父亲,我也不可能保他。更何况,他还杀了孙月莹。”
这又是一个重磅炸弹,轰得赵惜月全身都在抖。
从昨晚到今天,许哲说出了太多令她惊奇的事情,因为实在太多太重,她根本理不清头绪,本想今早起来好好整理一番,却不料他的惊人之语一句接一句。
“还有别的吗,一并说来听听吧,我真有点受不了,太多东西了。”
“慢慢来,一桩桩解决。”许哲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孙月莹也是你们的人,我没说错吧。”
赵惜月点头。
“你、孙月莹还有我亲生父亲莫立仁,三枚棋子搁在我们霍家周围,现在想想真是危险。要不是你露出破绽给我寻到了线索,恐怕这个局就算是我养父霍子彥,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生父做了他一辈子的好朋友,临了却虎视眈眈想要吃掉他。”
“所以你这么做,是因为你跟你养父感情更好?”
“不,是因为我不想我生父越陷越深,我希望能拉他出泥沼。他和那些人混在一起,迟早没好下场。现在脱身,还有一线生机。杰西也同意我的观点,所以才会跟我联手。只是我们的本意是用他接近孙月莹,想从她身上找突破口,却没想到她和我父亲观点不合起了争执,最后竟被他杀了。”
许哲说得轻描淡写,赵惜月想得却深很多。这件事情,是孙月莹太过张扬的结果。她从来不知道莫立仁也是棋子之一。一枚棋子想要吞没另一枚,下场必然是你死我活。以莫立仁蛰伏多年的性格来看,他怎么可能容忍有人把手伸到他的地盘。
孙月莹和莫杰西在一起,意味着她要向莫氏出手。莫立仁苦心经营多年的棋局,定不会容忍他人来惊扰。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杀了孙月莹。
“可他也太狠了,居然陷害莫杰西,用的还是当年孙月莹杀刘芒陷害我时一样的手法。那个监控录象,是他改的吧。”
许哲微微一笑,开始咬她的耳朵:“是我做的。”
“你?”
“我生父这些年来做这种生意,为人十分警惕。我跟杰西商量过,想要救出你父亲,捣毁郊区的制毒工厂,不控制住他本人肯定不行。所以我才将计就计,把杰西弄进警察局,叫他演一出苦肉计。若不是这样,你爸爸现在是生是死真不好说。”
许哲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赵惜月的耳边响起,明明十分挑逗,偏偏讲的却是再严肃不过的事情。
两兄弟用药迷倒亲生父亲什么的,传出去真会被扣不孝的大帽子。
赵惜月一时有些心疼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那你怎么知道,我爸就在本市?说实话,我一直有找他,可他在哪里我真不知道。若早知道我们离得这么近,我应该早点救出他的。”
她的手又轻又柔,摸得许哲心痒痒的。他一把抓住搁在胸前:“别乱动,咱们好好说话儿。”
“我们不正说着嘛。”
“你这样子,叫我怎么说得下去。”
赵惜月就笑,笑得花枝乱颤。
许哲上前一把咬住她的嘴唇,一通解渴般的狂吻后,才继续道:“起初我确实不知道你父亲在哪里。人海茫茫要找他不容易。这还得谢谢杰西,是他在公司里做了点手脚,弄砸了几起小生意。那些生意无关紧要,有些我父亲确实不在意,说两句就过去了。但有些他却十分紧张,明明不大的生意却要亲自过问。而你应该能猜到,所有的这些异常,最后的指向都是郊区的那家仓库。有了这条线,我们才能顺藤摸瓜。”
这事儿说起来轻巧,做起来有多大的危险在其中,现在想想倒是有点后怕。
许哲就想,如果他再年长几岁,是不是还有这么一腔热情,敢于冒这么大的风险,只为救出心爱的人的父亲,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
若不是这么爱她,他一定做不到。
幸好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就如同做了一个漫长又痛苦的梦,如今,他的梦总算也快醒了。
赵惜月被他吻得七荤八素,说话的节奏都乱七八糟。那种如小猫般腻歪的样子看得许哲兴致大起,索性扑倒了又和她运动了一番。
欢愉的时候他忍不住想,还有一桩事情该怎么和她说。和那些比起来,似乎这件事情,才是最叫她震惊的吧。
事实上,许哲知道真相的时候也极度震惊。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最后那个人却就在手边。只是被蒙了一层灰,吹开这层灰露出来的本质,叫他欣喜若狂。
从赵惜月身上,他开始逐渐相信命运这回事儿。如果不是命运,又怎么可能有他们之间这样离奇又美好的缘分呢?
蒙在鼓里的赵惜月还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现在只想做两件事情,第一去找妈妈,第二去找爸爸。
和妈妈的重逢是人生中最大的喜事,母女两个抱头痛哭,像是要把这几天分开的眼泪全都流完。赵惜月不住地跟妈妈说对不起,原本以为妈妈肯定会发泄着骂她几句,没想到到最后却是温情得一塌糊涂,搞得陪同来的许哲有点不好意思,默默离开替她们把门关上。
赵母没有多问许多,这叫赵惜月有点疑惑,她想或许这些事情,许哲多多少少和她透露了一些吧。像她母亲这样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或许比她更看得开。
就像她挂在嘴上的那句话:“活着就好,回来就好,妈妈只要看着你平平安安的,就比什么都高兴了。”